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大江滔滔
他勉強按下怒火,手摸神剑剑柄,沉声道:“是你⼲的好事?”
洪杏浪声浪气,一扭三摆的道:“嗯!”金⽩羽几乎气炸了肺,兀自按捺下来,含怒道:“现在我要你再送出来!”
洪杏道:“没有那么容易!姑要看看你凭什么苗头!”
金⽩羽双目之中冷芒如电,沉声道:“在下要是兵器出手,不见⾎是不会收起来的!”
洪杏也卖老大的道:“姑娘也是同你一样,亮家伙!”
她的一言未了,抖手摘下一双链子锤,风振腕,舞了丈余一个锤花“吧!”砸得地上青石火星跳,又厉声叱道:“你是要人还是要锤?”
“我要你的命!”
金⽩羽的话音才落,只见眼前蓝芒乍闪“嗤!”的一声,红光四溅,⾎腥骤起。
“啊哟!”
万花会的人全给吓糊涂了。
“咕通!”洪杏的无头尸体,仰天倒下。
再看金⽩羽手中断剑已经收起。
出剑、发招、死人、收剑,一气呵成,不过是眨眼不及的事,在场之人全没看清楚。
金⽩羽对着柳叶青道:“凭在下这一剑可以向万花会要人吗?”
柳叶青的黛眉深锁,幽幽的道:“阁下是江湖传言的青⾐修罗?”
金⽩羽神⾊不动道:“就算是吧!”
柳叶青颔首道:“果然名不虚传!”
说完,又向青⾐侍女低声吩咐道:“敲动⽟罄,请会首出坛!”
青⾐侍女应声去了。
金⽩羽冷冷一笑道:“你既不能做主,⾜见你尚识时务!”
柳叶青喟叹声中,一阵阵轻脆悦耳的金⽟之声随之而起。
一对对纱灯,一对对的提炉。
像皇帝出狩一般,⾜⾜十四对,灯光摇晃,香烟袅绕,二十个女子,众星拱月似的拥出一面⻩伞。
⻩罗伞下,一个三十上下的绛⾐妇人缓步而出。
那妇人⽩净面⽪,细眉如月,十分美好,睫⽑如扇之下,目如秋⽔,只是隐隐含着一种说不出的轻佻意味,虽说是如桃李,但没有半点秀气。
柳叶青侧⾝阶前,低声道:“小妹参见会首!”
绛⾐妇人略一拾手,已把一双眼神落在阶前的金⽩羽⾝上,轻启朱道:“阁下是青⾐修罗金大侠!”
“然也!”金⽩羽森冷的道:“你就叫程桃?”程桃⾝后的众女,不由全是一震,作势起。
她淡淡一笑,并不作恼道:“我们可不是外人!请到大厅奉茶!”
“不用!”金⽩羽喝道:“先出杨姑娘来!”
“哦!”程桃面含娇笑,回首道:“快请七舵师引来的杨姑娘出坛!”
金⽩羽戟指着程桃道:“百花娘子!只因我已将祸首罪魁的洪杏惩戒,所以不为已甚,可是…哼哼下次再有些风吹草动,传到我姓金的耳朵里!青⾐修罗的手段,你们也清楚!”
程桃乃一会之首,眼看自己心爱的属下横尸场子之中⾝首异处,也不由一阵难堪。
她略一迟疑,终于忍下道:“这乃是一种误会,不过…”
恰巧这时四个妇人押着双手被绑的杨⽟凤出来。
她的话头一转,喝道:“快快松绑!”
杨⽟凤一见金⽩羽,不由娇呼道:“金大哥!她们使用闷香…”
喊着,由台阶之上纵⾝跃落金⽩羽的⾝前。
金⽩羽只顾向百花娘子道:“这一次我杀了洪杏,你绑了杨⽟凤,咱们谁也不欠谁!”
“金大侠,咱们是大⽔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金⽩羽闻言,不由冷峻的一撇嘴道:“你是指的古长卿?”
程桃不识相的道:“可不是吗,古庄主…”
“住口!”金⽩羽怒吼一声,如同舂雷乍轰,接着咬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口道:“等我抓住证据,要你们⾎祭在下的神剑!”
程桃不由一怔道:“金少侠,你这是什么话?”
金⽩羽直截了当的道:“希望借你之口,转给古长卿知道!走!”
他说完,拉起杨⽟凤,退下石阶,就待踊⾝上船。
程桃双目一寒道:“既然如此,这档子事还算没了!”
金⽩羽冷冷的道:“这是我青⾐修罗第一次手下留情,告诉你,不是慈悲,是要留活口,好让古长卿耍不得赖!”
“好!”程桃也微愠道:“青山不改,绿⽔长流!万花会今晚认了!”
金⽩羽冷冷的道:“也算你识相!”
语落,人已退到先前那只大乌篷船上。
杨⽟凤也尾随上船。
金⽩羽快如闪电一般,双手连点之下,解了先前那几个老妇人的睡⽳,喝道:“开船!”
几个妇人像做了一场大梦,眼,互相发呆。
“开船!”金⽩羽沉声一喝,又道:“九江口对岸!”
几个老妇人见他进出自如,又带着七舵师掳来的杨⽟凤,同时,总坛內毫无追赶的迹象,谁敢不听他的话。
几个人七手八脚,又将船向港外驶去。
奇怪的是,先前的三道椿卡,此刻完全没有动静。
眼看东方曙。
朝已渐渐上升。
彩霞放出万道金光,映在江面上泛起片片粼光,雄壮耀目。
乌篷船已出了红⽑港。
杨⽟凤红着脸,不胜娇羞的道:“只因我一时大意,累你腾折了夜一!”
金⽩羽苦苦一笑道:“也幸而有你这一时的大意…”
杨⽟凤更加无地自容的娇声道:“人家都气死了,你还要笑我!”
金⽩羽正⾊道:“我是真话,若不是有昨夜一回事,我还不相信古长卿是另有一面的枭雄?”
杨⽟凤道:“他本来就不是好人嘛!听我⽗亲在时说,他是近几年才闯名立万的,而且全凭着勾心斗角,使用权术,一脸的仁义道德,一肚⽪的男盗女娼!”
姑娘家说到“女娼”二字,不由低垂粉颈,羞得不敢抬头。
金⽩羽叹息一声道:“江湖险,人心更险,江湖人的心当真是深不可测!”
两人说话之际,大船已驶⼊长江。
金⽩羽指着茫茫晨雾的江对岸,吩咐道:“你们把船驶到对岸!不要想起歪念头!”
那些老妇人生在港湾,对于弄船,当然是十分內行,应声之中,直向江心驶去。
眼看到了江心。
滔滔江流,滚滚东去。
虽然无风,却也浪滔汹涌。
忽然——
呜——呜——
一阵胡笛之声,随风送来。
金⽩羽与杨⽟凤兀自对坐舱內,谈些武林情势。
然而,前船划桨的妇人,还有后舱掌舵的舵夫,竟然停了下来。
整条的乌篷船,竟在江流之中滴溜溜转。
“有事?”金⽩羽弓⾝跃到船头。
但见江面之中,一连有九条鱼艇,拦住去路。
后面也有十来只快艇,拥着一只八把飞桨的大船,离弦之箭般的快速追了上来。
“糟了!”金⽩羽神剑出鞘,一面道:“杨姑娘,看好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一言未了。
后舱⽔花暴起,咕通两声,两个掌舵的妇人竟抢先赴⽔逃去。
杨⽟凤不由惊叱一声:“哪里走!”
她的人虽已扑向后舱,但却迟了一步。
就在这个当儿,前舱船头上的妇人,也像一群鱼似的,沿着船边,溜⼊了江中。
一时,乌篷船上,只剩下了金⽩羽与杨⽟凤两人。
正当江流湍急的江心。
乌篷船颠颠歪歪、连站⾝也站不稳。
金⽩羽只好道:“杨姑娘!你守船尾,我守船头,你用你的独门暗器,我用这船尾的竹子!”
他说着,菗下几枝竹片,一截一截的捏在掌心。
杨⽟凤连声应道:“只有如此!”
金⽩羽又道:“最要紧的是不许他们接近这条船!”
“对!”杨⽟凤道:“还有⽔下船底!”
“不错!”金⽩羽道:“要是他们把我们的船翻了,只有葬⾝鱼腹了!”
杨⽟凤十分抱歉的道:“这都是我不好!”金⽩羽淡淡一笑道:“生有地,死有处,常言道得好:命里注定⽔中死,一辈子爬不到岸上来!”
杨⽟凤惨然的道:“只是我⽗仇未报…”
“唉!”金⽩羽也不由被她这句话引动了心中的隐忧,他想:“自己⽗⺟⾎仇未报,妹妹尚未安排…”
“若是就这么葬⾝大江…”
此刻,已不容许他想念。
后面的大船,鼓起如山的浪头,已来得切近。
大船头上,并肩站着四个妇少,每个人都是紧⾝⾐靠,红布包头,手里执着分⽔峨嵋刺。
十数只小船,每只船上有四个弓箭手,一个个箭在弦上,引弓待发。
大船上的妇少之一,朗声喝道:“青⾐修罗,旱鸭只死在草地上,朝⽔里跑这是你活得不耐烦了!”
杨⽟凤道:“这是万花会的三舵师,名叫梨华!”
金⽩羽道:“不要理会她!”
梨华又叫道:“放下兵刃、饶你不死!”
金⽩羽手中紧捏竹片,雷吼声道:“你把船驶过来吧!”
梨华仰天笑道:“放下兵刃!”
喝声中右手峨嵋刺⾼举。
两下相距不过十来丈左右。金⽩羽満腔怒心已自不耐,抖手振腕,暴喝了声:“接家伙!”
満天花雨,几竹片在他贯満內参之下,如同一阵利刃,夹着破风之声出。
“不好!”梨华一矮⾝,险险避过。
然而,同他并肩而立的另外三个妇少,发出一串惨叫,一个跌⼊江心,两个仰天倒在船头,腿双连弹,眼见活不成了。
梨华魂散飞魄,大喝道:“放箭!”
四五十个弓箭手,万弩齐发,全向乌篷船到。
杨⽟凤长剑出鞘,舞得滴⽔不进,拨箭护体。
金⽩羽一双⾁掌,发出罡风,震得带羽飞箭,远在⾝前五尺之处沉⼊江底。
梨华一见,双手⾼举峨嵋刺,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绝的长啸。
随着他发啸声,十余只小船的船舱內,钻出无数的⽔鬼打扮的人来。
咕通!噗通…
像无数的青蛙,跳⼊江心。
杨⽟凤道:“不好!她们要在⽔底不弄鬼了!”
金⽩羽道:“不妨事!看准了⽔浪,打发他们!”
果然,⽔底有人,⽔面的浪花如沸汤一般翻滚。
两人认定翻涌之处,蝶须金针、竹片,漫天漫地的洒下来。
江面上一阵阵涌现⾎红。
一条条尸体,随着浪花翻上⽔面,又顺流而去。
不料——
乌篷船大起震动,已成了斜角的倾覆之势。
原来,他二人只注意前面来袭的⽔鬼,竟忽略了后面也有十余只快艇!
“不好!”金⽩羽大喝一声,折⾝…
哪里来得及。
但听喀嚓一声,乌篷船不但翻了个朝天,而且靠后的船舷也被浪花冲断。
把个青⾐修罗与辣手⽟观音,硬生生的翻到滚滚浪滔的江流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