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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漕帮拦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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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山月说完话,迈步就要往后宅走。

  后宅又传来话声:“来人停步,我家老爷这就出去!”

  “扬州”盐商第一家的主人要出见了。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也是不到⻩河心下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既然要见的人要出见了,关山月也就收势停住,没再往后宅走。

  转眼工夫之后,大厅旁通往后宅的那扇门里走出四个人来。

  四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居中,两个在后。

  最前头一个,是个穿天蓝长袍的福泰中年人,一脸的精明⼲练;居中的是个⽩胖老者,长袍马褂,一付养尊处优模样,像个大户人家的主人,有钱的大老爷;后头两个是两名灰⾐老者,穿着打扮跟前两个一样,都是中等⾝材,看得出,是练家子,是內外双修的好手。

  这四个一从后宅出来,前宅这些个齐躬⾝,只有眼前这豹头环眼⾼大老者,长眉细目瘦削老者是微微欠⾝。

  四个人丈余外停住,跟关山月隔这么一段距离相对。

  那天蓝长袍、精明⼲练的中年人说了话:“我是⽩府总管,我家老爷当面,来人报姓名!”

  总管不是前宅总管也不是后宅总管,而是总管,⽩府总管。

  有派头,是“扬州”盐商第一家,有钱大老爷的派头。

  关山月淡淡然还是那句话:“我姓什么,叫什么,无关紧要。”

  那位⽩府总管没再问,问了别的:“你说你是受雇于‘扬州’盐商的某一家?”

  关山月道:“不错!”

  那位⽩府总管道:“‘扬州’盐商哪一家?”

  关山月也仍是那句话:“敝东代,自知不能跟‘扬州’盐商第一家此,不说为宜。”

  那位⽩府总管也没再问,也问了别的:“你说你的来意,非见着我家老爷才能说?”

  关山月道:“不错,只有⽩老爷,任何事做得了主。”

  那位⽩府总管道:“你已经见着我家老爷了!”

  这是说关山月该说了。

  关山月转望那长袍马褂⽩胖老者:“⽩老爷!”

  “扬州”盐商个个暴发户,有钱,但未必有气势跟派头,眼前这位⽩老爷却有;或许有钱⽇久,气势跟派头自然就来了。

  眼前这位⽩老爷脸⾊不对,人不自安,有点惶恐,但倒还能镇定,只“唔!”了一声,没说话。

  关山月又道:“我是为⽩老爷不惜重金,竞购得手的那样稀罕珍宝来的。”

  ⽩胖老者一怔。

  那位⽩府总管道:“你是说…”

  关山月道:“大总管,我是跟贵东⽩老爷说话。”

  这是叫那位⽩府总管不要多嘴,不要揷嘴。

  那位⽩府总管有点尴尬,有点窘,可是没再说话了。

  长袍马褂⽩胖老者说了话:“我听见了。”

  这是要关山月说下去。

  关山月道:“敝东也爱那样稀罕珍宝,奈何财力远不如‘扬州’盐商第一家的⽩老爷,竞购未能得手,他深感遗憾。”

  长袍马褂⽩胖老者道:“做生意,这种事在所难免,多人竞购一样,总有人得手,有人没得手。”

  这是理。

  敢这么说,能说这么长一段,⾜见这位⽩老爷不止还能镇定,而是相当镇定。

  关山月道:“⽩老爷话是不错,只是敝东不甘落败,一定要得手,想请⽩老爷割爱。”

  长袍马褂⽩胖老者道:“我就想到有人会不甘心,可没想到有人会花钱雇外地的江湖人来——”

  关山月道:“⽩老爷如今知道了,尊意如何?”

  长袍马褂⽩胖老者道:“你不该有这一问,没有这个理。”

  关山月道:“⽩老爷是说…”

  长袍马褂⽩胖老者道:“不能,我不让,好不容易竞购得手,我怎么能让!”

  这位⽩老爷胆子不小嘛!

  是胆大,还是自然反应,他自己知道。

  关山月道:“要是⽩老爷非得割爱不可呢?”

  长袍马褂⽩胖老者道:“你是说…”

  关山月道:“敝东代,非得让⽩老爷忍痛割爱不可!”

  长袍马褂⽩胖老者两眼睁大:“你!”

  关山月道:“不是我,是敝东,我受人之雇,不能不忠人之事。”

  长袍马褂⽩胖老者道:“那雇你的人又怎么能…”

  关山月道:“怎么不能?⽩老爷应该看得清眼前情势,由老爷自问还有说不的余地么?”

  ⽩老爷他当然看得清眼前情势,不然他怎么会出来见关山月?

  他脸邑更不对了,人都微微发了抖,恐怕不是怕,是气:“哪一家盐商,他出价多少?”

  这是答应让了。

  不是愿意让,是答应让,不得不答应。

  眼前的情势,他看得很清楚。

  关山月道:“⽩老爷是问…”

  长袍马褂⽩胖老者道:“我是问雇你的那一家盐商,他出价多少?”

  关山月道:“敞东出不了⽩老爷竞购时出的价,否则他也不会败给⽩老爷了。”

  长袍马褂⽩胖老者道:“我知道,我认了,我是问他能出什么价?”

  关山月道:“敝东恐怕也出不了⽩老爷想要的价,因为敝东的财力,本不能跟⽩老爷比。”

  长袍马褂⽩胖老者道:“他不是要我割爱,要我让么?总得出个价。”

  关山月道:“事实上敝东不打算出一文钱。”

  长袍马褂⽩胖老者一怔:“你怎么说?”

  关山月道:“⽩老爷当初以财力庒敝东,加今敝东要以武力挣回颜面。”

  长袍马褂⽩胖老者脸上变⾊:“世上哪有这种事?”

  关山月道:“怎么没有?⽩老爷以财力庒人不就是么?如今敝东以武力挣回颜面,又有什么不同?”

  长袍马褂⽩胖老者道:“当然不同,我花了钱了!”

  关山月道:“敝东雇我前来,一个不好我得赔上一条命,⽩老爷,人命更值钱。”

  长袍马褂⽩胖老者道:“你这是仗恃武功欺我⽩家,欺我太甚!”

  关山月道:“⽩老爷当初不也是仗财力欺‘扬州’众盐商么?有人雇我仗武功找上门来,⽩老爷是不是也可以凭养的眼前这些人,把我赶出门去?”

  长袍马褂⽩胖老者怒叫:“你真以为我⽩家已经没有人了?”

  关山月道:“只要⽩老爷还有人能把我赶出门去,恐怕敝东也只有认了。”

  长袍马褂⽩胖老者一点头:“好!孙、田两位总护院!”

  他背后那两名中等⾝材灰⾐老者应声越前,一左一右扑向关山月。

  原来这两名灰⾐老者是总护院,一个姓孙,一个姓田。

  照穿着打扮看,豹头环眼⾼大老者跟长眉细目瘦削老者,应该也是。

  既然都是总护院,所学、修为,应该不相上下,纵有⾼下,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从这两名中等⾝材灰⾐老者出手扑击的情形看,确是如此,他二人的所学、修学,比那两个恐怕还要⾼半筹。

  可是没用,结果一样,三招之內都遭关山月击退,而且也都受了伤,一时是不能再动手了。

  看傻眼了。

  关山月道:“⽩老爷,是不是只有听敝东的了?”

  长袍马褂⽩胖老者叫道:“还有天理么?还有王法么?”

  关山月道:“只要有利可图,杀头的生意都有人做。⽩老爷,生意人有几个怕天理,怕王法的?拿人不当人,可以买卖,不管爹娘盼子不归多么心焦,这是怕天理,怕王法?⽩老爷,人吧!”

  长袍马褂⽩胖老者没说话,还犹豫。

  关山月道:“难道⽩老爷真愿意为一个孩子赔上⽩家?”

  长袍马褂⽩胖老者道:“我花了大钱…”

  关山月道:“总比一个⽩家便宜,⽩老爷帮了不该做的事,也应该受到惩罚,不是么?”

  长袍马褂⽩胖老者道:“我那是要等圣驾南巡,驻跸‘扬州’的时候,要恭呈敬献。”

  关山月道:“当今若是无道,他不会以此満意,当今若是有道,你会以此招祸!”

  还真是。

  长袍马褂⽩胖老者还待再说。

  关山月道:“⽩老爷,你只答我一句,人?”

  长袍马褂⽩胖老者说了话:“人!”

  他脸⾊⽩得像纸,牙关咬得好紧。

  ⽩老爷说了话,前宅这些人没有动,有人从后宅出来,一前两后,前头一个是个穿黑长袍的瘦削中年汉子,后头两个则是两个仆从打扮的黑⾐汉子,他二人架着那一⾝⽔靠的⾼垣,⾼垣睡着了似的。

  转眼来到近前,却不敢太近关山月,就在长袍马褂⽩胖老者⾝边停下。

  关山月问了一句:“⽩老爷,是给我送过来,还是要我过去?。”

  长袍马褂⽩胖老者道:“停在这里⼲什么?还不快把人送过去。”

  显然,⽩老爷他也不敢让关山月近。

  其实这是关山月不打算近他,否则他离再远也是一样。

  那瘦削黑⾐中年汉子忙带着那两个,把⾼垣送到了关山月跟前,畏畏缩缩的,一定是胆战心惊。

  关山月看也没看他三个一眼,伸手接过⾼垣,拦挟起,道:“谨代敝东谢谢⽩老爷。”

  转⾝就走。

  长袍马褂⽩胖老者没有说话。

  前宅里的这些人也没一个动。

  直等关山月转过影背墙不见。长袍马褂⽩胖老者才猛跺一脚说了话:“冤死我了!”

  那瘦削黑⾐中年汉子说了话:“老爷放心,人丢不了。”

  这话——

  长袍马褂⽩胖老者忙道:“怎么?”

  那瘦削黑⾐中年汉子道:“奴才已经派人知会‘漕帮’了,‘漕帮’会在‘运河’上拦截。”

  长袍马褂⽩胖老者有些动,忙道:“快派人再去知会,只要能把人截下来,我有重谢。”

  是“重谢”而不是“重赏”可见“漕帮”在这位“扬州”盐商第一家主人⽩老爷眼里的份量。

  “漕帮”的份量是吓人“运河”的漕运全靠“漕帮”人多,船多,势力广,声势大,一旦“漕帮”不动,各省百姓的吃-,各省的年粮,军饷,马上就会不继;所以,各地宮府,甚至“漕运总督”就连朝廷,都不敢轻看“漕帮”无不让“漕帮”三分。

  那瘦削黑⾐中年汉子恭应一声,立即挥手:“快去!”

  刚才架⾼垣的两个黑⾐汉子里的一个,飞也似的跑了。

  关山月挟着⾼垣,一直到出了杨柳林,到了“瘦西湖”边,才把他放下,在他背后轻拍一掌。

  关山月看出⾼垣是遭人点了“睡⽳”这是拍活他的⽳道,让他醒转,刚才在⽩家没拍活他⽳道,是伯他醒过来口没遮拦,让人知道他认识关山月,为他⾼家一家三口惹祸。

  关山月的顾虑没有错,⾼垣一醒就瞪大了眼:“你?”

  关山月道:“不错,我。”

  ⾼垣四望:“这儿是哪儿?”

  关山月道:“瘦西湖。”

  ⾼垣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怎么会跟你在一起?我姐呢?”

  关山月道:“你姐在家,我所以在这儿,是因为我来‘扬州’救你,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已经救了你了。”

  ⾼垣眨动了一下大眼:“你是来救我的?已经救了我了?”

  关山月道:“不用问我,你自己想。”

  ⾼垣两眼又瞪大了:“我想起来了,我落进了一个打渔的网里,遭那个打渔的拉上了船,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之后的事,关山月告诉了他。

  听毕,⾼垣叫出了声:“听那送信的说,你相当了得,没想到你这么了得;一个人能收拾了‘北丐帮’的要饭的那么多人,还能闯进那个⽩家,也对付了那么多好手。

  关山月道:“还好,总算救出你来了。”

  ⾼垣目光一凝:“你怎么会救我?”

  关山月道:“你是说…”

  ⾼垣道:“那天我那么样说我姐跟你…”其实,关山月是明知故问,如今听⾼垣这么说了,他淡然道:“你姊姊视我如亲兄长,谁教你是她兄弟?你还小,我不跟你计较。”

  ⾼垣道:“我姐视你如亲兄长?”

  关山月道:“回去问你姐吧!她会告诉你。”

  ⾼垣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关山月道:“我不想告诉你,因为我并不在乎你怎么看我,可是你不该那么样对你姊姊。”

  ⾼垣道:“你并不在乎我怎么对你?”

  ⾼垣道:“不错。”

  ⾼垣道:“你真不在乎?”

  关山月道:“我说过,你还小,我不跟你计较;再说,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并不会因为你说我而有所改变。”

  ⾼垣道:“我不该那么样对我姐?”

  关山月道:“她是你一⺟同胞,一起长大的姊姊,此其一:她是个女儿家,不该那么样对女儿家,此其二。”

  ⾼垣道:“我知道她是我姐,我一向也很把她当姊姊。”

  关山月道:“要是真这样,我告诉你,没人抢你的姊姊,她只是多了一个兄长。要是你愿意,你也可以多一个兄长。我还要告诉你,这一点等你长大之后就明⽩了。女儿家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可是她还是你姊姊:永远都是,谁也抢不走,谁也改变不了。”

  ⾼垣脸有惊愕⾊:“你怎么知道?”

  话只说到这儿,就没往下说了。

  恐怕是说关山月怎么会知道他心里想的。

  关山月没有问他,也没有接话,说了别的:“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老人家跟你姐还焦急的等着呢!”

  说走就走。

  ⾼垣忙跟上:“是走⽔路,还是定陆路?”

  关山月道:“你问这是…”

  ⾼垣道:“瞳⽔路行不行?一天看不见⽔,我就浑⾝难受,走⽔路也可以直到家门。”

  他还真是离不开⽔。

  关山月并不在意走⽔路还是走陆路“江南”、“江北”到处是⽔,走⽔路反倒便捷,可以直到‘⾼邮湖’⾼家门口,绝对是实情,他当即道:“那就在这里雇船。”

  当下就在“瘦西湖”畔雇了一条船,两个人上船走了。

  或许因为⾼垣还是个孩子,是个不知道什么叫怕的孩子,或许因为走的是⽔路。

  没有远离⽔,船行在“瘦西湖”这一段,他显得轻松愉,话不多,几乎没说什么话,也不担心,回去以后是会挨骂,还是会挨打,回去以后怎么面对他那个姊姊。

  关山月也不多说话,也几乎没说什么话。

  所以,船行在“瘦西湖”这一段,听见的只是船上、岸上游客的笑语,千万条柳丝间的婉转鸟语,还有就是一声声的摇橹桨声,宁静而舒适。

  船进了“运河”就不一样了。

  大小船只来往如穿梭,波浪一波波,吵杂声一阵阵,还听来往船只上船家的一声声吆喝。

  就在这时候,关山月雇的这条船的船家也叫了一声:“漕帮!”

  关山月也看见了,那是前面不远处的两条双桅大船,因为船家的目光望的是那两条双桅大船,他可看不出那是不是“漕帮”的船,他道:“那两条是‘漕帮’的船么?”

  船家道:“错不了的,虽然没挂旗,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怪了,‘漕帮’的船,进京挂龙旗,出京挂凤旗,这两条船怎么什么旗都没挂,连‘漕帮’的旗都没挂,还停在河心不走?”

  真是,两条双桅大船上什么旗都没有,而且是停在河心不动。

  可是,说话之间,两条双桅大船那⾼⾼的主桅上,各升起了一面旗子,三角旗,⽩底黑字,那个字是个斗大的“漕”字。

  船家道:“挂旗了,八成儿听见我说了!”

  他是这么说,离这么远,怎么听得见?

  船家话刚说完,两条双桅大船也动了,竟然双双在河面上打了横,这船的船头接那船的船尾,两条船成了“一”字!

  船家叫了起来:“怎么回事?怎么…我明⽩了,原来‘漕帮’要在这里办事,避开吧!”

  他的船头偏向一旁了,显然是要离开河心⽔道。

  来往的大小船只都往两边避开了,没听见有人说话。

  “漕帮”的船谁敢惹!

  可是,走近岸的⽔道,眼看就要近两条大船了,忽然从两条大船的那一条摇来一条下大不小的船,又拦住了隔岸⽔道,船尾一个摇橹的,船头还站个人,站得笔直。

  船家一怔,忙道:“怎么回事?靠岸也不让走?那就走那边。”

  他船头又偏,偏向了另一边河岸。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后方来了另两条挂着“漕帮”旗的双桅大船已到近处,一前一后,走江心⽔道,竟然让他的船没法离开近这边岸的⽔道。

  船家忙道:“这是怎么了,我这不是正要避开么?”他向前面那条双桅大船船头上的人挥手,指点,表示他要换⽔道,避开。

  那条大船船头上那人也挥手,指点,竟然是不让他避开,要他仍走如今的近岸⽔道。

  船家不敢不听,只得又将船头偏回,人慌了:“怎么回事?不让避!难道说是拦我?不会呀!不该呀!难道说…”

  似乎猛然想起,急望关山月:“这-位客人,你得罪过‘漕帮’么?”

  关山月说了话:“没有。”

  还真没有,他连“漕帮”的人都没见过。

  船家道:“那怎么…”

  关山月道:“只管听他的就是,不管什么事,一概有我。”

  船家道:“有你?他人这么多,势力这么大!”

  关山月道:“人再多,势力再大,总不能欺负人,总得讲理。”

  船家道:“讲理?谁敢跟‘漕帮’讲理?”

  关山月道:“总有人敢,你只管听他的就是了。”

  船家还待再说。

  关山月道:“不要再说了,听得见了!”

  可下,就这几句话工夫,前面已近,后面更近了。

  船家没敢再说话了。

  ⾼垣道:“我下⽔去。”

  他要动。

  关山月道:“坐着不要动。”

  ⾼垣竟听了关山月的,没动。

  差不多了,不能再走了,船家把船停住。

  另两条双桅大船也停住了,把开山月跟⾼垣坐的这条船围住了。

  船家脸都吓⽩了,惊慌失措,想埋怨关山月,不敢说,也说不出话来了。

  关山月坐着没动。

  那条不大不小的船上,直站在船头那人扬声说了话:“这是‘漕帮’办事,船家兄弟,跟你不相⼲。”

  船家忙答应,话声都发了抖:“是,是…”

  跟他不相⼲,话还是由“漕帮”人嘴里说的,船家已经放了一大半心了,而且还感到荣宠。

  “漕帮”办事,明说跟船家不相⼲,那就当然跟乘船的客人相⼲了。

  船家转望关山月,吃他这碗饭,见过的人多,看得出关山月是个江湖人。也不好惹,嘴上不敢得罪;心里埋怨:你怎么惹了“漕帮”了!还说没有,在这条⽔路上“漕帮”是能惹的么?早知道打死我也不挣你这份钱,担这个惊,受这个怕,万一再受点牵扯,那不是更倒霉?

  船家这儿心里正埋怨,恨不得能把关山月赶下船去,那边不大不小的那条船上,站在船头那人又扬声说了话:“船家兄弟,把你的船摇近你前头本帮的大船,让你船上的那个人带着那个孩子,上本帮的大船来。”

  船家嘴里忙答应,却先脸向关山月:“客宮…”

  ⾼垣说了话:“不许摇过去,我二人不上他‘漕帮’的船。”

  船家脸更苦了:“这…”关山月说了话:“垣兄弟,不要让人家船家为难,在这条⽔路上谋生,得罪不起‘漕帮’。”

  船家连说:“是呀!是呀!”

  ⾼垣可不管那么多,看也不看船家:“你不知道,‘漕帮’的船不能上。”

  关山月道:“还不知道是为什么,是不?”

  还真是。

  ⾼垣道:“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你没听那人说么?办事,办事会是什么好事?是好事,就不会说办事了。”

  年岁不大,倒是多知多懂,有见解的。

  关山月道:“我知道,不要紧。”

  ⾼垣道:“你不知道,‘江南’、‘江北’这一带,这条⽔路你不,你不知道‘漕帮’不能招惹,连官都不敢惹。”

  关山月道:“可是咱们碰上了,既然碰上了事,就不能怕事。”

  ⾼垣脯一,头一扬:“怕事?谁说我怕事?我才不怕事呢!我就不知道什么叫怕事!”

  这不假!

  关山月道:“真不怕事?”

  ⾼垣道:“当然真不伯事,不信等回去你问我爹我姐,⾼垣会怕事?那是笑话,谁怕事谁是乌⻳‮八王‬!”

  急了!这词儿都出来了。

  关山月的将有了效,道:“既然不怕事,咱们就上他船上瞧瞧,究竟是为什么,能把咱们怎么样!”

  就在这时候,那不大不小船上船头那人又发话了:“船家兄弟,你听见了没有?”

  关山月道:“听他的,把船摇过去。”

  船家如释重负,如遇大赦,也像奉了圣旨,忙应一声,忙摇船。

  两下里的距离本就不远了,加上船家摇船摇得急,船快,所以船很快就到了一条双桅大船旁。

  那条双桅大船上垂下了绳梯。

  关山月道:“咱们不用他的绳梯。”

  话落,伸手抓住⾼垣一只胳膊,飞⾝腾起,直上大船。

  关山月此举本就有显给“漕帮”看看的用意。

  关山月不是个喜显露炫耀所学的人,他此举的用意只是让“漕帮”知道,他不好欺负不好惹,尽快了事,不耽误他的行程,免得⾼通海、⾼梅⽗女在家久等心焦。

  此举还真收了效,不但大小几条船上“漕帮”的人都看直了眼;小⾼垣,雇的船的船家,还有来往船只上的人都看见了,⾼垣,雇的船的船家瞪圆了眼,看傻了,来往船只上的人则是想停船看究竟,可又不敢。

  关山月拉着⾼垣落在了这个大船船舱前的船板上,船舱前船板上站着的几个“漕帮”的人还怔在那儿,没定过神。

  还是关山月先说了话:“诸位,我二人遵贵帮嘱上船来了,诸位有什么指教?”

  “漕帮”那几个人这才定过了神,站在关山月对面的是个穿长袍的魁伟中年汉子,两只袖子卷着,露着两段筋⾁偾起的小臂,他炯炯有神的两眼紧盯关山月,说了话:“朋友是哪条路上的,怎么称呼?”

  这就表示“漕帮”没有轻看关山月。

  这也是关山月所显露的收了效。

  关山月淡然一笑:“贵帮一不知我的来历,二不知我姓什么叫什么,⾜证彼此素不相识,那么,贵帮为什么拦我的船?”

  魁伟中年汉子道:“本帮是接获知会,说朋友抢了‘扬州’地面第一盐商家的稀罕珍宝,并得知朋友要从⽔路离去,所以才派船在‘运河’上拦截。”

  原来如此。

  关山月道:“我说嘛!我初到贵宝地,既不曾跟贵帮有什么来往,也不曾得罪过贵帮,贵帮怎么会‮出派‬船来拦我?”一顿,问道:“贵帮可知道,那位‘扬州’盐商第一家⽩家的稀世珍宝是什么?”

  魁伟中年汉子道:“不知道。”

  关山月指⾝旁⾼垣:“尊驾请看,就是我这位小兄弟。”

  魁伟中年汉子一怔。

  关山月又问:“贵帮可知道,⽩家所说这稀罕珍宝,是怎么来的?”

  魁伟中年汉子道:“不知道。”

  关山月道:“不惜重金,与‘扬州’众家盐商比价得胜,买来的。”

  魁伟中年汉子又一怔:“怎么说,与‘扬州’众家盐商比价得胜,重金买来的?”

  关山月道:“不错。”

  魁伟中年汉于道:“不惜重金,还与‘扬州’众家盐商比价,买这个孩于?”

  关山月道:“只因为我这位小兄弟精通⽔,简直就是一条人鱼。”

  魁伟中年汉子道:“⽩老爷他不惜重金,买这么个会⽔的孩于,有什么用?”

  关山月道:“据说他要等圣上南巡,驾临‘扬州’的时候,献与皇上。”

  魁伟中年汉子道:“不过一个会⽔的孩子,‘江南’、‘江北’一带多⽔,会⽔的孩子多得很。”

  ⾼垣不爱听了,说话了:“我能潜伏⽔底几天几夜,⽔里能看东西,‘江南’‘江北’还有谁能?”

  魁伟中年汉子睁大了眼:“怎么说?你能…”

  关山月截了口:“我这位小兄弟在‘运河’里游玩,遭渔人看见下网打去,消息传出,‘扬州’盐商出价抢夺,⽩老爷得胜购得,打算献与圣上,他是我的小兄弟,我能不救他么?”

  魁伟中年汉子道:“原来如此。”

  关山月道:“尊驾如今明⽩了。”

  魁伟中年汉子道:“不错,如今我明⽩了。”

  关山月道:“贵帮是不是还要伸手管这件事?”

  魁伟中年汉子道:“尽管我已经明⽩了,也认为朋友你做得没有错,是该救你这位小兄弟,但是本帮还是得伸手管这件事,不能让朋友你把人带走。”

  ⾼垣脸⾊不对了,又说了话:“什么?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认为这位该救我,你‘漕帮’还…”

  关山月道:“我也不明⽩‘漕帮’这是什么理?”

  魁伟中年汉子道:“⽩老爷是本帮一位大主顾,他的事,本帮不能不尽心尽力。”

  关山月道:“贵帮不该先看看是为了什事么?”

  魁伟中年汉子道:“⽩老爷是本帮一位大主顾,他又是为等皇上南巡,驾临‘扬州’的时候,把这个孩子献给皇上,为这两样,⾜够本帮为⽩老爷尽心尽力的了。”

  关山月道:“我原听说,贵帮虽然承包‘运河’漕运,不免与官府有来往,但一向尚称正义。”

  魁伟中年汉子道:“朋友,‘漕帮’这么多人要吃饭,有它的不得已。”

  关山月道:“既是如此,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这么说,这件事贵帮是伸手管定。

  魁伟中年汉子道:“恐怕确是如此了。”

  关山月道:“我要是非把人带走呢?”

  魁伟中年汉子道:“恐怕你下不了这条船。朋友,你不止是抢了⽩老爷的珍宝,还是抢了贡品,只这一样,你就是一条大罪:但看在你是救你的小兄弟份上,只要你把人留下,我愿意斗胆擅做主张放你定。”

  关山月道:“不然连我也下不了这条船?”

  魁伟中年汉子道:“不错。”

  关山月道:“就凭贵帮这几条船上的这些人,有把握截下我跟我这位小兄弟?”

  魁伟中年汉子两道浓眉转动了一下:“不敢说有把握,但是绝对尽心尽力,一试就知道了。”

  关山月道:“说不得咱们双方都只好试一试了!”

  魁伟中年汉子突然沉-:“是时候了,还等什么!”

  这是让他“漕帮”的人动手。

  周遭的这些“漕帮”汉子动了,几个扑向了⾼垣,几个则扑向关山月。

  扑向⾼垣的是抓⾼垣,扑向关山月的则是出手袭击关山月。

  关山月既得护住⾼垣,还得应付那几个袭击他的人,只见他人闪了一闪,没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抓⾼垣的那几个也好,扑击他的那几个也好,头一两个都断线风筝似的摔了出去,砰然连声的摔在了船板上,没一个爬得起来。

  这一下镇住了另外那几个,都急忙收住扑势,一时没敢再动。

  ⾼垣本就一双圆眼,如今一双眼不但显得更圆,也更大了。

  魁伟中年汉于脸⾊变了:“是有两下子,难怪你敢抢‘扬州’第一盐商⽩老爷的珍宝。只是,只凭你这两下子,对‘漕帮’来说,恐怕还不够。”

  关山月道:“是么?那就再试试。”

  魁伟中年汉子道:“你怕我不试?”

  他要动。

  他要自己试上一试。

  就在这时候,从后头赶上来,已经围住关山月所雇的船的两条双桅大船的一艘上传来喝声:“慢着!”

  喝声不大,但能震撼人心神。

  魁伟中年汉子收势没动,脸上泛现恭谨神⾊。

  这恐怕才是“漕帮”的⾼手,连关山月也忍不住循声望去。

  他看见了,如今四条双桅大船,已经横竖各二的船头接船尾的连在了一起,有个人从那条双桅大船上,行走如飞的经过中间的一条大船,往这条大船来了。

  不过转眼工夫,那个人已经到了这条大船上,来到近前。

  那是个⽩皙微胖的老者,一⾝灰⾊耝布⾐,一脸和气,除了两眼精芒闪动,目光锐利人之外,怎么看也下像个⾼手。

  可是关山月知道,这才是真正內外双修的⾼手。

  魁伟中年汉子恭谨躬⾝,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宮老。”

  老者姓宮。

  姓宮的老者目光凝注,紧盯关山月:“阁下就是那抢‘扬州’第一盐商⽩老爷珍宝的人?”

  关山月道:“应该说,我是从‘扬州’第一盐商自家,救回我这位小兄弟的人。”

  姓宮的老者道:“阁下刚才跟我‘漕帮’这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阁下说的是实情,容我请教,阁下贵姓?”

  关山月道:“我已经说过了,这无关紧要。”

  姓宮的老者道:“阁下不要误会,我只是怕冒犯朋友,‘漕帮’虽然不得已,但还不愿冒犯朋友。”

  关山月道:“尊驾的意思我明⽩了,我不认识‘漕帮’的任何一个,跟‘漕帮’也一向没有往来。”

  这是说,他不是“漕帮”的朋友。

  姓宮的老者却道:“阁下是不是姓关?是不是从‘广东’一路来到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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