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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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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有马蹄声。

  蹄声自远处传来,的哒哒的哒哒,隐隐约约,虚幻不真,似梦里的声音。

  蹄声渐渐清晰,佟锦自梦中惊醒,背脊直了,静静倾听。

  的哒哒的哒哒,她辨识一下,神情一松,只不过一匹马罢了。

  一匹马,不会是战马。战马之可怕,在于他们过处,就是一场血成渠的大血腥。善良百姓在血腥中惨叫,挣扎,倒下。

  一群战马,是场几近彻底的毁灭,十室九空,尸骨遍地。

  的哒哒的哒哒,蹄声自远而近,由缓趋急。佟锦细细再听,不对,不只一匹马,是三匹,一匹前头跑,两匹尾随其后。

  在这荒郊野地,在这兵荒马的年代,马蹄是一个沉沉梦魔,得人胆颤心惊。有时虽只是稀稀落落的蹄声,却教人忍不住惊疑,会不会是长的急先锋?

  忽地长串马嘶,蹄声一阵纷,旋而中止,脚步声急急响起,一个前头急奔,两个后头紧追。佟锦上跃起,撑开窗户,突被人按住双手。

  “回你上去,听若不闻,睡你的大头觉。”

  哪里睡得着?外面奔跑追逐,脚步纷沓急骤,佟锦心跳加快,逐渐,步履缓下,她听得浊重息,听到沉声问:“东西出来!”

  “什么东西?”

  “少装蒜,夫人到你手上的东西。”

  “我不知道什么夫人。”

  “你不知道?让我告诉你好了。”说话的冷笑道:“林则徐的女儿,广信知府沈葆桢夫人,她与你什么东西?”厉声道:“拿出来。”

  佟锦上坐起,一双凌厉眼眸狠狠瞪来,她颓然躺下。

  突听得一声惨叫,长长的,划破寂静大地。

  马蹄响起,的哒哒、的哒哒、的哒哒,渐去渐远。

  听得马蹄隐隐约约传来,高坠客栈的掌柜,店伙,客倌等几乎同时屏住气。蹄声由快转缓,从密渐疏,距离已是咫尺,有人低呼:“来了!”

  临窗而坐的,眼角一扫,果见一匹褐马迄逦而来,掌柜站在窗口一晃,急急折回柜上,呢喃道:“太好了,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进来的果真是个风采翩翩的少年郎,修长的身个,一袭灰袍,看来如玉树临风,拔飘逸。再看他相貌,双眉清秀,眼角微扬,眼眸黑亮有神,不惟英焕发,且十分斯文,教人一见喜爱。那掌柜忙忙上,微笑问:“这位年轻客倌,要打尖?宿店?还是吃点什么?”

  他简短说:“来碗面。”

  “客倌从何而来?往何处去?”

  对方嫌他多话,冷然道:“我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掌柜呵呵笑起,一张胖脸白里泛红:“客倌说笑了,在下钱掌柜,无非耽心客倌走岔了路,故而有些一问,请问客倌往何处去?”

  “玉山。”疑惑看他:“我走岔了吗?”

  “不岔,不岔。”钱掌柜堆笑道:“玉山离此约五十里路,客倌吃点东西,打个尖,少时便到。”

  钱掌柜走开了,一个伙计端来一盅茶,美少年一瞥左右,看大伙儿俱眼角梭紧他,暗自纳闷,本想喝茶解渴,见气氛怪异,心念一转,只微微沾沾,便搁回茶盅。

  有人过来搭讪,是一个黝黑壮的汉子,见面朝他一拱手说:“在下姓杜,排行老三,人人都叫我杜三,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美少年略一犹疑,说:“我叫佟锦。”

  “佟兄弟好。”杜三眼睛四下一望,说:“佟兄弟是斯文人,如此细皮白,长相又俊,教人好生羡慕。”

  佟锦讶然望他,不知杜三究竟羡慕什么?

  杜三低嗓门,神秘兮兮:“佟兄弟想不想荣华富贵?”

  佟锦瞄他一眼,闷闷道:“兵荒马,能苟且图活已不容易,还敢奢望荣华富贵?”

  “不是奢望,不是奢望。”杜三笑嘻嘻说:“只要佟兄弟愿意,荣华富贵近在眼前。”

  佟锦冷冷一瞅他:“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我一说,佟兄弟就明白了。”杜三眼梭左右,暖昧道:“最近萧王爷战死,天妹十分寂寞,佟兄弟如此俊美,必能讨她心。”

  佟锦蓦然睁大眼:“你说的萧王爷,莫非是萧朝贵?那天妹,莫非是洪秀全的妹妹洪宣娇?”

  杜三微微一笑,颔首道:“佟兄弟真是见多识广,一猜即中。”

  佟锦上下瞅他,惊异道:“你是个长?”

  杜三笑意更深:“不错。”

  佟锦大大惊骇,听说长大军近在眼前,怎地如今大军未到,竟有长混入?看大家都怪笑瞧他,佟锦更惊,怨不得进门气氛诡异,原来自己误闯贼店,情急之下不觉而出:“你们都是长?”

  说完抓起三尺长剑,急急走,不料钱掌柜抢先一步,横他眼前:“哪里走?”

  杜三一旁道:“小白脸,看上你是给你面子,你竟如此不识好歹!”

  佟锦早先曾听过传言,说那洪宣娇甚是,如今萧朝贵刚死不久,竟有人为她寻找面首,此事教人作呕,佟锦提高声音道:“要享荣华富贵,你们几个王八蛋去享去,我姓佟的不干这无勾当!”

  钱掌柜骂道:“好小子,算你有种!”

  说话间,七、八人各亮武器,将佟锦围在核心,佟锦眼眸一扫,振起双臂,急急一旋,一记“围绕中枢”众人见他剑势甚猛,纷纷往外避开。

  钱掌柜叫道:“好小子,武艺高强,正好跟着天妹去打天下!”

  佟锦一听来了气,说:“你们这些贼子,残害生灵,危祸百姓,还敢胡言语!”

  “小子,你人单势薄,快将三尺剑放下,跟着我们逍遥几天,好接天王天妹!”

  佟锦更加吃惊,原来洪秀全等一干人,不久即到,自己若不快快赶赴玉山,只怕耽误大事,如此一想,心中愈急,忙持剑挥舞,且战且走。

  几个人哪肯放他?佟锦去路被拦,一记“宾送礼”将剑锋送出,直取喉头,对方闪避不及,仰面而倒,血如注。

  钱掌柜然大怒,骂道:“好小子,你爷爷面前取人性命,好大的胆子!”

  佟锦举剑护身,看马拴树干,寻思着要趁隙跃上马去,将绳索割断,直奔玉山。只是当他飞窜上马,突听得有人叫:“这马看着眼,是小曾的!”

  “好啊!眉清目秀的一个人,还是个偷马贼。”

  “不许他走!”

  佟锦举剑割断绳索,眼看要窜走,忽然树上跃下一个人,将佟锦猛推下马,佟锦连滚几下,正待站稳,上头有东西蒙头盖脸罩将下来,顷刻间,人被一面大网网住,挣扎不开,挣脱不得,佟锦恨声道:“你们要的是男人,我不是你们要的,放了我,别找我麻烦,我不是!”“你不是什么?”杜三斜眼瞧他:“难不成你是个女娇娘?”

  钱掌柜将他上下一瞧,说:“我看这小白脸,还真是俊,俊得像娘儿!”

  佟锦看大家眼目灼瞧来,暗暗惊心,这几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畜生,若知道他是…。只怕如饿虎,要一举扑上,将他撕裂,心念及此,把眉毛扬了一扬,眼凶光,钱掌柜一看,倒了口气,说:“娘儿像这样,只怕是个大夜叉!”

  众人俱都哈哈大笑。钱掌柜命人将马牵来,问佟锦:“你哪来这马?”

  佟锦抿紧嘴,不说话,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问道:“这马原是小曾的,怎会成了你的?”

  “你骑了小曾的马,想必见过他,他穿了一身黑衣。”

  “跟小曾在一起,还有一个蓝衣,小子,看见了没有?”

  钱掌柜抬手制止众人,随手抄起一把匕首,在他脸上来回比划几下,说:“小白脸,再不开口,我让你白脸变血脸,只怕我们那萧王妃洪天妹要把你当了。”

  佟锦不屑瞧他,说:“这脸蛋只怕要值几千两银子,我谅你不肯白白丢掉!”

  钱掌柜一愕,随即哈哈笑起:“不错,小白脸,你很精明,就算我要丢掉几千两银子,我这兄弟伙儿,也不答应呐!”

  众人哈哈笑成一团。杜三等大家笑够了,问:“小子,你可以说了,这马哪里来?”

  佟锦一掠众人,略一沉,微笑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昨晚我睡在一个空屋,快天亮听到有马蹄,有人在外头打斗。”

  钱掌柜追问:“怎么样?你看到穿监衣人和穿黑衣的没有?”

  “没有。”

  “几个人打斗?”

  “三个,两个人追打一个。”

  “你既然没有看到,又怎知三人打斗?”

  佟锦微笑道:“我的耳朵很灵,两个人追一个人,我听得清清楚楚。”

  “有没有把人追到?”

  佟锦答:“有。”

  “既然把人追到,那被追的人呢?”

  “被追的人发出一声惨叫,追人的扬长而去。”

  钱掌柜瞪大眼,盯住他:“你如何得到这匹马?那被追的人呢?”

  “我出去时,有一个褐衣躺在地上,身的血,还有一匹马,我正愁没有牲口赶路,就骑走了。”

  钱掌框将他遍身上下瞅了瞅,沉声道:“将这小子押起来!”

  突听得暴喝:“慢着!”

  众循声一望,外头不知何时来了个糟老头,只见他眼光凌厉一扫,一屑道:“开的是客栈,竟敢白掳人,莫非你们开的是黑店?”

  钱掌柜斜着眼,将他上下一梭,轻蔑道:“黑店白店,与你这老头什么相干?”

  “你们在此掳人,就与我有相干。”

  钱掌柜斜眼再瞅他,不乐道:“你是谁?”

  糟老头眼嘿嘿笑道:“要知道我是谁,叫出你们掌柜来。”

  钱掌柜双眼朝天一望,大刺刺道:“我姓钱,正是本店掌柜。”

  糟老头上下一梭他,冷哼一声:“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掌柜是我老友,我焉有不识之理!”看他生得一双鼠眼,一脸横,不觉恍然道:“你是哪来的强盗?莫非将我老友害了,霸住客栈?”

  钱掌柜哼哼两声,一扬浓眉,声大气道:“不错,姓钱的将你老友害了,霸住客栈,你这老头又焉能奈我何?”一瞪眼,对众人说道:“这老头,不费吹灰之力,将他老骨头打散!”

  杜三微笑道:“些微小事,我杜三一人动手!”

  倏然疾窜向前,一招“扑面掌”直取糟老头脸面,糟老头微微一偏,那掌落了空,杜三眼里寒光,暴闪,就地一旋,使出“扫膛腿”想这老头若四脚朝天,龇牙咧嘴该多么有趣。不料糟老头凌空跃起,随之落地站稳,一扑向前,蜻蜓点水往杜三肩上一拍,杜三惨叫一声,右肩似已失支撑,顿时半身斜歪,只瞧他左手忙捂住右肩,龇牙咧嘴,痛苦面。

  钱掌柜见势不对,急道:“这老头门,上!”

  佟锦倏然出手,一掌将押他的人震开,只是他甫一挣脱,就见一张张板凳照面打来,糟老头高高跃起,佟锦也不敢怠慢,随之高跃闪避,糟老头说:“快走!”

  两人看准门口,未及落地,便飞窜而去,只是到得门口,闻到异香扑鼻,糟老头说了声:“糟了!”顷刻间天旋地转。佟锦勉强走了几步,眼前发黑,力不能支…

  佟锦悠悠醒来,已置身栅栏内。糟老头斜坐他身侧,听到干草响动,头也没抬,眼也没瞄,只淡淡问了句:“醒啦?”

  佟锦张眼朝外一看,两个壮汉虎视眈眈盯他俩,似怕一不留神,二人便要消失似的。

  佟锦蓦然想起,自己有事待办,忙转脸看糟老头,问:“什么时辰?”

  糟老头眼梭四周,嘿嘿笑了笑,扬高声说:“老头我昏睡了有一会儿,刚刚醒来,哪知时辰?”

  两壮汉对视一眼,其中一位挪身近栅栏,眼睛溜上溜下直瞧佟锦,说:“你想知道时辰,告诉你无妨,此刻午时刚过,正未时。”说着朝佟锦一眨眼。

  佟锦正急得发慌,看那壮汉,一眼眨过,又眨另一眼,计上心来,便也朝他一眨,壮汉倏然一怔,以为自己看错,试探地一眨,佟锦也依样葫芦,眨过之后,瞬即一笑,壮汉一呆,呢喃道:“不是娘儿,哪会如此俊?”

  立即心思游动,忽站忽坐不得安宁,佟锦眼眸有意无意梭着他,壮汉也不时把眼瞄来,如此眉来眼去,壮汉按捺不住,在他同伴身边说了几句话,那人瞄瞄糟老头,又瞧瞧佟锦,暖昧笑笑,迳自去了。

  那人刚走,壮汉贼眼溜溜转了转,看糟老头依着墙,已打起盹来,壮汉大喜,忙定神看住佟锦,对方朝他一眨眼,壮汉越发喜形于,急跨步至栅栏前,轻轻问:“你叫我?”

  佟锦不语,眼波朝他送去,盈盈一笑,壮汉更加乐不可支,不由得说:“你不笑好俊,笑起来更俊。”

  佟锦又是一笑,柔声道:“你进栅栏来,我有话与你说。”

  壮汉怔了怔,惊疑一瞥左右,再瞧瞧糟老头,见他双张开,鼾声大作。壮汉忙取来钥匙,将栅栏打开,佟锦眼睑一垂,羞赧一笑,身子往角落挪去。壮汉见他一副女儿娇态,惊呆了,情不自跟过去,佟锦低着头,偷眼觑他,壮汉越发按捺不住,笑嘻嘻问:“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佟锦一噘嘴,问:“你们把我抓起,到底做什么?”

  壮汉略一迟疑说:“只因你长得俊,他们要把你献给天妹洪宣娇。”

  佟锦忙追问:“洪宣娇他们,是不是快来了?”

  “好像快了。”低着声音,警告道:“千万别动歪脑筋,想逃走。横竖,这里比外面头平安,到了外头就不平安了。”

  “什么不平安?”

  壮汉脸色一沉,说:“问这做什么?”随即好奇道:“你刚刚好像有话要跟我说,到底说什么?”

  佟锦眼眸一转,说:“你得告诉我,外头为何不平安?”

  壮汉略一沉,说:“大军快要临城,怎么平安得了?”

  “你说长军真的要来?”

  壮汉不点头,不摇头,一双眼贼溜溜盯紧他,问:“你要与我说什么?”

  佟锦瞅瞅他,缓缓摇头:“你们要把我献与洪宣娇,我看不成。”

  对方眼睛鼓大:“为什么?”

  佟锦低声,一字字清晰道:“我是个姑娘家。”

  壮汉呆了呆,瞪紧他,把他从头看到脚,由脚看回头,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看了三遍,这才龇牙咧嘴,嘻皮笑脸道:“我就知道,哪有大男人长得哪些细皮白,如此标致俊俏,哈!”迫不及待,双臂一张,直扑佟锦,对方稍一挪身,壮汉扑了空。

  糟老头突弹跳而起,疾窜上前,右手一抬,骈指点他头顶百会,左手同时伸前,一拍他后命门,壮汉顿觉头晕目眩,人无力下瘫。

  糟老头说:“好了,这与我。”一边将人拖至角落,一边说:“你快走。”

  佟锦急奔至门口,忽听得脚步,忙退回栅栏。

  那人进门嚷嚷:“来了,你要的棋子来了、茶也来了。”

  抬头未见人影,咦了一声,看栅栏亦空空如也,心知有异,忙快步入了栅栏,糟老头蓦地奔出,一双手在他身上啪啪两响,那人哪能承受,脚一软,身子一矮,人往下溜去…

  不旋踵,糟老头已换了壮汉衣服,佟锦说:“咱们快走!”

  为避免中途遭人撞破,佟锦一背双手,糟手头装腔作势押着他,万幸竟无一人出来,眼看将行至大厅,两人缓下脚步,无声无息贴近窗棂、往里窥探。

  大厅之内,坐了十来个人,每个人神色凝重,钱掌柜眼扫众人,说:“这事如何才好?饶总兵可能打此路过,他若识破客栈,只怕大伙儿性命不保。”

  佟锦听他说“饶总兵”大大吃一吓,屏息静听下文。

  “依我看饶总兵顶多带十来个随从,只要用点心计,将饶总兵手到擒来,不是问题。”

  “不错,想个办法,杀了他,或生擒他,大军一到,也是大功一件。”

  佟锦心中着急,想冲出去,糟老头瞄着他,见他右脚一提,随时要冲,忙踩住他脚,白眼相向。

  突又听得说:“那小白脸和那死老头,如何处置?”

  “那死老头难,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毒死也就罢了。”说话的正是杜三,午前吃糟老头一记,害他肩膀疼痛难当,经人推拿,总算好些,却已吃足苦头,提起糟老头自然咬牙切齿,恨不得他死。

  钱掌柜忙又追问:“那小白脸呢?杜兄有何高见?”

  杜三略一迟疑,说:“那小白脸太俊俏,令人怀疑,莫非是个女娃?”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早已憋不住,似笑非笑道:“既怀疑是个女娃,何不动手剥了他的衣服,若真是,大家好好赏玩,乐和乐和,若不是,献给天妹,好得一笔赏金。”

  众人哈哈一阵怪笑,佟锦早气得浑身发抖,再也忍不住,冲将出去,骂道:“姓佟的与你们拚了!”

  糟老头也一跃而前,急拉他说:“快走!别误事。”

  众人早已围上,说:“哪里走?”

  有人叫道:“这小白脸骑了小曾的马,如今小曾不知去向,只怕凶多吉少!”

  外头有人急急奔人,对钱掌柜说:“前头有一匹马,拴在杂草深处,竟然是小吴的座骑!”

  众皆愕然,钱掌柜一瞪二人,说:“这半天里,就只有小白脸与这老头来过,小吴这只牲口,怕是老头骑来的。”严厉一瞪糟老头,喝问:“是不是?”

  糟老头笑睨他,并不言语。钱掌柜冷笑一声,说:“恐怕是你二人杀了小曾、小吴,夺了他们的牲口!”

  杜三狠瞪糟老头,叫:“错不了!”从间拔出一把刀来,说:“你这死老头,还敢逃,我要你命丧刀下。”

  糟老头一动不动盯住对方,杜三咬牙道:“早上叫我肩上吃苦,糟老头,先还你两刀,再取你性命!”

  整个人跳起来,劈将出去,连续两招“刀劈华山”取他双肩,糟老头哎哎两声怪叫,左闪右避,杜三落空,怒火更炽,一记“毒蝎反尾”刀锋反挑他口,糟老头双目矍铄,一个侧身,亮掌一劈,直中他肘,杜三整只手臂为之一麻,糟老头儿顺势夺过刀刃,杜三目瞪口呆,糟老头儿嘿嘿笑道:“别呆,老头我这招叫空手人白刃!”

  那一端,佟锦也没闲着,随身携带的剑给缴了械,寸铁俱无,当众人刀刃围他,佟锦不慌不忙抓起桌上的茶碗茶壶,一时之间杯盘齐飞,佟锦趁隙夺过一把刀,拿在手上挥舞起来。

  混乱间一个人气吁吁奔进,说:“那饶总兵,快马来到。”

  外面隐隐有蹄声奔驰而来,钱掌柜一惊,说:“此时总兵出现,大大不妙。”嘴里说着,眼瞅佟锦,无非对他大感头痛,

  佟锦忽然一笑,钱掌柜疑道:“你笑什么?”

  佟锦将刀往桌上一搁,说:“我不与你们打了。”

  “为什么?”

  佟锦并不回答,却反问道:“方才你说的饶总兵,是否浙江总兵饶廷选?驻守在玉山?”

  钱掌柜惊问:“你怎知道他叫饶廷选?”

  佟锦冷笑道:“我寻他好久,怎不知他名姓?他与我有深仇大恨,今前往玉山,就是要寻他。冤家路窄,在此遇见,真是太妙了。”

  钱掌柜与杜三相顾讶然,问:“佟兄弟何以说太妙?”

  佟锦道:“我原本打算前去杀他,如今他送上门来,岂非太妙?”

  钱掌柜暗忖,原本正想擒杀饶廷选,可惜苦无良策,眼前何不藉佟锦之手,将之除去?心念既定,喜笑眉开道:“你既要杀他,我便不需费吹灰之力。”

  扬声嘱咐:“将佟锦兄弟的剑还他,让他先了却心愿!”

  糟老头儿将刀往桌上一扔,股凳上一坐,轻拍双手说:“这倒好,老头我,先看看热闹再说!”

  钱掌柜一使眼色,早有两人奔上来,将糟老头架走,他却文风不动,稳如泰山,二人想再使力,却见十来个人,簇拥着一个甲胄在身的将军疾行而人。

  那将军身个魁伟,生就一张国字脸,一字眉,眼大嘴阔,相貌甚是威严。钱掌柜急躬身相,那人只是摆摆手,眼目一扫四周,往座上一坐,随从朗声道:“总兵大人只是打此路过,拿茶水来,少时便走。”

  杜三凝着脸端来茶水,钱掌柜边盯着饶总兵,边瞄着佟锦。眼看饶总兵端起茶碗,揭起茶盖,佟锦倏地窜前,连剑带鞘扫了过去,只听锵当声响,茶碗直滚地面,撒了一地碎屑,茶汁四溢。饶总兵蓦然惊起,喝道:“放肆!”

  那班随从立时将佟锦围住。饶总兵冷着脸一扫他问:“你竟然如此大胆,莫非想行刺于我?”

  佟锦缓缓往袖中取出一支银簪,一揭茶壶,将银簪伸人,未几拿出,双手奉上,说:“总兵大人请看。”

  饶总兵顿时脸色一变,眼一扫钱掌柜,说:“将掌柜拿下!”

  糟老头突然从座上站起,双一张,出稀疏黄牙,指佟锦说:“依我看,除了他和糟老头我,这里的人都拿下。”

  饶总兵一瞪眼,问:“你是谁?”

  “屋里的人俱是长,他跟我不是!”佟锦扬声道:“总兵!他说的一点也不错。”说话间,身子突一个急旋剑已出鞘,剑尖直抵杜三后心,佟锦沉声道:“钱掌柜已就逮,你要敢轻举妄动,一剑穿心。”

  眼看一干人个个皆束手就缚,饶总兵舒了一口气,双眼紧盯佟锦,好奇问:“你是谁?”

  佟锦朝前福了福,嫣然一笑,说:“民女佟锦儿。”

  饶总兵蓦然睁了眼,见她脸蛋细致,眉清目秀,又瞧她笑容甜美,一副女儿娇态,不觉赞叹道:“你原来是个姑娘家,怪不得长相如此俊秀。”

  糟老头一旁道:“这班长还以为她是个美男子,想捉了她献给洪宣娇呢。”

  饶总兵惊道:“老丈,你说洪宣娇,莫非那长婆子?”

  “是。”糟老头说道:“锦儿,快将东西奉与总兵大人过目。”

  佟锦儿忙背转身,自衣襟中取了书简奉上,饶总兵凝目一看,大惊失道:“这是沈葆桢夫人的血书。”急问佟锦儿:“从哪儿来的?”

  佟锦儿瞧了糟老头一眼说道:“昨夜歇在一间空屋内,清晨听得外面马蹄声,有二人追杀一褐衣男子,兵荒马,不愿多事,后来那褐衣男人拍门求救,临死将血书托付,说是长杨辅清即将率军入广信府,浓葆桢夫人命他送血书,褐衣人将死前那二人去而复返,我二人将之格杀…”

  饶总兵呆了,惊道:“沈夫人亲致血书,那沈知府呢?莫非…”

  糟老头说:“总兵大人不必惊疑,听说长即将入城,广信府内,人人争相走避,人手不足,浓夫人亲自做饭,沈知府将金银财帛全赏与军士,以振军心,又据说沈知府为巡城忙碌,故而沈夫人破指血书,请总兵大人驰援。”

  饶总兵闻言凛然道:“我明白了,沈夫人之父林公则徐是我长官,沈夫人想我必念旧谊,故而血书救援。”一身,昂然道:“长,纵无旧谊,沈夫人一介女,破指血书求援,我饶某岂会袖手?”

  糟老头顿时开怀笑道:“多谢总兵大人,我与锦儿终于不负所托。”

  饶总兵凝目看他,暗忖这老头虽发如草,眉脏脸,模样甚糟,却是古道侠肠,一腔热血,不觉肃然起敬问:“请问老丈贵姓大名?”

  糟老头嘿嘿嘿笑道:“老头我,江湖落魄,早忘自己名字,唯一欣慰,有个好女儿,老头我,一生无憾。”携锦儿的手,嘿嘿大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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