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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八、洪波涌起箭弩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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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鲜宁边府使李浚呆呆地坐在船头,虽然二月的风还很冷,但他却丝毫不觉。在他身边,信川郡守李崇元也是脸苦涩,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你说当如何是好?”

  “我哪里知道,朝廷拿不出主意,就将事情推给我们,意思很明白,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我们就和洪翼汉、吴达济一个下场!”

  “正是!”朝鲜国台谏洪翼汉、修撰吴达济已经被送往盛京,据说将于三月处死。李浚与李崇元不想这个下场,因此他们能选择的余地很有限。

  “明国设东江镇,据皮岛,未见有寸功,先烦扰我国,大清灭之,我朝鲜应乐观其成!”思前想后,好一会儿,李浚终于下定了决心:“若是依着朝廷之意,向皮岛暗中透消息,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大明设东江镇,虽然是为了对付建虏,但实际上对朝鲜的影响更大。朝鲜北部诸地,汉人的比例甚至高达七成,他们当中许多逃离朝鲜,进入东江镇。而且朝鲜还得给皮岛供应粮食军饷,这也加重了朝鲜的负担,若说其君臣上下没有怨言,那纯是自欺欺人。

  故此,其监国李俌召集群臣商议派兵支援建虏时,对是否要悄悄通报皮岛建虏来袭的消息进行了短暂的争论,最后含糊地将决定权交给了这两位被点名领兵的地方官。

  商议已定,二人也就抛开愁苦,一心一意想着如何为人效力。

  “二位老爷,硕托贝子相召,请二位两爷速去。”

  就在他们下定决心之后。恰好听得一个小吏进来禀报道。看小吏的模样,硕托派来的使者说话定是很不客气。这让李浚与李崇元相视苦笑。

  硕托乃大贝勒代善之子,但父子间的关系,远算不上合洽。在硕托心中,隐隐有些怪罪代善,当初努尔哈赤病重之时,就不该支持黄台吉,致使这忘恩负义的叔父,如今处处打他们这一系。

  就是这次立功的机会,名义上是给了他,实际上却不给他多少兵力。只靠着他本部三千人。三顺王孔有德、耿忠、尚可喜三人的部下,另加上鲜国兵马,总数也不过是两万余人。

  这点兵力,去攻打皮岛,难度极大。甚至可以说就纯粹是来削减他实力的。硕托可不是扬古利那等蠢货,他心中明白黄台吉的打算,做起事来就谈不上多少积极。

  “你们朝鲜黄海道,就只余这些船了?”

  李浚、李崇元赶来与他会合,他甚至没有给二人安摆宿地,只是任他们呆在船上,只在有事时才相召。听得他喝斥,李崇元小心翼翼地道:“回禀贝子,黄海道战船原是不只这些。但前些时,巴图鲁劳萨攻江华岛,征去一半充用,结果为明人所袭,损失惨重,故此只剩这些。”

  原本是想寻个借口将两个朝鲜人责骂一顿。也顺便为自己留条后路,若是攻岛不成便可以此为借口搪黄台吉,但现在,他心中顿觉无奈。

  黄台吉当然知道朝鲜黄海道战船受损的事情,这个借口拿到他那边去,只怕自己的这位叔皇早有准备了。

  “依你二人之意,皮岛当如何攻取?”想到这,硕托有些有气无力。

  “下国小臣,计穷智短,哪里及得上贝子身经百战,只听贝子吩咐就是!”硕托知道自己是问道于盲,这些首鼠两端的朝鲜人,当初随大明征讨建虏时,便暗怀鬼胎,如今随清征明,又是违!…,

  他冷冷看着这两人,如果没有借口,那么就杀人…这两个,是很好的替罪羊。

  “既是如此,我命你二人所部为前锋,攻讨皮岛…恭顺王,你觉得如何?”

  恭顺王即孔有德,他时年三十六岁,留着一绺短须,听得硕托问话,立刻起身,恭敬地行礼:“贝子英武,臣唯贝子马首是瞻。”

  孔有德身边依次坐着的是怀顺王耿仲明、智顺王尚可喜,孔有德隐隐为三顺王之首,他这样说了,硕托再看另外两人,耿仲明也是如同孔有德一般神情,倒是尚可喜跃跃试。

  “智顺王之意?”他直接点了尚可喜之名。

  “可喜不才,熟悉皮岛地形,在岛中尚有旧友,愿与朝鲜二臣同为前锋,为贝子前驱!”

  尚可喜回应得极为积极,孔有德和耿仲明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悦。他们三顺王同是汉臣,理当同进同退,尚可喜这般说,简直是将他二人置于火上烤!

  尚可喜却顾不了那么多,他原与建虏有国仇家恨,如今投靠建虏,倒有一半是被沈世魁所迫,而且这意味着他必须放弃杀父之仇——他父亲尚学礼在天启五年时与建虏战阵亡。因此,他把对建虏的仇恨,转移到了沈世魁身上,找沈世魁复仇,特别是断绝沈世魁投降之途,唯有如此,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好,好,有智顺王这般忠心之臣,我大清兴盛有望!”硕托敷衍式地称赞了一句,但话语一转:“不过,朝鲜提供的军船有限,便请智顺王为朝鲜军后援吧。”

  此话说出之后,孔有德和耿仲明都是讪笑,而尚可喜愣了愣,也只得应命。唯有朝鲜的那两官员,垂头丧气,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但他们这模样,谁会在乎呢?

  崇祯十年二月初十,已经是孙临来到皮岛的第二天。睁开眼之后,他听着外头的海风声,懒懒地问了一句:“外头是何时了?”

  “已是辰时了。”

  “这么晚了?”孙临嘟囔了一句,然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船上,而是已经到了皮岛。他起了身,草草洗漱之后。便向营地行去。

  登莱兵早就在霍彦的带领下,开始晨练了。体能训练一直是新襄虎卫的基础。在完成队列纪律训练后,接下来就是漫长的体能和技能训练,霍彦刚开始组织体能训练时,还曾惹起小小的风波,他迫使登莱兵做一百个俯卧撑曾经被视为糟践人,但霍彦当时当着全体受训登莱兵的面,趴在地上一连做了两百个后起来,那些登莱兵就一个个心服口服了。

  “霍彦,辛苦你了。”看到已经是一头汗水的霍彦,孙临有些惭愧地道。

  “原本是我分内之事。小官人遣我来。便是要练出一支强军。”霍彦对此倒是很谦逊:“现在士卒体能储备已经有极大改善了,不过要保持体能,就得有充足的食物供应,咱们三艘福船的物资,可以支撑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补给之事,除靠它们自登莱运送外,也得寻东江镇支援一些。”

  “那是自然…他们过来了。”孙临应了一声,然后便看到远处的旗帜。

  沈世魁虽然处境不是很好,但出入时仪仗却丝毫不减,东江总兵的威风倒是摆得十足。他眼睛里的红丝,表明他昨夜睡得并不安稳,而他身边侄子沈志祥阴沉着脸,同样血丝。…“这厮倒是大模大样。昨竟然不来见叔父了!”

  远远看到孙临只是象征地前进几步相,沈志祥低声对沈世魁道,语气中带着怨意。

  他们原本想着,在得知建虏已经征服了朝鲜后,孙临定然要寻沈世魁商议下一步如何去做,沈世魁相法子吓得他退回登莱。这样整个东江镇就都有借口退军了。可是孙临告辞之后,竟然一直没有来再见他,派人去打探,也是在忙着安置登莱兵之类的,看模样,似乎象是准备在皮岛久驻!

  待听得他一大早开始演兵马,沈世魁再也坐不住了,只能自己来见孙临。

  “孙总兵起得好早!”一见着孙临,沈世魁便道。

  孙临面皮微红,今天他绝对不算早:“这些时乘船辛苦,今起得晚了些,让沈总兵见笑了。下官在登莱时,每卯时二刻左右便要起来的。”

  沈世魁脸皮,即使是文龙活着的时候,除了阅兵之时,他也不会这么早起,这分明是在批评他疏于练兵耽于享乐!但看孙临的神情,又不象是这心思。他打了个哈哈:“孙总兵练兵有方,可让老夫看看?”

  “正要请沈总兵指点。”孙临嘴巴上客气,却向霍彦使了个眼色。

  霍彦点了点头,然后向身边一名虎卫参谋说了句,那虎卫参谋拿出锁呐,全力吹响,顿时,小半个岛上都回着尖锐的锁呐声。

  随着这声音响起,登莱兵个个都停下手中的事情纷纷聚拢,片刻间,便已经完成了整队。这个反应速度和士气风貌,当真让沈世魁脸色微变。

  他虽然有一万二千多兵,但可以肯定,要真与这八千登莱兵火拼起来,死的肯定是他,而不会是孙临。

  演完毕之后便是早饭,登莱兵的伙食远远比不上新襄虎卫,但早上至少不必吃立不起筷子的稀粥,拳头大的馒头包子管够,这一幕看到沈世魁眼中,不由得痛。

  “沈总兵今来得正好,下官此次奉命来援,不得朝廷旨意,总不好擅自退兵,故此要在贵境驻扎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的粮草,还要烦劳沈总兵心了。”紧接着,孙临的话让沈世魁更是头大如斗。

  “咳咳…贵军伙食…每三餐都是如此?”沈世魁有些艰难地道。

  “那倒不是。”孙临笑着答。

  这个回应让沈世魁心一松,但紧接着,孙临的话让他那还没落到底的心又悬了起来。

  “如今初到贵境,不好打扰,因此只能因陋就简,早上吃些馒头了事。我们在驻地之时,早上除了馒头,还需有鸡蛋、煎饼果子。午餐须得有一条鱼,或者有,晚餐如午餐之例…”

  “什么,你们一三餐,还餐餐如此丰盛?”旁边的沈志祥终于忍不住嘴道:“这如何可能!”(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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