第三百二十四章 宁做白天的黑夜
真金⽩银的钞票
我顿时有点错愕,但稍微一想,就想起刚才那人似乎有跟我说过爸爸他们截了米⽩強表哥从缅甸走私过来的一批品毒,而这品毒通过海关一路畅行无阻,靠的就是这辆运尸车。
也就是说,蔵在尸体里。那刚才运尸车里那两具被开肠破肚的尸体就是…
一想到这个,顿时就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冒上我的天灵盖,脸⾊已然煞⽩;
子谦比我好不到哪儿去,甚至他似乎已经联想到待会要⼲些什么。腮帮子顿时一鼓一鼓,好在用手捂住没有当场吐出来。⼲呕了两声后看着他老爸淡笑的脸顿时脸一涨红,扯着嗓子就喊老木你们这些小老头做人还有没有点公德心了人都死了,还腾折
简直义愤填脊、民人公仆
“呵呵,是吗…”
“我是没什么问题了,主要是彪子说正好把这批货倒腾出去能给你老子我添两辆面包车运货,那辆凯迪拉克就能当做你考上大学后的励奖送给你。不过既然我儿子这么有社会公德心…”
“你老子发烧医院躺尸两天半都没见你来几回现在居然特么关心起死人来了那好啊,这货我们就不…”
“开什么玩笑老木你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再揷嘴”
“我是说、死人,就是不能腾折这次腾折最后一次,腾折完了直接火化一了百了,多好”
“车钥匙什么时候给我”
我…
真特么是瞎了我的眼了,这⽗子俩没一个有底线的。
看着子谦那満眼冒跑车的眼睛,木叔叔那时候却很苦涩的笑了笑。
“说是这么说…但小千,我觉得你爸爸可能不会要这批货。”
“啊”
“叶落归,人死了就该⼊土为安,这是我们国中人的传统。不过这点倒没太大问题,这些尸体都是来源于重刑犯杀人放火,強j讹诈的人家破人亡他们什么坏事儿没⼲过我们不腾折,也是送给医学院做解剖实验的,到那里只会更腾折”
“但问题是,你爸爸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陈耀坤了啊…就跟他说的一样他现在是个有儿子的人,他是个⽗亲陈耀坤这个名字和它代表的灵魂他早就选择让尘沙掩埋永不见天⽇”
“就跟我一样…兴许我还没他坚决。毕竟他可是曾近一口吐沫一个钉的耀坤啊…至少如果我金盆洗手要付出的代价是老家都不能回,明明有很多谋大财的方法,却还只能強忍着被人⽩眼以待的恼火,过着修电瓶车那样的苦⽇子的话,我说能说出口,但绝不会像他一样能做到、而且一做就是十几年甚至如果没因为你把这些埋在他心里尘封的东西都给挖出来的话,可能还是一辈子…”
“…”“总而言之你们长大点就明⽩了,顾虑的多、想得多当年我们贩卖这些东西心安理得,自我欺骗觉得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谁也没谁只当它是种谋生的手段;但是现在呢我,怕子谦这混小子沾上这坏东西;你爸,就算知道基本不可能也绝对害怕这些玩意总有一天特么会把你这一辈子给害了因为就算没落到你们手上,也绝对百分百会搞得多少家庭家破人亡,毁掉多少人的一辈子时光这叫做报应,现在不来迟早也会来的…”
“所以啊小千,你觉得你爸爸、他会要这批货么”
看着木叔复杂的眼神,连总像患了多动症般的子谦都沉默掉了。而我那时候想着爸爸为人处世,却是笃定的摇了头摇。
爸爸他以前,的确混过但他混过,却不代表他就不是个好人或者变不成一个好人就像有些人披着府政的狗庇,依旧掩盖不了他们⾝上那种损人利己公报私囊的铜臭味的一样。
三岁看老七岁看小有时候真就是句笑话,因为抛开哲学的大论大道,今天的你的确代表不了明天你,明天你的挫败难堪和暗,也绝对不代表你未来亦如今⽇一般任人唾弃、活得颓丧。
木叔那会就笑了笑,叼起一烟把火机点燃、吹灭、点燃、又吹灭,最后十分复杂的眼神却一凌,猛然点燃香烟狠狠的菗了一口,摇了头摇。
“但是这批货,我们不能不要…”
木叔没说这货为什么不能不要,那会哼完这话只是保持了沉默,转过头去再不理我们;而我和子谦对视一眼,却是很无奈。
大人的事儿,小孩不懂,也就最好别多想多管。
一路无言,只是车子快速的往东关郊区行驶着。半道上木叔睡了过去,子谦难掩忧心的捣醒他问了声死老头你是不是昏了见他正眼摇头摇后,才担忧的扫了眼那胳膊上的⾎迹转回头来。
明面上再吵吵嚷嚷,这世界上最关心木叔叔的,还是他子谦。
车子开到郊区半途的时候停了下来,木叔下了车似乎跟我爸商量什么去了。我就乘机问了下子谦,问他是不是我爸爸、和他爸爸的“那些事情”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子谦愣了下就皱眉点点头,看他那说不上是喜是悲的表情,我就问他那你现在什么想法他就摇了头摇,淡淡一笑,说没什么想法。
“我不管他以前是谁、不管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但我知道他是我老爸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看着子谦豁然开朗没半丝掩蔵的眼神,我仿佛看到了曾今的我自己,咧嘴笑一笑,就没再多言语。
等了会木叔又返回上车,这一次车子再没做停留直接开进东郊一处笼罩在黑暗里的大楼里。那会木叔才催促我们赶紧下车,一下车就看到一个五六十岁头发花⽩的老头在催促我们快点。
“动作快最近东郊強征城管来来去去可多着呢,出点啥意外你们给的那点钱都不够老子在监狱给那些王老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年要不是耀坤念着他以前没按沙滨的话做,直接把我们几个弟兄给活烧掉的恩,跑去找老龙头求情让他堂哥、也就是倒斗的那一帮土夫子把他放了,他这种人可是活不到现在这时候…他当年直接把他堂弟弟⽪都给扒了”
“啊”
“哦,呵呵,你当我没说,你当我没说…总之这老东西就沦落到赚死人钱的地步还不安生啊…子谦你个小兔崽子,以后老子要走了你特么就给我拉到海上绑了席子飘掉就好了听到没有千万别火化。。你要知道这老狗ri的用尸体烧出来的油在自个小作坊里做肥皂,估计你小子回去一见那些玩意儿就得吐出来。”
“哇~~~”
哪用得着回去啊听到那话的时候,我和子谦脸同时一绿,都当场吐了出来;再看那张跟⼲尸一样皱皱巴巴的脸,也再也不觉得他笑的很和善了。
爸爸他们那个年代里,有些事情,似乎使我们这晚辈一辈子都再无法看到的了…远比现在复杂暗太多太多。
十来号人,二十来具尸首,搬起来还是废了好大一阵功夫。好在我知道彪叔跟他只会过把控监全关掉了。
“呦这是黑龙江的李兴鸿啊05年那桩灭门案可是闹得国全上下沸沸扬扬的,灭的还是自个表亲一家,你说为个女人至于么啧啧…可惜喽,这没死的话抓到安公局里去,让那几个老蛤蟆吃点喝点,还能给老子落个几万块的赏金呢…”
“那就开始吧,你们几个小娃子瞅啥呢快去下面锅炉房灌油去啊”
“哦、哦”
进了火化室,这二十来号尸体就那样横七八竖的摆放在地上。王老头盯着其中一具唏嘘两声、把铁门打开后就喊走一半人跟他去了别的房间。
火化室里一共有十二口火炉,木叔悄悄跟我说国外的不是这样的,我们国中就讲究个十二属相之分;过了没一会,十二口炉子里火就都猛地窜烧起来,炎热的⾼温纵然⾝处好几米外也让我脸上辣火辣的。
全部打开是为了争分夺秒以防意外吧这个老头虽然说话总透着股贪财的味道,办正事却一点不含糊。
那会就看到爸爸很反常的没袖手旁观,让别人来做这有点忌讳的事情。反而是自己和木叔一起一具一具把那尸体抛进里面。马海清这帮人的尸体全扔进里面后,爸爸也不急着料理那具运尸车上的,只是摆摆手,木叔会意后就转⾝出去了,过了会手里就提着一口黑塑料袋,,我瞥了一眼,里面装的全是华中烟。
“今生债、今生偿;下一辈子,了无牵挂。菗完这断头烟,你们一路走好…”
往每个炉子里都扔了一条烟后,爸爸就默默的站在那里看着里面尸体一点一点被火苗呑噬殆尽。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一个给亡者赎罪超度的老僧;看着他,我又怎能觉得他是个坏人
毕竟这些人,可都是来杀我爸爸的没杀掉反而自己挂掉,都是他们罪有应得也许他们的亲人都早已经忘记给他们家庭造成严重伤害、又不闻不问丢下烂摊子撒手而去的他们。爸爸却没有冲他们的尸体唾弃,只是默默陪伴着他们在这世上最后一点残留痕迹…
吴叔、那些亲戚,和很多很多的仇人,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我自己知道爸爸是个怎样的人,就够了。
料理完这些“罪证”其他运尸车上的尸体就算被人看到都没事。但爸爸眼看里面的烧的都差不多了,还是随手抓住一个就想往里面扔。木叔也就在那时候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嘛呢耀坤”
“…”“怎么这些货,你要”
毕竟是爸爸几十年的老兄弟,他猜测的一点都没错,爸爸果然是不想要这些货的。那时候和木叔对峙几眼后,眼里就有了点烦躁,站直了⾝子死寂的看着木叔,说大帅我以为你心里明⽩,但你怎么跟德彪一样
争执就从那里开始了,爸爸一向沉默寡言,也知道木叔叔了解他心里是什么想法。那会简短的说了几遍这货我们不要后,就一把抡起尸体毫不犹豫的直接往里面扔;眼看着那尸体和里面裹蔵的东西都随着炙烤化成了黑烟,木叔就急了眼,劲使推搡爸爸一把眼红耳⾚的喊了起来。
“耀坤这些东西我们能不要就不要,但我们现在必须要你也看出来了,就算我们都信心満満,但那是我们老兄弟聚起来重拾起当年那股傲气的假象实际呢我们里现在就德彪在混,手上也就那么点人,马海清他们这次只不过是一个小探手,就差点打的我们底都掀出来了我们能耗下去么“
“我们需要这些货光有钱是不行的现在马海清唐剑有米⽩強表哥撑,的小团伙没财路,一手全揽了县城所有的黑⾊易这叫垄断没给别人留活路以前贩毒的那些小团伙要想有活路,就不能单着⼲,只能跟着他们手底下捡他们剩饭吃”
“别人没活路,现在我们就给他们活路我不指望这东西变成钱落在我口袋里,我特么只希望这些货能让德彪跟以前那些老势力打通关系把我们手里也有这种货、这县城已经不是马海清他们能一手遮天的消息散播出去”
“今天这事儿不用一天就能传的沸沸扬扬、満县城势力就都会知道我们不怕马海清他们、而且这一次我们还打赢了他们明天这个风声再传出去,两样加起来就形成了我们的“势”那些被唐剑势力挤庒的很难为的小团伙就会以我们为新中心围着转那些被打击的偃旗息鼓的老伙计听到风声以后,也就会重旧业、重修断了好几年的“路”来我们这里洽谈合作来赚更大的利益这样我们就是真的“活”了、也才能真的跟唐剑马海清他们斗起来啊,耀坤”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个“不得不要“的意思。真的没想到,木叔叔的脑袋,也一点都不简单。
爸爸应该也明⽩这个理,从他淡然的神⾊上就能看得出;但我这个“羁绊”在他心里的障碍终归是太大了,他想的太多,顾及的太多,做起事儿来束手束脚简言之,还是跟我以前想的一样,自从有了我以后…
爸爸的人生,就已经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活;甚至我相信只要我一句话,爸爸都能撒手再不管这事恩恩怨怨,直接带着我远走他乡…
但我,却不能这么做我只要爸爸,为他自己而活
“爸…”
“你就按木叔叔意思做吧,别顾及我,就算你真的卷土重来也没什么的,真的…”
“小千你怎么来了”
所以那会犹豫了下我就还是站了出去,心虚的看着爸爸说了一声;而爸爸看到我也在场后顿时那脸就绿了,狠狠瞪了木叔一眼似乎已经想到什么;但木叔却无视他的恼火,反而指着我语气越加的愤起来。
“你不为咱们着想,你总得为小千着想吧今天这亏得是他来的晚,他要来的早呢他要正好来的路上跟那波人撞上呢”
“小千可能连命都特么的没了而且再这么耗下去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小千一丁包括我家的小兔崽子他们的处境也只会越来越危险你这看着是在为他们的未来考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特么现在不重新做回坏人你儿子我儿子特么的到底还有没有未来可言要不是怕这个我特么吃多了今天把事情通通都告诉子谦啊只因为这事儿已经本不能再拖下去了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谁更恶谁就能活你到底懂不懂啊耀坤”
看看木叔叔涨红的脸,再看看我心虚的眼神,爸爸那会就沉默了,最后也终归还是把手里的尸体放了下去。只是叹了口气,问我,小千,你希望我这么做么
“整死他们,是他们罪有应得,他们敢危机我的儿子,下地狱我都不会放过他们;但现在呢这种事儿呢这真的是种罪啊…这样的爸爸,你能接受吗,小千…”
看着爸爸好像瞬间老了几岁的疲惫眼神,我那点心虚就瞬间然无存,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只是咆哮着把心里最实真的想法从牙里迸了出来。
“如果换成我的话,如果这样做,真的能让我的家人更全安的话,那爸爸…”
“我就宁愿做个自私到底的罪人我宁愿被人戳脊梁骨我宁愿以后下地狱被人千刀万剐我也只要你们平平安安”
“你”
仿佛誓言诅咒般的话语一脫口而出,立马就让爸爸脸一黑猛地挥起那蒲扇大手;但看着我那双直到他巴掌抡到眼⽪前时都未曾闭合一下,透着股浓浓坚定和绝舍的眼睛,那巴掌却始终是没有落下来。
“你,越来越像我了…”
“但是我最不想要的就是你像我你明不明⽩啊小千”
“唉…” ~半:浮生:
一声叹息,那是爸爸那晚吐出的最后一声声息,叹息完后他再一言不发只是带上了旁人抵来的橡胶手套;而木叔也是沉默了,同样带上手套后就黑着脸让我们滚出去,跟子谦对视一眼,我俩就带着苦涩的笑走了出去。
“喂小子,你刚才话说的那么恶毒,到底是不是真心话啊”
“应该…是吧…”
斜倚着墙,看着天空的明月,我仿佛看到姐姐在看着我,问我为什么惹爸爸生气那会我只是苦涩的笑了笑,眼神却那么的冷…
“这世界上又有谁不是自私的呢没有,人都是自私的。而我也只是为了爸爸,或许还是为了你们…心甘情愿比他们变得更自私一点而已…”
“不管对与不对,人呐…终归一辈子只能为那几个人而活。也许有的罪人,真的只是别人眼里的罪人、他们不想当但就算忍着心里火烧刀绞般的煎熬也还是心甘情愿的去当那种被人唾弃的罪人心里比谁都向往着太、却甘愿去当与光明世界对立的黑暗…”
“我好像明⽩这个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