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狡计得逞
董婉若道:“姑娘放心,他不会伤害我的,再说,姑娘明智,也该知道这种⾎气之勇逞不得,这种不智之事做不得…”
上官凤头摇说道:“说什么我也不能一个人走…”
董婉若神⾊一整,道:“姑娘难道真要使亲者痛,仇者快么?”
上官风一震,默然未语!
金⽟容一笑说道:“乖儿,她既不愿走,你何必勉強她!”
董婉若听若无闻,望着上官凤道:“姑娘,我有把握他不会伤害我,再说,我即便死,那也不⾜惜,姑娘怎可跟着做无谓的牺牲?”
上官凤柳眉双扬,檀口方张,董婉若沉声又道:“姑娘,别让我负疚终生,也别让我那大哥痛苦一辈子!”
上官凤脸⾊倏变,略一迟疑,毅然点头:“既如此,夏侯姑娘,我走就是…”
董婉若神情一松,娇靥上掠起一丝笑意!
上官凤霍地转注金⽟容,道:“金⽟容,你若敢伤夏侯姑娘毫发,异⽇…”
金⽟容一笑截口说道:“姑娘,虎毒不食子,莫忘了她是我的亲生女儿!”
上官凤未答理,猛一跺⾜,破空掠去!
望着上官凤那美好的⾝影消失在夜⾊中,金⽟容脸上堆着笑,缓缓转注董婉若,道:“乖儿,我又听了你一次话…”
董婉若道:“虽然你为了‘⽟蟾蜍’而不得不听,但这份情我领受了,我不会让你吃亏的,马上还你!”
金⽟容道:“乖儿,⽗女之间说什么吃亏不吃亏,又谈什么还不还…”
董婉若道:“这么说你可以不要那‘⽟蟾蜍’?”
金⽟容笑了笑,道:“乖儿,我所以要那‘⽟蟾蜍’,并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咱们⽗女俩,乖儿你想,一旦仇家到…”
董婉若道:“我懂,覆巢之下没有完卵,⽪之不存⽑将焉附!”
金⽟容点头说道:“正是,正是,乖儿,正是这个道理!”
董婉若冷然说道:“可是我不相信你的话,我也不怕死!”
金⽟容无可奈何地道:“那只有由乖儿你了!”
董婉若冷笑说道:“你明知我不会失信于你…”金⽟容截口说道:“乖儿,那只能说你內心里承认我是你的生⾝⽗!”
董婉若道:“反正你会说话,随你怎么说吧!”袅袅举步往左行去!
金⽟容未说话,却忙举步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之后,董婉若在一株大树旁停下,抬手一指大树下,冷冷说道:“‘⽟蟾蜍’就埋在树下,你自己动手挖吧!”
金⽟容未动,目光一转,笑道:“乖儿,你把它蔵在了这儿?”
董婉若道:“事实如此,信不信由你!”转⾝走向一旁!
金⽟容忙笑道:“乖儿,我怎会不信?我只是没想到…”
董婉若道:“倘若你想到了,就不必我带你来找了,我也许不在人世了!”
金⽟容一叹说道:“乖儿,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总有一天你会明⽩的!”话落,他走近大树,弯探手要挖,倏地他目光转动,微微一笑,陡扬轻喝:“来人!”
只听夜空中有人答应一声,紧接着一条矫捷黑影,疾若鹰隼般掠到,落地躬下⾝形,那是个佩剑中年黑⾐汉子,道:“见过老主人及姑娘,老主人请吩咐!”
金⽟容冷漠地一摆手,道:“那‘⽟蟾蜍’就埋在这株树的树下,你替我挖挖看!”
那佩剑黑⾐汉子,应声出手,翻动长剑,在树下一阵挖掘,转眼间挖了个尺余的洞!
望着黑⾐汉子挥剑挖掘,金⽟容道:“乖儿,怎还没见…”
董婉若道:“我埋了有四五尺深,如今这洞才有多深!”
金⽟容不再说话,全神望着那黑⾐汉子运剑挖掘!片刻过后,树下那个洞,已有四尺多深浅,忽听“当!”地一声,那柄长剑似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金⽟容目中异采飞闪,手一招,黑⾐汉子立即停剑不挖,金⽟容则望着董婉若道:“乖儿,这是了么?”
董婉若道:“该不会错了,我把它装进一个铁盒子里埋在地下…”
金⽟容转望黑⾐汉子,道:“把土扒开看看!”
那黑⾐汉子应声把剑揷在一旁,蹲下去双手扒土,转眼间土已被扒净,那树下洞中,露出了一角生了锈的铁盒!
金⽟容目中异采暴闪,急道:“把盒子取出来!”
黑⾐汉子再度用手扒土,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只铁盒站了起来,他刚站稳,轰然一声,那四尺多深的大洞突然爆裂,泥飞土走,好不惊人!
金⽟容大惊,急忙闪⾝掠向一旁!
适时,那黑⾐汉子大叫一声,丢了铁盒,捂着肚子砰然倒地,一阵踢弹呼叫,随即寂然不动!
金⽟容定过神来再看时,那黑⾐汉子満⾝浴⾎,两条小腿已经炸断飞向一旁,死相惨不忍睹!
他脸上变⾊,机伶一颤,转望董婉若:“乖儿,好险,我若是事先大意,自己去取…”
董婉若像个没事人儿,冷冷说道:“我是为防人偷盗,所以在埋蔵‘⽟蟾蜍’之初,同时埋下了炸药,引信连在铁盒上,只要有人牵动铁盒,炸药立即炸爆,如今它炸爆了,只可惜炸死的是他!”
金⽟容脸⾊好不难看,旋即他強笑说道:“乖儿,要不是我事先多一分小心,你险些铸成大错…”
董婉若道:“不必多说了,如今你要的‘⽟蟾蜍’,就在他⾝旁铁盒中,我已失依恃,要杀你就杀吧!”
金⽟容闪⾝掠过去拾起了那只生了锈的铁盒,双手捧着铁盒,走回来尚未说话,夜空中人影闪动,十余佩剑黑⾐人如飞掠下,人目眼前情景,那为首佩剑黑⾐人一惊说道:“老主人,这是…”
金⽟容冷然截口说道:“过来一个人!”
一众佩剑黑⾐人中应声走出一名,近前躬下了⾝!
金⽟容随手把那只铁盒子递了过去,道:“到一边去把它打开来,小心了!”
那名佩剑黑⾐人应声接过铁盒,掠向一旁!
金⽟容这才望着那为首佩剑黑⾐人道:“他为我捐躯,死得壮烈,带回去觅地厚葬!”
那为首黑⾐人应声挥手,⾝后走出了两个,抬起地上那黑⾐人的尸⾝!
适时,那边那名黑⾐人已毫无惊险地打开了那只“铁盒子”铁盒子里,放着一只其⾊碧绿滴的“⽟蟾蜍”!
他一惊忙叫道:“禀老主人,这是…”
金⽟容淡淡笑道:“我知道,拿过来!”
那名黑⾐人应声奔了过来,双手递上铁盒!
金⽟容伸手取出了那只“⽟蟾蜍”目中异采闪动,脸上堆満了笑容,略一把玩随即蔵⼊袖中,转望董婉若道:“乖儿,谢谢你,咱们走吧!”
董婉若娇靥上微现疑惑⾊,道:“‘⽟蟾蜍’已然到手,你不杀我么?”
金⽟容一叹说道:“乖儿,世上有人杀自己的亲生女儿么?”
董婉若道:“你仍认为我是你的亲骨⾁?”
金⽟容道:“乖儿,不是我认为,而是你的确定,我并不勉強你马上信,我要你一点一点地相信我是你的生⾝⽗…”
董婉若道:“你该知道,那很难!”
金⽟容道:“只要能让你相信,只要能让你别把自己的生⾝⽗当仇人,我不怕难,乖儿,走吧,咱们回去吧!?说着,上前伸手搀扶!
董婉若要躲,但终于她还是任金⽟容搀扶着缓步向外行去,那些佩剑黑⾐人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
走了两步,董婉若突然停了下来,目注金⽟容道:“你为什么不把‘⽟蟾蜍’拍碎看看?”
金⽟容笑道:“乖儿,这只‘⽟蟾蜍’价值不菲,我也爱它玲珑剔透,栩栩如生,拍碎了岂不是太以可惜?”
董婉若道:“你不打算取出它腹內那‘蔵真图’?”
金⽟容道:“咱们为的就是那张‘蔵真图’,焉有不取之理?当初既有人能把它放进去,就该有不伤这只‘⽟蟾蜍’便能把它取出来的办法,我要回去后试试…”
董婉若道:“为什么要等回去后?”
金⽟容笑道:“乖儿,为什么非要在这儿取不可?适才那一声巨响怕不已惊动了好些人了,咱们该早一步离开此地…”
董婉若头摇说道:“为了我自己,你还是现在取出来看看的好!”金⽟容微愕笑道:“乖儿,这话怎么说?”
董婉若道:“那么我说清楚些,为了我自己的命…”
金⽟容皱眉说道:“乖儿,你怎么又来了?‘⽟蟾蜍’已到手,我若有杀你之意,刚才就可以下手了,为什么…”
董婉若道:“或许你另有打算!”
金⽟容道:“我另有什么打算?”
董婉若道:“或许你不让我痛快的死,或许你会用一种比杀我更可怕的手法来对付我,所以我不得不…”
金⽟容苦笑头摇,道:“看来你娘确实害咱们⽗女不浅,为什么你那么相信你娘,而不肯相信我半毫分?乖儿,不必让我取出来看了,有什么话你说吧,我听了也是一样!”
董婉若道:“那么我告诉你,你虽然得到了这只‘⽟蟾蜍’’但有等于无,它对你并没有用,你明⽩么?”
金⽟容很平静,笑道:“乖儿,你是说,它腹內空空…”
董婉若道:“不,这只‘⽟蟾蜍’腹內确有蔵真图!”
金⽟容道:“那么,是这张‘蔵真图’假而不真?”
董婉若头摇说道:“是那张真‘蔵真图’!”
金⽟容笑道:“那它怎会对我毫无用处…”
董婉若道:“因为它腹內只有半张‘蔵真图’,没有那另半张,任何人无法按图索骥,找到那蔵宝的所在!”
金⽟容笑道:“若真是只有半张,那确实有等于无,只是,乖儿,我不信,我不信你会这样对你的生⾝⽗!”
董婉若淡淡说道:“不信你可以把‘⽟蟾蜍’打碎,或者现在取出‘蔵真图’看看!”
金⽟容脸⾊一变,道:“这么说来,是真的了…”
董婉若道:“本来就是真的!”
金⽟容然⾊变,须发俱动,神⾊怕人,但旋即他威态一敛,颓然而叹,悲苦说道:“乖儿,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董婉若冷冷说道:“很简单,为了我自己的命!”
金⽟容悲声说道:“乖儿,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信…”
董婉若道:“你是说,你并未因得到‘⽟蟾蜍’而杀了我?”
金⽟容道:“乖儿,我仍是那句话,世上没人杀自己的亲儿女的!”
董婉若道:“那也许因为你知道我蔵了半张!”
金⽟容⾝形倏颤,缓缓垂下头去,一头灰发在夜风中飞扬,看上去无限凄凉,董婉若面有异⾊,但并未说话!
须臾,金⽟容猛然抬起了头,悲叹一声,道:“好吧,乖儿,随你怎么说吧,今后我不再勉強你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总会有明⽩的一天,尽管你不把我当成生⾝⽗,我却一直认为你是我的亲骨⾎…”
翻腕取出“⽟蟾蜍”两指只一用力“⽟蟾蜍”立即粉碎,⽟屑洒了一地,摊开手,手心上有个小纸卷,他头摇悲笑道:“強仇迫,危在眉睫,到头来乖儿你只给了我这毫无用处的半张‘蔵真图’,眼看着咱们⽗女就要遭人毒手,一幕人伦惨剧即将铸成,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有拼上这条老命了!”两指一捏,那小纸卷粉碎,他随手掺扶住董婉若,道:“乖儿,从今不提‘蔵真图’了,走吧!”
董婉若没动,但躯娇倏泛颤抖,道:“你为什么毁了那半张‘蔵真图’?”
金⽟容道:“乖儿,它加深了咱们⽗女间的误会,我不要它了,今后但凭这条老命跟他们拼了!”
董婉若道:“要知道,没有‘蔵真图’,你无法练成绝世功力,没有绝世功力,你便绝胜不了你所谓的仇家!”
金⽟容満脸悲戚地点头说道:“我知道,但我宁愿死在仇人手里,也不愿让我的亲生女儿把我当成仇人而导致惨绝人寰的人伦悲剧!”
董婉若躯娇颤抖得更厉害,哑声说道:“你真是我的生⾝⽗?”
金⽟容悲声说道:“乖儿,我不再勉強你…”董婉若道:“无须你再勉強,我信了!”
金⽟容头摇说道:“乖儿,还是等事实…”
董婉若道:“事实已经够多了!”
金⽟容道:“乖儿,别太快,⽇后万一再有变化,我受不了的!”
董婉若道:“我既然已经相信,⽇后不可能再有变化了!”
金⽟容⾝形倏颤,道:“乖儿,真的?”
董婉若道:“我向来说一句是一句!”
金⽟容道:“那么你娘的话…”
董婉若道:“也许你说对了,她是记恨于你,所以在你我之间制造了仇恨,把亲⽗女间的这种悲剧当作报复!”
金⽟容倏地老泪夺眶,须发俱颤,垂下头去!半晌,他缓缓抬起了头,脸上挂着泪,胡子上挂着鼻涕,颤声说道:“乖儿,这一天我等了十几年,好不容易…”
董婉若道:“我要说明,我并不以是你的亲生女儿为荣!”
金⽟容头摇说道:“不必,乖儿,只要你承认我是你的生⾝⽗,我就是死也含笑瞑目了,我自己的罪孽,自有我来承当…”忽地头摇悲笑,道:“其实,那能称之为罪孽么?夏侯一修对我不仁,我对他不义,因果循环,一报还一报,这该很公平…”
董婉若道:“那夏侯一修怎么对你不仁?”
金⽟容头摇说道:“乖儿,上一代的恩怨,你不必知道太多,你也没有义务分担,再说,人死一了百了,夏侯一修已死多年,尸骨早随草木同朽,我这犹存的,也不愿指责他了!”
董婉若道:“你要是把我当成你的亲女儿,你就该说!”
金⽟容悲笑说道:“乖儿,你这是何苦?好吧,乖儿,我告诉你,但此处非佳地,咱们离此之后车上谈,好么?”
董婉若道:“这是自己的家,为什么要离开?”
金⽟容头摇说道:“乖儿,你毕竟还是年轻,董天鹤已死,你要我以什么⾝份再在‘金陵’出现?天下大得很,咱们别处另觅佳地,再创基业吧,只要能避仇不死,何愁不能安乐度⽇?”
董婉若默然未语!
金⽟容道:“乖儿,走吧!”扶着董婉若向外走去!
上了马车,赶车的挥了鞭!除了车辕上坐着两个黑⾐人外,其他的有的远远超越车前而行,有的则远远跟在车后迈步!
得得蹄声,辘辘车声,划破“金陵城”的宁静,在夜⾊中传出老远,车行之中,董婉若开了口:“现在可以说了么?”
金⽟容道:“乖儿,你真要知道?”
董婉若道:“不然我就不会再问第二次了!”
金⽟容一叹道:“好吧,乖儿,你听着,你娘只知道我夺了夏侯一修的子,可是她并不知道夏侯一修早在当年也夺过我的子!”
董婉若一怔说道:“夏侯一修也夺过你的子?”
金⽟容点头说道:“正是,乖儿,你可知道我当年是何⾝份?”
董婉若道:“‘千面书生’金…”
金⽟容道:“那只是我的名号,但武林中知道我的⾝份的却很少…”顿了顿,接道:“远在南荒那穷山恶⽔,遍地毒瘴之中,有处世外桃源,那地方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百花⾕’,⾕中有座美轮美奂,几如琼楼⽟宇的宮殿,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温柔宮’…”
董婉若道:“想必那是你的!”
金⽟容点头说道:“不错,乖儿,那‘温柔宮’的主人,就是我‘千面书生’金⽟容,武林中人只知道金⽟容是个武林豪客,却极少人知道金⽟容拥有这么一座宮殿,更拥有风华绝代的美貌娇,富可敌国的财产,实力已抵武林一半的三百名红⾐剑手…”
董婉若道:“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金⽟容苦笑说道:“伤心断肠事,谁愿提?”
董婉若道:“伤心断肠事?”
“是的,乖儿!”金⽟容点头说道:“其悲愤⾜能使我杀尽天下之人,其哀痛⾜能使我不偷生,乖儿,夏侯一修夺我娇事,就发生在那座宮里…”
董婉若道:“他知道你拥有…”
金⽟容道:“他何止知道?他原是那座‘温柔宮’里的人!”
董婉若道:“我明⽩了,他是你三百名红⾐剑手之一!”
“不,乖儿!”金⽟容头摇说道:“他是我內宮八侍之首!”
董婉若道:“內宮八侍之首?是你的侍卫?”
“不错!”金⽟容点头说道:“可是这位外表忠心耿耿的侍卫,却內心暗怀不轨,拐了我的娇,携走了我一半财产…”
董婉若道:“拐?难道说是她愿意…”
金⽟容苦笑说道:“乖儿,那夏侯一修跟如今这位称当世美男第一的‘⽟面游龙辣手神魔’一般地俊美风流,更何况我常在武林走动,一出去就是一年半载?我那娇难耐…”
头摇道:“乖儿,对你,有些话我不便出口,但不用我说你该懂,我不怪她,谁叫我老撇她一人在宮里?我只恨那夏侯一修,我视他如手⾜,待他如兄弟,他竟…”猛然一阵动,住口不言!
董婉若道:“所以你也夺了他的子!”
金⽟容道:“以牙还牙,不该么?”
董婉若道:“本无可厚非,但他那子何辜?”
金⽟容道:“乖儿,夏侯一修一⾝修为不在我之下,我若找他拼斗不一定能讨得好去,何况我也要他尝尝那娇被夺之羞、之怒、之悲、之痛、之恨!”
董婉若沉默半晌始道:“丈夫作孽,却报应在子⾝上,天道何其不公?你说夏侯一修夺去了你的子,那么我娘又是何人?”
金⽟容道:“你娘是他的发,他夺了我那娇之后,另筑金屋蔵之,所以你娘并不知道此事…”
董婉若道:“怪不得未听我娘提起过!”
金⽟容道:“所以说你娘只知道我夺了夏侯一修的子,并不知道夏侯一修夺过我的子,是个不忠实的丈夫!”
董婉若道:“所以那夏侯岚只知道你夺了他的义⺟,害得他义⽗家破人亡,最后横剑自绝,并不知道他那义⽗…”
“不错,乖儿!”金⽟容道:“似这等禽兽行径,他怎会告诉夏侯岚?”
董婉若道:“恐怕说给夏侯岚听,他也不会相信!”
“那是当然!”金⽟容道:“谁不相信自己的亲人?”
董婉若道:“你那子,她如今还在么?”
金⽟容点头说道:“她活得好好的,怎会不在?不但犹在,并且带着她替夏侯一修生的女儿,到处找我为她那所谓丈夫报仇…”
董婉若“哦!”地一声道:“莫非你所说的強仇就是…”
“正是,乖儿!”金⽟容苦笑点头,道:“就是她!”
董婉若冷笑说道:“没想到她会反过来为夏侯一修报仇…”
“乖儿!”金⽟容道:“恩爱的枕边娇,一旦变了心她会把你视为眼中之钉,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更何况她那俊美郞君是因我而死?”
董婉若道:“好个不知羞聇的女人,她叫…”
金⽟容道:“‘罗刹夫人’⽩如冰!”
董婉若冷哼说道:“⽇后我若见着她…”
金⽟容苦笑说道:“乖儿,若见着她,你我⽗女俩非死不可!”
董婉若道:“你的功力不及她么?”
金⽟容道:“倘比她⾼,我还怕个怎地?”
董婉若默然未语,半晌突然一声颤呼:“爹…”
金⽟容一震,道:“乖儿,你叫什么?”
董婉若流泪说道:“爹,我不知道您有这么一段悲惨…”
“乖儿!”金⽟容⾝形倏颤,热泪盈眶:“这声爹盼了十多年了,乖儿,乖儿…”他颤抖的手臂一张,董婉若一头扑进他怀里…
金⽟容双目之中闪动着异采,边也浮现起一丝诡异笑意,脸上更带着琊,可惜,董婉若没看见!
半晌,金⽟容始抚着董婉若満头秀发,拍着她那秀肩,带泪而笑,柔声说道:“乖儿,别哭了,快擦擦泪,要哭爹更要心疼了,过去的不提了,无论怎么样,你都是爹的好女儿,爹绝不会怪你的,好了,乖儿,抬起头让爹看看!”
董婉若柔顺地抬起螓首,娇靥上満是泪渍,双目微红,直如带雨之梨花,楚楚动人!
这,看得金⽟容又一阵动!忽地,他笑了:“乖儿,这才是爹听话的好女儿,要是再哭让车外路人听见了,准以为爹抢了谁家的大姑娘呢!”
董婉若也赧然失笑,但她旋即敛去笑容,道:“爹,您不该把那半张‘蔵真图’毁掉…”
金⽟容头摇叹道:“只能挽回乖儿,爹连命都舍得,何在乎半张‘蔵真图’?”
董婉若道:“可是,没有‘蔵真图’,您怎么能…”
金⽟容眉锋一皱,笑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爹已经把那半张‘蔵真图’毁了,还有什么办法,说不得只有跟她拼一拼了!”
董婉若头摇说道:“明知不敌而拼,那是不智之举,再说您绝不能败在她手里,任她猖獗!”
金⽟容道:“那么,乖儿,你说怎么办?”
董婉若沉昑了一下,道:“爹,她追的很紧么?”
金⽟容道:“她追的是相当紧急,不过,假如爹想躲,那躲她一个时期谅也不是难事,乖儿,你有什么⾼策?”
董婉若道:“我想凭那另半张‘蔵真图’试试!”
金⽟容目中异采一闪,道:“乖儿,试什么?”
董婉若道:“试试看能不能找到蔵宝!”
金⽟容头摇说道:“乖儿,天下如此之大,凭半张‘蔵真图’,那恐怕不容易!”
董婉若道:“这个我知道,但目前咱们只有这个办法可行!”
金⽟容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好吧,试试看也好,能否凭那半张‘蔵真图’找到蔵宝,那就要看咱们⽗女俩的运气如何了…”顿了顿,接道:“乖儿,那另半张‘蔵真图’蔵在何处?”
董婉若娇靥一红,道:“爹,这要找那位上官姑娘了!”
金⽟容神情一震,道:“怎么,乖儿,你把那半张‘蔵真图’给了她?”
董婉若点头说道:“是的,爹,但她并不知道!”
金⽟容一怔,诧声说道:“乖儿,这话怎么说?”
董婉若道:“她临走的时候,我给了她一只信鸽用丝囊装着,而那半张‘蔵真图’就被我在丝囊的夹层里…”
金⽟容急道:“乖儿,你没对她说么?”
董婉若头摇说道:“没有…”
金⽟容击掌叹道:“乖儿糊涂,万一她放了信鸽之后随手丢弃了丝囊…”
董婉若头摇说道:“那倒不会,我嘱咐过她,我说那丝囊异常珍贵,要她千万蔵好,谅她不会丢弃的!”
金⽟容神情稍松,道:“但愿如此,可是乖儿,你为什么不对她说明…”
董婉若道:“我原想在那儿碰见夏侯岚,再当场说明,取出来合成全图的,没想到她没有找到夏侯岚,当时我也忘了再告诉她…”
金⽟容头摇说道:“还好她没有找到夏侯岚,否则一张‘蔵真图’岂不送给了他,咱⽗女也要遭殃了,乖儿…”眉锋一皱,道:“人海茫茫,宇內辽阔,那上官凤又不知往哪儿去了,要找她谈何容易?又何时才能找到?”
董婉若倏垂螓首,道:“爹,都怪我…”
金⽟容忙道:“乖儿,别这么说,这不怪你,谁叫爹自己…”一叹改口说道:“不提了,即刻倾全力找寻上官凤就是,无论如何在短期內也要找到她,要知道咱们躲不了太久的!”
董婉若道:“那么,爹,咱们上哪儿去找?”
金⽟容未答,陡扬轻喝:“到了什么地方了?”
只听车外有人应道:“禀老主人,前面就是‘秣陵关’了!”
金⽟容道:“招呼他们一声,‘秣陵关’停车歇息!”
随听车外那人应了一声,一阵⾐袂飘风声掠起,如飞而去,适时,董婉若忍不住问道:“爹,您有了办法了?”
金⽟容点头说道:“爹是有了办法了,而且这办法还不错!”
董婉若忙道:“爹,是什么办法?”
金⽟容一笑说道:“乖儿,别急,到了‘秣陵关’歇息时再说!”
董婉若不问,却道:“爹,为什么要在‘秣陵关’歇息?”
金⽟容笑道:“因为人马都累了,再说,那上官凤虽然也离开了‘金陵’,但以她的脚程绝离不开‘金陵’太远,所以这地方该是最好的着手地方,明⽩么,乖儿?”
董婉若点了点头,道:“您的用意我明⽩,只是那办法…”
金⽟容截口笑道:“爹不说过了么?到了‘秣陵’再说?”
董婉若默然未语,但她旋又说道:“爹,不管您用什么办法寻找上官姑娘,我跟您商量件事…”
金⽟容道:“说吧,乖儿,只要你说,爹无不依你!”
“谢谢您!”董婉若道:“找到了上官姑娘后,最好由我向她要…”
金⽟容道:“乖儿是怕我会…”
“那倒不是!”董婉若道:“像她这么一个女儿家,论起来也是您的后生晚辈,您怎会对她怎么样,我的意思是说,由我向她要较好,因为那丝囊原是我的,再说…”
金⽟容截口笑道:“也不能让她知道咱⽗女间的误会冰释了,对么?”
董婉若道:“对是对,但并不一定怕她知道,您知道,她自然是相信夏侯岚的,这件事又非三言两语所能解释得清楚,所以还是先别让她知道的好!”金⽟容点头说道:“乖儿顾虑的极是,万一她要是不肯还呢?”
董婉若头摇说道:“她不是那种人,再说她也没有理由不还!”
金⽟容道:“乖儿,爹是说万一!”
董婉若道:“爹,这件事没什么万一!”
金⽟容微微一笑,道:“她若已发现那半张‘蔵真图’呢?”
董婉若头摇说道:“爹,她不可能发现…”
金⽟容笑道:“乖儿,这就有万一了,再说,你等于提醒了她…”
董婉若呆了一呆,道:“我提醒了她?”
“不是么?”金⽟容道:“一只丝囊能值几何?你却告诉她那只丝囊珍贵异常?我担心她一定留了意,必会察看,乖儿该知道,那上官凤冰雪聪明,玲珑剔透…”
董婉若淡然说道:“爹,她若已发现那半张‘蔵真图’,一旦咱们找到了她,她更会还,她绝不会把它呑没的!”
金⽟容道:“呑没她倒不会,只怕她要给夏侯岚…”
董婉若道:“除非她已经给了夏侯岚,否则的话,我找到了她,向她索取,我认为她会马上还给我的!”
金⽟容微一点头,道:“乖儿,但愿如此了!”
接下来,车內一阵沉寂,但闻车外的得得蹄声,辘辘车声,划破夜⾊向前驰进…
采石矶是长江下游的风景古迹,地当安徽当涂,周十五里,⾼百仞,西接大江,,三面俱绕清溪,一名翠螺山。
采石矶在历史上是个兵家重地,三国时孙策攻刘繇由此渡江,隋初韩擒虎伐陈曹夜袭采石,最著名的战役,像南宋虞、允文大败金兵于采石,明初常遇舂以两下采石,大破异族的元军,清代太平天国之役等等。
在采石矶上,最令人神往的,莫若那著名的“太⽩楼”因此采石矶又与诗人结了不解缘。
这座楼又名李青莲学士祠,三重飞檐,楼台甚⾼,空宇甚广,楼下为座像,三楼有李⽩醉卧像,如老杜诗:“李⽩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这座祠建于何时,无确实记载,据陆放翁游青山记所载,谓李⽩墓碣上有唐刘全之文,为贞元六年四月七⽇,祠或后之。
至于李⽩之死,如王定保摭言,谓月夜与崔宋之自采石至金陵,着锦袍坐舟中,旁若无人,后因不得志,于舟泊采石时,因醉⼊⽔中捉月溺死,但无可考据。由当时诸贤之文章中看,李⽩则是病死的。
不过,李⽩因信服诗史中三谢之一的谢玄晖,而谢葬于与采石相对之青山,所以李⽩也爱青山之壮丽,死后也设墓青山之北麓,使此历史上谢李二大诗人,,生不同时,死则同地是实!
太⽩楼虽不如⻩鹤楼⾼,江面也不像江汉那么宽,但附近有天门、西梁诸山,拥翠排青,横挂天际,如李⽩诗:
“登⾼淮现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孤帆远影碧山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朝辞⽩声彩云间,千里江陵一⽇还”
写江景均有传真述奇之妙。
而此时,在这“太⽩楼”的三楼上,正坐着一男二女三个人,男的,是个俊美绝伦,洒脫飘逸的青⾐客!女的,一个是中年⽩⾐美妇人,一个则是位美⽩⾐少女!
正是夏侯岚与“罗刹夫人”⽩如冰、⽩素贞⺟女!
夏侯岚神⾊黯淡,两眼失神,人显得很颓废,呆呆地望着楼外长空出神!⽩素贞则神⾊难以言喻,美目流传,不时向着夏侯岚投过焦虑一瞥,眸子中含着无限的愁意!而那“罗刹夫人”⽩如冰,则闭目盘坐,不言不动!
这“太⽩楼”上,是一片静默!就这么静默着,良久,良久。
突然“罗刹夫人”⽩如冰睁开美目,美目中森冷寒芒直望空出神的夏侯岚,冷冷说道:“你考虑好了么?”
⽩素贞一惊,连忙垂下目光!
夏侯岚没回头,也没收回目光,淡淡说道:“我本就没有考虑,有什么好不好的?”
自如冰脸⾊一变,扬眉说道:“那么你呆坐半天…”
夏侯岚道:“我只在想那些绝妙好辞!”
⽩如冰微愕说道:“什么绝妙好辞?”
夏侯岚缓缓收回目光,缓缓转过了⾝,抬手往⾝左一指,那是咏“太⽩楼”的一付对联,他道:“侍金銮,谪夜郞,他心中有何得失穷通?但随遇而安,说什么仙,说什么狂,说什么文章声价,上下数千年,只有楚屈平,汉曼倩,晋陶渊明,能仿佛一人次。
踞危矶,俯长江,这眼前更觉天空诲阔,试凭栏远望,不可无诗,不可无酒,不可无奇谈快论,流连四五⽇,岂惟牛渚月,⽩贮云,青山烟雨,都收来百尺楼头。你看见了么?”
⽩如冰冷冷说道:“我眼不瞎,看的清楚!”
夏侯岚淡然一笑,道:“这不是绝妙好辞是什么?”
⽩如冰道:“是绝妙好辞,可是,难道说我带你到这采石矾上‘太⽩楼’头,就是让你欣赏这绝妙好辞的么?”
夏侯岚微一头摇,道:“话不是这么说,这趟‘太⽩楼’,不虚此行,我的感触很多,得到的启示也很大。”
⽩如冰冷冷说道:“你说说看?”
夏侯岚淡然一笑,道:“傲宇內,困沙滩,我心中有何得多穷通?但随遇而安,说什么游龙,说什么神魔,说什么叱咤风云…”
⽩如冰截口说道:“这就是你的感触,你得到的启示?”
夏侯岚道:“不是么?我的遭遇不跟李青莲差不多么?”
⽩如冰冷笑说道:“昔⽇傲夸宇內,如今龙困沙滩,你以为即便你功力犹在,我便奈何你不得么?”
夏侯岚淡淡说道:“你功力虽⾼我半筹,我固难敌,但安然脫⾝总有把握!”
⽩如冰道:“你的襟倒洒脫,到了这般时候还有心情…”
夏侯岚道:“正如上联所说,但随遇而安!”
⽩如冰变⾊叱道:“别顾左右而言他,我并没有太好的耐!”
夏侯岚双眉陡耸,但倏又头摇一叹,道:“⽩前辈奈何这般不能相信人?他老人家的确已…”
⽩如冰道:“你考虑的结果,就仍是这句话么?”
夏侯岚道:“⽩前辈,这是实情!”
自如冰道:“奈何我不信他已经死了,更不信他有横剑自绝的勇气!”
夏侯岚双手一摊,道:“前辈执意不信,我无可奈何,我说过,我愿代他老人家承受一切,只有任前辈处置了!”
⽩如冰道:“你当我不会那么做么?”
夏侯岚道:“我没有这么说,前辈的⾝受,是每一个女人所难忍受,心中之仇恨不想可知,自是应该…”
⽩如冰道:“那你为什么不肯说出他的蔵处?”
夏侯岚道:“前辈,我不是不说,而是他老人家确实已仙逝多年,前辈如果非要我说不可,我只能说他老人家现在西天极乐…”
⽩如冰然⾊变,道:“夏侯岚…”
夏侯岚截口说道:“前辈,倘他老人家犹健在,我敢这么说么?””
⽩如冰冷笑说道:“但得避仇不死,什么话不能说?”
夏侯岚脸⾊微变,道:“前辈不信也就算了!”
⽩如冰道:“我当然不信!”
夏侯岚道:“那么,我说过,师债徒还,任凭前辈处置就是!”⽩如冰厉笑说道:“好,我先在你⾝上索还,成全你这个好徒弟!”盘坐未动,探掌向夏侯岚抓去!
夏侯岚两眼一闭,不言不动!
⽩素贞面有惊慌焦急⾊,她刚要张口!
⽩如冰皓腕倏沉,收势说道:“夏侯岚,你是料准了我自惜⾝份,不会向一个后生晚辈,尤其像你这么一个功力毫无的人下手!”
⽩素贞神情一松,连忙垂下目光!
夏侯岚睁眼说道:“谢谢前辈,手下留情…”
⽩如冰道:“不必谢我,你就是夏侯一修的亲骨⾁,我也不能向你下手,何况你仅是他的螟蛉义子?就算我相信他已经死了,那么你告诉我他葬在何处?”
夏侯岚脸⾊一变,道:“人死一了百了,纵有深仇大恨也该算了,前辈难道仍不肯放过么?”
⽩如冰咬牙说道:“我放过他,我这被遗弃之仇恨找谁雪报?”
夏侯岚道:“前辈,我说过,师债徒还…”
⽩如冰道:“夏侯岚,你可莫要我!”
夏侯岚道:“前辈,恕我斗胆直言,他老人家遗弃了前辈,那是他老人家的不对…”
“何止不对?”⽩如冰道:“他该死!”
夏侯岚淡然接道:“如今他老人家已仙逝多年,假如前辈仍不肯放过,那就是前辈的不是了!”
⽩如冰道:“我不是?我报雪遗弃的仇恨,这是我的不是?”
夏侯岚道:“报此仇恨,那是理所应当,但前辈,他老人家已然仙逝多年,如前辈仍不肯放过,那就该另当别论!”
⽩如冰道:“你要我就此算了?”
夏侯岚道:“前辈认为不该么?”
⽩如冰道:“你要我含恨而殁,死难瞑目?”
夏侯岚叹道:“前辈,他老人家已然仙逝,而且是横剑自绝。前辈这心中的仇恨,也该消消了!”
⽩如冰冷笑说道:“你说的倒容易,倘若你是我…”
夏侯岚道:“我绝不再谈什么报仇雪恨!”
⽩如冰道:“那因为你不是我!”
夏侯岚一叹说道:“前辈,俗话说,一⽇夫百⽇恩…”
⽩如冰厉声说道:“他不仁,岂能怪我不义!”
夏侯岚道:“固然,前辈,他老人家千错万错,但他老人家已横剑自绝,这还不能尽赎前衍么?”
⽩如冰道:“可惜他并不是对自己作为悔悟,对我感到愧疚!”
夏侯岚道:“前辈怎知不是?”
⽩如冰道:“你又怎知他是?分明他是对自己的儿…”
夏侯岚截口说道:“前辈,这难道非说出口不成么?”
⽩如冰道:“固然不必,但我不认为他是对我…”
夏侯岚道:“前辈只执意报仇雪恨,有件事不知前辈有没有想到?”
⽩如冰道:“什么事?”
夏侯岚望了⽩素贞一眼,道:“⽩姑娘可是前辈为他老人家所生?”
⽩素贞头垂得更低!
⽩如冰冷然点头,道:“不错,但他不配…”
夏侯岚道:“姑不论配不配,⽩姑娘是他老人家的亲生女儿,该是前辈不能否认的铁一般事实!”
⽩如冰道:“不能否认又如何?”
夏侯岚道:“前辈带着⽩姑娘到处找他老人家报仇,便即是他老人家犹健在,前辈找到了他老人家,一旦兵刃相向,仇恨得报,我请问,⽩姑娘将何以自处?”
⽩如冰呆了一呆,旋即冷冷说道:“找他报仇的是我!”
夏侯岚道:“但⽩姑娘总是两位的亲生!”
⽩如冰厉声说道:“他遗弃了女,我不认他为夫,她也不认他为⽗!”
夏侯岚道:“前辈,无论怎么说,⾎总浓于⽔!”
⽩如冰脸⾊一变,道:“但在她体內流动的只有仇恨,不信你问问她!”
夏侯岚头摇说道:“前辈,我不愿让⽩姑娘为难…”
⽩如冰美目寒芒一闪,道:“你是说她怕我,我迫她?”
夏侯岚道:“我不敢,也没有这么说!”
⽩如冰霍然转注⾝边爱女,道:“贞儿,你自己说给他听听!”
⽩素贞躯娇一震,没抬头,也没说话!
⽩如冰双眉微扬,喝道:“贞儿,你听见娘说话了么?”
⽩素贞⾝形倏晃,仍未抬头!
⽩如冰脸上变了⾊,方待再叱喝!
⽩素贞猛然抬头,美目含泪,躯娇煞⽩,颤声说道:“我娘说的不错,我不认这个爹,也没有这个爹,对他,我心中只有仇恨,只有仇恨!”倏又垂下螓首!
⽩如冰转望夏侯岚,香边浮现一丝冰冷笑意,道:“你听见了么?”
夏侯岚点头说道:“听见了,而且字字听的清楚!”
⽩如冰道:“那么你如今就该明⽩…”
“我明⽩!”夏侯岚淡然截口说道:“前辈是位明智⾼人,也该明⽩,这,让⽩姑娘心中是什么感受,将来会有什么后果,我以为前辈不会没想到,但前辈却因个人之⾝受,迫爱女,一意孤行,我认为前辈这不是报仇雪恨,而是在亲手摧残自己的女儿!”
⽩如冰脸⾊铁青,神态怕人,道:“夏侯岚,你说什么?”
夏侯岚淡然说道:“前辈该听见了,我没有说错,前辈又何必自欺欺人?”
⽩如冰⾝形颤抖,冰冷说道:“夏侯岚,你敢这么说我,不怕我杀了你么?”
夏侯岚扬眉说道:“前辈如今要杀我,那是易如反掌吹灰,可是,前辈,我若怕死就不会冒这触怒前辈之险了!”
⽩如冰毫无表情地道:“夏侯岚,你刚才说,你的遭遇很像李⽩?”
夏侯岚微微一愕,倏地笑道:“不错,前辈,这话是我说的!”
⽩如冰道:“你知道李⽩是怎么死的?”
夏侯岚淡然说道:“据传说,他是舟泊采石,因醉⼊⽔捉月而死!”
⽩如冰道:“那么,倘有人由这‘太⽩楼’上跳下江中,那死法是否也该跟李⽩一样了?”
⽩素贞猛然抬头,娇靥上満是惊骇⾊!
夏侯岚淡笑说道:“不错,前辈,虽⽇夜有别,一醒一醉,一个捉月,一个堕⽔,但也勉強可以凑合了!”⽩如冰道:“那么我为这‘采石矶’再添⾜堪流传的一桩!”
夏侯岚一笑站起:“生不同时,死同地,但得与李青莲共流传,葬⾝这滚滚江流东逝⽔中,埋骨这牛渚月,⽩贮云,青山烟雨之间,虽死何憾?也正其所,前辈只管请!”
⽩如冰道:“你知道,世上还没有人敢这么当面说我!”
夏侯岚道:“我能为第一人,何其荣幸?”
⽩如冰道:“你也该是最后一个!”
夏侯岚笑道:“为当世绝无仅有,我更感骄傲!”
⽩如冰道:“夏侯岚,我不是吓你!”
夏侯岚道:“我明⽩,前辈只管请出手!”
⽩如冰目中杀机一闪,道:“不用你催促!”缓缓抬起了右掌!
⽩素贞惊骇呼道:“娘!”
⽩如冰听若无闻!
⽩素贞忙又唤道:“娘!”
⽩如冰突然厉声说道:“贞儿,你愿意他这么说我么?”
⽩素贞一颤忙道:“贞儿不敢,但您怎好…”⽩如冰冷然说道:“怎好什么?他不该杀?”
说话间她那只懔人的⽟手已然抬起,只消一翻,夏侯岚就非应势飞起,飞出“太⽩楼”外,坠人波涛汹涌的大江中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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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楼。
菗刀断⽔⽔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一般地裂石穿云,劲气十⾜!
显然地,这是两个武林人物!
显然地,他两个喜爱李青莲的诗!
更显然地,他两个都离不开酒!
忽地,夏侯岚眉锋为之一皱!
而适时,一阵杂不稳的步履声由远而近,听步履,那两个登上了“采石矶”听步履,那两个更上了“太⽩楼”!
果然,楼梯一阵登登连响,这“太⽩楼”最⾼一层的三楼前,既踉跄而又摇晃地上来两个人!
这两位甫一登楼,立即酒气薰人!
再看看这两位的长相,都令人发噱!
左边那一位,年纪约摸五十上下,既矮又胖,活像一个⾁球,四肢既耝又短,穿着一⾝既有酒渍又有油污的青衫,満头发,虬髯如猬!
那张红红的胖脸上,一双醉眼眯着,似乎永远睁不开,鲜红的酒糟鼻子,那张嘴,犹自咀嚼个不停!
那既厚又大的一只胖手里,提着一只大硕无朋的朱红酒葫芦,摇晃着一仰便是一口,酒顺着胡子滴!
右边的那位,既瘦又小,尖嘴猴腮,也有五十上下年纪,两只耗子眼转,一口⻩牙,几山羊胡子,偏偏他穿着一⾝既宽又大的黑⾐,头上还扣顶大帽子,看样子一阵风能把他吹上云霄,他手里,提着一只狗腿!
就是这么两付尊容,人目这两付尊容,夏侯岚眉条皱得更深,连忙把脸转向栏杆!
其实,用不着,那两位本目不斜视,旁若无人,上得楼来,摇晃着砰然坐下,那胖老头一口酒下肚,抹了抹嘴,然后才睁着醉眼瞅上了对面的瘦老头:“老艾,这儿是什么地方?”
瘦老头啃了一口狗腿,愣愣地道:“不知道!”
这敢情好,两个都不知道!
胖老头眼一瞪,道:“混帐,不知道你拉我来?”
瘦老头眨动着两只耗子眼,有点傻里傻气:“东方老儿,你管它是哪儿呢?反正这地方不错,能喝酒,酒醉困来时,地方大得够觉睡不就行了?”
胖老头眼一眯,点头说道:“对!对,睡醒了拍拍庇股走路,管它是哪儿!”
于是,两个人不再说话,酒葫芦传来传去,狗腿递去递来,大口大口地吃喝个不亦乐乎!
过了一会儿,忽听瘦老头“咦!”地一声直了眼,然后伸出那満是油污的手,一指夏侯岚,道:“东方老儿,你快瞧,有人比咱们来得早!”
胖老头一怔说道:“在哪儿,我不信!”说着,他也转了头,⼊目夏侯岚,他也为之一怔:“这小子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们刚才怎未瞧见?”
“太⽩楼”虽大,但还不至于大得躺着个人也瞧不见!
瘦老头头摇得像货郞鼓:“我也没瞧见,我也没瞧见,东方老头,他怎么不动?”
胖老头忽地咧嘴一笑,道:“瞧这小子的打扮,大半是个啃书本的酸秀才,要不就是什么诗人墨客,跟咱俩一样地也到这儿来喝酒浇愁,发抒所怀,喝醉了倒头就睡…”
“不对,”不对,”瘦老头头摇说道:“东方老儿,我没闻见酒味儿!”
胖老头一怔,抬起那満是油污的胖手抓上一头发,皱着眉,満脸疑惑地道:“那这小子是⼲什么的,瞧他这⾝打扮,也不像穷得逢人便伸手,连个觉睡地方也没有的人…”
“东方老儿!”瘦老头忽地瞪着眼叫道:“不妙,这小子别是一时想不开,跑到这儿伸腿瞪眼咽了气,待会儿让人看见说咱们谋财害命,快走…”
“放庇!”胖老头一瞪眼,道:“我明明听见这小子还有口气儿!”
瘦老头一怔,愣愣说道:“这么说他不是尸…”
胖老头道:“大半是装死!”
瘦老头眨动了一下耗子眼,迟疑着道:“那么,东方老儿,你叫叫他!”
胖老头道:“叫他⼲什么?”
瘦老头道:“好好儿地他为什么装死?”
胖老头一头摇,一脸肥⾁颤,道:“不知道,想必他有装死的瘾!”
瘦老头微一头摇,道:“东方老儿,以我看这小子准是个聋子!”
胖老头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个聋子?”
瘦老头道:“你没见他直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么?要不是聋子,咱们说了大半天,他怎么没有一点反应?”
胖老头哼了一声,道:“你没听我说他是装死么?既然装死还能有反应?”
瘦老头呆了一呆,道:“让他装,我拿狗腿砸他一下试试!”
说着,扬起手中狗腿便要丢!
胖老头忙伸手一拦,道:“老艾,不行!”
瘦老头一怔,手停在半空,道:“怎么不行?”
胖老头道:“难怪人家说你傻,这小子要是也喜喝酒啃狗腿,你这一砸,他提起狗腿便吃,你我吃什么?”瘦老头愣愣地垂下了手,点头说道:“对,对,不能砸,不能砸,那你说怎么办?”
胖老头道:“我看这小子不是好东西,他装死让他装去,咱们吃喝咱们的,吃喝完了咱们拍拍庇股走路,让他一个人在这儿喝风好了!”
瘦老头又愣愣地点了头:“对,对,东方老儿,还是你行,好主意,好主意!”
胖老头歪着头咧嘴笑道:“当然我行,人家都说我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疯!”
“那…”瘦老头眨动着耗子眼,问道:“东方老儿,人家都说我傻,我真傻么?”
胖老头点点头道:“我看你是真傻,不过,是不是真傻,也只有你自己明⽩!”
瘦老头点头说道:“说得是,说得是,我一点都不傻,谁都骗不走我这只狗腿!”
凭这么两个人,竟能振吭⾼昑李太⽩的诗?
于是,他两个又是一阵吃喝!
半晌过后,胖老头突然抬了头,诧声说道:“老艾,怪了!”
瘦老头一怔忙道:“东方老儿,什么怪了?”
胖老头望着夏侯岚道:“这小子真沉得住气!”
瘦老头道:“那不要紧,我有办法让他沉不住气!”
胖老头忙道:“老艾,你有什么办法?”
瘦老头道:“骂他两句给他听听!”
胖老头一头摇,道:“我看没有用,这小子⽪厚得很,拿鸟打不透,他会怕你骂,你把他骂的狗⾎噴头,恐怕他还是一动不动!”
瘦老头道:“那…那怎么办?”
胖老头道:“我有个好主意,准让他马上动!”
瘦老头忙道:“什么好主意?”
胖老头道:“你把狗腿扯下一块,往他嘴里塞塞看?”
瘦老头把狗腿往怀里一收,道:“那不行,我舍不得!”
胖老头道:“你舍不得那就没办法了!”
瘦老头迟疑了一下,道:“东方老儿,他要真吃了,你我岂不少吃一口了?”
胖老头头摇说道:“看这小子的一⾝打扮,不像是吃狗⾁的人!”
瘦老头道:“那我就扯下一块试试!”说着,他伸手扯下一块狗腿,摇晃着站了起来!
至此,夏侯岚不能不动了,霍地转过头来,皱眉说道:“二位,够了,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瘦老头吓了一大跳,往后一退,忙道:“你别吓唬人行么?要说话也不先打个招呼!”胖老头咧嘴笑道:“怎么样,老艾,灵了吧?”
瘦老头没答理,把⾁往嘴里一塞,一边嚼一边瞅着夏侯岚,愣愣地问道:“小子,你真没死?”
夏侯岚苦笑说道:“死人焉会说话?”
瘦老头一怔,道:“对了,死人不会说话…”跟一瞪,接道:“那你小子⼲什么装死吓唬人?”
夏侯岚苦笑说道:“我哪是装死,我只是不能动而已,我跟二位素昧平生,怎好贸然跟二位打招呼说话?”
瘦老头将头连点地道:“有理,有理…”转注胖老头,道:“东方老儿,他说他不能动!”
胖老头两眼一翻,道:“听他的,这小子不但会装死,而且会骗人,咱俩都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他能骗得了么,又没人拿绳子绑着他,他为什么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