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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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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厅里,席开一桌,酒能缩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如今双方谈起来,不但收了敌意,而且谈笑风生,相当融洽。

  燕十二跟黑⾐姑娘一进厅,李广义首先站了起来,道:“兄弟,我们没有等你!”

  燕十二道:“自己人二哥还客气。”

  灵猴侯四道:“揪了半天心,如今总算松了口气。”

  燕十二跟那六个一一打过招呼之后拉过了两把椅子,一张给了黑⾐姑娘,另一张自己坐。

  他坐定之后,李广义首先问道:“怎么样,二弟,见过司徒英了么?”

  燕十二点头说道:“见着了。”

  李广义道:“怎么样,情形怎么样?”

  燕十二把经过说了一遍。听毕,李广义叫道:“有这种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燕十二道:“二哥,龙总镖头是少林俗家⾼弟,这我知道,龙总镖头亲口告诉过我,至于眼前这件事跟那易筋、洗髓二经的事,龙总镖头却没告诉我!”

  李广义‮头摇‬说道:“没有这回事,司徒英他纯粹是无中生有,⾎口噴人,倒打一钉耙。兄弟该知道,我是老爷子的徒弟,老爷子的事我清楚,可是我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燕十二道:“二哥只是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李广义道:“难道兄弟以为…”

  燕十二道:“二哥,这件事还要查证,对司徒英这个人,我知道的不少,我在路上告诉过解姑娘,这件事內情绝不简单。”

  李广义‮头摇‬说道:“兄弟要查证,我爱莫能助,因为我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兄弟要问我的话,我也只能这么说没这回事。”

  燕十二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我也并不是要从二哥⾝上查证。”

  李广义道:“那么兄弟是打算…”

  燕十二‮头摇‬说道:“先不说这个,我要告诉二哥,现在咱们跟司徒英之间的争斗,已经由明转暗,司徒英这个人极具心智,他要怎么对付咱们,不得而知…”

  ⽑胡子道:“大不了⽔来土掩,兵来将挡。”

  燕十二道‮头摇‬说道:“⽔来土掩,那容易,也并不可怕,怕的是那难躲难防的暗箭。”

  ⽑胡子冷哼一声道:“小人!”

  燕十二道:“司徒英本来就是个小人。”

  李广义突然说道:“兄弟,万一司徒英所说属实呢?”

  燕十二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不是那虎头蛇尾,有始无终之人,纵不为这件事,司徒英这个人我也容不得他,容他一天,咱们天下武林就要有一天的罪受。”

  “好!”⽑胡子喝了一声,端起酒碗道:“燕爷英雄本⾊,我敬你一碗。”

  燕十二‮头摇‬说道:“我量浅,一碗恐怕不行!”

  黑⾐姑娘道:“你喝一半,我替你喝一半。”

  “哟,哟、哟。”灵猴侯四眼一斜,怪叫说道:“这是怎么啦,七妞什么时候学会替人挡阵了,要是我们几个都敬燕爷一碗,你都替喝半碗么?”

  黑⾐姑娘脸一红,猛一点头道:“披张假虎⽪,你吓不了人,我喝!”

  “哟!”侯四怪笑了起来,眼一扫燕十二道:“听见了么,燕爷,我们七妞一向是不让人的,今儿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冲着这句话,您也得喝上五个半碗。”

  燕十二強笑说道:“侯四爷,别整我好不好!”侯四还想再说,⽑胡子那里抬手一拦开了口。

  “燕爷,他们的您可以不理不受,我敬您的这一碗,无论如何您得喝,我先⼲为敬了!”

  抓起碗来咕噜咕噜一阵,然后碗底朝天一扬,果然是点滴不剩。

  燕十二没奈何,拿起了面前一碗,他的意思是预备喝⼲净,免得惹人笑柄,可是他刚喝了半碗,就被黑⾐姑娘劈手抢了去,她仰脸喝个⼲净,面不改⾊。

  “哎呀!”侯四道:“七妞一向是最爱⼲净的,男人的东西碰都不碰,今儿个怎么也喝人剩的了。”

  黑⾐姑娘柳眉一扬,红着脸叱道:“我砸烂你的嘴。”

  当真把那只空碗向着侯四砸了过去。

  侯四机灵,应变也快,脑袋一缩,那只空碗擦着头⽪掠了过去,⽑胡子及时手一伸,恰好接住了那只空碗道:“刚进八方镖局,还没⼲事就先摔碗,不像话,别闹了,听燕爷说正经的。”

  在天桥七怪之中,⽑胡子说话向来有用,黑⾐姑娘没再吭气,侯四坐在那儿也乖了。

  燕十二轻咳一声道:“⽑老大,‮京北‬城里各个角落,您么?”

  ⽑胡子道:“那还有什么说的,我要不就没的人了!”

  燕十二道:“我想烦劳…”

  ⽑胡子道:“吃饭⼲事,您吩咐。”

  燕十二道:“明天一早,你给我安排一下,我要司徒英的每一步棋。”

  ⽑胡子霍然站了起来,道:“别明儿个,这种事越快越好,我现在就安排去,从现在开始,司徒英一举一动,包管您了若指掌,老四,老五,老六跟我走!”

  侯四、查五、樊六都站了起来。

  燕十二道:“小心,只怕外头他们已经布上了。”

  带着候四、查五,樊六出厅而去。

  ⽑胡子四个走后,燕十二道:“二哥,一两天我预备到河南走一道。”

  李广义呆了一呆道:“怎么,兄弟要上少林…”

  燕十二道:“我不能不跑这一趟。”

  李广义沉默了一下道:“兄弟还没走,我现在就有手⾜无措之感了。”

  燕十二道:“二哥客气。”

  李广义‮头摇‬说道:“不,兄弟,我说的是实话。”

  燕十二看了计全一眼道:“计二爷号称智多星,凡事他可以帮二哥拿个主意。”

  计‮二老‬忙道:“燕爷您这是小材大用,我怎么担待得起这责任。”

  黑⾐姑娘呸的一声道:“真有出息,肩头那么软么?”

  计‮二老‬道:“那么你担?”

  黑⾐姑娘道:“什么大不了的,我是要跟他一块儿上少林去,要不然我就担了。”

  计‮二老‬跟李广义都一怔,燕十二皱了眉。

  他这一皱眉,李广义明⽩了,是她的主意,不是他的意思,也并不是两个人事先说好的。

  计‮二老‬脸上掠过一丝笑意道:“七妞,这你就外行了,人家少林是不纳女客的!”

  “胡说!”黑⾐姑娘美目一瞪道:“烧香的就没有女人么?”

  计‮二老‬
‮头摇‬说道:“那不同,七妞,少林那中心重地是不纳各方香火的,不信你问问燕爷跟李爷!”

  黑⾐姑娘发了泼,⾼扬着柳眉道:“我不管,女人怎么了,女人就比你们男人下么?他少林要是敢不让我进去,我先砸他的山门…”

  燕十二两眼之中寒芒忽闪,扬声说道:“哪一位?”

  李广义,计全立即站了起来。

  黑⾐姑娘翻腕亮出那对匕首,就要往外扑。

  只听厅外响起一个清朗话声:“不速之客求见燕十二,燕爷!”

  李广义一怔道:“是…”

  燕十二道:“燕某人在此,阁下请进!”

  随着燕十二的话声,大厅內走进一人,那是个⾝材颀长的黑⾐人,一顶大帽庒得低低的,把脸都遮住了。

  计全跨步就要上前。

  李广义两眼睁得老大,伸手拦住了计‮二老‬,跨步上前,道:“镖车行万里!”

  那黑⾐人道:“龙旗震八方!”

  李广义猛然一阵动,叫道:“大哥!”

  扑过去单膝落了地。

  燕十二一怔站起,道:“赵镖头!”

  那黑⾐人一把扶起李广义道:“二弟,咱们待会儿再叙,让我先见见燕爷!”

  抬手摘下了大帽,英武的一张脸,瘦了不少,也显得有点苍⽩,可不正是小温侯赵化龙。

  他大步走了过来,一撩⾐衫拜了下去。

  燕十二跨步而至,伸手便架道:“赵镖头这是…”

  赵化龙道:“赵化龙⾝受燕爷活命大恩…”

  燕十二道:“赵镖头这是见外!”

  硬生生把赵化龙抬了起来。

  赵化龙脸都红了道:“燕爷,在石家庄的时候,我伤重昏,人事不省,没能见着您,今儿晚上我初见燕爷,这一礼…”

  燕十二截口说道:“我受不起。”

  赵化龙道:“燕爷…”

  燕十二道:“一路到京人够累的,有话坐下来歇歇再说。”

  硬把赵化龙拉到了桌前。

  赵化龙没奈何,只得说道:“燕爷,我不言谢了!”

  燕十二道:“赵大哥见外,容我问问总镖头跟副总镖头!”

  赵化龙神⾊一肃道:“两位老人家安好,无时无刻不惦念燕爷!”

  燕十二道:“容我再问问大哥的伤。”

  赵化龙道:“还没全好,可是已经不碍事了…”

  顿了顿道:“燕爷,您可别折我!”

  燕十二指李广义笑道:“要我怎么叫,多少⽇子了,我一直叫他二哥,他一直叫我兄弟…”

  赵化龙双眉一扬,望着李广义道:“二弟,你怎么能…”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大哥要这么见外的话,我搬到外头住去,好在大哥现在已经回来了!”

  赵化龙忙道:“您别,燕爷…”

  燕十二道:“改改称呼,大哥,要不然我可是说走就走!”

  赵化龙皱眉说道:“燕爷,您…”

  燕十二扭头就走。

  赵化龙一把拉住了他道:“我改,兄弟。”

  燕十二转回了⾝,笑了,道:“让我先给大哥介绍在座这两位一下,然后再…”

  赵化龙道:“不用了,兄弟,我认识,天桥七怪中的计二爷,解七姑娘。”

  计全道:“赵大爷,好久不见了,要不是燕爷告诉我们,我们还不知道镖局出了这么大的事呢!”

  赵化龙看了看李广义,口齿启动了一下,言又止。

  燕十二笑笑说道:“我知道大哥想说什么?让我告诉大哥…”

  接着把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赵化龙神情一肃,抱起双拳:“原来如此,我谢谢七位仗义…”

  “仗义?”计‮二老‬
‮头摇‬说道:“惭愧,惭愧,起先硬是让燕爷的!”

  赵化龙道:“不管怎么说,七位总是留下了!”

  计‮二老‬道:“这倒是实情。”

  黑⾐姑娘冷冷说道:“你也不怕臊得慌。”

  计‮二老‬咧嘴笑笑,没说话。

  赵化龙转望燕十二道:“两位老人家都没想到兄弟跟他斗上了。”

  燕十二道:“两位老人家不放心,派大哥回来看看?”

  赵化龙‮头摇‬说道:“不,两位老人家既然把镖局托付给了兄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回来看看是我自己的意思。”

  燕十二道:“千不该万不该,大哥你不该带着一⾝还没痊愈的伤势回来!”

  赵化龙道:“我不碍事了,兄弟,两位老人家可以不回来,我⾝为老人家的大徒弟,却不能老在外头待着。”

  燕十二道:“那么,大哥对我这个做法,有什么⾼见?”

  赵化龙双眉一扬道:“兄弟,这也正是我的意思,两位老人家忍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燕十二道:“谢谢大哥,有件事我得让大哥知道一下,我跟司徒英见过面了,咱们跟他的争斗也由明转为暗…”

  赵化龙讶然说道:“怎么回事,兄弟?”

  燕十二遂把跟司徒英见面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他刚把话说完,赵化龙便面呈怒⾊,‮头摇‬说道:“本没这回事,兄弟,司徒英他无中生有⾎口噴人,我是老人家的大徒弟,也跟老人家这么多年了,我从来就没听老人家提过一句有关易筋、洗髓二经的话。”

  燕十二眉锋微皱,道:“大哥,司徒英说他是老人家的同门师弟…”

  赵化龙冷笑一声道:“升斗小民哪来那么大造化,有他这么一个官拜噤军统领的师弟?”

  燕十二道:“大哥,这件事我想上少林查证一下,大哥有什么⾼见?”

  赵化龙道:“兄弟的意思是…”

  燕十二道:“事关重大,他要是少林掌教的弟子,这件事情也许会好办些!”

  赵化龙道:“兄弟预备搬少林掌教⼊京?”

  燕十二‮头摇‬说道:“那恐怕不容易,其实也用不着少林掌教亲自到京里来。”

  李广义道:“兄弟,要是司徒英所说属实,休说搬少林掌教⼊京了,恐怕你这趟少林之行还得小心一二!”

  燕十二‮头摇‬说道:“二哥的意思我懂,司徒英这个人我清楚,他说的话绝不实在,少林是名门大派,几百年来一直保持着至⾼的令誉,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赵化龙道:“那兄弟还查证什么?”

  燕十二道:“我要查明这究竟是件什么恩怨,八方镖局弹丸之地,等于处在司徒英脚下,以他的势力,举手可平八方镖局,但他却置之不动,甚至于不愿跟咱们明斗,难道大哥不觉得內情蹊跷大有文章?”

  赵化龙为之动容,点头说道:“兄弟说得是…”

  李广义道:“也许他怕兄弟你。”

  燕十二笑笑说道:“要是二哥你是这位噤军统领,你会怕我么?司徒英本人是个会武而且允称有数⾼手的人,辖下铁骑尽皆精锐,尤其他那噤军之中也不乏⾼来⾼去的好手,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不会把这座小小的八方镖局放在眼里的。”

  李广义没说话,事实上燕十二所说每一句皆是事实,皆是理,这座小小的八方镖局实在不⾜与堂堂噤军统领抗衡,尤其八方镖局的所在地是在京城里。

  赵化龙沉昑说道:“那他究竟为什么一直按兵不动?”

  燕十二道:“这就是我要查明⽩的。”

  赵化龙道:“上少林能查出个结果么?”

  燕十二道:“如果司徒英当真出⾝少林的话,多少可以查出一些端倪来。”

  赵化龙道:“三弟这时候能离开么?”

  燕十二道:“大哥已经回来了,我离开些时⽇应该不要紧,其实,他要动八方镖局随时可以动,并不一定非等我离开之后。”

  赵化龙道:“兄弟打算什么时候动⾝?”

  燕十二道:“明天一早…”

  他站了起来道:“人哥跟二哥谈谈吧,我去收拾收拾早点歇息了。”

  转⾝往外行去。

  赵化龙跟李广义也没有多留他,事实上天⾊是不早了,燕十二明天一早就要动⾝,是该早点歇息。

  他一走,计‮二老‬跟黑⾐姑娘也双双站起告退。

  燕十二走了几步,突然回过⾝来道:“大哥,我去少林的事最好保密,连弟兄们都别让他们知道,有人问起来,大哥随便怎么说都行,只别让他们知道我出了远门。”

  赵化龙道:“我省得,兄弟!”

  燕十二看看计‮二老‬跟黑⾐姑娘已然出了大厅,走近两步道:“大哥,两位老人家现在什么地方,如果方便的话,我打算看看两位老人家去。”

  赵化龙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兄弟到少林问一声,自然知道两位老人家的所在。”

  燕十二没说话,点了点头转⾝行了出去。

  燕十二出了大厅,踏着夜⾊直往住处走,刚走没几步,他突然停步望前面不远处一处树丛问道:“谁在这儿?”

  只听一个脆生生的话声道:“我!”

  随着这话声,树丛里走出了一⾝黑⾐姑娘。

  燕十二道:“姑娘怎么在这儿?”

  黑⾐姑娘眨动了-下美目道:“等你呀!”

  燕十二道:“姑娘有什么事么?”

  黑⾐姑娘道:“别姑娘姑娘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叫七妞?”

  燕十二没说话。

  黑⾐姑娘解七妞可不放松,道:“叫呀!”

  燕十二眉锋暗皱,迟疑了一下道:“七姑娘!”

  解七妞道:“叫你别叫姑娘姑娘的,没听见么?”

  燕十二道:“姑娘在这儿等我有什么事么?”

  解七妞柳眉一扬道:“今儿个我非让你叫我一声七妞不可!”

  燕十二道:“叫姑娘一声七姑娘不好么,其实姑娘又何必在称呼上计较?”

  解七妞黑⽩分明的一对眸子一转,道:“那么你说我该在哪上头计较?”

  燕十二道:“这个…其实姑娘又何必跟我计较什么?”

  解七妞道:“不该么?”

  燕十二道:“七姑娘…”

  解七妞“嗯”了一声道:“⼲什么?”

  燕十二道:“你这是何必?”

  “何必?”解七妞道:“我的气还没出呢!”

  燕十二道:“姑娘有什么气?”

  解七妞道:“怎么没有,你今儿晚上气我气得还不够么?”

  燕十二道:“我什么时候气姑娘了?”

  解七妞道:“还跟我装糊涂,收了我的钗儿,把我从石阶上摔下来,我要走你不拦,伤我的自尊,扫我的面子,难道这不是!”燕十二道:“姑娘原来提这,我有说辞!”

  解七妞道:“从来没人敢对我这样过,你还有什么说辞!”

  燕十二道:“我的胆并不比别人大,只是我若不收姑娘的钗儿,我就要败在姑娘的钗儿之下,至于后者,那是我认为姑娘家最好远离厮杀打斗。”

  解七妞美目一睁道:“你瞧不起我?”

  燕十二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我也不敢,只是我不愿意让一个姑娘家卷⼊这种是非漩涡!”

  解七妞道:“听口气,你是一番好意。”

  燕十二道:“至少我没有恶意。”

  解七妞冷笑一声道:“我却认为你是故意气我!”

  燕十二道:“姑娘跟我一无怨,二无隙,我为什么要故意气姑娘?”

  解七妞道:“你自己明⽩!”

  燕十二双手一摊道:“姑娘要这么想,我也无可奈何!”

  解七妞道:“别这么委曲自己,你手摸良心说-句,我是不是冤枉你?”

  燕十二笑笑道:“姑娘这是何苦?”

  解七妞道:“别说什么何苦,告诉我,我是不是冤枉你?”

  燕十二道:“不是。”

  解七妞狠狠的盯了他一跟道:“你还算老实,那你能怪我生气么?”

  燕十二道:“我并没有怪姑娘。”

  解七妞道:“你本来就不该怪我!”

  燕十二沉默了一下道:“姑娘,我明天一早就要动⾝上少林去…”

  解七妞脸一绷道:“我知道,我不会耽误你‮觉睡‬的…”

  目光一凝,接问道:“告诉我,你为什么故意气我?”

  燕十二道:“没什么!”

  解七妞微一‮头摇‬道:“别躲了,我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的!”

  燕十二双眉微微一扬道:“姑娘一定要问,我只能这么说,我不愿在姑娘那种脾气下低头。”

  解七妞道:“我是个姑娘家,对姑娘家低低头又何妨?”

  燕十二道:“那要看什么事,在什么时候!”

  解七妞道:“那么,你以为什么事该低头,什么时候该低头?”

  燕十二道:“碰上了该低头的事就低头,到了该低头的时候,自然也就该低头。”

  解七妞道:“哪样是该低头的事,什么时候是该低头的时候?”

  燕十二皱眉叫道:“姑娘…”

  解七妞道:“别叫我,说呀!”

  燕十二缓缓说道:“要是我来个掉头不顾,姑娘可别怪我又惹姑娘生气。”

  解七妞杏眼一瞪道:“你敢!”

  燕十二道:“姑娘知道我敢不敢!”

  解七妞一跺蛮靴道:“你敢,你胆大,行么?你怎么这样不…你连这都不懂么?”

  燕十二道:“我不知道姑娘何指?”

  解七妞又一跺脚道:“你敢跟我装糊涂!”

  燕十二沉默了一下道:“七姑娘,你的好意我感,只是我是个飘泊不定,孑然一⾝的江湖人…”

  解七妞道:“你是江湖人,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价绣花,楼头勤读诗书的名门闺秀?”

  燕十二道:“毕竟姑娘是好人家的女儿。”

  解七妞冷笑一声道:“好人家的女儿?你抬举了我,我要是个好人家的女儿,也不会落到今儿个这地步,抛头露面,跟一帮大男人厮混,让人家背后指着叫害,一见我就躲得远远的了。”

  燕十二道:“站娘,人生有幸与不幸,拿我来说吧,年轻轻的小伙子,如果生长在书香门第,大户人家,不就是公子哥儿么?可是我并不抱怨我的现在,也不认为我是不幸,更不认为我的人格、所学、蕴比谁差!”

  解七妞圆睁一双杏跟,紧紧盯着燕十二,道:“你真这么想?”

  燕十二正⾊说道:“是的,姑娘!”

  解七妞一双杏眼中忽现泪光,道:“谢谢你!”

  燕十二道:“姑娘不必谢我…”

  解七妞低下了头,她也免不了女儿家那忸怩之态,这女儿家的忸怩之态在她⾝上显得特别动人!

  “那你为什么不…”

  燕十二心神震动,忙把目光移向一旁道:“姑娘,你我相识只不过半夜功夫!”

  解七妞低低说道:“对我来说,已经很够了。”

  燕十二道:“姑娘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解七妞道:“我要知道也就不会…”

  她没说下去,一颗没一跳丝的乌云螓首垂得更低。

  燕十二轻轻叹了一声道:“姑娘这番好意,实在让我感,只是我负有师门大责重任,到现在为止,一无所成…”

  七妞猛然抬头,娇靥上犹带三分酡红,道:“你负有师门大责重任?什么事?”

  燕十二微一‮头摇‬道:“姑娘原谅,我不能说,不过我可以告诉姑娘,我所负的任务艰巨异常,能不能逐一达成,我还不敢说。”

  解七妞睁圆了美目道:“你的意思是…”

  燕十二双眉微一扬道:“我随时随地有杀⾝之险,同时我也不敢分心。”

  解七妞微一点头道:“我明⽩了,让我告诉你,前者,我不在乎,后者我愿意等!”

  燕十二一阵动,但旋即又被庒了下去,道:“我感,姑娘,人非草木,燕十二更非人间丈夫,无如,我不能误姑娘,也不敢…”

  解七妞道:“没听我说么?我愿意。”

  燕十二目光一凝道:“七姑娘…”

  解七妞正⾊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个心眼儿顶死的人,我要是心里打定了主意,那就是一辈子的事,绝不会改变!”

  燕十二笑笑说道:“姑娘这是何苦…”

  解七妞微一‮头摇‬道:“别跟我说这个,除非你嫌我…”

  燕十二道:“那怎么会!”

  解七妞道:“只要你不嫌我,别的你就什么也不要说了,我再说一句,我不在乎,也愿意等。从现在起,我就把心给你了。时候不早了,明儿个-早还要出门,你歇息去吧!”头一低,转⾝走了。

  燕十二站在那儿没动,也没说话,呆呆的,脸上没一点表情,可是,他心里却百念齐涌,五味杂陈。

  同时他也有着一阵动,良久,良久,无法平静。

  很快的,解七妞那无限美好的⾝影消失在院子那一边的夜⾊里,燕十二忍不住轻轻的叹了一声:“姑娘,你这是何苦…”

  突然,⾝后响起个话声:“燕爷。”

  燕十二一震转⾝,不远处站着计‮二老‬,他定了定神忙道:“还没睡?”

  计‮二老‬道:“没有,您也还没回房?”

  边说他边走了过来。

  燕十二脸上有点热,他支吾着应了一声道:“还没有。”

  计‮二老‬到了眼前,⽇光一凝道:“燕爷,我赶巧了,碰巧了,不妨告诉燕爷,我也早看出来了。”

  燕十二脸上发烫,強笑了笑,没说话。

  计‮二老‬沉默了一下道:“燕爷,有几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可是事实上我又不能不说…”

  燕十二道:“你请说,我洗耳恭听。”

  计‮二老‬
‮头摇‬说道:“燕爷说这话见外,我也不敢当,我只是让燕爷知道-下…”

  燕十二道:“你说吧。”

  计‮二老‬道:“您是知道的,七妞跟我们几个,在-块儿混了不少年了…”

  燕十二道:“这个我知道。”

  计‮二老‬道:“这么多年来,我们几个坏事做绝做尽,京畿一带的人,把我们几个恨⼊了骨,只要有一天他们能,他们准能去吃了我几个,可是七妞却一直洁⾝自爱,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到现在为止,她仍然是个清清⽩⽩的,我这话您懂?”

  燕十二微点头道:“我懂,计二爷,我可不是挑剔什么。”

  “我知道。”计‮二老‬点头说道:“您不是那种人,真要说起来,七妞也没什么让人挑剔的,唯一让人说话的,是她跟我几个在一块儿混了不少年,一个女儿家名列天桥七害之中,跟几个琊魔歪道儿的大男人混这么多年,那总是件不太好的事儿,可是这没什么,正如您所说,人的际遇不同,有的人天生幸运,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注定倒霉…”

  燕十二道:“计二爷,你的意思我全懂,我对七妞毫无挑剔。”

  计‮二老‬话锋微顿道:“我还要告诉您,七妞她天生的泼辣、刁蛮、任,背地里人家都叫她胭脂虎,由于她喜穿一⾝黑,嘴上损一点的还给她取个外号叫黑寡妇…”

  燕十二双眉一扬道:“好损的嘴!”

  计‮二老‬道:“可是七妞的脾气我清楚,可以说她是孤傲⾼洁,这么多年来,想要她的人不少,可是她没有一个看上眼的,甚至于懒得看他们一眼,我几个常这么说,七妞是只胭脂虎,将来不知道谁能伏了这只胭脂虎。没想到她碰上了您,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服了您,燕爷,这是缘,也是五百年前注定的,换个人绝降不了她!”

  燕十二道:“你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江湖人。”

  “燕爷,”计‮二老‬道:“您让她服的,就是您那一⾝傲骨,一腔豪气。”

  燕十二道:“谢谢你了,计二爷。”

  计‮二老‬道:“燕爷,我说的可都是实情实话。”

  燕十二笑了笑,没说话。

  计‮二老‬道:“燕爷,七妞看上您,她是有眼光的,要换个人就是我六个也不答应,可是燕爷,有一宗⿇烦。”

  燕十二道:“什么⿇烦?”

  计‮二老‬道:“您恐怕还不知道七妞的出⾝,是不?”

  燕十二道:“我不知道,她没告诉我。”

  计‮二老‬道:“她现在没告诉您,那或许是因为还没到时候,我相信她迟早会告诉您的,燕爷,七妞是个好人家的姑娘,而且她也有了主儿了!”

  燕十二“哦”的一声,凝目问道:“她…她…是谁,怎么回事?”

  计‮二老‬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七妞的命够苦够薄的!是这样的,燕爷,七妞姓解,解家原是关外的大户,做的是关外买卖,家里有钱的,七妞的爹不是江湖人,可是他有着江湖人的一份豪迈跟义气,也就因为这,他结了不少江湖朋友,还没懂事的时候,她爹把她许配给武林中某大家的独生子!七妞长大之后,由于路不好走,她家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终致家道中落,一蹶不振,爹娘也相继过了世,她爹娘临终的时候,让她拿着信物投靠婆家,七妞不満这种婚姻,本不愿去,可是碍于爹娘的遗命,她终于还是去了,哪知到了婆家一看,她那个未婚夫骄纵跋扈,仗着家势不可一世,这一来她对这门亲事就更不満了,在成婚的头一天晚上,一个人偷偷跑了出来…”

  燕十二道:“原来有这么回事,这么说她是那一家的逃媳?”

  计‮二老‬道:“可以这么说,不过七妞还没过门,没跟那家的儿子成亲,也算不得是他家的逃媳。”

  燕十二道:“你可知道那是武林中的哪一家么?”

  计‮二老‬
‮头摇‬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七妞一直不肯说,也许她将来会告诉您。”

  燕十二道:“那么!你告诉我这个是…”

  计‮二老‬道:“燕爷!您知道,这是一桩⿇烦,不管怎么说,那一家绝不会放过她,更不会愿意让眼看就是自己家媳妇的七妞跟了别人,也许这多年来他们一直在到处找寻七妞,我不是让您避免⿇烦退让,我只是让您知道一下!”

  燕十二道:“谢谢你!”

  计‮二老‬道:“您别客气!燕爷,您不要七妞,那不用再说什么!您要是打算要她,这宗不可避免的⿇烦,迟早会到头上来,您得提防点儿!”

  燕十二道:“你这番好意我感,七妞,并不是她的名字,是不?”

  “不错!”计‮二老‬道:“这七妞两个字,是我几个给她取的,因为在我几个里,她行七居末!”

  燕十二道:“她该有个名字,是不?”

  “那当然!”计‮二老‬道:“不过这您得问她,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告诉我几个,我几个也问过,可是她就是不肯说。”

  燕十二没说话。

  计‮二老‬接着又道:“大伙儿处了这么多年了,一直处得好,尤其是七妞,我几个就视她为自己的亲妹妹,我希望您要她,她的命够苦够薄的,一个人跑出来,没家没亲人,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她服的,万一您拒绝了她,只怕那够她受的…”

  燕十二道:“计二爷…”

  “还有,燕爷。”计‮二老‬截口说道:“我也知道,这种事勉強不得,她看上了您,不见得您也看得上她,这就跟她不満意那门亲事一样,那一家把她当成了自家媳妇,可是她不睡意跟他的儿子,您要是真不愿意,我希望您现在就‮头摇‬,别等以后,那她更受不了。”

  燕十二扬了眉道:“计二爷,你的意思我懂,刚才你既然也在这儿,你就应该已经听见我说的话了,我孑然一⾝,飘泊不定,而且我负有师门重任,至今一事无成,说不定什么时候会…”

  计‮二老‬点头道:“您不说我都听见了,七妞前一句不在乎,后一句愿意等,我想你也应该听见了?”

  燕十二道:“我听见了,我感。”

  计‮二老‬道:“您用不着感谁,这是她自己情愿的,没谁勉強她,我只有这句话,希望您要她,可不敢勉強,您要‮头摇‬就现在‮头摇‬,别等…”

  燕十二道:“你的意思我懂,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计‮二老‬道:“那我谢谢您了,燕爷,时候不早了,您明儿个还要出远门儿,我不敢再耽搁您了,您请歇息去吧。”

  一抱拳,径自转⾝而去。

  燕十二站在那儿,好半天没动。

  回到了住处,他和⾐躺在了炕上,两只手抱在脑后,眼望着顶棚,久久不能合眼,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口口口

  一人一骑驰骋在官道上,燕十二心情多少有点怅然之感。

  ⽇头刚爬起,早上的空气是清新的,凉风拂面,让人浑⾝透着舒服,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心里只觉堵得慌。

  临走的时候,赵化龙、李广义、计‮二老‬等都在院子里送他,唯独没看见解七妞。

  计‮二老‬偷偷告诉他,七妞受不了这小别,怕当众掉泪,所以躲在一边儿掉泪去了。

  没想到认识前后不到一天,七妞对他的情意这么深。

  燕十二不知走了多少路,总觉得脑子里得很。

  当晚,他进了保定,进城的时候已经上灯了,天黑终不好走路,没什么急事也用不着急赶,他找了一家客栈,那家客栈招牌挂的是“四海”

  四海客栈门前刚下马,背后传来了一个悉的话声:“敖老,我看算了,咱们回去吧。”

  随听另一苍劲话声说道:“回去?那怎么行,回去怎么跟老主人说话?何况地面上的名医都求过了,没有人能解那种毒,好不容易请来这位名医,到现在还没见进城,咱们要是就这么回去,万一得罪了他,他来个一怒回头,是你担当还是我担当。”

  那先前话声赔笑说道:“我只是这么说说,可是敖老,他该来了啊,怎么还不见人影呢,莫非路上出了什么事了?”

  那苍劲话声道:“那谁知道,可别出事儿,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不能来了,咱们老主人这唯一的希望…”

  没听他再说下去,也没听先前那人再开口。

  燕十二他缓缓转头一看,只见对街廊檐下并肩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十里铺所见的那个老车把式敖光,一个是石家庄客栈里遇见的那个叫柳飞的汉子。

  燕十二马上明⽩了,柳飞竟是鲍家的人。

  敖光跟柳飞站的是南向进城路,他俩是在等个人,一个远处请来的名医,为鲍家某个人解毒,至于给谁解毒,他就不清楚了。

  他没跟敖光、柳飞打招呼,头一低,径自进了四海客栈。

  上灯的时候,鲍家门前两盏大灯光同⽩昼,照耀得十丈方圆內纤毫毕现。

  这时候,大街上来了个人,直奔鲍家大门行来。

  这个人是个⾝材颀长的青衫老人,长眉凤目,美髯五绺,俊逸之中带着洒脫,他肩上背着个小包袱,步若行云流⽔,转眼功夫已到鲍家那两扇朱红大门前。

  两个站门的黑⾐壮汉了下来,一名壮汉冲青衫老人微一抱拳,道:“尊驾是…”

  那青衫老人淡然说道:“老朽应鲍老之请,远道而来,烦请代为通报。”

  那黑⾐壮汉两眼一睁道:“您是葛…”

  青衫老人微一点头道:“不错,老朽姓葛。”

  那黑⾐壮汉扭头便叫道:“快去禀报老主人,葛神医到了。”

  另一名黑⾐壮汉飞步进门而去,他转过头来恭谨异常地把青衫老人让了进去。

  刚进门便面碰见飞步出的鲍天和,他老远便拱起双手:“葛者,鲍天和迓来迟,还望…”

  青衫老人举手拱了一拱道:“岂敢,老朽能得鲍老垂顾,那是老朽的荣幸。”

  “客气了。”鲍天和道:“鲍天和能请到葛神医,那才是天大的面子…”

  目光一转道:“鲍某派了两个下人在街上恭,难道…”

  青衫老人道:“老朽未见贵屑,进城之后一路打听着来的。”

  “该死,该死,”鲍天和道:“这两个东西,鲍某把葛神医的相貌、年纪告诉了他二人,一再叮咛千万不可疏忽错过,不想他二人仍是错过了。”

  一边向青衫老人赔不是,一边往大厅让客。

  进了大厅,落座定,下人献上了香茗,鲍天和未语先笑道:“葛老,你我虽属初会,鲍某对葛老可是仰名已久…”

  青衫老人似乎不爱说话,淡然说道:“彼此,彼此。”

  鲍天和道:“鲍某久仰葛老精谙医术,活人无算,为当世唯一之名医…”

  青衫老人截口说道:“老朽还有他事,不能久作耽搁,府上哪位不适,还请鲍老先让老朽看看。”

  鲍天和当即向⾝边下人一摆手道:“传话后院,着苗姑娘带姑娘出来。”

  那下人答应一声,飞步而去。

  鲍天和转过头来赔笑说道:“葛老,是小女…”

  青衫老人“哦”的一声道:“是令嫒,令嫒怎么不合适?”

  鲍天和迟疑了一下道:“不瞒葛老说,小女中了毒。”

  青衫老人微微一怔道:“令嫒好好儿的,怎么会中了毒?”

  鲍天和勉強笑笑说道:“这就有关武林恩怨了。”

  青衫老人一听是武林恩怨,自不便多问,当下说道:“令嫒中的是什么毒,这般霸道,使得这一带的名医都束手?”

  鲍天和道:“不敢瞒葛老,小女中的是雷家堡的独门奇毒…”

  青衫老人目光一凝,道:“雷家堡?鲍老跟雷家堡之间有怨隙?”

  鲍天和道:“其实也没什么,雷家有意结鲍某这亲家,小女不愿意,所以雷振南羞怒之下暗中…”

  青衫老人道:“这就是雷堡主的不是了,婚姻大事岂可勉強。”

  鲍天和道:“说的是啊,对一个年轻晚辈下这种毒手,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青衫老人眉锋忽皱道:“老朽久闻雷家堡颇擅用毒,凡施毒,非雷家堡独门解药不能解,照这么看,老朽也没有太多的把握…”

  鲍天和神情-紧,忙道:“葛老费心,葛老医术⾼超,当世称绝,活人无算,生死人而⾁⽩骨,这区区之毒应该不在葛老眼里,鲍某不惜重酬!”

  青衫老人淡然-笑道:“鲍老错会老朽话意了,医者济世救人,老朽悬壶近卅年,治病救人向来不索酬,便是连往来的盘也分文不受…”

  鲍天和脸上红了红道:“那是鲍某失言,万请…”

  青衫老人截口说道:“鲍老放心,无论如何,老朽尽心尽力就是。”

  鲍天和抱拳欠⾝道:“鲍某这里先行谢过了。”

  步履响动,适才传话那名下人进⼊了大厅,躬⾝说道:“禀老主人,苗姑娘跟姑娘到。”

  鲍天和一摆手道:“请苗姑娘进来。”

  话声方落,大厅里走进了苗小蛮,她怀里抱着那位琼姑娘。

  青衫老人立即站了起来。

  鲍天和忙道:“葛老不必客气。”

  嘴里这么说,他也站起了上去,帮着苗小蛮把琼姑娘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转过脸来道:“请葛老看看吧。”

  青衫老人一双目光在琼姑娘脸上看了一阵,道:“鲍老,这就是令嫒?”

  鲍天和点头说道:“是的!”

  青衫老人一双目光移向苗小蛮道:“这位呢?”

  鲍天和道:“小女的妈,苗姑娘。”

  苗小蛮道:“万请葛老费心,可怜我家姑娘已然多⽇未醒了。”

  青衫老人道:“老朽只当尽心尽力!”

  伸两指扒开了琼姑娘的眼⽪看了看,然后垂手把上琼姑娘的腕脉,按了一阵脉之后,他抬眼说道:“苗姑娘请把鲍姑娘的嘴捏开老朽看看。”

  苗小蛮连忙伸手捏开了琼姑娘的嘴,青衫老人看了一阵之后退了回去,往椅子上一坐,半晌始道:“鲍老,令嫒中毒有多少⽇子了…”

  鲍天和道:“不少⽇子了,总有一个多月了。”

  青衫老人道:“令嫒一直这么昏不醒么?”

  鲍天和道:“是的,一个多月来没醒过一回。”

  青衫老人道:“能吃能喝么?”

  苗小蛮接口说道:“能吃能喝,就是昏睡不醒,其他的一如常人。”

  青衫老人道:“鲍老确认令嫒是中了雷家堡的毒么?”

  鲍天和道:“葛老,这一点是绝不会错的!”

  青衫老人缓缓皱起眉锋,沉昑不语。

  苗小蛮没那么好耐,忍不住问道:“葛老看,这毒能解么?”

  青衫老人像没听见,没答理。

  苗小蛮还待再问。

  鲍天和一抬手,示意苗小蛮别打扰,苗小蛮只得把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半晌之后,青衫老人突然抬眼开口:“鲍老,要解令嫒之毒,必须先施针灸,然后用药…”

  鲍天和忙道:“能解么?”

  青衫老人道:“针灸没什么困难,药引却难求。”

  鲍天和道:“但不知葛老需用何种药引?”

  青衫老人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何首乌。”

  鲍天和倏然而笑道:“鲍家别的没有,何首乌倒有一支。”

  青衫老人道:“鲍老,要上千年的!”

  鲍天和笑道:“正是上千年的,三年前鲍某不惜万金从一个参商手中购得一支,今⽇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青衫老人双眉一展道:“那么令嫒的毒,可解了。”

  鲍天和霍然站起:“敢情葛老现在就施回舂妙手?”

  青衫老人坐着没动,道:“鲍老,这针灸一事…”

  鲍天和道:“葛老的意思我懂,救人只得从权,再说葛老这么大年纪了,鲍某人的女儿,还不是葛老的女儿一样,葛老请只管下手就是。”

  苗小蛮口齿启动,言又止。

  就在这时候,大厅里翩然进来个人,是那位黑⾐妇人,她仍是一块黑纱蒙面,鲍天和一怔,连忙了上去。

  黑⾐妇人却带笑道:“天和,针灸在所必施,你跟苗姑娘到后面准备准备,我跟葛神医说几句话。”

  鲍天和答应一声转望青衫老人道:“葛老,这是拙荆。”

  青衫老人微一欠⾝道:“鲍夫人。”

  黑⾐妇人答了一礼道:“不敢当,葛老请坐。”

  转过脸去道:“天和,你跟苗姑娘去吧,就在你书房里好了。”

  鲍天和向着青衫老人说声失陪,偕同苗小蛮带着琼姑娘出厅而去。

  黑⾐妇人袅袅行过来落了座,道:“偏劳葛老了。”

  青衫老人欠⾝说道:“岂敢,医者旨本救人。”

  黑⾐妇人道:“葛老的话,刚才我在厅外都听见了,在葛老未施针灸之前,有件事我不得不先告诉葛老一声。”

  青衫老人道:“夫人请说,老朽洗耳恭听。”

  “不敢当,葛老太客气了。”黑⾐妇人笑笑说道:“小女自己曾有个誓言,谁见着她的⾝子,谁就是她的终⾝托付人,也就是说谁见着她的⾝子,她一定要嫁给那个人为。”

  青衫老人怔了一怔,道:“夫人,老朽这是看病救人。”

  黑⾐妇人道“我知道,但是毕竟葛老在施针灸的时候,会见着小女的⾝子。”

  青衫老人道:“这个老朽不敢也不能。”

  黑⾐妇人道:“那就⿇烦了。”

  青衫老人站了起来道:“事关令嫒还请夫人三思。”

  黑⾐妇人道:“葛老的意思是…”

  青衫老人道:“夫人这么一说,老朽不敢再言下手。”

  黑⾐妇人笑笑说道:“葛老不愿意娶小女为?”

  青衫老人道:“老朽不敢也不能。”

  黑⾐妇人道:“葛老为什么不敢,又为什么不能?”

  青衫老人淡然笑道:“别的不说,夫人请看老朽多大年纪了。”

  黑⾐妇人道:“我看你年纪不过廿刚出头,正相当。”

  青衫老人一震道:“夫人这话…”

  黑⾐妇人道:“年轻人,你瞒过了别人,可是没能瞒过我。”

  青衫老人没说话,停了一下之后突然笑了:“您就是在石家庄见我的那位?”

  黑⾐妇人道:“我这是不打自招,其实我这是不得不招。”

  青衫老人道:“您⾼明,在石家庄您走了之后,可把柳飞安揷在那儿?”

  黑⾐妇人一招手道:“年轻人,你坐。”

  青衫老人依言坐下去。

  黑⾐妇人道:“你把敖光跟柳飞怎么样了?”

  青衫老人道:“我住在四海客栈,他二位现在我屋里。”

  黑⾐妇人道:“你怎么碰见他两个的?”

  青衫老人道:“无意中碰到的。”

  黑⾐妇人道:“你幸运,我没找着我两个女儿之前,本不预备见你的,可是我现在不得不见你了。”

  青衫老人一阵动道:“您,是董姑娘!”

  黑⾐妇人微微点了点头道:“是的。”

  青衫老人欠⾝起。

  黑⾐妇人及时说道:“坐着,我不打算揭穿你,你可别自己揭穿你自己。”

  青衫老人立即又坐了下去道:“您…怎么会在鲍家?”

  黑⾐妇人道:“鲍家就是当年夜袭我家那三拨蒙面人中之一拨。”

  青衫老人一震,道:“鲍天和…”

  黑⾐妇人道:“暂时放在心里。”

  青衫老人道:“他…知道您么?”

  “问得好!”黑⾐妇人笑道:“他若知道是我,我岂会成了鲍夫人?”

  青衫老人窘迫一笑道:“那么您的用意是…”

  黑⾐妇人道:“雷家堡也是三拨蒙面人的一拨,我要从鲍天和⾝上查出那第三拨,同时我还觉得他们的背后另有主使人,我要看看这主使人是谁!”

  青衫老人沉默了一下道:“您用心良苦。”

  黑⾐妇人道:“为查明这谋,为找寻我的两个女儿,为不让那宗蔵宝落在别人手里,我也只好如此了。”

  青衫老人道:“您的牺牲太大了。”

  黑⾐妇人话锋忽转道:“你义⽗可好?”

  青衫老人道:“谢谢您,他老人家安好,只是忧郁这么多年,他老人家老多了。”

  黑⾐妇人⾝躯泛起一阵轻颤,笑笑说道:“岁月不饶人,焉得不老,我也老了…”

  顿了顿,接问道:“你义⽗怎么告诉你的?”

  青衫老人道:“他老人家让我先找着您跟两位妹妹,只能找到您,就可取得那宗蔵宝,只能取得那宗蔵宝,就能克制司徒英的独门绝艺。”

  黑⾐妇人‮头摇‬说道:“你义⽗没错,可是他不知道,只找着我没有用,一定要找齐我那两个女儿才能取到那宗蔵宝。”

  青衫老人道:“您是说…”

  黑⾐妇人道:“那张复杂玄奥难测其意的蔵宝图,为了怕被别人夺去,我把它分成三分,把这三份图样,各刺在我跟我两个女儿前,然后把那张蔵宝图烧了,这样除非有人找齐我⺟女三人,除非有人知道这宗秘密,否则他绝得不到那张蔵宝图!”

  青衫老人道:“原来如此,那么您可知道两位妹妹…”

  黑⾐妇人道:“现在我只找到了一个,另一个还不知下落!”

  青衫老人忙道:“那么这位妹妹…”

  黑⾐妇人道:“你见过鲍天和的女儿,是不?”

  青衫老人道:“是的!”

  黑⾐妇人道:“那么你也应已看出,那个中毒待救的姑娘,并不是鲍天和的女儿,是不?”

  青衫老人道:“是的!”

  猛然一怔道:“莫非她就是…”

  黑⾐妇人道:“不错,她就是我的大女儿小琼,她的妹妹叫小瑶。”

  青衫老人定了定神道:“鲍天和可知道…”

  黑⾐妇人道:“鲍天和只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可是不知道我是她的生⾝⺟,连苗姑娘都没认出是我,鲍天和跟雷振南都在不遗余力的找寻我⺟女三人,他们也想得到那张蔵宝图,雷振南所以下毒,是想藉琼儿找到我跟她妹妹,又怕琼儿落在别人手里说出宝蔵的所在,而鲍天和所以不惜一切为琼儿遍求名医,则是为等琼儿毒解醒转好套出那宝蔵的所在,可惜他们都⽩费心机了,现在鲍天和握有三分之二的蔵宝图可是他并不知道…”

  青衫老人道:“我明⽩了,所以您不让我轻易施针灸。”

  黑⾐妇人道:“是的!就是因为琼儿⾝上有那三分之一的蔵宝图,所以我绝不能任人给她施针灸,你不同,您可以给她施针灸,可是你必须娶她为,这也算是我对你义⽗的补偿。”

  青衫老人道:“董姑娘,您…”

  黑⾐妇人道:“你不愿意娶她为也可以,那你就别为她施针灸,也就是说你要是不愿听我的,你就无法得到这张蔵宝图,等我再找到瑶儿之后,并齐了这张蔵宝图,取得了蔵宝后,我一样也可以对付司徒英。”

  青衫老人忙道:“董姑娘,我负有老人家的令谕…”

  黑⾐妇人道:“他一定要你亲手对付司徒英?”

  青衫老人道:“是的!”

  黑⾐妇人道:“那你只有一条路,你见着琼儿跟瑶儿的⾝子,她姐妹俩怎么能再嫁别人?”

  青衫老人道:“可是,董姑娘,我已经跟司徒英上手了。”

  黑⾐妇人“哦”的一声道:“你已经跟司徒英上手了?怎么回事!”

  青衫老人毫不隐瞒的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黑⾐妇人道:“那也不要紧,你可以就此收手,司徒英独门绝艺天下无敌,连你义⽗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你拿不到那宝蔵,绝对付不了他。”

  青衫老人道:“你可知道那批宝蔵,都是些什么?”

  黑⾐妇人道:“据我所知,除了大批的金银珠宝外,还有-本武学秘笈!”

  青衫老人道:“咱们求的只是那册秘笈…”

  黑⾐妇人道:“不错,可是你要是不听我的,绝拿不到那册秘笈!”

  青衫老人道:“董姑娘,目前琼妹妹虽然已在您⾝边,可是瑶妹妹…”

  黑⾐妇人道:“瑶儿并不难找,她跟琼儿是孪生姐妹。”

  青衫老人道:“我明⽩了,您是说只要长得像琼妹妹…”

  忽然一怔,急急接道:“我想起来了,山东齐家那位姑娘,就跟琼妹妹长得十分相像,不错,她跟琼妹妹简直就是一个人。”

  黑⾐妇人⾝躯一震,道:“你是说山东齐家…你说你在石家庄见过她?”

  青衫老人动的道:“是的!”

  黑⾐妇人道:“你说司徒英跟山东齐家有勾结么?”

  青衫老人道:“是的。”

  黑⾐妇人道:“你认为齐家那姑娘是瑶儿么?”

  青衫老人道:“世上不是没有长得相像的人,可是绝没有长得那么相像的人。”

  黑⾐妇人道:“照这么说,齐家姑娘要是瑶儿的话,齐家就可能是当年那三拨蒙面人中的第三拨了,那主使他们的人,也可能就是司徒英这贼!”

  只听步履响动,一名下人进厅说道:“老主人命小的来请葛老。”

  黑⾐妇人一摆手道:“告诉老主人一声,我跟葛老这就进去!”

  那名下人应声施礼而去。黑⾐妇人转望青衫老人道:“是走还是听我的,现在你该作做择了。”

  青衫老人道:“董姑娘,没有别的路么?”

  黑⾐妇人‮头摇‬说道:“我向来说一不二,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青衫老人沉默了-下毅然点头说道:“我听您的就是!”黑⾐妇人笑了,站起来说道:“走,咱们后头去吧!”

  青衫老人站了起来。

  黑⾐妇人道:“你要小心,待会儿你给你琼妹妹扎过针,施过药后,我会让鲍天和对付你!”

  没等青衫老人说话,当先往外行去。

  青衫老人脑中一转,立即明⽩了,他没问,迈步跟了上去。

  鲍家这后院相当的大,林木森森,亭、台、楼、榭一应俱全,在这儿,然人觉得要比外头冷几分。

  进了鲍天和的书房,琼姑娘平躺在一张软榻上,苗小蛮侍立在一旁,鲍天和了上来,含笑说道:“葛老看,这儿合适么?”

  青衫老人跟鲍天和说上了话,黑⾐妇人望着苗小蛮道:“苗姑娘,请随我出来一下。”

  她转⾝先行了出去。

  苗小蛮迟疑了一下,跟了出去。

  到了书房外,黑⾐妇人离几丈停步,转过⾝来望着苗小蛮道:“苗姑娘,请听我几句话,那位葛神医是你所找寻那燕姓年轻人所扮,琼姑娘⾝前那幅图让他看见不要紧。”

  苗小蛮一怔,旋即一惊,道:“夫人这话…”

  黑⾐妇人冲苗小蛮伸出一支⽟手,手心向下道:“小蛮可记得这个伤疤?”

  可不,她那⽩哲修氏的⽟手手背上,斜斜的一道伤痕,像是烫伤留下来的。

  苗小蛮老眼一睁,道:“夫人手上这处伤疤是怎么来的?”

  黑⾐妇人道:“这是我一个好姐姐用火钳夹炭,一不小心掉在我手上的。”

  苗小蛮⾝躯-抖,颤声叫道:“您是…”

  黑⾐妇人收回手道:“听我说,小蛮姐,现在不是详说的时候,详情我会找机会告诉你,只记住听我的,也记住鲍天和不知道我的⾝分,咱们进去吧。”

  转⾝先往书房走去。

  苗小蛮颤抖得很厉害,老泪扑簌簌落下,两张⼲瘪嘴翕动了一下道:“天可怜…”

  举袖一抹老泪,迈步跟了上去。

  进了书房,坐没一下,黑⾐妇人道:“天和,现在就请葛老给琼儿解毒吧,让苗姑娘留在这儿照顾一二,咱们出去吧!”

  鲍天和起⾝告了个罪,跟着黑⾐妇人行了出去。

  出了书房,鲍天和道:“你刚才叫苗姑娘出来…”

  “急什么,”黑⾐妇人道:“我这不就是要告诉你么…”

  鲍天和赔上一笑,没说话。

  黑⾐妇人接着说道:“我让苗姑娘留在书房里小心提防…”

  鲍天和道:“小心提防?提防什么?”

  黑⾐妇人道:“这位葛神医是冒牌的!”

  鲍天和吃了-惊道:“怎么说,他…他不是葛神医,你…你怎么知道?”

  黑⾐妇人冷笑-声道:“你以为我刚才进厅去⼲什么,我在厅外端详了他半天,他的易容术确实相当⾼明,可惜他忘了他那双手跟脖子,他手上,脖子上的肌肤跟他的年纪太不相衬。我进厅藉着谈话再一细打量,更证明我在厅外看的没有错…”

  鲍天和道:“那么,他…他是谁?”

  黑⾐妇人道:“这我还看不出来,不过据我的判断,他可能是那姓燕的年轻人。”

  鲍天和一震,惊叫说道:“燕…是他?他怎么知道琼姑娘中了毒…”

  黑⾐妇人道:“必是敖光跟柳飞怈了密,要不然他怎么知道咱们请的是葛神医,又怎么知道葛神医长的什么样儿?”

  鲍天和道:“这么说敖光跟柳飞两个…”

  黑⾐妇人道:“天和,敖光跟柳飞的生死,已经不关重要了。”

  鲍天和咬牙点头道:“说得是,他两个该死,可是你明知道他不是葛神医,怎么还要任他给琼姑娘解毒?”

  黑⾐妇人道:“你糊涂,他要真是那燕姓年轻人,看他的手艺跟所雕的⽟观音,他必是那南宮⽟人的传人无疑,那么现在放着无所不通,无所不精的南宮⽟人传人你不求,难道你转过头去求雷振南不成!”

  鲍天和道:“我是怕出差错。”

  黑⾐妇人道:“我为什么先告诉苗小蛮,让苗小蛮留在书房里?有苗小蛮在旁照顾,他也得不到什么的!”

  鲍天和道:“你没有告诉苗小蛮,他就是她要找的那姓燕的?”

  黑⾐妇人道:“我怎么能告诉她这个,我要是告诉苗小蛮,说这神医就是那姓燕的年轻人,岂不等于把琼姑娘拱手让人了?”

  鲍天和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黑⾐妇人道:“你问计于我么?”

  鲍天和谄媚的笑笑说道:“我哪一回不是问计于你呀!”

  黑⾐妇人道:“反正那姓燕的不会有什么收获,等他开过药方之后留放由你了。”

  鲍天和双眉-耸道:“夫人真是我的诸葛军师,纵虎归山,后患无穷,我要留下他!”

  黑⾐妇人道:“那么事不宜迟,你去安排吧,可别让云凤知道,我看云凤对他的印象不错。”

  鲍天和忽然一怔道:“你不提云凤我倒忘了,此人要是那姓燕的后生,他见过云凤,必然知道琼姑娘不是咱们的女儿。”

  黑⾐妇人道:“那是当然!”

  鲍天和道:“那就越发不能放他走了,你在这儿看着,我这就安排去,今天绝不能让他走出鲍家一步去。”

  步履飞快而去。

  望着那匆忙的背影,黑⾐妇人笑了,是冷笑。

  片刻之后,鲍天和飞步转了回来,黑⾐妇人道:“安排好了?”

  鲍天和点了点头,面露得意笑容道:“除非他是大罗金仙,要不然就是他两肩生翅也飞不出去!”

  黑⾐妇人道:“那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鲍天和没再说话,两眼望着那紧闭的书房门,神⾊好不怕人。

  黑⾐妇人冷眼旁观,边泛起了一丝冰冷笑意,可惜她黑纱覆面,鲍天和看不见。

  半个时辰之后,紧闭着的书房门突然打开了,苗小蛮当门而立,向外边叫道:“老主人跟夫人请进来吧!”

  黑⾐妇人低低一声道:“记住,在他还没开出药方之前,千万别动声⾊!”

  当先走了过去。

  书房里,青衫老人坐在椅子上,満头是汗,神⾊也显有得点疲累,可见他是尽了心,尽了力,而且是极其小心,不敢有分毫的差误。

  一见鲍天和跟黑⾐妇人进来,青衫老人欠⾝起。

  黑⾐妇人忙抬手一拦道:“葛老够累的了,请别客气!”

  鲍天和上前拱手道:“葛老,鲍某不言谢了!”

  青衫老人道:“鲍老客气了,医者旨本救人,说什么言不言谢!”

  黑⾐妇人目光从已穿上⾐衫,仍在昏中的琼姑娘⾝上收回,道:“葛老,情形怎么样?”

  青衫老人道:“老朽适才以八针,已将令嫒体內之毒在一处,稍时老朽再开张药方,照方抓药,吃上一帖把毒再出体外就不碍事了!”

  黑⾐妇人道:“书桌上有现成的文房四宝,就⿇烦葛老开张药方吧,我夫妇好命人即刻抓药去!”

  青衫老人点头答应,站起来走向书桌。

  黑⾐妇人转望苗小蛮道:“苗姑娘把琼儿带到后头去吧!”

  苗小蛮答应一声,抱起软榻上的琼姑娘行了出去。

  青衫老人坐在书桌前,摊纸濡墨,一张药方一挥而成,笔走龙蛇,铁划银钩。

  黑⾐妇人一旁赞叹说道:“葛老好一笔草书。”

  青衫老人笑笑说道:“夸奖了,在贤孟梁面前,只怕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掷笔而起,道:“无⽔三碗煎成一碗,文火煎药,喝两次就行了。”

  黑⾐妇人伸手拿起那纸药方道:“多谢葛老,天和,你陪葛老前面歇歇去吧,我去吩咐厨下做几味下酒菜…”

  青衫老人忙道:“好意心领,老朽还要赴他处行医,不敢打扰。”

  黑⾐妇人道:“哪怎么好,说什么葛老也得盘桓两天…”

  鲍天和一摆手道:“你不用留了,只管忙你的去吧,留葛老是我的事,葛老,咱们前头聊去!”

  拉起青衫老人的手,就要往外走。青衫老人忙道:“鲍老且慢,老朽的包袱。”

  回⾝提起桌上的小包袱。

  鲍天和一笑说道:“这东西要忘在我这儿,葛老就无法再往别处行医了!”

  拉着青衫老人行了出去。

  出了后院来到前院,青衫老人道:“鲍老,老朽不打扰了!”

  鲍天和右手抓在青衫老人腕脉之上,笑笑说道:“说什么我也不能放葛老走!”

  只见院子四周转出几十个⾝穿⽩裘的中年汉子,个个手里捧着匣弩。

  青衫老人怔了一怔,道:“鲍老这是⼲什么?”

  鲍天和道:“葛老还不明⽩么,鲍某这是霸王硬上弓,強留客!”

  青衫老人道:“留客这么个留法,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稀罕事。”

  鲍天和五指微一用力道:“这回要让葛老见识见识!”

  青衫老人眉锋一皱道:“鲍老怎的以怨报德,恩将仇报,未免太过也太快了些吧!”

  鲍天和笑道:“姓燕的,你害了鲍某两个下人,乔装改扮,冒充他人来到鲍家,这就不算太过么?”

  青衫老人⾝躯-震道:“这么说鲍老是看破我了。”

  鲍天和道:“鲍某人老眼未花!”

  青衫老人道:“那么鲍老怎么还让我…”

  鲍天和冷笑说道:“送上门来的我不求,难道还让我去求那雷振南不成?”

  青衫老人道:“鲍老⾼明,鲍老也太放心了!”

  “那当然!”鲍天和道:“我有自信你绝不会害她。”

  青衫老人道:“怎见得我刚才没留一手!”

  鲍天和道:“对她,你绝不会,是不?”

  青衫老人叹道:“鲍老益见⾼明,可惜你有一步棋走错了!”

  鲍天和道:“鲍某人哪步棋走错了?”

  青衫老人道:“你不该离我那么近,更不该抓住我的腕脉。”

  鲍天和哈哈一笑,说道:“你也知道鲍某已经制住你的腕脉了!”

  青衫老人道:“那没有用,我可以反客为主!”

  鲍天和‮头摇‬说道:“鲍某有点不信,鲍某活了这么大年纪,至今还没有碰上一个能从鲍某掌握之中脫出,反过来制住鲍某之人。”

  青衫老人淡然一笑道:“我就是那头一个。”

  他话声方落,鲍天和只觉掌握之中的那段手腕,突然之间变得像泥鳅一般,滑得本抓不住。

  他心中刚一惊,猛觉手中一空,紧接着钢钩般五指反抓上他的腕脉。

  他心神狂震,暗一凝功,但要挣,忽觉那刚凝之劲从臂上倒行而回,半边⾝子为之酸⿇。

  他心中大骇,连忙收劲散功,适时耳边传来青衫老人带笑说声:“如何,鲍老?”

  鲍天和既羞又怒更惊,鬓发微动,没说话。

  青衫老人笑道:“现在我要烦劳鲍老送我出去,愿意么?”

  他手一带,不容鲍天和不愿意,脚下一个踉跄跟了过去。

  那儿十个⾝穿⽩裘手捧匣弩的中年汉子,一见主人被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立即让开了一条路。

  青衫老人昂首阔步,拉着鲍天和从容异常的走了出去。

  出了大门他松了手,一抱拳道:“鲍老,多蒙盛情款待,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洒脫异常地步下台阶,扬长而去。

  鲍天和站在那大门石阶上,脸上好不难看,既没说话也没动。

  几名⽩裘汉子窜了出来,一见青衫老人⾐袂飘扬,单独一个人在大街上,便要追扑。

  鲍天和冷然喝道:“回来,迟了!”

  扭头走了进去。

  进前院他便碰见了袅袅行出来的黑⾐妇人,黑⾐妇人似乎没看见鲍天和那难看的脸⾊,带笑问道:“你把他扣在哪儿了?”

  鲍天和寒着脸没说话。

  黑⾐妇人诧声问道:“怎么了,人呢?”

  鲍天和道:“让他逃脫了!”

  黑⾐妇人一怔叫道:“怎么说,让他逃脫了?你埋伏了这么多人,人人手里有见⾎封喉的淬毒匣弩,怎么会让他逃脫了?”

  鲍天和须发皆动,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黑⾐妇人一声冷笑道:“你真能啊,天和,我这番心思⽩费了,你怎么能离他那么近,你成名多年,经验历练两丰,这么老练个人怎么像个初出道的雏儿?”

  鲍天和道:“我没想到这小子竟能脫出我的掌握!”

  黑⾐妇人道:“你应该想得到,他是南宮⽟人的传人。”

  鲍天和道:“跑都跑了,你还说这个⼲什么?”

  黑⾐妇人冷笑说道:“跑都跑了还说这个⼲什么,你倒说得轻松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只有他知道琼姑娘落在咱们鲍家,现在他跑了,要是这消息一旦走露了,江湖上黑⽩二道都找上门来,是你挡呀还是我挡?”

  鲍天和双眉一耸道:“凭我河北鲍家,不见得就怕了谁!”

  “那好!”黑⾐妇人道:“你不怕那是最好不过,这件事你自己拿主意吧!”

  转⾝往后行去。

  鲍天和明知道说错了话,他更明⽩这位一直为他运筹帷幄,使得他能在武林中事事占先取胜的贤內助得罪不得,忙跨一步跟了上去,赔笑说道:“夫人,你别生气…”

  黑⾐妇人停步转⾝,道:“我哪儿敢呀,你河北鲍家谁都不怕,我瞎替你的什么心…”

  鲍天和忙道:“夫人,我说错了话了,行么?”

  黑⾐妇人道:“你没有,是我瞎心,爱管闲事!”

  鲍天和苦着脸道:“夫人,你这是何必,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咱夫应该齐心对外才是,怎么好自己先闹气…”

  黑⾐妇人道:“能怪我跟你闹气么?”

  鲍天和道:“是,是,是,是我错了,是我不会说话,该打嘴,你瞧,我这就打!”

  他可是真打,叭!叭!他在自己老脸上打了两下。

  黑⾐妇人嗔道:“别这样疯疯癫癫了,也不怕下人看见了笑话。”

  鲍天和涎脸笑道:“若不是怕下人们看见,我早就双膝落地跪下了。”

  黑⾐妇人道:“那我可不敢当,男儿膝下有⻩金,何况你是威震北六省河北鲍家的老主人。”

  鲍天和赔笑说道:“对外是这样,可是在家里当着夫人,我向来是矮上半截的!”

  黑⾐妇人嗔道:“少耍贫嘴了,你要我怎么办,说吧?”

  鲍天和忙道:“这件事夫人好歹得拿个主意!”

  黑⾐妇人道:“你听我的?”

  鲍天和道:“那什么话,我不听夫人的听谁的,夫人是我的诸葛军师嘛!”

  黑⾐妇人冷笑说道:“别捧我了,捧得⾼,摔得重,把那两个老少送到西淀养病去吧,记住,别让任何人知道,就是云凤也不例外。”转⾝往后去了。

  望着那无限美好的背影,鲍天和偷偷笑了:“对付女人家,就是这一套!”

  天知道是谁吃亏,谁占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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