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剑侠飞行术
燕燕飞牵着座骑出来,才行几步,听得有人唤:“燕姑娘。”
燕燕飞回头见是张俊明,忙止了步,张俊明疾行赶上,问:“哪里去?燕姑娘。”
“我回客栈。”
“在下同路,燕姑娘请稍待。”回过身,朝远处望一望,扬声道:“小傅,座骑牵来。”
小傅那端应了声,急急牵马去了。张俊明就着晨打量,见她肌肤润泽,一双亮晶晶、黑白分明的慧黯大眼,端的灵秀,尤其眉宇间隐伏英气,比漂亮的姑娘多一种俊俏,不自愣愣瞧她,燕燕飞见他瞧忘了形,忙把眼光别开去。
张俊明这才惊觉自己失态,脸微红道:“张某失态,燕姑娘请别见笑。”
燕燕飞淡淡一笑。小傅已牵来座骑,两人缓缓朝外行去,有人后头唤道:“两位请留步。”
回头一瞧,是白禹奇。
“两位哪里去?”
张俊明道:“燕姑娘要回唐家客栈,张某正好同去瞧瞧。”
白禹奇脸色一凝,说:“燕姑娘该不是要上路了?”
“这…”“昨晚要不是燕姑娘,只怕小薇已被掳去。”白禹奇温文微笑,诚恳道:“白某有不情之请,请燕姑娘务必暂且留下。”
“白少爷认为采花大盗会去而复返?”
白禹奇神色一凝,反问:“燕姑娘认为不会吗?”
燕燕飞迟疑着,言还休,白禹奇试探道:“昨晚你与采花大盗照面,俩人可说了话没有?”
燕燕飞眉心微皱,想到对方临去留言:“我舍不得你,还会再来。”便觉口着什么东西,沉沉闷闷,好不舒畅。暗忖采花大盗会因她再度光临白家庄,岂不要害了小薇。如此一想,便觉有话不能不说,便道:“那人说,他还会再来。”
白禹奇、张俊明面面相觑。白禹奇正道:“姑娘,既是如此,请务必留下,一来为了小薇,二来若因此擒住采花大盗,岂不也是天大功德?”
张俊明一旁道:“白兄慨如此说,燕姑娘何妨留下?”
燕燕飞沉不语。
“再说张某有燕姑娘这等好帮手,恐怕咱们那班手下要士气大振。”
燕燕飞“卟”的笑出声。“张捕头太抬举我了。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我得回一趟唐家客栈,有事料理。”
“燕姑娘有事尽管去!”白禹奇眉眼皆笑,柔声道:“这一天半天让铁龙去接回姑娘。”
燕燕飞与张俊明缓缓并峦前行,张俊明偷眼揪她,见她一派端庄娴静,好一派淑女风范。遂想起昨夜追采花大盗景况,只见她身手灵敏,跃起纵下,泼辣灵巧,全不似一个女孩家身手,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大开眼界,心中不免困惑,她那纵起纵落的身手,究竟哪门功夫?犹豫一下,再也按捺不住,问:“昨夜追采花大盗,见识姑娘身手,只瞧姑娘纵起纵下,如一只飞燕,张某前所未见,不知这是什么轻功?”
燕燕飞淡然笑笑,并不言语。
“燕姑娘这身功夫,是家传,抑或师承何人?”
“我师父风婆婆。”
张俊明一愣,喃喃道:“沧州风婆婆?”
“是。”
张俊明啊了一声:“听说沧州风婆婆的剑侠飞行术名闻遐迩,昨晚见识燕姑娘身手,甚为奇特,莫非就是着名的剑侠飞行术?”
燕燕飞道:“只不过一种轻功罢了,沧州地方,会轻功的大有人在。”
“一般都是墙上挂画,比起剑侠飞行术差之太多…”
燕燕飞笑而不语。
“听说风婆婆早已不收授徒弟,燕姑娘恐怕入门极早?”
“我五岁即拜风婆婆门下。”
“这么早?”
“小时候不好养,出世后家母即已过世,人病悯悯剩了半条命,是风婆婆一手拉拔大的。”
张俊明羡慕道:“姑娘追随风婆婆,怪不得身手不凡。”
说话间,行至一处,听到人声喧闹,一群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堵在路中,前路自然偏狭,两人对望一眼,悄然下马,绕过人群,打路边行过。
原来人群中间站一个矫胖男子,那人站一张板构上,被众人团团围住,那人嘶扯着喉咙,口沫横飞道:“各位,各位,天大的消息,两件天大的消息。”面貌看不见,是背对张俊明二人的。
有人急催道:“什么天大的消息?快说来听听!”
“第一件,昨晚三更时分,白家庄出现采花大盗。”
立刻有人嚷起:“这采花大盗也真嚣张,人家有的是护院,采花大盗竟如此但大包天!”
有人更急,干吼道:“那想必要掳白家那位俏小姐?把人掳走了没有?掳走了没有?”
“都静下,听我说…”那矮胖个儿不慌不忙,提高嗓门道:“幸亏白少爷处事老到周密,白家庄有护院不是?终究不方便在内院穿堂人室吧。所以,白少爷早就有准备…昨晚三更,采花大盗果然出现,喝!来势可凶猛哪,呼的一声冲入自小姐房里,把人家白小姐吓醒了,天可怜见,那白少姐不住发抖,只差没昏过去,那采花大盗揽就要抱起,不料给一人拦住,你们猜这人是谁?喝!是个娇滴滴漂亮亮的姑娘家,可是人家一出手可不娇滴,硬是把采花大盗打跑了,那白小姐,当然没给抱走啦!后来啊!采花大盗崩一声从纸窗窜出去,那姑娘也不含糊,崩的一声又跳窗追出去,一路追啊追,眼看追上了,还栏了那采花大盗的去路。采花大盗一瞧不对,一扬袖子,撒了魂香。怪道那魂杳一撒,把两个不相干的男人撒得昏死过去,那姑娘却安然无事,你们说这姑娘神不神啊?”
众人听得热头,竟没有人发现他俩。张俊明微笑盯住燕燕飞。“瞧,他们在颂扬你这女英雄。”
燕燕飞懊恼道:“人没逮到,快别说什么女英雄了。”脚下加快,张俊明也不觉紧了紧脚步。
临走,还听得人家追问:“好了,另外一个天大消息是什么?”
“白少爷和地方士绅,一共悬赏三百两黄金缉拿采花大盗,那白少爷一人,就独捐两百两。”
众人发出啧啧惊叹。
“我的天,三百两黄金,两辈子都吃喝不完呐!”
“三百两黄金,恐怕有得热闹了。”燕燕飞偏脸看张俊明,似笑非笑地:“各方英雄好汉恐怕要争相前来,到时候必徒增你的困扰。”
“是可能有困扰。”张俊明想了想说:“若是因此而抓到采花大盗,张某可以结案,了却一桩大事。”
“三百两黄金倒是好用。”燕燕飞微笑道:“别说三百两黄金,只要一点零头,我义父就不愁盘了。”
张俊明一愣,问:“你义父何人?他人呢?”
“我义父林老爹,此刻在唐家各栈。”
“哦,他往哪里去?与你一路吗?”
“不,他要寻找张献忠。”
张俊明不敢置信的盯住燕燕飞。“张献忠,你说那杀人魔王张献忠?”
“是,张捕头是衙门中人,想必清楚张献忠行踪?”
张俊明面犹豫之。“听说张献忠如今在长沙一带展开杀戮,林老爹寻找张献忠做什么?”
“他取张献忠脑袋。”
“林老爹?”张俊明灯目结舌,呐呐道:“他,有一身功夫?”
燕燕飞摆摆头。“林老爹原是私垫老师,手无缚之力。”
张俊明越发惊奇,说:“他如何取张献忠脑袋?”
“林老爹是张献忠的启蒙老师。”
张俊明半天静默不语,燕燕飞看他神情凝重,不间:“你在想什么?”
“燕姑娘还是劝劝你义父,张献忠嗜杀成,已无人,想取他脑袋,不是枉送一条命么?”
燕燕飞静一静,才说:“林老爹千里迢迢寻他,必有道理。”
张俊明沉默了。
唐家客栈,剑拔弩张。
没有剑光刀影,没有大动干戈,但的确剑拔弩张。
气氛剑拔弩张,充肃杀之气。
这样的气氛并不明显,而是隐隐约约。只因剑拔弩的气氛来自内院,距离稍远,故而隐隐约约。
燕燕飞、张俊明甫进门,即被隐隐的肃杀气氛吸引,张俊明一摆手,示意她襟声,人循声而行。
原来,内院有人弹琵琶。
弹琵琶的是瞎子,弹的曲目叫“十面埋伏”
瞎子就坐假山旁,他的人顿成指挥若定的大将军。手,成了指挥。手势挥动,各种声音出笼,隐伏的人马,隐伏的杀机,风暴之前的静息无声,铁骑出的波涛暗涌,刀齐出后的风云变。每一个声音都紧揪人心,撼人肝肺。燕燕飞正听得入神,不防江宝生崩的冲开房门,人箭也似出来,劈头就骂:“你个死瞎子,大清早也不怕吵人清梦,叮叮销销弹什么,叫魂啊!”“太阳都半天高了。”瞎子也不甘示弱,反击回去:“你这睁眼瞎子,也不瞧瞧什么时候!”
“你大爷老子我,就是爱睡回笼觉,怎么样?你这死瞎子,敢出口骂你老子,看大爷老子我,教不教训你!”
冲上前举手就打,瞎子微一偏身子,江宝生扑空,这下越发气恼,双眼几要迸火,再扑,瞎子微一闪,江宝生不只扑空,肩膀还撞及假山,痛得他纸牙例嘴,瞎子灵巧的反应,看得燕燕飞和张俊明面面相觑。
江宝生恼羞成怒,四下一望,看旁边有木,一把抓起,狠狠朝瞎子腹部击去,不防一个少女冲上前,奋力夺他子,嘴里嚷嚷道:“你要把我哥打死了!你真要把我哥打死了。”
江宝生一见那少女,眼睛一亮,嘻皮笑脸道:“放心,一见你这标致的小美女,大爷老子我,哪还舍得下手啊?”说罢趁势抓住少女的手。少女叫:“你不要脸!要做什么?做什么?”
“不做什么!”江宝生抚她的手说:“这白的小手,看着心都醉了。”
少女一边挣脱,一边急得大叫:“哥,你看这无赖,他欺负我,欺负我!”
“小美人,你哥是个瞎子,他哪里看得到,嘻…”“你放开她!”瞎子沉声道:“你再不放开她,我跟你拚了!”
“小事一件,值得你拚吗?再说,你这瞎子,瞧又瞧不见,还想拚…”
眼盯少女脸蛋,肆无忌惮道:“这小脸蛋儿,倒是真娇,真标致啊!”伸手摸,不防给人把住手腕,抬眼看,竟是一脸霜意的燕燕飞。他只觉手腕剧痛,直痛入骨髓,想挣脱,不想动弹不得,那痛楚更添加几分,他哀哀呻,万般苦楚,脸上却不得不暗笑,那笑,比哭还难看,他慌乱恳求:“姑,你松手,松手。”
“叫我松手?”
“不敢,求你,姑,求求你,松松手。”
燕燕飞咬牙,恨道:“青天白,欺负人家眼睛看不见,还调戏良家妇女,你倒是神气!”
“不敢,不敢。”江宝生连连摇摆脑袋,几乎要哭的声调:“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燕燕飞一松手,江宝生一张黑脸早成猪肝也似的红,张俊明上上下下揪紧他,说:“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唐掌柜原本亦步亦趋伴随张俊明,看江宝生只知哭丧着脸,抚着痛手发怔,忙提醒他:“捕头大人问话,你据实回答。”
江宝生看一眼张俊明,垂头瞧自己脚尖道:“我叫江宝生,是个猎户,带着兽皮,来此贩卖。”
“太阳都脸好久,你为何还嫌人家吵你清梦,晚上没睡觉吗?做什么去了?”
江宝生抓着头皮,想了想,呐呐道:“我…我…一直在房里睡觉,采花大盗横行,你们官爷不许人家出入,我又能去哪里?”
突听有人说:“我知道他做什么?他昨晚赌钱啦!”说话这人是客栈伙计。唐掌柜狠狠瞪他,伙计没敢往下说。
“跟谁赌钱?说下去!”
伙计揪一眼唐掌柜,又抬头瞧瞧张俊明,结结巴巴道:“他跟厨下那…那烧火的玩殷子。”
唐掌柜神色一变,脸尴尬,张俊明正道:“管好你底下人!”
唐掌柜忙垂手道:“是!捕头大人说的是!”那一端,另间屋里,悟凡若有所思道:“瞎子的琵琶弹得真不简单,杀气重重。”
悟尘沉沉说:“他的人更不简单,眼瞎人不瞎。”
俩人说完再无言语,共拿眼揪着外面。
“你有没有怎么样?”燕燕飞溜着眼睥瞧少女。
少女摇摇头,随即一脸灿然笑意:“燕姊姊你好厉害,大家都说,昨儿采花大盗出现,你差点就逮到他。”
燕燕飞淡然道:“可惜让他跑了。”细看少女,见她眉眼清秀,虽算不上绝顶漂亮,却也十分俏丽可爱,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简天红。”
看一眼瞎子。“哥哥呢?”
“简天助。”
张俊明瞧他兄妹二人,问燕燕飞:“昨晚燕姑娘为他们到白家庄找我?”
“是。”
张俊明看简天红,问:“你们兄妹俩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简天红眨着清澈大眼,半是惶恐半是困惑。“这位官爷,您是说我二人能住这里?”
唐掌柜提醒她道:“姑娘,这位是本县捕头大人,你若有什么困难,就说给他听吧!”
简天红畏怯看张俊明,低头玩自己手指头,说:“官爷大人,不是我们不愿离开这里,我哥说,这里虽不平安,总还有客栈栖身,若是落在外,遇到采花大盗,可不更糟?”
“那你们兄妹如何打算?”
“捕头大人。”简天助开口道:“听说缉拿采花大盗可得三百两黄金,有没有这回事?”
江宝生闻言睁圆眼,喃喃道:“妈啊!三百两黄金!”
张俊明与燕燕飞讶然相看。好一会,张俊明忍不住道:“若有人擒住采花大盗,的确赏三百两黄金,你问这做什么?”
简天助嘴角牵动,一脸天喜地,高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此说来,必然引来更多英雄好汉,是不是?”
“敢问捕头大人。”唐掌柜仍是必恭必敬:“若如此,还管制不管制各人出入?”
张俊明沉一下,说:“自然是不管制。”
“那太好了。”简天助声道:“天红,咱们可在此卖唱,也好向客人讨些赏银。”
“此地人心惶惶。”唐掌柜皱眉:“谁会有兴致听曲?”
“那倒不妨。”简天助一派笃定,有成竹道:“各路英雄好汉,行旅客商,难免寂寞烦闷,唱曲与他们解闷,没什么不妥。”
燕燕飞眼瞧他兄妹,迟疑道:“两位多作斟酌,地方不靖,简姑娘又正直二八年华,总得特别留意才好。”“多谢姑娘提醒。”简天助道:“我们兄妹,自会小心。”
燕燕飞绕过假山,向最里间行去,张俊明低叹道:“一个女孩家,手无缚之力,总是教人担心…”
燕燕飞似有心事,并不言语。
“做哥哥的又是个瞎子,要真有点什么,不堪设想。”
看燕燕飞不言不语,又不点头摇头,张俊明诧异道:“燕姑娘难道不以为然?”
燕燕飞瞄他一眼,忍不住放轻嗓子:“你难道不觉得,那简天助虽然眼瞎,反应倒出乎意料机灵,刚才那猎户连续扑他,他眉心皱都不皱,只略倾身子,就让人扑空!”
张俊明一愕,不觉暗地佩服,说:“难得燕姑娘如此观察人微,张某刚才也甚觉奇怪。”
两人行至最末一间房,拉环叩门,没有回应。
再拉铜环多叩几响,依旧没应。
燕燕飞趴门上,乍听里边声息俱无,但细听,却有低低弱弱、似有若无的呻声。
再不迟疑,燕燕飞轻轻一堆,门开了。
上卷缩一人,像弓起的大虾,嘴里哼哼哪哪,燕燕飞轻拍他枯稿脸颊,叫唤:“义父。”
“唔”了一声,不知回应抑或呻,燕燕飞俯下脸,在他耳畔说话:“义父,我是燕燕飞,你怎么样?伤口还疼痛吗?”
似有反应,嘴蚂动,发出艺语:“献忠,献忠,你手身的血,不要杀…不要再杀!”声音是嘶哑的,无力的,急急促促,像不过气。
张俊明审视他枯瘦的脸、垂塌的眼皮,轻轻说:“他说梦话。”
燕燕飞看他双颊赤红,抹了一层胭脂似地,伸手试他额头,不觉呼叫:“不好,他发烧。”她再试,不只额头热烫,干枯的手也是。她眉心一皱,声音透着焦虑:“哪里可以找到郎中?”
忽听有人说:“燕姑娘不用愁。”回脸,原来唐掌柜,他说:“找让伙计去请郎中来。”
燕燕飞半扶起林老爹,给他喝了水,烧得晕糊糊的林老爹把一碗水喝个净净,人再度躺下,沉沉睡去。
她揪条巾,摺得平平整整的敷在林老爹额上,做完这些,转过脸,瞥见张俊明对着窗外出神。
“张捕头。”
张俊叫回过神来,漫不经心一笑。
“在想什么?”
“昨晚那两个和尚也住这里吗?”
“你要找他们?”
“昨夜他们言又止,张某越发困惑…”
“困惑什么?”
“关于易筋经、洗髓经。”他突然睁圆眼睛,深深看住燕燕飞,说:“燕姑娘昨晚说易筋经与洗髓经与采花大盗有关,不知从何判断?”
燕燕飞想了想,微笑道:“我也是无意间听师父提起过,据说练这宝经一来需要丸药相助,二来需要童男童女协助拍打或按摩身体…”
张俊明霍然睁大眼,问:“你是说,需要丸药相助,并以童男童女相互配合?”
“是,师父还说,两本费经太神妙了,不谈洗髓,光是易筋经,功成就不得了。听说易筋经分为内壮功和外壮功,从外壮功入门,一个面黄肌瘦的人,即使只练其中一项外壮功,也能胎换骨。”
“我只知道这宝经好,没想到如此之好,若再辅以洗髓,恐怕更不得了。”
张俊明微笑着,但怕燕燕飞误会,忙一正,论:“不过,恐怕需有相当功力方可练,要不然也须由专人指点,才能循序渐进。”
“谁?”
窗外人影一闪,竟是悟凡、悟尘,两人仍着书生、相士服,张俊明急道:
“是那两个和尚,我正想找他们。”说罢疾行而出。
张俊明出去一看,哪有悟凡、悟尘的影子?倒是差点和唐掌柜撞个怀。
他一直外头候着,一步也没离开,见张俊明脚步匆逢,忙问:“捕头大人有事?”
“刚才一个书生,一个相士走过,人在哪里?”
唐掌柜一指隔壁房间。张俊明逸去叩门。悟尘来应门,一见是他,脸色一讶。
“昨晚见过,想必还记得。”
“是。”悟尘呐呐道:“捕头大人有事?”
悟凡循声望来,与悟尘对看一眼。悟凡急说:“捕头大人请。”特意挪挪桌畔圆凳。
张俊明也不坐,张望一下说:“二位来这里多久?”
“前晚才到。”悟凡答。
“只为了追查易筋经、洗髓经?”
“是。”
“易筋经、洗髓经失落多久?”
“三个多月了…”
悟尘沉一下,补充道:“差不多快四个月了。”揪了揪悟凡,悟凡想了一想,也颔首。
“这么说来,从两本宝经失落开始,你们就离开常乐寺,四处找寻?”
二人默然点头。
“昨晚提到易筋经与洗髓经,二位说没有线索…可是…”盯住悟尘,道:“张某记得你言又止,好像有话要说…是不是真有什么线索?你不愿明说?”
悟尘默然。
“张某倒希望与二位同心协力。”
二人同时讶道:“为什么?”
“因为,有人怀疑,两本宝经与采花大盗有关。”
二人更愕,眼对眼面面相觑。半晌悟凡问:“是谁?谁怀疑两本宝经与采花大盗有关?”
张俊明二人眼色,反问:“二位难道不怀疑?”见他俩默默不回应,便单刀直入:“我昨晚管制出入,二位竟悄然外出,莫非想出去,定是看能不能遇到采花大盗,好夺回宝经?”
二人换眼色,只迟疑一会,悟凡点点头,干脆道:“昨晚我二人外出,的确是这个主意,不错,我们怀疑两本宝经与采花大盗有关。”
如此坦率,反教张俊明愣了愣,顿时说不出话来。
“捕头大人说要与我二人同心协力,究竟如何同心协力法?”
“张某想了解详情,采花大盗若与宝经有关的话,二位要的宝经就有着落了。”
“你的意思,咱们合力缉拿采花大盗?”
张俊明神情凝重,深深盯住二人,道:“采花大盗犯下如此巨案,人人得而诛之,二位又是出家人,自然不愿眼睁睁看采花大盗继续横行肆,是不是?”
二人闻言动容,悟凡连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张堡明看着两人眼色继续说:“若采花大盗果真与宝经有关,甚至因宝经而走火人魔,为非作歹,二位更责无旁贷。”
话的确说得厉害,听得二人又是羞愧集,又是焦躁难安。悟尘看着悟凡,闷闷道:“这两本宝经,就算我二人粉身碎骨,也要夺回。”
张俊明趁机问:“那宝经,如何失落?”悟尘不语,张俊明盯住悟凡。悟凡不再避讳,将两本宝经失落当晚的情形细说一番。张俊明看住悟尘,试着套他话:“这位师父,想亦怀疑采花大盗与宝经有关?”
悟尘缓缓点头,说:“是。”
“何以见得?”
“掳走童男童女,想是为练功之故。”
张俊明听他说法与燕燕飞如出一辙,忙问:“两位想必看过易筋经、洗髓经经文?”
悟凡摇摇头。“这两本费经藏观音莲座下,除住持师父、师叔,常乐寺再没人见识原文。”
“既然如此,”张俊明好奇盯住悟尘,问:“为什么肯定掳走童男童女,是为了练功?”
“我等虽未曾见识过经文,但曾听得师叔说过一些…”
“你师叔…”
悟尘眼脸一低,说:“师叔已圆寂。”
张俊明哦了声。“这么说来,少女没有一个完璧,也与宝经有关?”
“阿弥陀佛。”悟凡道:“罪过,罪过,那洗髓经本是稀世珍宝,只怕练功的舍本逐末,以致造下罪孽。”
“如何舍本逐末,何妨说来听听。”
“捕头大人想是对洗髓经有所耳闻?”
张俊明原是有所耳闻的,所知有限,仅知它于暖味,颇受议论,也曾听说男人练了洗髓功之后,房事如何勇猛进一的去。至于其他什么传言,可就不知了。“张某孤陋寡闻,不知道这洗髓经有什么传闻。为什么会有人舍本逐末,造下罪孽?”
悟凡静静瞄悟尘,脸色涩然道:“这洗髓的传闻,涉及,对外人本不便说的…”
“佛家原本方便为门,慈悲为本,张某若多了解一点,一来有助办案,二来若因此逮得采花大盗,宝经也可失而复得…”
二人静静相视,悟凡决然道:“既然如此,我说一则洗髓经传闻…”沉一下,缓缓道:“元朝中统年间,有一位海岱游人,他曾经有一段奇遇。”
“海岱游人原是读书人,览诗书,最爱方士朋友,常与方士们五湖四海作逍遥游,足迹遍及名山大川,好不潇洒自在。”
“这天海岱诸人游到长白山,将食物美酒陈列草地,边享受酒食,边闲闲诗作乐,正兴高采烈,忽见一道人逸洒行来,海岱请问他大名,对方自称西羌道人。”
“这西羌,身型硕长,器宇非凡,言谈举止温文儒雅,喜方士朋友的海岱岂肯错过?忙邀他共饮,彼此谈笑契合,甚为畅。”
“酒饮微酿,海岱见西荒目光昂然,颇有气势,知道此人不同凡夫,便说:‘看先生目光如炬,气宇非凡,必非凡人,先生可否展现绝技,让大伙儿开开眼界?’”
“西羌道人先是谦虚道:‘也并非什么绝技,雕虫小技罢了!’继则带几分自豪道:‘各位不见外,我也不隐瞒,在下并指可以穿牛腹,侧掌可断牛头,握拳可劈虎脑。’”
“众人闻言俱是吃惊,西羌道人见众人将信将疑,说:‘各位右是不信,不妨试试在下腹部。’”
“海岱唤他的挑夫,拿木击打道人腹部,见他面不改;再改用石头重击,依然神色自若;最后以铁杵猛殴,依然奈何他不得。接下来,西羌道人表演一套绝活,登时众人把眼睛睁大,不敢置信。”
“这西羌,竟然用他腹下的‘命子’,表演一套不仅女不宜观赏,连男人也不住面红耳赤的技俩。他拿一绳,一端系住自己命子,另一端绑牛车轮上,呼叫牛车前奔,而道人却屹立不动。”
“这绝活,众人真乃大开眼界,海岱不觉惊叹:‘这真是天赋里至果啊!’”
“西羌道人却道:‘在下这套本事绝非天赋异票,而是后天修练。’并且告诉海岱,他练的是‘洗髓经’,说完以一本经书相赠,众人翻开,文字深奥难懂,看来看去,无论如何也看不明白。唯一明白的,这本经书名叫‘洗髓经’。”
悟凡说毕,双手合十道:“洗髓经原是绝妙好经,只因这段传闻,故而往往于暖昧。”
张俊明凝神思索,忽有所悟。“也许那西羌道人,只是想证实自已功力了得,才使出这一绝活,他原本的想法,大约认为人身最脆弱的部位,都能练得如此,可见他功力。只是人们不解他的意思,导致误会,以异色眼光视之。采花大盗犯案,若与两本费经有关,想是舍本逐末,走火入魔,故而惹出天大祸端来!”
悟凡忙说:“捕头大人说的极是。”
悟尘虽不言语,却频频点头。
“刚才你说…”张俊明看着悟尘:“宝经失落三个多月,快近四个月了?”
悟尘颔首。
“这两本宝经要练多久?”
二人相视,悟凡说:“不一定,看个人资质功力,若底深的,短期可以成就;若底浅,资质不够,又乏人指点,怕是找不着门路。不过即使资质底都够,总须百吧。”
“为什么?”
悟凡转脸看悟尘,问道:“师叔是这么说的吧?”
悟尘微微点头。
“百之内,可有忌?”
悟凡一脸尴尬,不知该如何敢口,遂转脸看悟尘,悟尘迟疑一下,呐呐道:“据说练功百之内,不得近女。”
张俊明双睥一亮,急问:“百之外呢?”
两人俱都摇头不语。此时外面一片喧嚷,张俊明偏头瞄出去,看来丁一伙人,约七、八个,为首一个妇人,蓬着头发,苍黄一张脸,叽喳叫道:“我要见捕头大人!我要见捕头大人!”
张俊明身而出,问:“什么事?”
那伙人瞧瞧他,不说话,妇人仍一逸喊道:“我要见捕头大人!”她抓住张俊明手臂,惶急道:“你快告诉我,捕头大人在哪儿?他人在哪儿?”
张俊明正道:“我是本县捕头,这位大嫂,你有什么事?”
妇人一听,眼睛发百,泪珠盈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说:“捕头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救回我家板儿…”说着泪下如雨,咽不成声。
“怎么回事?”
妇人噎噎,哭哭啼啼,喉咙似被堵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一旁的庄稼汉说:“我们家板儿,三个多月前睡觉失踪,至今并无消息,再怎么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家烧饭的都快急疯了!”
“不要!不要!”妇人猛摇手,失声呐喊:“我不要板儿怎么样,我要板儿快快回来!快快回来!捕头大人,你不知道,我就生板儿一个孩子,万一他…呸!呸!”她语无伦次,狠狠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磕头下去,说:“捕头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救我家板儿回来!”
张俊明看她猛磕头,心下不忍,唤壮稼汉:“把你媳妇扶起。”
妇人被扶起,仍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伤心,张俊明问庄稼汉:“你们板儿多大?长什么样子?”
“十一岁,白白壮壮。”
张俊明劝慰道:“我们正在加紧缉拿采花大盗,不要好久,自有着落的。”
“可是,万一…”妇人又哭喊起来:“捕头大人,昨晚回来那些孩子,我都看过,都看过,太惨了,万一…万一…我家板儿…”
“快别胡说!”那庄稼汉又道:“捕头大人说,不要好久,自有着落的!”
张俊明闷闷回林老爹屋里,燕燕飞正半倚门畔,刚才那一幕她俱已看在眼里,见张俊明愁眉深锁,她不觉一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张俊明颓然道:“我心中像一铅块,不将采花大盗绳之以法,寝食难安。”
“有孩子的人家,谁又能寝食俱安?”燕燕飞眼色沉黯道:“那妇人哭哭啼啼,迹近疯狂,我越发难过…”眼神一变,出凌厉光芒。“这采花大盗,一天不逮住,我就一天不离开这里,我要看他能神气到几时,如此丧尽天良!”
张俊明立时面有喜,拱手道:“有燕姑娘这句话,张某心中舒坦多了。”
忽闻外头有人叫:“郎中来了!”
果然唐掌柜领个五十开外郎中进屋来。那郎中搭着林老爹的脉,沉思好半晌,皱起眉头:“年高体弱,太过劳累,又遇风寒,恐怕不是三、五天能复原的,若再高烧不退,怕有性命之忧。”
燕燕飞一皱眉,心焦意看住张俊明:“这可怎么好?”
张俊明忙对郎中说:“有什么好方子,你尽管开,总要先教他烧退才好。”
说着,递了一锭银子过去。
那郎中不肯受银子,说:“怎么能要捕头大人的银子?我尽力就是,只怕不容易。”
外头有人叫唤:“捕头大人可在屋里?”张俊明听得出是铁龙,连忙挪步到门口:“铁管家有事?”
“我家主人派我来接捕头大人和燕姑娘。”
“有事?”
“我家主人要我来请二位午餐。”
“替我谢过白少爷,我要四处看看,燕姑娘也有事。”朝头指了指。
铁龙讶道:“怎么回事?”
“燕姑娘的义父高烧不退。”
铁龙脸色更讶:“怎没听说燕姑娘有个义父!”朝畔瞧去,问明病情,那郎中简略说了一下,铁龙道:“你用最好的药,不要省钱。”了两锭银了在他手里:“一切拜托!”
入夜的唐家客栈,与昨夜的凄清大不相同。客栈有装饰精致的上房,有普通的客房,还有廉价的通铺。客人除商家,一般百姓,还有做劳役的挑夫、轿夫、赶大车的等等,虽说地方不靖,却也有几成座,比前两还要生意兴隆。座上有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二人大块吃,大碗喝酒,二人笑颜逐开,似乎愉快极了。一个说:“小马,看来要走运了!想不到这小地方不有这大笔财富。”
“可不是。”另外那个也乐呵呵道:“我说小陶,你我合力,一人一百五十两金,那可真是快活比神仙。”
那边江宝生,把脸一偏,对着他俩咧着出白牙,笑嘻嘻:“小兄弟,三百两黄金,当然快活比神仙,逮不到人,被宰了,也是快活比神仙。”
那小马笑容尽去,沉下脸瞪住他,怒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江宝生仍旧一张笑脸,慢腾腾道:“这可是要拿命去换的,逮到人,拿了三百两黄金,当然快活过神仙,被宰了,也是快活过神仙。”
小马恨恨揪他,喝道:“好!我先把你这老小子宰了,让你去快活比神仙!”说罢去抓桌上的刀,那江宝生陡然站起,按住他手,道:“何必呢?开开玩笑,乐和乐和!”
小陶也怒目向他,恨道:“你这老小子,竟敢开你少爷的玩笑,若少爷宰了你!”说罢也去抓刀。
江宝生不慌不忙,按住他抓刀的手,说:“何必呢,我说两位少爷,两位英雄,你们宰了我,没金子拿,还多一桩是非。”他四下一看,大家正朝他们望着,他越发无畏无惧,吊儿郎当道:“两位难道没留意,座上好几位官爷。两位若莽撞,恐怕还没见着采花大盗,就给官爷逮了去,那可是不划算的啊!”小陶、小马对看一眼,悄然瞄了四周,可不是,大家正目光灼灼瞧着他们,当其还有几位穿着公服的。便把怒火按下,低低骂道:“便宜了这老小子!”
那一端角落,瞎子简天助弹起他的琵琶,简天红掌条丝绢,亮起嗓子,扭着肢,姿态婀娜唱起曲来。嗓音清脆甜芙,总来甚是舒畅,众人正入神,门口忽起小小动。原来一个与众不同的爷儿来了。
这爷儿如玉树临风,风采翩翩,气度雍容,每个人看到他,都像碰到磁石般,被他住口在座的客人也不敢怠慢,纷纷有人立起身来,那人一抬手制止众人。大家看他注视简天红,赶忙静下来。简天红起初也是一讶,虽不清楚来者何人,但看他气势,知道此人大约有些来头,一分神,差点唱不下去。抬眼瞧那人,只见他微笑注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简天红赶紧收心,把曲儿唱完,那人领头鼓起掌来,众人也啦啦啦拍响双手,掌声停下,那人唤声“铁龙”朗声道:“看赏!”
众人头接耳,这才清楚,是白家庄白禹奇。铁龙一叫叫道:“我家主人有赏。”
简天助兄妹一愣。唐掌柜提醒道:“白少爷赏你,姑娘!还不下来领赏?”
简天红愕了一愕,忙盈盈含笑上前,铁龙掏出银子,说:“五两银子赏你。”
简天红心里一乐,双颊发热,捧着五两银,朝白禹奇款款一福,白禹奇微微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唐掌柜恭敬道:“白少爷光临小店,想必有指教?”
白禹奇不语,铁龙朗声道:“你领个路,我家主人来看林老爹。”
“是。”唐掌柜说:“请随我来。”
那一端,简天助双颊一阵搐,他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问问:“刚刚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简天红困惑道:“你说哪个人?”
“刚才递银子给你的人。”
简天红快乐道:“哥,他家主人好大方,你看这是五两银子!”
简天助闻若未闻,沉声道:“我问你,刚刚递银子给你的是谁?”
简天红讶异不置,说:“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药服下,林老爹仍高烧不去,尤其傍晚起,热度似乎高升了些。
燕燕飞不断用冷巾敷他额头,一遍又一遍,巾由冷转温,她再浸水,揪半干,再敷。热度依然持续着,正茫然无策,有人叩门了。门一开,原来是铁龙,想是来接她的吧?这铁龙,倒是跑得勤快,中午来了一趟,傍晚又是一趟,这会儿,想必也是难违主人之命。可惜他又白跑一趟了,她宁可辜负白家的盛情,也不愿置老爹于不顾。
出乎意料的,铁龙居然说:“给燕姑娘带来了一个好郎中。”
燕燕飞往他后头瞧,居然是白禹奇,不惊奇道:“是你!”
白禹奇一脸凝重道:“铁龙说你义父高烧未退,我不放心,特地前来。”
便走到前,搭他脉,动作甚是稔,俨然于此道,燕燕飞惊喜道:“白少爷原来通歧黄。”
白禹奇微笑道:“白某只是略通。”他凝神把脉,说:“脉象好弱,棘手。”深深盯燕燕飞一眼说:“可以试试。”吩咐铁龙:“取我针盒。”
铁龙怀里掏出长方型木盒,白禹奇命铁龙:“宽他衣。”铁龙上前解他衫,白禹奇看他衣衫槛褛,又闻有异味,微皱眉头,吩咐随身护院道:“你回去取一套衫来!”
那护院转身出去了,唐掌柜亲自送来一盏油灯,燕燕飞双手捧在前,白禹奇全神买注,一针针扎下,若他遍身伤痕,瘀伤多处,有两处无法下针,白禹奇叹道:“难为他这把年纪,还得住,要换了别人,恐怕早就…”不住摇头。
“白少爷。”燕燕飞忧愁道:“你看他这烧,退是不退?”
“这针一扎,一个时辰之内,必退。”
燕燕飞转忧为喜道:“那就好,那就好。”
一柱香功夫,白禹奇将针一枚枚起出,果不其然,燕燕飞摸他额头,烧已退尽,燕燕飞惊喜道:“白少爷一介书生,想不到会针灸,懂得经络,真今人刮目相看。”
“雕虫小技。”白禹奇一逸微笑:“燕姑娘放心,我也就心安了。”
林老爹头颈动了动,燕燕飞惊喜注视他,一见他缓缓睁眼,忙握他手,林老爹哑着嗓,疲累说:“我…好困啊。”
“老爹!”燕燕飞柔声道:“再闭上眼歇一会儿。”
“我…好渴啊。”
铁龙转身倒水,双手捧与燕燕飞,林老爹将一碗开水喝乾了,舒了一大口气,问她:“这会儿,什么时刻?”
“掌灯好一会了儿。”
林老爹眼睛霍然一瞪“啊”了一声,挣扎着要起身,燕燕飞问他:“老爹,你做什么?”
“我要赶路,燕飞,你知道,我衣囊羞涩,再不能住下去。”
“老爹,”白禹奇忍不住道:“你这病,非得多调养,否则怕有性命之忧。”
林老爹登时一呆,两行老泪沿腮边滚落,沧然道:“老朽死不足惜,只足心愿未了,老朽死不眠目。”
“老爹,你有天大心愿,都得等身体养好再说。”
他转脸看燕燕飞:“我想把老爹接回家去,一来免你心中挂虑,二来此时此刻小薇也不能少了你。”
燕燕飞心中,觉此人太好,脸上迟疑道:“这怎么好?”
“燕姑娘不要顾虑太多。”铁龙道:“我家主人,一向乐善好施,这种小事,稀松平常,何况昨晚要不是您救丁小薇,只怕不堪设想。”
白禹奇微笑揪燕燕飞,道:“燕姑娘不必多虑,外头有马车,车上铺上褥子,十分舒适,由铁龙驭马,平稳安全,绝无颠波之苦。老爹的衣服已派人回去取来,刚才烧退,想已发一身汗,等等用温水揩抹全身,人会更舒服点。”
燕燕飞感激道:“白少爷真是细心,安排如此周详,恭敬不如从命。”
忽闻外头悉杂声,铁龙喝道:“外面什么人?”
护院将那人揪进来,那人缩着脖子,手脚挣扎,似不情愿被人如此揪着,嘴里嚷道:“兄弟,有话好说,何须如此,教人难看!”
燕燕飞认出是江宝生,铁龙朝护院说:“松手。”冷冷揪江宝生:“你干什么?偷偷摸摸,像个鼠辈。”
“我要见白少爷。”
铁龙神色更冷:“我问你是干什么的?”
江宝生陪笑道:“我是个猎户,身边有上好的老虎皮,想请白少爷过目…”偷看白禹奇,看他没什么表情,补充道:“这老虎皮绝对是上上货。”
铁龙转头看白禹奇,瞧他眉心一动,已知心意,冷冷命令江宝生:“好!去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