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6章
第三十五章挥金救弱女
天⽔城的地牢,火把熊熊。
金还来偷了⽔风轻的千年暖⽟杯,⽔风轻会怎样对待千手教的人?突然被发现抓来这里,邱灵灵既惊且怕,哪知等到深夜,也不见人来审问供,她不由开始疑惑,混在天⽔城分舵当班已经几天,怎会被发现的?
回想细节,没发现什么破绽,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忽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城主有令,这丫头是千手教的奷细,需要看严些,明⽇城主亲自提审!”
邱灵灵凑近铁门,发现说话的是个头戴⽩⽟簪的中年人,已经来了几天,知道天⽔城是据装束辨别⾝份,系⽩⾊带的是普通卫士,舵主用⽩⾊发带,坛主则用银⾊发带,据说天⽔城主手下有四大护卫、八大⽔神、十二近⾝侍从、三十六杀手,皆是江湖上罕见的⾼手,而够资格用⽩⽟簪的,至少也是八大⽔神以上的人物。
一个舵主道:“今晚不先审审?”
那人头摇:“若非有人告密,城里混进奷细还不知,城主正在发火,只因忙着金秋会的事,暂且将她关押在这里,你们也不要妄动,城主留着她还有用。”
众人忙应下。
告密?邱灵灵越发惊疑,她的易容术在教中算是⾼明的了,应付这些人绰绰有余,眼力好的人或许会认出来,这里人不多,而易轻寒肯定不会。
那人又道:“千手教的人既能混进来,看来他们已经知道进城的法子,方才据码头崔舵主禀报,一起混进来的恐怕还有两个人,谎称是城主的朋友,用的暗号也分毫不差,必定也是千手教的,为防他们劫牢,城主命我过来看着。”
他们兀自揣测,邱灵灵却知道说的是谁,因为那两个人她不久之前才见过,正是江小湖和他那个厉害老婆兰心月,也是混进城看金秋会的,听这人的话,告密的人也不像是他们,那究竟是谁?
江小湖不能用武功,他老婆武功也不算⾼明,若真来劫牢反倒出事,如今易轻寒知不知道?若⽔风轻是想利用自己引出金还来,那金还来岂不是危险…
邱灵灵正在着急,忽然听得那人一声大吼:“谁!”
瞬间,所有火把尽数熄灭。
金还来还是易轻寒?邱灵灵先是狂喜,然后又觉得不对,隐隐的风声和打斗声只延续不到片刻工夫,地牢便回复了沉寂。
黑暗中有人靠近。
脚步声沉稳,可见来人有恃无恐,本没把劫牢大事放在心上,邱灵灵半是惊讶,半是骇然,天⽔城的八大⽔神个个都是江湖上的顶尖⾼手,这么轻易就制服八大⽔神以上的人物,这人的武功可怕到什么程度!
虽然见不到他的模样,却有一股莫名的寒意袭上心头,邱灵灵无端开始害怕,紧张地抓住铁栏,声音颤抖:“你是谁?”
没有回答,细微的“喀嚓”声在空旷的地牢中更显清晰,紧接着又是“哐啷”一声,牢门已经被打开了,没有迟疑的时间,一只有力的手伸来将她拎起,正要惊呼,很快又有一只手封了她的哑⽳。
那人果然很悉天⽔城的路线,扛着她出了地牢,不费吹灰之力便制住了內外城的守卫,一路施展轻功朝天⽔河边奔去,借着城门口的火光,邱灵灵也看清了,此人一⾝玄⾊⾐袍,由于被扛在肩上,看不见他的脸,唯一可以肯定,这是个⾝材很⾼大拔的男人。
什么人会有这样深不可测的武功?邱灵灵噤不住哆嗦,此人⾝上始终透着种冷意,离他越近,那冷意越是強烈,她学易容,记住一个人的特征很容易,这种轻功⾝法绝对不是金还来,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出手相救?
河边,那人终于将她丢下。
“你…”发现可以说话,邱灵灵反后退了两步,直觉告诉她,离这个人太近不是好事。
影中仍看不清他的脸。
“就在这,等江小湖。”声音略显低沉,并不老,应该是个年轻男人。
邱灵灵擅于易容,对一个人的声音长相都很敏感,此刻她却本没有心情去琢磨这些,因为那声音听在耳朵里也是钻心的凉,让她惧怕:“谢谢你…”那人忽然道:“我可以杀了你。”
邱灵灵惊恐后退。
那人冷哼了声,转⾝离去。
“金还来!”呼声中,头顶一只大蝙蝠猛然顿住⾝形,翻了个⾝,从半空俯冲下来,⾝在半空中,本无借力之处,除了千手教教主金还来,谁也使不出这等轻功⾝法。
见到她的一刹那,俊美的脸上,紧张的神⾊陡然松懈下来,可接着他又大怒:“谁叫你跑的!”
邱灵灵本是一脸喜悦,闻言猛地顿住脚步,头缓缓垂下。
沉默片刻,金还来走过去:“没事吧?”
邱灵灵头摇。
“谁救的你?”
“我不认识他,是个男的,武功很厉害,很…可怕。”想到那冷冰冰的感觉,邱灵灵不由自主又打了个寒噤。
金还来很快猜到:“他还说了什么?”
邱灵灵轻声:“他说,他可以杀了我。”
算是卖我的人情?金还来冷笑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半月露”如今只有千手教能解,明知道⽔风轻不敢轻易动她,还是不愿意她吃苦,所以忙忙赶来,若⽔风轻真用她要挟,结果会是如何?
他不愿多想,见她浑⾝透,皱眉:“从⽔路出来的?”
邱灵灵点头。
“江小湖呢?”
“和他老婆回去了。”
金还来不说话了,解下披风将她裹住,抱起掠走。
虽有內力护体,但邱灵灵自从中了半月露,⾝体受损,至今尚未调养好,仍有些畏寒,加上秋⽇天气渐冷,又在⽔里泡了这么久,第二⽇竟发起热来,昏昏睡了整天。
金还来坐在前,看那张沉睡的小脸,看得痴了。
哑仆送上药。
望望门外,发现天⾊已⻩昏,他沉默半晌,终于还是轻声唤她:“灵灵,起来喝药。”
没有动静。
等了许久,他起⾝将药碗搁到桌子上:“既不想喝,就先睡,稍后再叫他们伺候你喝,我先出去下。”
邱灵灵果然睁开眼:“金还来!”
脚步顿住,他转脸。
她费力地撑起⾝:“今晚你别走啊,陪我好不好?”
应该拒绝吧,然而看到黑幽幽的大眼睛里的请求之⾊,他只觉心里发颤,任何恶毒的话都再也说不出口,他不想,不想推开。
如今小丫头再无一个亲人,连他也要推开,失去保护,她能去哪里,甚至不能在江湖上活下去,那么,就像现在这样,当作一件陪伴的东西放在⾝边?两个孤独伶仃的人聚在一起,命运何其相似,或许当初就是因为这缘故才会收留她,金越收留他,也害了他,如今他收留小丫头,算不算也在害她?
终于,他轻声:“我就回来。”快步出门。
“金还来——”
今夜的新晴楼非比寻常,无数富户弟子与客商都早早到来,因为今夜是晴思姑娘头一次接客的⽇子,再清⾼再有才华又如何,迟早也是男人⾝下的物玩,所谓的名,就是捧场的客人更多,卖的钱更多罢了。
小窗上垂着轻纱帘,两个人站在窗前,纤手撩起半边帘子,美丽的眼睛看着楼下大厅,客人鱼贯而⼊,其中有老有少,多数人面上都带着志在必得的笑。
丫鬟担心:“那位宁公子怎的还不见来?”
目光在人群中扫视,晴思淡淡道:“人各有命,听凭天意,他若不来,担心也没用。”
今后还能不能遇上他?扯住纱帘的纤纤⽟指逐渐收紧,有点发抖,苦心策划这么久,结果却很可能是一场空,她在赌。
楼下叫价已经开始,心中绝望一点点增加。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缓步走进大厅,相隔很远,装束也并不起眼,但她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丫鬟也发现了:“宁公子来了!”
晴思轻轻吐出口气,边也噤不住有了丝复杂的笑意。
“六百两!”
“七百!”
…
客人叫价一个比一个⾼,始终不见他开口,然而晴思并不紧张在意,也没有心情再听下去,索转⾝回琴旁坐下了。
他既肯来,她就绝不会输。
终于,价格在一千两左右打住,那位客人颇为得意。
“还有哪位大爷肯出⾼价?”老鸨満脸笑,象征询问。
“五万,买她半年。”这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所出价格既不太⾼也不低,正好不必惹人怀疑。
房间里,晴思垂首坐在琴旁,没有道谢,见他来也只是瞟了一眼,金还来看了她片刻,转⾝就走。
“宁公子可是嫌弃?”低低的声音。
金还来停住脚步,回⾝,见那美丽的眼睛里依稀有泪意,却笑着,带着一丝忧伤,这让他想起,五年,那个女子是不是也曾为他垂泪?
他终于开口:“若嫌弃,我也不来了。”
晴思默然片刻,喃喃道:“我以为你不会来。”
金还来看着那张脸:“你不必担心。”
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晴思也不例外,她发现,这个人喜她的脸,那目光不是惊,也不是恋,是內疚,还有悲哀,她立即觉得把握大了许多,不论如何,他感趣兴就行。
“多谢。”
“你不必感,我救你并非是大发善心,”金还来语气骤冷,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或者救你的人就是害你的人,也未可知。”
晴思面⾊微变,強自镇定:“宁公子说笑。”
金还来冷笑一声:“说笑,自然是说笑,被人诬陷作贼差点饿死,终于有人肯出手相救,还传授一⾝本事,只当这便是恩人,到头来却知道他就是那个买通掌柜诬陷你的人,你说好不好笑?”
晴思被他说得怔住,半⽇方垂首:“这…是你?”
金还来看她一眼,很快恢复平静:“只是个故事。”
救你的人就是害你的人,这个人并不似想象中那样…晴思忽然抬头:“你真的姓宁?”
金还来目光闪烁:“怎么?”
晴思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我昨晚听见那个人叫你…教主。”
金还来不语。
“我懂语,”晴思微笑,垂下眼帘“你不必怀疑,晴思自知⾝份,不敢妄想什么,你既救了我,我又怎会为难你。”
金还来转⾝走了。
夜未深,天空却飞起了小雨,借着灯笼的光,细细的雨丝在头顶飘摇,滴在叶间⽔上也没有任何声音,整个金园一片寂静。
静得太不寻常,金还来很快意识到,飞快扑进门。
两个哑仆倒在桌前,地上碗被摔成两三片,还有一大团药汁,上的人已经不见,探手试被窝,冰凉,可见已经被劫走多时。
金还来踢开二人⽳道,怒:“人呢?”
二哑仆从昏中醒来,俱露出茫之⾊,他们只是伏侍邱灵灵喝药,本连来人都没看清,就中了暗算。
懒得再多想,金还来冲出门。
金园暗卫由教主直接控制,武功绝对不低于江湖上的一流⾼手,然而此刻,面前却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由于下雨,每个人⾝上⾐衫都已经半,却全无伤痕,只是被点了⽳,眼睛还在骨碌碌转。
金还来挨个踢过去,大骂:“废物!都给我滚起来!”
知道出事,众人伏地:“教主恕罪!”
有人擅闯金园,金还来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千手教的历史里,这种事也从没出现过,然而事实摆在面前,现在不仅有人知道千手教总坛的具体位置,趁夜闯进金园,还不知不觉劫走了人!
金还来冷笑:“是谁?”他俯下⾝:“不要告诉本座,你们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那人吓得脸发⽩,忙颤声回:“是…是易三公子。”
金还来愣住。
众人叩首:“他说带灵灵姑娘去找卫先生治病,请教主放心…”
金还来疲惫地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想不到这么容易就逃得惩罚,众人大喜,谢恩退下。
凉风吹过,细雨如针,一扎在脸上、⾝上,直刺⼊心里,金还来静静立于雨中,沉默。
或许他的保护,对她未必那么重要。
第三十六章已定美姻缘
清晨,一缕柔和的光照在檐上,惟有润的地面可以看出昨夜下过雨,公子与刘⽩缓步走上南楼。
小花厅外,红⾐美人倚着门笑,两名守卫面红耳⾚。
公子止步:“心落姑娘。”
兰心落一波三折地“啊”了声,笑道:“听说易公子昨⽇有急事,忙忙地赶回来,连金秋会也顾不上看,原来又是为了这丫头。”
刘⽩怒目,看向两守卫。
两守卫慌道:“方才这位姑娘要进去,我等不知公子的意思,拦下了。”
“哟,原来不是你们放我进去的?”兰心落惊讶,笑得弯“对主子说谎可不对,我若没进去,又怎会知道里头是谁,亏你们两个还说为我挨几板子也无妨,怎的怕成这般模样?”
两守卫大急:“你这妖女…”
公子抬手制止二人:“心落姑娘不走大门,岂非有意害易某失礼。”
兰心落眨眼:“易公子可是怪我造次?要不,你也私闯我的房间,这样就扯平了。”
知道她的禀,刘⽩已经习惯,倒是两守卫听得瞠目结⾆。
公子含笑道:“有事不妨直说。”
兰心落直起⾝:“你不是不跟女人谈生意么,如今正主已经回来,他老人家想邀你至庄上一叙,你便可以放心跟他谈了。”
公子道:“什么时候?”
“三⽇后。”
“何地?”
兰心落已经从他⾝边走过,闻言回眸一笑:“到时候我们自会有人来接你,想必你也奇怪,我借那么多钱做什么。”
公子点头:“易某恭候。”
兰心落刚走,刘⽩便沉下脸:“公子的书房岂是外人进得的?”
两守卫回过神,急出一头汗:“确实没放她进去,刘总管明查!”
刘⽩冷笑:“没放她进去,她又如何知道里头是谁?”
两守卫面面相觑,倒是公子头摇:“算了,并不是他们。”
榻上,小猫吃过药,犹自沉睡。
刘⽩四处查看:“帐簿不在这里,别的也并未动过。”
公子看看茶壶:“所有东西都给我换了,园子北面没有人看守,派几个。”
刘⽩应下。
公子走到榻前,俯⾝轻唤:“丫头?”
睫⽑扇动好几下,那眼睛不情愿地睁开,看清面前的人,她似乎有些疑惑,好半天才记起了什么,目光微黯:“谢谢你啊。”
公子含笑:“起来,易哥哥带你换个房间。”不待答应,他掀开锦被将她抱起,吩咐刘⽩:“叫他们把药送到我房间。”
你房间?刘⽩直瞪眼,人家清清⽩⽩小姑娘,睡在你卧室,你确定金还来看到不会剥你的⽪?。
墨漆竹帘已经换成祥云绣的锦帘,壁间宝剑⾼悬,案上香炉盆景,书卷笔筒,一如初见时的摆设,边的凤头檀木架上挂着件绣着金边的紫⾊披风。
公子将她放到上,拉过锦被。
邱灵灵轻声:“易…易哥哥。”
公子低头看她:“怎么?”
她垂下眼帘:“我想回金园…”
公子皱眉:“这里不好?”
她头摇不说话。
公子安慰:“我昨晚已跟那些暗卫说过,带你下山看病,金教主若回金园自会知晓,你且安心养病,说不定他就来接你了。”
“他要是想接我,昨天晚上就来了,”邱灵灵撇撇嘴,眼泪扑扑往下掉,抱住他哭“他现在要陪晴思姑娘,不要我了!”
看看怀中人,公子微笑:“他既不要你,你还回去做什么?”
邱灵灵擦擦眼睛,不语。
公子抬起她的脸,柔声:“易哥哥对你好不好?”
邱灵灵点头,疑惑地看他。
“那就嫁给易哥哥做老婆,怎么样?”
邱灵灵“啊”了声,大眼睛倏地瞪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迅速低头,从他怀中挣脫,脸开始发红,一直红到耳。
公子笑看她的反应:“怎么?”
她含糊:“不,不好啊。”
公子凑近她:“为什么不好?”
她只是头摇。
公子拉她⼊怀,叹息:“金还来对你好,可他喜别的女人,将来娶了别人做老婆,再跟着他,他老婆会生气的,那时候你怎么办?”手臂将她牢牢圈住,制止她挣扎:“你喜金还来,他却不喜你,易哥哥喜你,只疼你一个,岂不比他好?”
娇小的⾝体明显一僵,渐渐地不再挣扎,邱灵灵沉默半⽇,喃喃道:“不是啊,他对我很好…”公子道:“他对别人也很好。”
邱灵灵菗菗鼻子:“他不会娶她们的。”
“那可不一定,你能等?”公子轻声笑“姑娘老了,将来就嫁不出去了,那时候他还不要你怎么办,易哥哥只对你一个人好,不会找别的女人,不好么?”
邱灵灵不作声。
公子也不多说,松开手臂让她躺下:“先养病,记得想好了再告诉易哥哥。”
房间很静,可以听到门外的歌声笑声,冷冷的酒注満杯,⽟手捧起奉上。
金还来推开:“多谢,我不喝酒。”
晴思抿嘴,戏言:“怕我在酒里下毒?”
金还来冷笑:“你可以试试。”
“我不必试,谁会那么笨在你跟前下毒,”晴思莞尔一笑,将酒杯搁开,往对面坐下“有心事?”
金还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事。”
晴思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宁公子可愿意让我看看你的手?”
金还来淡淡道:“我以前并不认识你。”
晴思垂首:“但我希望,你便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金还来看着那张脸:“我姓金。”
晴思平静:“我知道。”
金还来道:“我要替你找一个人,可以很容易。”
晴思头摇,起⾝:“便是找到他又如何,也许他早已有了子儿女,也未必肯为晴思赎⾝。”她缓步行至他⾝旁:“何况他心里若果真有我,必定四下寻找,又岂会这么多年全无消息,或许他并不值得晴思这么等,晴思往常也太痴了。”
是,他不值得她等,金还来抬手,要去摩抚那张脸:“你…”晴思诧异:“宁公子?”
猛然惊醒,金还来收回手,起⾝。
晴思拉住他:“宁公子可是嫌晴思轻浮?”
金还来头摇:“不会。”
她咬:“那你…”金还来正要说话,却有敲门声起,走过去开了门,待看清外面的人,心猛地收缩。
几天不见,邱灵灵似乎又瘦了许多,小脸仍有些苍⽩,大眼睛朝门里看了一眼,然后目光垂下:“跟我回去一下好吗,我有事找你。”
金还来回⾝看了眼,抬脚就走。
眼见二人消失在门口,温柔的眼睛里升起一丝冷意。
大⽩天,金园竟是一片死寂。
金还来先开口:“回来了。”
“恩。”
“找我有事?”
整整三天,他没有去接她,邱灵灵看了他半⽇:“易哥哥要娶我啊。”
仿佛遭遇重重一击,他⾝形微颤,很快恢复如常,鼻子里“恩”了声,沉默很久才开口:“他家里情形不简单,又远在北方,一旦过去,应付的事或许会很多,再无人照拂你,你最好想清楚。”
眼睛一亮,邱灵灵跑上前望着他:“你不想我嫁给他吗?”
金还来静静看了她片刻,移开目光:“随你。”
小脸越发⽩了,邱灵灵喃喃道:“你以前不这样的,金还来,我比她们都喜你,你不要找别人,就娶我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啊。”
“因为有人比你更喜我,我错怪了她。”而你,只是习惯有我。
“是刚才那个姑娘吗?”邱灵灵咬咬“那你不娶我也行,我陪着你好不好?”
金还来头摇:“更不好。”
她垂下眼帘:“这样啊。”
沉默。
她忽然抬起脸,眼泪簌簌往下掉,却没有哭,只是定定地望着他:“你故意的,你故意要我喜你,又不要我,我恨死你了。”转⾝走。
一个恨字将金还来生生定在原地,他想抬手叫她,却叫不出来,手抬起,又垂下。
兰心落坐在廊上,纤纤⽟指拈着一小朵洁⽩芬芳的茉莉花,轻轻嗅了下,神情慵懒,媚态横生:“做成一笔好生意,易公子气⾊不错。”
公子含笑:“心落姑娘总往我这里跑,会叫人误会。”
兰心落瞪大眼睛:“吃亏的好象是我,易公子怕什么?”
公子头摇:“怕得很,所以我会增设守卫,下次你再要进来,只能走大门了。”
小小的花朵在指尖捻,又被丢掉,兰心落起⾝,吃吃笑:“要引开你那些守卫还真不容易。”行至他⾝旁,故意打量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你会害怕这些。”
“不怕,是因为不重要,”公子微笑“正如一个人若不把命看得太重,就不会怕死。”
兰心落看着他:“那么,你在害怕谁?”
“自然是家⽗,”公子半真半假地叹息“若是叫他老人家知道我拿这么大笔银子陪你们玩,只怕要揍我。”
兰心落没有跟着他的话题走,慢悠悠道:“听说你有个表妹。”
公子不动声⾊:“你打听得不少。”
“放心,这只是我私下打听的,”兰心落轻展红袂,嫣然一笑“对自己喜的人,想多知道些他的事,他就算不感动,也应该不会太生气。”
公子似笑非笑:“被你喜实在很倒霉。”
兰心落抬眉:“你不觉得,我比你那个姓程的表妹要好?”
公子点头:“你比她美,也比她聪明。”
兰心落柔声:“而且比她更适合你。”
公子看了她半晌,笑了:“说得对,但你似乎弄错了,我从未打算过要娶她。”
兰心落道:“你这样的⾝份才智,可以做成许多大事,若有一个聪明的人帮你,会容易许多。”
“心落姑娘太抬举易某,易某不过是个生意人,能做的大事只有生意,”公子侧过⾝“何况易某还没有落到要女人帮忙的地步。”
兰心落轻笑:“你这么有把握?”
公子头摇:“没有,但人这辈子很长,我有的是时间。”
兰心落脸⾊微变,淡淡道:“你未免太自负。”
“是自信,”公子微笑着纠正“我的事不太喜别人揷手,尤其是女人,而有的女人一旦闲太久,很容易生出事来,我不喜戴绿帽子。”
兰心落冷冷看他:“没有男人这么对我说过话。”
“所以才会想服征他,”公子扬眉“但易某以为,如今该以大局为重,不是服征一个男人。”
兰心落转⾝就走。
天下,十来座土丘。风吹起黑⾊披风,几缕黑发拂在脸上,整个人如同雕像,一动不动立于坟前。
他忽然开口,声音从牙里挤出:“老东西!”
一脚踢在碑上,石碑“砰”的裂成两段。
就是这个人,将他得走投无路,再以救命恩人的⾝份出现,传授他一⾝武功,有了人人称羡的地位,就这样下去也就罢了,可这个人偏偏又在临终时当着他的面,说出所有真相,他想一走了之,但是不能,因为他曾在这个老东西面前发过誓。
“老家伙,你什么意思!”他冷冷地骂“你徒弟被你耍得团团转就算了,如今要死便死,又做什么好人,翻什么旧帐,要我记得你做了什么事?你他妈舒服了?你这辈子做的亏心事还少?十八层地狱够你下了,还指望谁原谅你,替你求情不成?”
这一刻,他几乎想把坟里的人拉出来鞭尸。
你让我错了这么多,却不肯让它继续错下去,偏偏要自以为是想把它纠正过来。
听到没有,她恨我。
他握紧拳头,小丫头亲口说恨,恨他,这让他痛,从未有过的痛,甚至超过当初知道文琴真正死因的时候,或许,对这个女子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记挂?
这让他更內疚。
记挂他的生死,她整整寻了五年,而他,对她仅仅剩了內疚。
没有那场诬陷,他不会被人当作小偷,就算她嫁⼊于家,至少也不必死,而他则平平静静过一生,更不会遇上小丫头,不会发生这么多,所有的事情都是老东西一手造成的,
“老东西!”他咬牙切齿,转⾝大步走了。
会永远內疚么?就让他一个人內疚吧,既然错了,他愿意错下去,对不起那个女子,但至少小丫头会陪在⾝边,不能让她恨他。
金园,邱灵灵竟等在房间里,似在发呆。
金还来陡然轻松许多,过去拉她:“灵灵。”
邱灵灵回神,转⾝望着他,喃喃道:“你回来了啊。”
脸⾊似乎又差了些,叫人心疼,金还来拾起那小手,发现冰冷,想到这些⽇子对她的疏忽,后悔不已:“病还没好?”
邱灵灵头摇:“好了。”
金还来顺手替她理了理那长长的刘海,沉默片刻,拾起她另外那只手:“倘若你果真愿意…”发现那小手上握有东西,不由顿住。
翡翠青龙佩。
金还来皱眉:“易轻寒的?”
“是啊,”她垂下眼帘,角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我答应易哥哥了,他说这是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