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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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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派人“踩道儿”然后再‮出派‬十几名大內侍卫,行动机密,趁夜来到,所要对付的,应该不是等闲人物。

  照这么看,应该不会是人在睡梦里,还不知道。

  果然,⾝材颀长黑⾐人跟那件带领人站在北面屋上,那位带领人物一挥手,南面屋上两名带剑黑⾐人飞⾝落了下去。

  下面是个小四合院,刚落下去,恐怕脚还没沾地,一声女子轻叱划空响起,东厢房用两点寒芒破窗打出,直奔那两名带剑黑⾐人。

  当然,那两名带剑黑⾐人早有防备。

  尽管是是早有防备,一个伏⾝斜掠.躲了开去,另一个却闷哼声中,⾝躯一晃,连忙退到影壁墙后。

  显然,那两点寒芒打中了一个。

  虽只打中一个,但——

  那伏⾝斜凉的刚躲开两点寒芒,西厢房里又是一声女子轻叱,又是两点寒芒打到,吓得他就地一滚,腾⾝跃起,又上屋面。

  退⼊影壁墙后的那一个没动静,不知怎么样了?

  只听那与⾝材颀长黑⾐人并肩而立的带领人物怒喝道:“大胆叛逆,还敢负隅顽抗,这里已经被我们围上了,再敢拒捕就是死路一条,还不出来负手就缚?”

  随听北面上房里传出个平静、冰冷,但却不失甜美的女子话声:“真要那样,那才真是死路一条呢。”

  至少,这一家里有三个女子,而且分别在堂屋跟两边厢房里。

  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

  但,北面堂屋里那个平静、冰冷又不失甜美的女子话声.却听得纪珠心头猛震。

  他一听就听出来了那是姑娘万海若。

  北面堂屋里的既是万海若,不用说,东西两边厢房里的必定是万海著的两名侍绿云跟紫兰了。

  而且这一家里,除了她们主仆三个以外,也不会再有别人。

  纪珠记得,也绝不会错,前次跟万姑娘见面的地方。不是这儿。

  已显然,万姑娘为逃避清廷鹰⽝的耳目,已经又更易了住处。

  可惜的是,仍然没能躲过,仍然被发现了踪影。

  纪珠大感为难,他跟纳兰说好了的,是不许官家再动北六省的江湖道,也就是铁英那帮人,他则不找官家,并没有把万姑娘主仆三人也包括在內。

  现在,万姑娘主仆三人遭到围捕,他到底是揷手不揷手。

  管不管呢?

  无论于情于理,无论说哪一样,他都该揷手、该管。

  但,只他一揷手管了这件事,那背信违约的就是他,而不是纳兰。

  那么一来,官家自然可以‮出派‬铁卫,大捕北六省江湖道、北六省江湖道也必群起抗拒,甚至进而反扑。

  真要是那样,后果将不堪想象。

  如果这是纳兰的谋略计策的话,这一着,应该是既⾼明而狠毒的。

  就在纪珠犹豫为难之际,那位带领人物怒喝挥手。跟那⾝材颀长黑⾐人,连同另三面屋上的黑⾐人,一起腾⾝的落在院子里。

  甫一落下,两边厢房里叱喝声中又透寒芒。

  但这一次,却全被十几把长剑挥动之中打落。

  只听那带领人物道:“再不出来我就要下令攻进各屋,格杀勿论。”

  北面堂屋,又响起那平静、冰冷、甜美话声:“官大人不必动不动就以杀来吓人,我们这就出来了。”

  堂屋门豁然大开,出来的正是姑娘万海若,她提着长剑,一⾝⽩⾐,清丽绝伦,也显得凛然不可‮犯侵‬。

  东厢房里、西厢房里,也开门出来了绿云跟紫兰,绿云一⾝绿,紫兰一⾝紫,都提着长剑,脸⾊冰冷,寒气人。

  ⾝材颀长的黑⾐人,跟那位带领人物没有动,其他的则立即微微的散开,分别面对东西两厢房。

  只听万海若道:“官大人,我们出来了。”

  那位带领人物冷哼道:“你们是想负手就缚。还是想流⾎五步,横尸此处?”

  万海若道:“负手就缚,有什么好处?”

  那位带领人物道:“或许朝廷开恩免你们一伙,废去武功,配给官家为奴。”

  “那比死还惨,是不是?”

  “这么说你们想死?”

  “我们倒不怕死,可是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死,至少目前还不能死。”

  “这么说.你们是两样都不想?”

  “做官的毕竟聪明,对了,官大人。”

  那位带领人物怒笑道:“由不了你,死到临头还敢油腔滑调耍贫嘴,你们这些叛逆真是个个死有余辜,来人,给我——”

  ‘杀’字就要出口,万海若突然道:“等等。”

  那位带领人物道:“难道你还有什么遗言不成?”

  万海若道:“我想知道一下,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的。”

  那位带领人物道:“找你并不难——”

  “不容易。”万海若截口道:“最近这一阵子.我不住的搬家,有的时候甚至一天换两个地方,想知道我的确实住处绝不容易。”

  那位带领人物道:“事实上我们已经我到你了,一点也不难。”

  万海若道;“那非有人告密带路不可,能不能让我知道一下、那告密带路的是谁?”

  那位带领人物道:“没有人告密带路。”

  万海若道:“何必呢。你们既然说我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好相的,难道说,你们的心肠那么硬,死都不让人死得瞑目。”

  那⾝材颀长黑⾐蒙面人忽然一声怪笑,说道:“我天生就惜⽟怜香,还是让我来告诉你是谁吧——”

  他越前一步道:“看清楚了,告密带路的人就是我。”

  ⼊耳这话声,纪珠心头又是~阵跳。

  只听万海若淡然道:“你一块黑巾蒙面,唯恐别人看见了你的面目,你叫我如何看清?”

  那⾝材颀长黑⾐蒙面人道:“你的意思,是要让我把脸上的蒙面黑巾拿下来,让你看看我的脸?”

  万海若道:“你愿意么?你敢么?”

  那⾝材颀长的黑⾐蒙面⼊道:“反正你已死到临头。敢倒是没有什么不敢的,只是我不愿意。”

  万海若冷冷一笑道:“弃宗忘祖,卖⾝投靠,既想向虏主邀功,却又畏首畏尾,不敢见人,世上再也没有比你这种人更卑鄙的了。”

  那⾝材颀长只在蒙面人道:“你不用我,我是不吃这一套的。”

  万海若突地目闪寒芒,厉声截口:“弃宗忘祖,卖⾝投靠的无聇败类,你以为看不见你的脸,我就真不知道你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

  “你就是那丧心病狂,反复无常卑鄙小人⽩泰官。”

  纪珠暗道:“对,就是他。”

  只听⽩泰官道:“不错,你真知道,可是万丫头,你知道又如何?”

  万海若咬牙道:“⽩泰官,我是不认识你,可是家师她老人家待你不薄。”

  ⽩泰官哈哈一笑道:“万丫头,不提你那师⽗人就是死,脸上也好看点儿,胡⽟娘她,丑恶秽行一大堆。有其师必有其徒,我替他们把你们这一对丢人现眼的师徒除掉,真要说起来,他们应该感谢我。”

  ⼊耳一声“胡⽟娘”纪珠心头猛震。

  原来万海若竟是胡⽟娘的徒弟。

  有约在先,这件事纪珠不该管。

  但是,现在,纪珠他能不管?

  大哥念伦二哥怀⽟,这个‘⽟’,就是当年的胡⽟娘啊!

  忽听万海若厉喝道:“⽩泰官,往口!你弃宗忘祖,卖⾝投靠已经是死有余事,居然还敢⾎口噴人,侮辱家师,作简直罪该万死,还不纳命!”

  话落,振脫一抖,一柄软剑已握在手中趁科⾎之势,软剑笔直,带着一道寒光便卷向⽩泰官。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万海若出剑发招,一气呵成,而目疾若奔电、分明在剑术上有不俗的造诣。

  奈何,她碰上的是“江南八侠”里的⽩泰官。

  ⽩泰官朗笑声中长剑出鞘,抖起一朵剑花,硬万姑娘的软剑。

  “当!”的一声,火星,软剑了回去,⽩泰官跨步欺⾝,掌中长剑直指万海若。

  行家任何人都看的出来,万姑娘一把软剑,在先天上就吃了亏,如今若不躲闪应变,势必非伤在⽩泰官这一剑之下不可。

  纪珠不能再看下去,他也看不下去了,龙昑长啸声中,腾空拔起,头下脚上,疾而落,半空中做霹雳大喝:“住手。”

  这一声震天慑人,⽩素官⾝躯猛震,手上一顿。

  纪珠已飞⾝落地单掌一挥,拍向⽩泰官。

  ⽩泰官急忙菗⾝飘退。

  有不知死的,一个黑⾐蒙面的內廷好手,悄无声息,长剑一摆,就卷纪珠⾝后重⽳。

  纪珠脑后像长了眼,一声:“你还差得远。”

  单掌后抛,一圈一抓,闷哼声中,长剑已到了纪珠手里,吓得那个黑⾐蒙面的內廷好手连忙爆退。

  纪珠一收长剑,剑尖下垂,道:“⽩泰官,你的伤好了?”

  这时万海若已看清是谁,脫口道:“三少。”

  纪珠道:“万姑娘,你该早告诉我,令师就是胡前辈。

  万海若呆了一呆道:“就是怕给三少添⿇烦。”

  那位带领人物定了定神,跨步上前:“你就是李纪珠?”

  纪珠道:“不错。”

  那位统领人物道:“纳兰公子曾经告诉我,你跟他已经约法三章!”

  “不错,有这回事。”

  “那么官家缉捕叛逆,并没有动铁英他们,你为什么不遵约法,横里揷手——”

  纪珠道:“我想你是错了,我并没有不遵约法。”

  纪珠不让他说话,道:“纳兰公子有没有告诉你,我找弃宗忘儿卖⾝投靠的败类,官家不要伸手⼲涉?”

  “当然有,可是——”

  ⽩泰官突然腾房拔起,直上夜空。

  他一抖长剑就要卷出。

  那位带领人物长剑出鞘,横里一指道:“等一等。”

  就是一指、一顿工夫,⽩泰官已然破空不见。

  纪珠脸⾊一寒,沉声喝道:“是谁不遵约法,你是我剑指官家?”

  那位带领人物道:“李纪珠你不要強词夺理,你说是找⽩泰官,但你横里伸手,也等于妨害了官家缉拿叛逆。”

  纪珠道:“那么双方都没遵约法,两不吃亏,这么办你不动万姑娘三位,我也不追⽩泰官了,一切等错过今夜再说,你认为怎么样?”

  那位带领人物情知闹僵讨不了好去,而且自己也算是理曲的一方,真要是纪珠找上纳兰,或者纪珠剑指官家,他吃不了兜着走,弄不好会来个脑袋搬家。”

  他迟疑了一下,毅然点头:“可以,那么错过今夜——”

  纪珠道:“错过今夜,纳兰再‮出派‬来的未必是你,你担心什么?”

  那位带领人物一怔,一时没能说上话来。

  纪珠道:“你们不是主人的人物,可以请了,剑——”

  他振腕抛出了长剑。

  那被夺了长剑的黑⾐蒙面內廷好手连忙接住,纪珠那一抛之势劲大,他接是接住了,纪珠也没想不让他接住。

  但是,他一连退了儿步,才拿桩站稳。

  只听那位带领人物道:“走。”

  他一挥手,带着他所带领的腾⾝上屋,一闪不见。

  万姑娘带着一将香风,到了纪珠⾝边:“三少——”

  绿云、紫兰也如飞掠到见利:“三少爷。”

  纪珠答了礼,转望万海若:“姑娘,胡前辈安好?”

  万海若肃容道:“她老人家安好。”

  一顿道:“三少——”

  纪珠道:“万姑娘,事到如今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我请姑娘即刻离京。”

  “要我马上离京,为什么?”

  “恕我直说一句,姑娘不⾜以自保。”

  “不,三少,铁霸王伤没好之前,我不能走。”

  “铁大哥自有我跟他手下弟兄们照顾。”

  “别人照顾是别人照顾,可是我欠他的。”

  “万姑娘不欠任何一个人的,凡汉族世胄,先朝遗民,每个人都应该卫护致力于匡复的志士的。”

  “三少。”

  “姑娘,再留下去,不是智举。”

  “至今我一无所成——”

  “姑娘,来⽇方长,匡复大业不是一班可成的。”

  “哪么,至少让我见他一面。”

  “可以,我现在就陪姑娘去。”’

  万海若目光一凝道:“三少不相信我?”

  纪珠是有点不大相信她,但他不便承认,道:“姑娘言重了、我只是怕从这儿到姑娘原来往的地方这段路上,再出什么差错。”

  万海若双眉微扬,显然有点不大爱听,道:“听三少这么说,我是一点儿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了。”

  纪珠道:“上一辈的有不寻常的渊源,彼此不外,有话我也就直说了,事实上地处虏都,敌众我寡,姑娘的自保能力的确不够。”

  万海若眉梢儿又一扬,但她终于还是忍住了,道:“谁叫我面对的是辽东李家的李三少呢,面对李三少,我的确是不敢自満,好吧,就让三少陪我去,不过在三少陪我去之自,我有几句话要对三少说。”

  纪珠道:“姑娘请说,纪珠洗耳恭听。”

  “三少太客气了!”万海若转望二婢道:“你们进去收拾一下,等我跟三少说完话后,咱们就走。”

  绿云、紫兰恭应一声,双双行向堂屋。

  望着二婢进了堂屋,万海若才转过脸来道:“我要先声明一下,我只是把铁霸王当作须眉知己、纯道义之,不涉一点儿女之私。”

  纪珠怔了一怔,道:“铁大哥也这么想么?”

  万海若道:“他的想法是他的想法,我不知道,也无法勉強他怎么想。”

  纪珠心往下一沉,道:“情之一事,无法勉強,我为铁大哥扼腕,同时也为铁大哥感到万分遗憾。”

  “同样的,我也感到很遗憾,如果铁霸王跟我的想法不一样,我更感到歉疚。”

  “那道没这个必要。”

  “还有!”万海若道:“家师她老人家曾经告诉我一些话、待我一些事,不过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既然已经不可能了,就可以直慡地告诉三少,不会脸红。”

  纪珠一怔凝目,他没有问。

  原本能令人脸红的事,不好问。

  万海若抬⽟手掠了掠被夜风吹了的云鬓,微微一笑,只是她这一笑笑得显然不够慡朗,她道:“家师她老人家曾经告诉我,李家有位三少,人品出众、所学⾼绝,代我如果有幸能碰上时,不妨谈谈上一代未了之情,可惜的是,三少已有了那位芙蓉姑娘。”

  纪珠的心头连连震动了几下,说道:“姑娘,今师⾼抬,纪珠感,但是,只怪你我相见太迟了。”

  万海若又微微一笑,这一笑笑得更为勉強:“上一代还能有未了之情,这一代连丝毫缘份都没有。”

  纪珠不好再说话。

  万海若竟也默然。

  突然之间,小院子里的夜⾊,陷⼊了令人极度不安的静寂之中。

  纪珠忙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姑娘就是告诉我这些么…”

  万海若忽地扬眉一笑,这一笑笑得慡朗了:“别的没有了,有又如何,绿云、紫兰收拾好了没有?”

  答应声中,二婢提着两个轻便的小包袱,闪出堂屋。

  万海若轻抬皓腕:“三少请。”

  纪珠一抱拳:“让纪珠带路。”

  话落,长⾝而起。

  …

  纪珠陪着万海著主婢刚进院了,秦⽟松已带着两个弟兄了上来分别见礼,道:“三少、万姑娘。”

  纪珠答礼道:“五哥,铁大哥怎么样?”

  秦⽟松道:“好多了,一觉刚醒,芙蓉姑娘在照顾。”

  纪珠道:“万姑娘要见铁大哥,⿇烦五哥带个路。”

  “是。”秦⽟松微微躬⾝道:“万姑娘请。”“有劳。”万海若一点头,就要迈步。纪珠及时一句:“姑娘,铁大哥不过是刚好一点,不比平时。”

  他是提醒万海若,别在这时候给铁霸王什么刺

  万海若颖悟绝顶,自是一点就透,回头一瞥道:“三少放心,我省得。”

  她带着二婢跟秦⽟松走了。

  万海若等没⼊往后去的夜⾊没多久,芙蓉飞快地奔了过来,直如凌波燕,两眼情意,一脸相思:“你怎么样?”

  纪珠道:“我没什么,你呢?”

  “累一点儿,还好。”话锋一顿,姑娘接着问道:“在哪儿找到万姑娘的…”

  纪珠把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完,芙蓉笑着说道:“万姑娘直比仙丹灵药还好,她这一来,我看铁大哥马上就精神好多了。”

  纪珠心又一沉,也为之一痛,想告诉芙蓉,但是话到口边又忍住了。

  姑娘已看出来了:“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纪现道:‘以后再告诉你。”

  “对了。英蓉何等解事,何等可人,话锋立转:我差点儿忘了,年爷找你⼲什么?有什么特别的事儿?’

  纪珠遂又把随纳兰进宮见驾的事说了一遍。

  “呢!”芙蓉道:“可真没想到,那位会见你,会当面要你辅佐东宮。”

  纪珠没说什么。

  姑娘的确善解人意,话锋又转:“你为什么不进去看看铁大哥?”

  纪珠道:“我看铁大哥的机会多的是,何必非抢这时候?”

  芙蓉听得为之一笑,也満含深情的看了纪珠一眼:“厅里坐吧!”

  纪珠道:“不了,我等万姑娘出来,送她走。”

  芙蓉为之一怔:“送她走,她还要上哪儿去?”

  “她不能再待下去,我送她出城离京。”

  芙蓉脸⾊一变:“这么说,她是来跟铁大哥话别的?”

  “相信她暂时不会让铁大哥知道,好在——只是小别,往后有的是见面时候。”

  芙蓉道:“暂时不让铁大哥知道,那还好——”

  就这么说着话,万海若带着二婢从后头出来了,后头还跟着秦⽟松。

  到了近前,万姑娘道:“看样子铁爷不要紧了。”

  纪珠道:“那就好。”

  秦⽟松道:“万姑娘对爷说,暂时还不能回来住,爷说他不能照顾万姑娘,请三少代为安排了。”

  纪珠心里又一阵难过,道:“我知道,告诉铁大哥,请他放心。”

  “是。”

  纪珠转望万海若:“姑娘,走吧!”

  万海若伸手握住了芙蓉的手:“暂时我不请你上我那儿坐了,等我搬回来后咱们再聚。”

  芙蓉道:“姑娘保重。”

  万海若会意的看了纪珠~眼:“走吧。”

  口口

  寂静的夜⾊里,纪珠站在⾼⾼的城墙上,望着万海若主婢掠下去,也望着她主婢消失在城外的茫茫夜⾊里。

  顿时,对铁霸王,他心底也泛起了一股歉疚之情。

  望望远处提灯巡城的过来了,他才定定神,转⾝跃回了城里。

  脚刚沾地,人影一闪,一个人拦在眼前,赫然是甘凤池。

  纪珠脫口道:“甘大侠。”

  甘凤池道:“三少送走了万姑娘?”

  “甘大使看到了?”

  “我一路跟到了这儿。”

  纪珠竟没察觉,甘凤池不愧名震江南。

  纪珠道:“我认为她不能再留在这儿了。”

  “三少做得对,我仅代表义师谢谢三少。”

  “甘大侠还是会纪珠当外人。”

  “三少,⽩泰官的事——”

  纪珠把找到⽩泰官的经过,连同⼊宮见驾的始末毫不隐瞒的告诉了甘风池。

  甘凤池肃然道:“三少令人敬佩,⽩泰官他就是被杀伏诛,也应该毫无怨言了。”

  “谢谢甘大侠。”

  “那么三少现在——”

  “先找⽩泰官,然后是鱼壳。”

  “⽩泰官躲进大內去了。”

  纪珠一怔:“甘大侠怎么知道?”

  “我一路跟着他,看到他进了紫噤城。”

  纪珠双眉一扬:“正好,省得我多费手脚。”

  甘凤池忙道:“三少要闯大內?”

  纪珠道:“我总不能老待在外头等,而且那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是不是?”

  甘凤池道:“三少有没有考虑到,三少一旦闯了大內——”

  他没说下去。

  纪珠知道他要说什么,双眉扬,道:“甘大侠,那后果不想可知,除非虏主真能不计较,不过我不相信他能做那么大的容忍,事实上就是换我,我也不能容忍,不过大不了辽东李家受到缉捕,可是这种诛除败类的事,总得有个人去做,否则将来任何人都可以出卖致力匡复的我先朝遗民。”

  甘凤池本想揷嘴,但他忍住了,直到纪珠把话说完,他才道:“三少,这还是以后的事,我担心的是三少闯进大內的当时。”

  纪珠两眼奇光一闪,道:“甘大侠是说,凭我一个人之力,在噤卫森严、⾼手如云的清宮大內杀不了鱼壳跟⽩泰宮?”

  甘凤池道:“我不否认事实上一个人的能力有限,我担心三少会——”

  纪珠两眼奇光更盛,糜然一笑:“甘大侠是想助我一臂之力?”

  甘凤池‮头摇‬道:“不是我认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京里铁卫之实力,众所周知,就是加上一两个甘凤池,也于事无补。”

  “那么甘大侠何妨拭目以待,让我一个人试试看。”

  甘凤池道:“三少,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无一人敢忘国仇家恨,无时无刻不在为匡复社稷而尽心尽力,倘若清宮大內那么好闯,虏主早就被刺⾝亡,轮不到今天的你我了。”

  纪珠道:“甘大侠这种说法,我不敢苟同,据我所知,并不是没有能力能闯进清宮大內刺杀虏主,而是杀一个虏主,对我匡复大业并没有多大补益。”

  甘凤池道:“三少,这不是动意气的事,以三少这样的人,应该知道,硬闯清宮大內,并非智举。”

  纪珠又扬了扬眉梢:“那么甘大侠何以教我?”

  “不敢。”甘风池道:“假如能运用一点谋略让人把鱼壳,⽩素官弄出大內噤宮之外,这么一来,既容易动手,又不至于迫虏主太甚,两全其美,三少又何乐而不为?”

  纪珠道:“甘大侠既以此教我,想必也已想到,谁能做这种事。”

  甘凤池道:“以眼下情势论,只要稍用谋略,虏主的任何一位阿哥,应该都乐于合作,而以三少的方便,当然首推雍正最适宜。”

  纪珠两眼奇光连闪,没有说话。

  显然,他是不愿意,甚至不屑那么做。

  甘凤池道:“三少,就兵法论,不折一兵一卒而能攻城陷阵达到克敌制胜的目的,那是上策,上最⾼的谋略,硬闯那是逞意气,也是⾎气之勇,天下之英雄翘楚,凭的不只是武功与力,品德智慧要占七分,兵法上谋略之运用也并不丢人,还请三少为千万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之⾝家命而三思。”

  纪珠又没说话。

  甘凤池跟着又是一句:“嘉定三屠、扬州十⽇,我同胞之尸骨未寒,⾎迹未⼲,假如付出的代价太大,纵然能诛除鱼壳、⽩泰官两个败类,也是不划算的。”

  纪珠心头猛震惊然动容,道:“多谢明教。退我冥顽!”

  甘凤池两眼出奇光闪动,道:“三少从善如流,令人可敬,也让甘凤池为我先朝遗民贺。”

  纪珠道:“甘大侠就叫纪珠汗颜,纪珠马上跑一趟‘雍王府’就此别过。”

  他一抱拳要走。

  甘凤池忙道:“三少请留一步。”

  纪珠道:“甘大侠还有什么见教?”

  甘凤池道:“不敢,甘某有个不情之请,一旦从清宮大內退出,鱼壳跟⽩泰官还请三少手下留情,留他们命。”

  纪珠道:“这是为什么?以他们两个的作为难道还不该死?”

  “不,论他二人之作为,死有余辜,不过甘某认为,他们两个该由甘某押回去受审,请苦大师亲做裁决定夺。”

  纪珠道:“只要使他们受到应得的惩罚,纪珠井不坚持,非要手沾⾎腥不可,不过甘大侠一个人,是否能顺利把他们俩押回去——”

  甘凤池道:“甘某自知功浅力薄,不过甘某可以事先安排好人手接应,而且凭甘某的往,以及⾝怀苦大师令符,届时也必能得到江湖上忠义豪雄之协助。”

  纪珠道:“既是如此,纪珠理当从命。”

  甘凤池抱拳道:“多谢三少。”

  纪珠没多说,又一抱拳腾⾝而去。

  甘凤池站在夜⾊里,望着纪珠飞掠不见,他没再说话,也没动。

  口口

  片刻之后,纪珠抵达了‮定安‬门內,也就是后⽇“雍和宮”的“雍王府”

  他一表明⾝份,站门的戈什哈立即往內飞报。

  抹眼间工夫,年羹尧急步了出来,带着一脸笑道:“兄弟,可真稀客啊!”年羹尧往里让,两个人踏着洁净的石板路往里走,年羹尧一边问:“进宮的情形怎么样?”

  两个人边走,纪珠边叙述经过,毫不隐瞒。

  静静听毕,年羹尧一抬手扬了拇指:“兄弟你够意思,你要是接了那差事,四爷这条路往后可就太不好走,你也真行,就我所知,眼下还没人敢当面顶抗皇上,得罪纳兰的。”

  纪珠道:“对皇上我不敢说,那位纳兰公子,也许是我无求无,也就没把他放在眼角。”

  “只是因为无求无,兄弟你太客气——”

  两个人说着话。年羹尧把纪珠让进了花厅,落座后包⾐献上了茶,然后退出去。

  年羹尧目光一凝:“兄弟,你没事是不会上‘雍王府’来,这时候——”

  纪珠道:“这时候我自知打扰。”

  “这是什么话,我可没这意思,这‘雍工府’你的家只要你愿意随时来去,就怕你见外。”

  纪珠笑道:“四爷跟年爷抬爱,我由衷感——”

  “看,是不是,说见外就见外了吧!兄弟,你也等一会儿,马上兑现也不怕人心里难受。”

  不管是真是假,纪珠听来都颇感动,道:“年爷,我有件事,来求四阿哥。”

  “又来了。”年羹尧叫道:“什么事也用得着你一个求字,你帮了四爷多大的忙?对了。

  兄弟,提起这档子事儿,恐怕你还不知道,大阿哥跟八阿哥惨了。”

  “皇上告诉我,他已得到应得的惩罚。”

  “可没告诉你,他们得到了什么惩罚吧。”

  “那倒没有。”

  “我告诉你,大阿哥被囚噤起来了,八阿哥眼看也要糟。”

  “哦!”“你可不知道,就在大阿哥把东宮咒得生病之初,皇上因为明珠的搬弄是非,说东宮动手打了平郡王纳尔索,贝勒海善,镇国公普奇夺了蒙古人进贡的马匹,放纵妈的丈夫,內务府总管凌普,勒索包⾐下人,也恰好十八阿哥生病,皇上说东宮毫不关心弟弟的病。而且每夜近和城(皇帝帐篷),裂窃机,还说朕不今⽇被鸩,明⽇遇害,昼夜戒慎不宁,本有意思废太子,直邵王大阿哥看管的,哪知道,大阿哥这么一咒,加上他禀奏字八子有帝王之相,不妨立为太子,还有皇上如若想杀太子,不必亲自动手,有人肯做,皇上这才大怒,听说有意废去八阿哥的贝勒爵位呢!”

  纪珠道:“这不是年爷说,我还真不知道,那这么一来…”

  年羹尧道:“这么一来得利的自然是四爷,不过八阿哥还是有他的才⼲,连明珠都捧他,还是不能不防。”

  “明珠捧八阿哥,纳兰卫护东宮,这倒是——”

  “一点也不怪。”年羹尧道:“纳兰是忠于皇上,其他的人他一概不买帐,他老子明珠把他弄进宮去,原是想在皇上⾝边安揷上这么一个,将来对八阿哥会有所助益,没想到纳兰只认皇上,明珠现在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纪珠笑笑没说话。

  这种事,他不便揷嘴,实在也不想多说什么。

  年羹尧目光一凝,话锋一转:“兄弟,就凭你对四爷的大功,还有什么用得着你用求的?”

  纪珠道:“年爷刚才已听我说过了,我必杀鱼壳跟⽩泰官。”

  “是啊,怎么样?”

  “这两个现在躲在大內,不肯出来。”

  年羹尧“哦!”地一在道:“那么兄弟的意思——”

  纪珠道:“就为这件事,来求四爷。”

  年羹尧目光一凝道:“我还是不懂兄弟的意思。”

  纪珠道:“想求四爷想个法子,把鱼壳、⽩泰官赶出大內。”

  年勇尧道:“我明⽩了,兄弟是想在外头下手?”

  纪珠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兄弟不愿闯大內?”

  这个‘愿’字纪珠懂。

  他道:“年爷,我还是真不愿闯大內,我有十分把握,只我闯进大內,不但可以诛杀鱼壳,⽩泰官,而且也能全⾝而退,只是,年爷,这么一来,后果不堪设想。”

  年羹尧一点头道:“对,兄弟不不能不为自己家跟自己人着想。”

  纪珠淡然一笑道:“辽东李家倒并不怕什么,我不能不为自己人着想,可是我也是为大清朝爱新觉罗着想。”

  年羹尧‘哦’了一声。

  纪珠明⽩年羹尧不但是不相信,也有点不服气。

  他接着道:“当真一旦天下皆动,鹿死谁手。还很难说,而且那么一来,对争储的众家阿哥也不利,是不是,年爷?”

  年羹尧一怔:“兄弟,后者,我有点不大懂。”

  恐怕他真的没想到,也有点不信、不服气。

  纪珠道:“天下无事,事唯储君,众家阿哥可以为自己从容部署,文武群臣也有空闲为自己所拥立尽心尽力,但是一旦天下皆动,文武群臣各有专司,众家阿哥一定闲不住.到那个时候,年爷,情势对哪一位阿哥有利?”

  年羹尧沉昑着点头:“有理,我居然没看得那么远、那么透彻,惭愧。兄弟——”

  抬眼凝目,接道:“据我所知,你这个忙,四爷恐怕帮不上。”

  纪珠微一怔:“哦。”

  年羹尧忙道:“兄弟,你可千万别设会,四爷只是个阿哥,鱼壳也好,⽩泰官也好,都是皇上亲自聘自江南,四爷有什么能耐能把他们赶出大內,再说在这节骨眼儿上,谁也不敢轻碰跟东宮有关的事——”

  纪珠一点头道:“这倒是,我没想到,是我強人所难,告辞。”

  他欠⾝站了起来。

  年羹尧忙跟着站起,一脸不安之⾊:“兄弟——”

  纪珠截口退:“年爷不必多说,我完全能了解。”

  他转⾝要往外走。

  年羹尧突然道:“兄弟,等一等。”

  纪珠停步回⾝道:“年爷——”

  年羹尧急急道:“不能把他们赶出大內,把他们骗出大內行不行?”

  纪珠倏然一笑:“怪我没把话说清楚,只能让我在外头下手就行。”

  年羹尧一拍腿,喜道:“那就好办了,四爷没能耐把他们赶出大內,可是把他们骗出大內的能耐绝对有,好在等他们伏诛了了帐,死无对证,查都没法查,你放心,这么一来,我就能替四爷做主。”

  纪珠道:“年爷,我再坐一会儿,您还是去问问四爷。”

  年羹尧目光一凝:“怎么,信不过我?”

  “那倒不是,年爷还不等于是四爷,只是,一经说定,我就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四爷⾝上了,要不然我得先想法子。”

  “我不是已经答应作了么?”

  “为了到时候不让年爷为难,年爷还是现在去问一下的好。”

  年羹尧看看纪珠,点头道:“好吧,兄弟,你坐会儿。”他转⾝走了。

  纪珠没坐,背着手,看起了两边粉壁上的字画,雍王府的悬挂着出自名家手笔,是琳琅満目,美不胜收。

  刚看了两副画,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纪珠一听就听出来了,来的是三个人。

  果然,厅里进来了三个,年羹尧陪着四阿哥雍正允祯,还有个耀眼鹰鼻的瘦老头儿,不用说那是舅爷隆科多。

  四阿哥一进来就道:“我正怪小年呢,你来了也不知道知会我一声,我虽不敢说礼贤下士,至少待客之道我还懂。”

  纪珠过去,浅浅见了一礼:“四爷。”

  这是他,换个人就算不磕头,也得打千。

  四阿哥倒是既豪迈又洒脫,抬手一档道:“咱们之间别讲俗礼,见见.这是我舅舅。”

  纪珠又见一礼:“舅爷。”

  隆科多没答礼,可眯着眼上下直打量:“暇?老四,你跟小年好眼光,就凭这独具的慧眼.不成事才怪。”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笑道:“舅舅,具这种慧眼的可不只我跟小年啊!”隆科多⼲笑了两声,没说话。

  分宾主落了座,四阿哥道:“你的事刚才小年跟我说过了,一句话,只是事成之后,你怎么谢我?”

  纪珠道:“四爷指示?”

  “我可不敢当你这指示二字。”四阿开半正经、半开玩笑道:“这样,事成之后,你正式到我这儿来,我的左手边给了小年,虚右手以待,怎么样?”

  纪珠淡然一笑道:“四爷厚爱,纪珠感,只是。真要让我对四爷有所报事成之后,我最好连认识都不认识雍王府的任何一位。”

  那三位,都是一呆,年羹尧点头道:“这倒是,要是让皇上认作雍王府的人杀了东宮的护卫,尤其是皇上亲自从江南聘来的,那还得了。”

  隆科多道:“老四,你这个生意打错了,愿望落空了。”

  四阿哥微一笑,有点勉強:“不要紧,好在本来就是说笑。”

  一顿,话锋忽转:“其实,纪珠,要谢你还得谢我舅舅,他是我的军师,把那两个骗出来,还得他出本意。”

  隆科多微一点头笑得得意:“这倒还真当之无愧。”

  纪珠欠了欠⾝:“先谢谢舅爷,容后图报。”

  隆科多目光一换:“能不能先透露点儿,打算怎么个报法,让我先⾼兴⾼兴?”

  四阿哥跟年羹尧都笑了。

  笑归笑,可是四道目光都紧盯着纪珠。

  纪珠道:“恕纪珠放肆,既是容后⽇报,现在还没想到,舅爷又何必先把⾼兴搁着?”

  四阿哥、年羹尧大笑,声震屋宇。

  隆科多也笑了,笑着他忽然道:“你急不急?”

  “当然是越快越好,不过还看舅爷方便。”

  隆科多道:“瞧,这个人儿厉害,怎么说他就是不打算领情。”

  又是一阵大笑。

  然后,隆科多沉昑了一下:“这档子事还真不能太急,速则不达,而已之过急,也会引人动疑,听说鱼壳、⽩泰官都精得猴儿似的。”

  纪珠道:“那么您看——”

  隆科多道:“我会尽快给你办,不过我也会拿分寸,这样你就住在雍王府等着,只一办好,也好马上通知你。”

  四阿开道:“对,好主意,舅舅帮我留客,这一招真不容易。”

  纪珠道:“这——”

  “兄弟,别这了。”年羹尧道:“有时候机会是稍纵即逝的,不好找你的人,到时候上哪儿通知你去?”

  纪珠道:“这样好不我的住处,年爷知道。”

  “怎么,纪珠。”四阿哥瞪了眼:“我这府里有刺儿,会扎你?”

  纪珠道:“四爷,不防一万,只防万一,我怕万一动手的时候让人瞧见,所以不管事先事后,我最好别跟雍王府沾上关系。”

  三个人听了又一怔。

  四阿哥道:“这叫強中自有強中手,舅舅这一招竟不灵。”

  纪珠道:“天上神仙府.人间王侯家,四爷要是不怕,我受宠若惊,求之不得。”

  “这——”四阿哥笑得窘迫而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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