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湛死了三天之后,和士开才正式发丧,宣布太上皇驾崩。
朝廷并没有大,⾼纬当皇上已有三个多月,那些当初反对⾼湛禅位的臣子们都暗道“侥幸”
因皇帝年仅九岁,赵郡王⾼睿便和娄定远、元文遥等人商议,求见胡太后,率先弹劾和士开,并极力反对和士开依旧在朝中担任要职。
赵郡王⾼睿为抚军将军、仪同三司、定州刺史、六州大都督、尚书令,其⽗⾼琛是⾼的弟弟,他三岁丧⽗,被⾼接到宮中,情同⽗子,⾼洋即皇帝位后,封其为赵郡王,⾼演临终时,他受托为顾命大臣,后亲⾼湛至邺城即位,功⾼于国,与段韶一样,是为元勋。
⾼睿在殿堂之上陈说和士开的罪行,斥他先帝弄臣,秽宮掖,请求将其外放,以削夺他的权力。
胡太后很不⾼兴:“先帝在世时,你们为何不说?先帝刚刚崩逝,你们便来欺负我们儿孤寡妇吗?”
跟随⾼睿前来的重臣却并不畏惧,慷慨陈词:“臣蒙皇上大恩,⾝居朝贵,受到礼遇,岂敢惜死?不把和士开贬出,朝野上下必不安宁。”
胡太后很少与朝臣议事,本说不过他们,只好说:“此事改⽇再议。”
第二天,⾼睿又在云龙门让元文遥⼊奏,连续三次,胡太后都不予理睬,最后才表示,和士开长期在左右办事,须臾不能离开,待先帝丧期过了百⽇再说,⾼睿他们却不肯应允。
胡太后急了,亲自找到⾼睿,言明要留下和士开,又派宦官权要人物去暗示⾼睿,继而要挟,但⾼睿丝毫不为所动。胡太后无奈,只好借口武成帝丧事为重,拖延时间。
在这几天时间里,和士开也在紧张布置,天天都呆在宮里,或在府中召见亲近的大臣或幕僚,商议对策。
邺城山雨来风満楼,司州却相对比较平静。
⾼肃跟谁也不结盟,既不支持⾼睿,也不保和士开。他除了处理⽇常公务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府里。
顾在⾼烧中昏睡了三天,当邺城皇宮中的丧钟敲响,她终于慢慢醒来。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悉的屋子,感到的是温暖的气息,她没有与理会上前关切询问的秋燕,只是一直望着屋顶发呆。
⾼肃正在衙门里,听到舂喜气吁吁地跑过来禀报:“王爷,姐小醒了。”他立刻扔下手上的事务,冲出大门,跳上马,狂奔回府。
顾已经瘦得脫了形,惨⽩的小脸异常憔悴,原本明亮的眼睛变得黯淡,没有一丝光泽,一头青丝散地落于枕上,竟是有些⼲枯了。
⾼肃在她昏的时候曾亲手为她梳头,抹⾝,给她灌药,对她承受过的痛苦磨折十分清楚,虽然心如刀绞,却不敢流露出来。他坐到边,轻轻摸抚着她的脸,温柔地说:“儿,你感觉怎么样?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顾慢慢侧过头去,看了他一会儿。
⾼肃那原本好似散发着柔润光华的脸仿佛脫了⽔,焦虑和担忧満満地写在上面。
顾轻轻叹了口气,低低地说:“长恭,抱抱我。”
⾼肃立刻伸手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她连人带锦被一起抱过来,放到自己腿上。
顾蜷缩在他的怀里,将脸紧紧贴上他的口,感受着那有力的心跳,似乎也在汲取他⾝上奔涌的力量。
⾼肃一手搂着她,一手隔着被子,轻抚着她的背,绵绵密密地向她传达着无尽的关怀。
良久,顾才轻声说:“长恭,我想离开这儿。”
⾼肃立刻答应:“好,我陪你回兰陵。”
只说了这么两句话,顾便露出疲惫的神⾊,慢慢闭上眼睛。
⾼肃抱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云密布的天空,直到急报到来。
太上皇驾崩。
为防止变,和士开亲自写了上谕,让⾼纬用玺,迅速发了下去,要外官在任上按制守孝,过山陵那天,诸王并⾼氏子孙再赴邺城送葬。
⾼肃放下诏书,一言不发地回屋,继续陪着沉睡中的顾。
第二天,顾的烧就退了,也能坐起来吃点东西。⾼肃亲自给她洗脸,擦手,喂汤喂⽔,照顾得无微不至。
再过得几天,顾便可以下,蹒跚地走上两步,⾼肃扶着她,一旦她不支软倒,便将她抱起来,送回上。
两人都没有提那天夜里的事,彼此也不太说话,却有一种相濡以沫的感觉。
⾼肃不过二十一岁,顾才十六岁,两人沉默地依偎在一起的时候,却会涌起无尽的沧桑感。
这段时间,和士开在邺城却加紧了动作。
他对胡太后和皇上⾼纬说:“先帝在群臣中待我最为亲厚。先帝去世,大臣们自然都会觊觎权位。如果我赴外任,就给了他们翦除陛下羽翼的机会。”
胡太后与小皇帝都深以为然,紧张地问他有何良策,他便将自己的计谋说了出来。
很快,⾼纬便下诏,任命和士开为兖州刺史,同时把元文遥封为西兖州刺史,要他们过山陵以后再行赴任。
待⾼湛的大葬典仪结束后,⾼睿等人便催促和士开上路。
和士开用美女、珠帘以及宝石物玩收买了娄定远,请求在临行之前能去辞觐皇帝和太后,娄定远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
和士开⼊宮后,对胡太后和⾼纬说:“我走之后,朝中大臣必有行动,请皇上和太后早做准备,以防大变。”胡太后和⾼纬担心被废,顿时痛哭起来,恳求他留下,以保住自己的地位。
和士开便如愿以偿地实施了自己的计划。
他指斥⾼睿有不臣之心,欺君之罪,遂在永巷埋伏下刀斧手,将⾼睿绑住。因⾼睿笃信佛教,他便派人将⾼睿押送到佛寺处死。接着,他把元文遥贬为西兖州刺史,将娄定远贬为青州刺史,其余参与贬斥他的大臣也都分别受到了处罚。
从此以后,和士开权倾朝野,独揽朝纲。他的亲信占据了朝廷中各个重要职位,胡太后对他言听计从,小皇帝⾼纬也对他十分宠信,甚至比先帝⾼湛更甚。和士开只手遮天,不少大臣忧心忡忡,担忧家国的前途。
对于这些事,⾼肃不闻不问,更不会说与顾听。
本来,他已经应允了⾼湛,过年以后就择⽇完婚,可⾼湛已崩,此事暂时无人过问,只要郑氏不来询问婚期,他便绝不会主动去提。
这些⽇子里,他生活中惟一的重心便是顾。看着她渐渐痊愈,⾼肃才慢慢放下心来。
除夕之夜,顾裹了厚厚的⽪裘,与⾼肃一起守岁。
府里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一派喜气洋洋的节⽇景象。毕竟是过年了,大家都在爆竹声里辞旧岁,刺史府也不例外。
除了⾼肃和前来给顾诊治的大夫外,没人知道她的病因,只以为她是在风雪中受了寒,现在已渐有起⾊。府里的人不论⾝份⾼低,都天喜地地庆祝着新舂佳节。
顾倚在⾼肃怀里,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香茶,看着外面的大雪纷飞。
红⾊的灯笼挂満了院里院外,密密⿇⿇的爆竹声在夜空中回,不时有乐的笑声传进来。
顾微笑着说:“舂天要来了。”
“是啊。”⾼肃搂着她,温柔地附和。“舂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