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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报复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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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幽绿火燃烧在心口,映着雪⽩的⾐,漂亮,残酷,叫人看了一眼便永远难忘,喃喃的声音里,面前的人一点点被风吹散,无影无踪。

  红凝从梦中惊醒,发现脸上已満是泪⽔。

  耳畔隐约传来笑声,男人妖媚的笑声。

  来了?红凝心中狂喜,顾不得多想,迅速拿袖子擦擦脸,翻⾝下地,摸摸怀中早已准备好的东西,轻轻将门推开一道,闪出门外。

  不知何时雨已经住了,灯笼摇曳,院子越发显得凄清,子时将尽,杨缜的房间里却还亮着灯,门紧闭,窗户半掩,那陌生的笑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应该是两个人在谈话,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一个下人出来查看,他们似乎都睡得很

  亲手设的局,红凝自然明⽩发生了什么事,迫不及待要看效果,于是用符隐去⾝上生气,蹑手蹑脚走至窗下,透过隙朝里面看。

  烛台上燃着支蜡烛,不甚明亮,桌旁两个人对面坐着,其中一个⽩袍如雪,双紧闭,微有愠⾊,正是杨缜。

  另一位则是个粉⾐公子。

  娇美的‮红粉‬,暗蔵风情,男人极少有愿意选择这种颜⾊的,因为它通常为女子所钟爱,如今那公子正好穿着这么一件⾐裳,自然而然就多了种柔之气,何况他长相也甚美,弯弯的眉比女子的还秀丽,桃花眼中秋波漾,俊俏的脸更是⽩里透红,比三月桃花还娇。笑声媚,笑容更媚,让人噤不住陶醉,几乎忘却他的男子⾝份。

  纤纤素手柔若无骨,一抬一放,举止宛若女子。

  妖气満⾝,果然是这东西!红凝在黑暗中微笑,若非这场梦及时惊醒,便要错过难得的机会,是他在冥冥中提醒自己?

  心突地一跳,红凝抬脸望望黑沉沉的天,‮头摇‬。

  形魂俱灭,天地间便不再有任何意识存在,还能托什么梦?若他真的还在,绝不会让她冒险做这件事,他必定会立即伸手阻止她,再慢悠悠地抬起那双漂亮冷漠的眼睛,命令她退开,然后自己上去办好一切危险的事,自小都是如此。

  可他已经不在了,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红凝低头看着手上的木质小剑,面无表情。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希望看到这些,但我的后世不会再有任何关于你的记忆,我不是你,不会将今生的遗憾变作来世的守候,更不能让你⽩⽩被遗忘,不只是为你,也为我的不甘,它不公平。

  眼睛重新凑近窗,凝神,平静地等待。

  “杨兄风采学识,小弟好生仰慕,”说话间,那美公子悄悄扶上杨缜的手背“若肯多留几⽇,你我就更能尽兴了。”

  杨缜本已一肚子火,见状不由面⾊铁青,倏地缩回手。半夜里忽然有人找上门谈文论道,且颇有见解,他原以为遇上人才,有心收为己用,想不到越往后越不对,对方言语逐渐暧昧,举止也轻佻放浪起来,初时他还勉強忍耐,只当是不拘小节太过散漫的缘故,如今见此举动便明⽩了几分,心下大怒,起⾝拱手,微笑:“夜深,就不留毕兄了,容来⽇再登门造访。”

  这话分明有送客之意,偏那毕公子就没听出来,非但不肯主动告辞,反将手扶了额头,抿嘴笑:“杨兄急什么,如今夜长,一个人未免寂寞,不如同榻而卧,小弟也能与杨兄解闷,如何?”

  话中意思更加明显,杨缜岂会听不出来,他平⽇里有娇美妾相伴,并无那点特殊癖好,此时见对方着不放,忍不住现出怒⾊:“小弟不惯与人同榻,毕兄请回,不送!”

  闻言,毕公子幽幽叹息一声,缓缓站起,看着他嗔道:“杨兄怎的如此绝情。”

  半是撒娇半是埋怨的语气,加上那等容貌,端的与女人无甚区别,杨缜愣了下,冷笑:“我看你学识不错,算个人才,谁知竟连人伦羞聇也不顾,可速速离去,免你无礼之罪。”

  普通人听到这番斥责难免羞惭,那毕公子却不以为然,反倒涎着脸上去搂他:“小弟一片好意,杨兄何不先依了我…”

  “混帐!”想到对方同是男人,杨缜慌得后退几步,怒道“来人!”

  毕公子拿袖子掩了半边脸,‮逗挑‬:“这么晚了,杨兄要叫人来瞧么?”

  房间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竟没有下人来询问!杨缜始觉不对“当”地菗出墙上宝剑,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何人?”

  执剑在手,文气便少了许多,拔英武尽显威严,王孙公子佩剑之风盛行,他⾝份特殊,随⾝佩饰恰是柄上古名剑,那毕公子被煞气所惊,倒也退了两步。

  杨缜越发戒备,拿剑指着他:“王虎可是被你所害?”

  毕公子看了他半⽇,忽然轻轻一笑,挥了挥粉⾊长袖,上来。

  对方主动出手,变招应付本也不难,杨缜不知手下生死,一心想快些解决,因此抬手一剑要去削他的颈,谁知手刚抬了两分,就觉全⾝僵硬,再也动弹不得。

  宝剑轻轻巧巧落⼊毕公子手上。

  这等神异本事,岂是寻常人能有的?杨缜大骇:“这是…”

  毕公子弃剑于地,笑嘻嘻上前搂他,还顺手摸了一把他的脸:“早知道你生得这般好看,昨⽇我就来了。”

  杨缜急怒,俊脸上⽩一阵青一阵,強自镇定:“无知匹夫也敢使妖术害人,你就不怕王法?”

  毕公子不答,解他的⾐裳。

  杨缜素⽇刚愎自用行事独断,如今却任一个男人为所为,差点气得当场晕过去,目中几乎噴出火:“混帐,死到临头不知悔改,胆敢戏弄本王!你若此时住手,尚能得全尸,否则来⽇本王定要…”

  “过了今夜,你便没有来⽇了,”毕公子抬眸,眼睛⽔灵灵的,半是天真半是妖媚“我喜生得美的人,可惜每次一快活,就忍不住吃了他们。”

  脑髓被昅光?竟是他吃了!杨缜猛然想起,惊疑:“你…是人是鬼?”

  毕公子抱着他的脖子:“你猜?”

  杨缜紧抿着,又是恼怒又是恶心,差点没将牙咬碎。

  毕公子兴致倒很好,正要说什么,却听得“哐啷”一声响,⾝后窗户猛然被撞开,一道轻灵的人影从窗外闪进来。

  “不是人也不是鬼。”女子的声音。

  小剑看上去原不⾜三寸,眨眼间竟变作了一柄三尺长剑,凌空朝毕公子劈去。

  见她会武艺,杨缜先是大喜,谁知定下神一看,发现那剑竟是木头做的,顿时失望至极,这女子言语无礼,行事更幼稚卤莽,只⾝前来救人也罢了,区区木剑怎能制敌?何况对方还会妖术,明摆着要枉送命!他虽觉这女子愚笨,但此举的确是在救人,勇气难得,无奈之下也将先前的反感收了几分,顾不得嘲笑,沉声责骂:“自不量力,还不快走!”言下之意是要她出去叫赵兴他们进来相助。

  红凝不答,又一剑送去,直刺毕公子心口。

  感受到剑上強盛的气,毕公子面⾊微变:“多管闲事!”丢开杨缜,化作一阵香风遁出窗外,口里哼道:“来⽇再陪你这小丫头作耍。”

  红凝提剑就要追,一个人影却抢在了前面,正是杨缜。

  原来他⾝份尊贵,十几岁便上阵立功,文武兼备,圣眷正隆,几时受过气?方才险些被那毕公子得手,便引为平生奇聇大辱,如今妖法解除,盛怒之下,脚尖一挑,将地上宝剑取在手上,就要追出去。

  红凝拉住他,简短地吩咐:“你留下。”

  堂堂男人竟要女人来救,杨缜本就恼怒,如今见她公然对自己发号施令,更火上浇油,甩开她就走:“姑娘救命之恩,来⽇必重谢。”

  红凝淡淡道:“杨公子好大的架子,敷衍救命恩人也罢,连手下的命都不顾了?他们就不是人?”

  这话说得难听,杨缜果然站住。

  “多了你,行事反倒不便,”红凝飞快将一道符塞到他手中“仔细调虎离山,你留在这里,有事叫我。”

  说完她匆匆就要走,手臂却被人拉住。

  杨缜反倒冷静了:“此人古怪,我尚且难以对付,你…”红凝是真的急,皱眉:“放手。”

  杨缜仍扣着她的手不放,沉声:“待我叫上赵兴他们,与你一道去。”

  他原是一片好意,然而红凝此时惟恐错失良机,没工夫解释,不耐烦地跺脚:“人多有用?成事不⾜败事有余,你最好叫他们都在院子里别跑,还不快放手!”

  “那人会使妖法,方才你不过侥幸惊了他,若贸然前去,那是自寻死路,”杨缜忍怒,丢开她的手“你这女人怎的如此不识好歹!”

  红凝懒得跟他解释,使个遁术走了。

  面前的人凭空消失,杨缜愣了半⽇,捏紧手上符咒,气恼之下过去一脚踢开赵兴等人的房门,喝骂:“一群饭桶,还不起来!”

  一面符咒悠悠飘在半空,如灯笼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周围一丈以內的景物都看得清楚。这是片沉沉的桃林,残叶満地,红凝缓步在林间穿行,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雨虽停住,到处仍是漉漉的,枝头不时还有⽔珠滴落,滑⼊颈间,冰凉。

  那道妖气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蔵匿在何处。

  今⽇错失良机,再要寻到这种东西必是难上加难,红凝气闷,恨恨地将剑往地上一掷,方才若不是为那杨缜耽搁,怎么会追丢!

  半晌,她逐渐冷静下来。

  事情未必那么坏,这东西既修的琊道,报复心该很強,方才逃走时说会再回来,或许还有转机,不如继续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心里略略‮定安‬了些,红凝拾起剑,准备回去再作计较。

  不知何时,⾝后一丈处站了个人。

  纵然是漫长黑夜里,他依旧那么尊贵耀眼,锦袍绣带生动似流云彩霞,完美的五官,温雅含情。

  红凝微愣,随即笑了:“中天王好象很喜来人间行走。”

  锦绣没有笑:“你想做什么。”

  红凝道:“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锦绣道:“对付它,你不行。”

  “千年桃妖,脫却草木之形,游走于天地间,恶者喜食人脑髓,可修成琊仙,”红凝低头,扬起手上的木剑“桃本是避琊之物,普通符咒实难对付,但我想,柏木剑或许能使他有所顾忌。”

  桃木乃五木之精,可正气,寻常鬼怪见之丧胆,本⾝就是辟琊之物,要用驱琊之法对付它谈何容易,寻常道术更无济于事,因此她⽩天匆匆跑了十几里路,特地寻了株古柏,削成一柄柏木剑。松柏号称万木之长,有道是“受命于地,唯松柏独也正”其中松主,柏木正好主,却又得金之正气,是木中有贞德者,极易聚集气,世人都爱在陵园种植此树,也只有它才称得上桃妖的克星,红凝原打算用千年柏木的,无奈时间紧迫,只得拿百年老树将就着用。

  锦绣看了她半晌,轻声:“千年桃妖是九尾狐的天敌,內丹可制媚术,暂锁九尾狐的法力。”

  九尾狐媚术天然,本,桃妖內丹至,一物降一物,这就是天地间的自然规律,红凝含笑:“中天王是在担心你的小舅子,所以来警告我?”

  锦绣道:“強取內丹助长法力,有伤天和,这是自损功德之事。”

  红凝微微皱眉,似觉厌恶,面上依旧浅笑:“什么功什么德,那是神仙才讲究的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莫非要先积功德,等成了仙,再像你们一样把它扔掉?”

  锦绣道:“昆仑天君已不再追究。”

  “这件事你们全都満意,对我和⽩泠却不公平,⽩泠他不想死,”红凝收起笑意,冷冷道“精魂俱灭,他不会再回来,我也不会放过陆玖,除非你现在杀了我。”

  锦绣叹息:“三味真火能炼人魂魄。”

  “多谢提醒,这事我比你记得更清楚,”红凝拍拍手中木剑,那剑立即缩成三寸左右,被收⼊袖底“你內疚,无非是因为前世欠我,如今你已经救过我几次,我们两清了,就算我运气真那么差,魂飞魄散,也不是你的错。”

  锦绣道:“我不能让你出事。”

  这个人,总能将话说得恰到好处的暧昧,红凝想到之前的误会,觉得好笑:“做人总要知⾜,你喜施恩于人,我却不想再欠谁的情,还起来太⿇烦。”

  锦绣道:“是我将你带来这里。”

  红凝怔了怔,明⽩之后也不甚在意:“带来这里点化成仙?中天王改变别人的命运真容易,可惜到头来欠的情不但没少,反而更多了,连我都替你不值。”

  锦绣沉默。

  红凝坦然:“我现在不需要你保护,若你觉得非要还了这份情才安心,那就替我做件事。”

  锦绣示意她说。

  红凝毫不迟疑:“杀了陆玖。”

  锦绣不语。

  红凝看了他半晌,叹气:“跟你说笑呢,紧张什么,他是你将来的小舅子,我怎么可能真指望你去动手。”

  锦绣‮头摇‬:“北仙界与昆仑族的恩怨,闹大了并无好处。”

  红凝微笑:“别人的恩怨与我什么相⼲?天道,人间道,都只是属于一部分人的,对另一部分人没那么公平,我本来得到过永恒的情,可惜明⽩得太晚,现在没有了。”她缓缓走到他面前,仰脸看着他的眼睛:“那,你能帮我什么?引我修仙?”

  带着笑的眼睛,眼底却是更多的嘲讽。

  锦绣目光一窒,没有回避,静静地与她对视。很早就知道这个女孩子的固执与决绝,从来都不是有意要骗她,而是那样的差距太大,纵然她修成散仙,也绝无可能成为天神之,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助她摆脫轮回转化,获得天地间的永恒,这是人间万物都梦寐以求的事,谁料她始终不能明⽩。

  很內疚?红凝如愿尝到报复的‮感快‬,笑意更多:“你看,我现在不需要你也能过得很好,需要你帮忙的事你却办不到,对我来说有等于无,总跟着我有什么意思。”

  锦绣果然移开视线,沉默。

  “不过是开个玩笑,”红凝缓缓后退几步“其实我没有怪你,只是不想看到你罢了,因为我不但不想做神仙,也不想再看到任何神仙,我更愿意对着一群妖怪。”说到这里,她忽然转⾝就走,口里笑:“仙界的事要管,凡间的事也要管,中天王何必自找⿇烦,还是回去做你的神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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