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遇劫
沿途风物渐渐繁盛,人烟更密集。
自郑少凡发现几个可疑人物之后,这十来天他们⽇夜兼程,总是在客栈歇歇洗尘后便即刻换马上路。
行至彭城,郑少凡见张洁一脸疲惫,便吩咐改⽔路而行。
第三⽇⻩昏。
一艘虽不华丽、却很讲究的船在⽔上不急不缓的行走,时时响起长蒿击⽔声。
船上两⽇补眠,张洁精神好了不少,柳飞也少了许多风尘之⾊,惟有郑少凡,无论行多少路,他看来总是⼲净和气,丝毫没有疲态。
这条⽔道便是当年炀帝兴起而开的有名的京杭大运河,好在张洁地理烂,否则见到历史书上的遗迹就在自己的面前,只怕又要惊喜好半天。
郑少凡自⼊彭城,便发现也有人跟踪,于是⼲脆放缓行程不再夜间赶路,柳飞也不反对。
守株待兔是最好的办法,这是只多大的兔子呢?
郑少凡微笑。一路上他故意作出放松警惕的样子,发现这些人并非什么大人物,然而直觉又告诉他这事有些不对。
自己和柳飞被黑道跟踪多次,像上次假传去晋,只因为黑⾎教怕他坏事,如今事情已了,他们没有理由再跟来,那这些人是谁?
难道他们要报复?他立刻否定了这想法,黑⾎教近年纵然气焰不低,却也不愿正面与他动手。
莫非他们真是一群小⽑贼?凭自己和柳飞二人,只怕敢拿他们作下手对象的没几个。
他突然想起了张洁。
难道是冲着她?
她一路跟着自己,黑⾎教只怕早留意到了,会不会对她不利?
他不由往她的房间走去,暗暗宽心道:柳飞伤已渐痊愈,有自己二人在,完全有把握护她周全。
不觉到了舱门口,抬脚便要进去,却一眼便看见她坐在窗前。
眉间带着忧愁,媚妩的大眼睛隐隐含着泪光。
张洁默默坐着,看窗外景物慢慢移动。
从小⽗⺟双亡使得她并不是个很恋家的女孩子,自⼊⾼中她便住校,而在学校也并不受女生,好朋友都没有两个,来古代这段⽇子她跟着郑少凡和柳飞倒更开心。
但如今看到窗外一片寂寥的景象,她忽然触景生情,又想起了家里的外婆表哥,眼睛渐渐发红:从小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关心自己,而自己竟再也不能够见他们一面了。
郑少凡静静站了半晌。
“想家了?”
“郑哥哥。”张洁吓了一跳,抬头看看⾝边的人,低下头。
郑少凡微笑:“待到郑家庄我便差人替你打听,送你回去。”
闻言她别过脸:“我…回不去的。”
郑少凡竟有些心疼:她说的什么大清国自己本未听过,一个女子流落江湖,却是可怜。
他不由自主伸出一只手,抚着她的头发想安慰她,却见她擦擦眼缓缓将头靠在他⾝上。
他全⾝一颤。
半晌,另一只手也伸出来轻轻将她拥住,不知为何心底竟隐隐泛起不安。
是夜,船檐上灯笼亮起,码头旁边是个小镇,灯火琳琅。
大运河上并不冷清,时时有趁夜来往的船只,大概是南来北往的商贾赶着行程。
郑少凡今夜一反常态在张洁的舱中不走。
正说到玄奘取经,张洁便想起了书上说的印度风物,讲给他听,郑少凡一边听一边静静微笑。
灯光照着他英俊的面庞,更显柔和恬淡。
张洁抬头瞥见,脸呼的一热,郑少凡往⽇很早就回房,今天…
她心底満是喜:若是他天天就这么陪着自己该多好。
自己竟然生出这想法!
她为自己的想法吃惊,以前她可从来都没对谁有过这种念头啊!她不敢再想,赶紧低头咳嗽两声掩饰那慌与涩羞的神态。
郑少凡见她咳嗽,略皱眉头道:“受凉了?”
张洁哪里敢看他:“没,没有。”
“夜冷,该多添件⾐裳,”关切的语气。
忽然,一阵喧哗声扰了这浪漫的气氛。
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似乎还夹杂着惊叫。
张洁吓了一跳,有些惊疑的望着郑少凡。
来了!郑少凡立刻拉着她走出船舱。柳飞已在舱外,一边的三个船家吓得面无人⾊。
只见不远处一艘华丽的客船在摇晃。船上灯光火把的映照下,几个蒙面夜行人挥着大刀,一声声惨叫传来,夹杂着落⽔的声音。
“⽔贼。”柳飞冷冷的声音。
郑少凡却皱皱眉,真的只是打劫?
“他们在杀人!”张洁吓得呆住。她受了现代教育,任何人的生命都该珍惜,纵然作恶之徒也不应该随便剥夺他生命,何况是这些好端端的船家客商。
远处又响起绝望的求饶与“救命”声,她立刻又循声望去,却见那群蒙面人已将三四个船家打扮的人推到了船尾。
刀光一闪,求饶声立刻全部停止,一个人已倒下。想必剩下的几个面上神⾊都绝望无比吧,那群蒙面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发出大笑声,似乎并不担心会被周围客船的人看见。
谁知趁他们松懈的时候,一个船家竟然挣脫了抓住他的手往⽔里跃去。
他快,刀却更快,一柄刀飞一般直钉下去。半晌,灯光下的⽔面浮上特殊的颜⾊。
郑少凡皱了皱眉。
张洁却是脸煞⽩,快要站立不稳。她第一次见到这⾎腥的场面,上次在江府虽然紧张却也有惊无险,却没想到此刻杀人这般容易,人命如此低!
她努力叫出声:“快救他们啊!”见柳飞不动,她急得瞪他一眼,企求的目光望向郑少凡。
郑少凡苦笑,自己等并非见死不救,而是事情蹊跷不愿轻举妄动。这丫头不知江湖险恶,看到什么便信以为真。
旁边的船家哆哆嗦嗦上来阻拦:“姑娘,这事儿不能管,小的在⽔上跑了十几年,都知道这个规矩,阿弥陀佛。”
“可是他们杀人啊!”船家却已松了口气:“姑娘放心,他们这行有规矩,咱们船是没事的。”说完他拉起另外两个钻进舱中不再出来。
张洁恨恨道:“怎么都是事不关己⾼⾼挂起!”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娇呼。灯影中,一个女子被推出船舱,几个人黑围住她,其中一个正向她靠近,似有亵猥之意。
绿袖如云,长裙曳地。
赫然是关盼儿!
“是关姑娘!”张洁惊叫,劲使抓住郑少凡的袖子“快去救她啊!”郑少凡本已想过去,见此情景反而愣住了,目中露出惊疑之⾊。
却听“扑通”一声,想必是关盼儿不愿受辱,纵⾝跃⼊⽔中。
“快去呀!”张洁更急了。
郑少凡略一思索,向柳飞点了点头。
⽩⾐一展,人已如仙鹤般掠起。
柳飞依然双手抱剑,一动不动。
忽然,一道迅急的剑光如毒蛇般刺向张洁。
来了!柳飞冷笑,剑鞘一挥。
张洁吓了一跳,想不到有人要杀她,转头一看,竟然是魔剑凌易。
“是你?”
柳飞有些出乎意料,冷漠的目光竟渐渐露出一丝喜⾊,想也不想,拔剑上。
凌易也隐隐有奋兴之⾊。
所谓⾼手相惜,两个实力相当的⾼手若分不出胜败,只怕一辈子也不服气。
只是,二虎相争,若分出胜负时,必定非死即伤。
张洁见郑少凡已去,刚舒了口气,忍不住又为柳飞他们担心起来。
一瞬间,十来个黑⾐人竟都无声倒地,纵然穷凶极恶,他还是不愿意伤人命。
郑少凡发现关盼儿虽被救起,却双眼紧闭似害怕已极。他立刻伸手把脉,发现她竟似被人用极⾼明的点⽳手法封住了真气。他这才恍然,难怪她明明⾝怀武功却被这几个小贼得落⽔。
郑少凡略一思索,便拍开了她的⽳道。
关盼儿张开美目,见是他立即粲然一笑,复又惊慌的扑在他怀里将他紧紧抱住。
郑少凡不由皱了皱眉想推开,忽然见那边柳飞和人打了起来,暗叫不好,他顾不得许多,立刻抱着关盼儿飞⾝而起。
隐隐竟有无数破空之声,岸边草丛中屋脊上来如芒暗器。
郑少凡饶是⾝在半空,又抱着一个人,却并不慌。他⾜尖一点⽔面,凌空翻了一个⾝,再一转,已堪堪避开。
他心下发急,菗手抓住几枚后至的暗器,凝神全力将它们向一个方向弹过去。
却是这一瞬间,一只大硕的苍鹰划过夜空,眨眼便已没⼊黑暗之中。
再看船上的张洁,已然不见。
船舱桌上赫然一张方笺:
久闻扬州风物甚美,郑兄不妨放下闲事,行乐山⽔,诗酒自娱,岂不美哉?
佳人亦可无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