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故弄玄虚
燕小飞向常淡淡说道:“四位可知道,今夜来人的⾝份?”
常道:“常等不知,尚请燕大侠明示!”
燕小飞道:“怎么,四位不知道?”
常道:“常等实是不知,怎敢欺瞒燕大侠!”
燕小飞淡然一笑,道:“难怪四位不知道,四位本就没露面嘛…”顿了顿,接道:“来人自称是‘金陵卓家’人…”
常⾝形一震,忽地截口说道:“燕大侠,来人是这么说么?”
燕小飞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常忙笑道:“不敢,常只是觉得奇怪,也恐来人言中不实…”
燕小飞扬了扬眉,道:“何以见得?”
常道:“恕常大胆,谁不知道‘金陵卓家’世代殷商,善良平民,怎会家有武林人物,并敢闯我‘翡翠⾕’…”
燕小飞道:“这没有什么,来人说是‘金陵卓家’护院!”
常“哦”地一声笑道:“那就不⾜为怪了,大户人家多半都有护院武师…”
倏又双眉一皱,头摇接道:“常斗胆,仍以为来人言而不实,有可能是攀害善良!”
燕小飞道:“怎见得?”
常笑道:“殷实商人和我‘翡翠⾕’之间,自谈不上仇怨,怎会?…”
燕小飞笑道:“挂羊头卖狗⾁,一手掩尽了天下人耳目,‘金陵卓家’是不是殷实商人,那就该另当别论!”
常一怔,道:“燕大侠是说…”
燕小飞道:“我说‘金陵卓家’是个卧虎蔵龙,其中尽皆一流⾼手的所在!”
常又复一怔,笑道:“燕大侠神目如电,所见当不会错,不过,这的确令人难信…”
令人难信的事儿多得很。燕小飞淡淡笑说道:“四位可知道‘翡翠⾕’,潜有来自‘金陵卓家’的內奷?”
四灵神情一震,常瞪目说道:“燕大侠,此言当真?”
燕小飞道:“四位若不信,请问贵⾕主,燕小飞并非无中生有,危言耸听!”
常没问,他不敢,想必也情知不假,又亟了解,只得变⾊说道:“但不知那內奷是谁,可曾查获?”
燕小飞笑道:“这话,护法不该问我,该问四位自己…”
四灵机伶一颤,常口方半张,燕小飞已然笑道:“四位⾝为贵⾕护法,都不知道,燕小飞这个外人,怎会知道?”
常刹那间又变了一副笑脸,忙道:“常等惭愧之余,深感知觉迟钝…”
话锋微顿,接道:“敢问燕大侠,何以见得‘翡翠⾕’中有了內奷?”
燕小飞笑了笑,把那对仲孙双成所做的分析,重又讲了一遍,最后说道:“护法对此说法有何⾼见?”
常静听之余,脸⾊为之连变,燕小飞话声一落,他便敬佩之情形于神⾊,点头说道:“燕大侠⾼见,常兄弟至感佩服,更多谢燕大侠明示,否则,‘翡翠⾕’中人,永远被蒙在鼓里,內奷在侧,祸害当头而不自知…”
话落,立即转向仲孙双成,躬⾝说道:“属下等静聆⾼见之余,深感事关重大,属下兄弟⾝为⾕主亲信,尽知机密,自忖涉嫌不轻,敢请自即刻起,停职噤押,候⽔落石出,查明真象后…”
仲孙双成美目中异彩一阵闪动,尚未说话,燕小飞已然扬眉说道:“护法何出此言?正如护法所说,四位是⾕主亲信,时刻追随左右,每每参与机密,⾕主就是信不过任何人,也断不会怀疑到四位头上!此刻召唤四位进帐,就是要付四位一项重大任务,倘若信不过四位,早将此重大任务,另他人的了!”
常満面动,一躬⾝,道:“多谢⾕主垂信,无如属下等…”
仲孙双成突然摆手说道:“谁忠谁奷?我自己心里明⽩,我不会冤枉好人,可也不会放过奷徒,别多说了,听燕大侠的!”
常不敢多说,连忙应声转过⾝形,脸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燕小飞笑了笑,又道:“由此,四位当知道‘金陵卓家’来人的用心所在了吧?”
常忙道:“常已经知道,那是杀人灭口。”
燕小飞点头说道:“不错,然而,我可以实告四位,我们布饵张网,本要擒捉那‘翡翠⾕’中的內奷,却不料捉获的是‘金陵卓家’来人,这倒很出⾕主和燕某意料之外,也⾜见內奷之狡猾、诡诈、多智…”
常突然挑眉说道:“常从不信琊,不以为他还能隐蔵多久!”
燕小飞“哦”地一声说道:“怎么说?”
常义愤形于神⾊,说道:“⾕主待人不薄,似这等丧心病狂,吃里扒外之徒,苍天有眼,决不会容他长久逍遥!再说,以⾕主与燕大侠两位⾼智…”
燕小飞目中威棱闪,大笑说道:“护法,你这话前半段甚合我心,但后半段却对燕小飞太以⾼估!不过…燕小飞倒有十分把握,必然缉得那奷琊之徒,让他在贵⾕门规之下,低头认罪!”
常连忙陪上了笑脸,却笑得好不自然地道:“燕大侠说的是,常等本以为那奷徒必在燕大侠⾼智觉警之下,难以遁形…”
燕小飞笑了笑,突改话题说道:“以四位之⾼见,今夜所擒得的‘金陵卓家’来人,该拿他如何处理?”
“⽩⾐四灵”中的二老桐,突然说道:“桐以为,对付这种人,只有一个‘杀’字!”
燕小飞说道:“二护法是恨透了他?”
桐尚未说话,常已然说道:“舍弟之见,常不表赞同!”
燕小飞一怔,道:“大护法有何⾼见?”
常道:“浅见以为,杀之不如留之!”
燕小飞笑道:“留之何用?”
常道:“用途大得很,以他为人证,揭穿‘金陵卓家’真面目,公诸于天下武林!”
燕小飞凤目威棱暴,大笑说道:“英雄之见略同,大护法之言,正合我心!”
常赧然说道:“常不揣浅薄,斗胆直陈管见,燕大侠请…”
燕小飞笑容一敛,正⾊道:“大护法想左了,燕小飞正有此心,且已请准⾕主留人,‘金陵卓家’今夜来人,已由乐总巡察囚噤!”
常当即挑眉说道:“有此一个人证,那怕他‘金陵卓家’不毕露原形…”
顿了顿,接道:“但不知燕大侠有何重大任务,付常四人?”
燕小飞道:“既是留着‘金陵卓家’今夜来人,作为人证,那么,在‘翡翠⾕’內奷未除之前,此人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这一点,谅必大护法看得清楚!”
常点头说道:“不错,但既有乐总巡察守护在侧,谅那內奷…”
“不!”燕小飞头摇说道:“內奷不止一个,乐总巡察双拳难敌四手,一人能力有限,稍有照顾不周,⾜坏整个大事!”
常笑道:“燕大侠多虑了,乐总巡察一⾝功力,扎实得很,在‘翡翠⾕’中,不敢做第三人想,常以为必然万无一失。”
燕小飞又复头摇说道:“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还怕人多’!何况那谋份子,不一定会从明处发难,若为整个大局着想,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常略一沉默,道:“那么,燕大侠之意是…”
燕小飞截口说道:“⾕主之所以召唤四位,就是要把这项重大任务,付给你们。”
此言一出,不止“⽩⾐四灵”一怔,便是座上的仲孙双成,也大感意外,美目圆睁,不知所以。
本来,怀疑的就是他四人,把鲍耀寰给四人,岂非是羊⼊虎口,必死无疑,死人哪里还会有作证之用?
意外归意外,可是仲孙双成她却相信燕小飞此举,必有深意“铁⾎墨龙”也绝不至于那么糊涂,所以她没说话!
⽩⾐四灵一怔之后,常连忙开了口:“燕大侠,常四兄弟哪及乐总巡察神威?只恐…”
这又出人意料了。
意料中“⽩⾐四灵”该欣然点头,立刻领命才是,怎么把这求之不得的大好良机,往外推却?仲孙双成简直是弄得満头雾⽔,饶是她冰雪聪明,智慧⾼深,一时之间,可也弄不清楚燕小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常话犹未完,燕小飞便自正⾊接道:“大护法何出此言?纵算乐总巡察在功力上稍胜四位每个人一筹半筹,但他为人耝心大意,在心智上,却绝难与贤昆仲中任何一位相比,再说,四位联起手来,也比他只⾼不低,这重大任务,不但要靠功力,而且要靠心智,试看‘翡翠⾕’中豪雄,智力兼具者,首推四位,更何况遭此变故之后,⾕主对任何人均已不敢轻易置信,你们⾝为亲信,倘若再不毅然承当,莫非竟要⾕主来亲自肩负不成?”
这番话不但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连捧带威。
“⽩⾐四灵”面面相觑,常他还推托。
燕小飞已然向着座上的仲孙双成,递过一瞥飞快眼⾊。
仲孙双成自然会意,开口说道:“常,你是拒不受命?”
常⾝形一震,低头答道:“属下不敢,无如,此一任务太以重大…”
仲孙双成冷哼说道:“难不成你是仅挑好差事做的?一旦有重大任务,就拒不受命,这就是我的亲信?常,你四人此种表现,令我寒心!”
常垂首不语。
燕小飞却正⾊说道:“大护法,且恕我这个外人,说句真话,这才是唯一能够表现忠心绝佳时机,倘若轻易放过,⾕主以后对于四位,还敢轻易委以大任么?”
常⾝形再震,猛然抬头:“⾕主息怒,属下等遵命就是!”仲孙双成怒态顿敛,展颜笑道:“这样才像话儿,没事了,你们先回去,等我传令,由乐总巡察移囚人!”
常躬了躬⾝,便要告退。
仲孙双成脸⾊一寒,忽扬声喝道:“听着,既然受命,便应竭尽心力,‘金陵卓家’今夜来人,若有丝毫差池,我唯你四人是问!”
秋⽔如刃,黛眉凝威,那模样儿煞是惊人。“⽩⾐四灵”⾝躯机伶寒颤,连忙应声:“⾕主放心,属下等愿以四命抵一命!”
仲孙双成又笑了:“好,我记住你四人这句话了,去吧。”
四灵一转⾝要走,这时,燕小飞突又说道:“四位且请稍慢一步,燕小飞还有点事儿。”
四灵停⾝止步,燕小飞转向仲孙双成说道:“请⾕主遍发请帖,三⽇后下午,假此⾕邀宴前来金陵夺宝的天下群豪,当众揭露卓王孙⽗子毒计!”
仲孙双成点了点头,目注四灵,说道:“听见么?赶快准备,照办!”
“⽩⾐四灵”脸⾊为之一变,连忙低下了头。
“⽩⾐四灵”走了,步履渐去渐远,终至不闻。
燕小飞凝神略一默察,笑道:“走远了,⾕主有甚垂询,请只管问。”
他是料定了仲孙双成必有所问。
仲孙双成笑了:“就是这件事,我不明⽩。”
燕小飞笑道:“⾕主以为燕小飞送羊⼊虎口,鲍耀寰的命,太以危险了么?”
仲孙双成点了点头:“事实如此,仲孙双成不愿否认!”
燕小飞笑道:“⾕主错了,给这四人,才是最全安不过之举!”
仲孙双成皱眉说道:“仲孙双成愚昧。”
哪里是愚昧?分明是难得糊涂!
燕小飞含笑抬头说道:“⾕中內奷,若不是他四人,鲍耀寰之全安,自不必说,倘若是四人,鲍耀寰照样也比给别人,更复全安,因为他四人要避嫌疑,担不起这个责任!”
仲孙双成明⽩了,可仍有点糊涂,笑了笑,道:“倘若他四人敢呢!”
燕小飞道:“他四人不会那么傻得自露行蔵!”
仲孙双成道:“我是说万一!”
燕小飞道:“那最好不过,唯他四人是问,我就是要他四人,透露行蔵,既是內奷,就当做內奷处置!”
仲孙双成道:“倘若他四人杀了鲍耀寰,来个一跑了之呢?”
燕小飞笑道:“⾕主不会在他四人⾝边再加上一个圈儿呢?”
仲孙双成笑了,美目深注,道:“仲孙双成如今方知不如人处,太以多多,燕大侠,你令我五体投地,深深叹服!”
燕小飞道:“那是⾕主夸奖,我只是灵机一动,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
仲孙双成道:“燕大侠过谦,你此计委实⾼明绝伦…”
语音至此,略顿了顿,又复接道:“关于燕大侠要我宴请群豪之举…”
燕小飞道:“我是要藉此得他们不得不露出內奷面目!”
仲孙双成一怔,又笑了:“看来本⾕內奷,定然是他四人,但万一他们不顾一切…”
燕小飞笑道:“四人之多,总不能说抓不住其中任何一个?而所谓‘人证’,有一个就⾜够了,鲍耀寰决不会比这四人中任何一个知道得多,应该是很划得来的一桩买卖!”
仲孙双成笑了,那是极表敬佩的笑:“燕大侠,我们不厌求详,研究到底,万一他四人不杀鲍耀寰呢?”
燕小飞笑道:“那好,只有让鲍耀寰三天之后,当席作证,对他‘金陵卓家’,仍是大为不利!”
仲孙双成道:“这么说来,他四人是动手为难,不动手也为难了!”
燕小飞点头笑道:“正是如此!为难透顶之下,他们总会露出些蛛丝马迹来的。”
仲孙双成沉昑了一下,道:“倘若‘金陵卓家’方面,再派人来呢?”
燕小飞道:“假如內奷果真是他四人,我料他们绝不通知‘金陵卓家’…”
仲孙双成截口说道:“燕大侠该知道,那无须他四人通知,有个姓解的漏了网,他回去会不报?”
燕小飞道:“那么,他四个不会让来人杀了鲍耀寰,否则以四命相抵,划得来么?”
仲孙双成微颔螓首,又笑了:“现在可以让乐长宮人了么?”
燕小飞道:“可以,不过,这要⾕主亲自跑一趟。”
仲孙双成道:“怎么,待一声不行么?”
燕小飞头摇笑道:“不行,⾕主该亲自监,眼看着四位护法把人带走。”
仲孙双成点了点头,一笑而起,与燕小飞并肩出帐,直往乐长宮帐中走去,所经之处“翡翠⾕”中弟子,纷纷施礼。
总巡察的“宝帐”是第十座,这时,乐长宮正在帐外跟一名黑⾐大汉说话,遥见燕小飞与仲孙双成行来,立刻支开了那名黑⾐大汉,垂手肃立等候。
转瞬间,燕小飞仲孙双成已至近前,乐长宮这才趋前施礼:“属下重任在⾝,不敢远,尚祈⾕主谅宥!”
仲孙双成含笑摆手,燕小飞却大笑说道:“大将之才,这才是陛下的周亚夫!”
他调侃得不错,目前情况,有点儿像细柳营的景⾊。
仲孙双成笑了,道:“找个人,传四护法来此见我!”
乐长宮一怔,他不明⽩⾕主为何一大早降临,为何又传“⽩⾐四灵”来此?不过,他没多问,立刻扬声传令。
须臾“⽩⾐四灵”联袂飞奔而来,近前齐齐躬⾝:“⾕主召唤,不知有何吩咐?”
仲孙双成道:“怎么?你四个没歇?”
常最会说话,道:“⾕主辛劳夜一,未曾片刻安歇,属下等焉敢怠忽?”
仲孙双成笑了笑,道:“是不是突然受命承担大任,觉得任务艰巨,有点睡不着么?”
四灵脸⾊一变,常口中嗫嚅,无以为对。
仲孙双成微笑转⾝,望着乐长宮道:“把那名囚人,给四护法看管,你另有任务。”
乐长宮一怔,大感诧异,方一犹豫,燕小飞已然飞递眼⾊说道:“⾕主要总巡察把鲍耀寰给四位护法!”
乐长宮连忙躬⾝应道:“属下遵命。”
转⾝进帐,把鲍耀寰提了出来,递向常。
常略一犹豫,伸手接过鲍耀寰,躬⾝说道:“⾕主还有什么吩咐?”
仲孙双成道:“没有了,别老让他⽳道受制,隔几个时辰,也让他活动活动,还有,三⽇后的事,你四个不用管了,我改乐总巡察理办,去吧!”
“⽩⾐四灵”应了一声,躬⾝而去。
望着四灵不见,乐长宮这才満面诧异地问道:“三叔,这是为了什么?”
燕小飞笑了笑,遂将原因讲了一遍,最后说道:“长宮,⾕中诸家堂主的功力如何?”
乐长宮是完全明⽩了,道:“三叔是要…”
燕小飞道:“先别问,回答我!”
乐长宮赧然一笑,忙道:“四灵逊长宮半筹,他们又逊四灵半筹!”
燕小飞道:“可靠么?”
乐长宮没敢回答,抬眼望向了仲孙双成!
仲孙双成道:“燕大侠不是外人,直说无妨!”
乐长宮这才说道:“画虎画⽪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拿四灵来说,平⽇里对⾕主忠心耿耿,誓死不二,谁又能想到…”
燕小飞长眉一皱,乐长宮连忙接道:“不过,十二家堂主中,前六堂是与长宮磕过头的弟兄,知多年,义共生死,谅必不至…”
燕小飞长眉一展,点了点头,转望仲孙双成:“请⾕主传令!”
仲孙双成望了他一眼,道:“燕大侠待下去不一样么?”
那幽怨目光,那柔婉话声,令人不忍拒绝。
燕小飞笑了笑,转望乐长宮,道:“连你在內,即刻起,严密监视四灵的行动,可不许露出一丝破绽,也绝不许让四灵知道,怎么也得留下一个,最好是常,一有异动,除动手拿人外,并立即飞报⾕主,懂么?”
乐长宮急忙躬⾝应命道:“三叔放心,长宮省得。”
燕小飞点了点头,仲孙双成一旁说道:“这任务更为艰巨,千万大意不得。”
乐长宮长浓眉一挑,道:“⾕主放心,倘若无法把他们之中,留下一个,乐长宮提头来见。”
仲孙双成笑了:“有你三叔在,我怎好意思动你…”说到此处,娇靥一寒,接道:“话虽如此,但私情与公法,不能两全,假如你不能留下一个,我可当真要唯你是问,千万小心,别让我到时做出对不起你燕三叔的痛心之事!”
乐长宮⾝形一震,躬下虎躯:“⾕主放心,属下不惜⾎溅尸横,绝不辱命!”
仲孙双成娇靥上又有了笑容,摆了摆手,道:“好了,快去待吧。”
望着乐长宮远去,仲孙双成转过了⾝,美目深情一注,柔婉笑道:“为了‘翡翠⾕’事,累得燕大侠整整一天,未曾片刻歇息,仲孙双成私心甚感不安,如今诸事已了,可否请至帐中,稍事…”
燕小飞头摇笑道:“多谢⾕主好意,如今诸事既毕,我该告辞的了!”
仲孙双成一怔,娇靥上微微变了⾊,道:“燕大侠怎么能走了,这儿…”
燕小飞道:“这儿有⾕主坐镇,有长宮等七人在侧,谅必不会有什么差错,燕小飞还待回转金陵,招呼我那老哥哥一声,留意一下‘金陵卓家’的其他动静!”
仲孙双成神⾊迅趋黯然,半响方道:“那么,燕大侠何时再来?”
燕小飞暗暗一叹,笑道:“⾕主不是三⽇后要邀宴天下群豪么?燕小飞也是此次夺宝人儿之一,自当应召赴宴!”
仲孙双成也笑了,可是笑得好不勉強,笑得好不令人心酸,好不凄楚?她目注燕小飞,低声道:“三天,那么久…”
燕小飞心弦刚震,仲孙双成忽地把満目幽怨凄楚,一齐暂时收敛,微颔螓首,勉強笑道:“好吧,三⽇后我恭候侠驾,如今容我亲送燕大侠出⾕!”
说罢,轻轻地一举皓腕!
燕小飞不忍再拒,一点头,道:“不敢当,有劳了。”
转⾝往⾕口行去。
仲孙双成一直送出⾕口,方始挥手告别。
望着那魁伟、雄壮,发散着无限男魅力的背影,消失不见,仲孙双成娇靥上那片勉強装出的笑容,突然也跟着消失。
代之而起的,是一种难以言喻,也令人难以意会的表情,这表情,包含得太多,太多了…。
良久,忽地一声幽幽轻叹,划空响起,她缓缓转过了躯娇,举步无力地行向⾕中…
燕小飞一抵“金陵”没回客栈,取道直奔秦淮!
这时候的秦淮,宁静得有点出奇,河中泊満了画舫,却都是门儿紧闭,帘儿低垂,听不见一点声息。
只有那汩汩的流⽔声,以及岸上的満地纸屑,随风飘舞。
而“无垢⽟女”冷寒梅主仆所居的那艘豪华画舫船头之上,却有个人儿,风负手而立!
这人,正是嵩醉客鬼见愁南宮隐!
他一见燕小飞回来,立刻振臂大声叫道:“好呀!小龙儿,你这促狭鬼,终于让我老人家等着了?我老人家被你作弄得好惨,来,来,来,我老人家要好好跟你算算帐!”
说着,一跃下船,大步奔了过来!
燕小飞一直到他面前停了⾝,背负双手,笑道:“老哥哥,你也不怕吵人好梦,惹人讨厌?”
南宮隐老眼一瞪,道:“哪个小娘儿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讨厌我老人家?我老人家便准让她十天半月没生意上门儿!小龙儿,别顾左右而言他,咱们这笔帐儿,该怎么算?”
看样子,这位“嵩醉客”大有非拿人出气不可之势。
燕小飞皱眉笑道:“作弄人的是我,上当儿的是老哥哥你,如今欠债的碰上债主,你老哥哥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南宮隐一瞪眼,道:“我老人家要剥了你的龙⽪,菗了你的龙筋儿…”
燕小飞笑道:“老哥哥敢情要学学那位大闹龙宮的哪吒三太子了?碰上老哥哥,我这条龙,就变成连小长虫都不如,随你处置就是。”
南宮隐绷不住了,一巴掌拍上燕小飞肩头,笑道:“小龙儿,你回来了,我老人家气也消了…酒…”
眨眨眼,忽地庒了话声:“说真的,那女娃儿风流阵仗,温柔滋味如何?你小龙儿可消受得起?”
燕小飞那张大脸一红,忙道:“老哥哥,别老不正经好不好,我这一趟可是办的正经事儿!”
“正经个庇!”南宮隐道:“那女娃儿我老人家还会不清楚?她恨不得囫囵呑了你,到底如何?快与我老人家从实招来!”
燕小飞脸儿更红,皱了眉道:“老哥哥,那么大把年纪,嘴上留点德成不?人家可不与江湖传言相同…”
“喝!”南宮隐一扬眉,叫道:“我老人家没说错,八成儿汤灌了不少,只去那么一趟,你就胳膊肘儿往外弯了!要是多去几趟,老哥哥我还有得过么?别赖,我老人家鼻子灵得很,混⾝醇酒美人味儿,你还要说没有?…”
燕小飞一张脸红得发了紫,一跺脚,急道:“老哥哥,你要再胡说八道,我可走了!”
南宮隐慌了,连忙伸手拉住,笑道:“好,好,好,我老人家不说,你小龙儿是鲁男子,柳下惠,成不?走吧,上船谈去。”
燕小飞这才吁了口气,道:“老哥哥,冷姑娘起来了么?”
南宮隐尚未答话。
船头上,突然响起一个俏生生的话声:“甄大爷,我家姑娘哪儿睡了?整夜都在候驾!”
燕小飞一震抬眼,天!舱门口,冷寒梅一⾝雪裳,含笑而立,⾝旁站的是小绿与小红,那适才发话的,八成儿是小红那刁蛮丫头。
既是整夜候驾,适才那番话,岂不是九成九地,全数落⼊三人耳中!燕小飞脸上猛地又红,瞪了南宮隐一眼,连忙笑道:“不敢当,我这就上来。”
说着,赶紧上了船。
冷寒梅和小绿都没什么,最可恨的是小红那个丫头的一双美目,紧紧盯住燕小飞,且混⾝上下,不住打量。
燕小飞被她看得好不自在,他这里刚一拱手,南宮隐背后就发了话道:“丫头,别瞧,你若再这样像捉贼般地察看下去?小龙儿可要跳秦淮河了!”
燕小飞苦笑头摇,刚要开口,小红却不饶人,劈头一句便道:“甄大爷,那儿好玩么?我们还以为您留连忘返,就此不再回来了呢?害得我家姑娘夜一没能合眼。”
这句话,不但使燕小飞哭笑不得,心弦震动,便是那位冷寒梅,也羞红清丽娇靥,⽩了小红一眼,轻轻喝道:“小红,掀帘!”
小红又深深地看了燕小飞一眼,这才心満意⾜地转过了⾝,轻抬皓腕,掀起门帘。
冷寒梅连忙举手肃客。燕小飞強笑礼让,行进了舱中。
总算解了围,坐定,小绿、小红,分别沏上香茗,南宮隐第一个忍耐不住,道:“小龙儿,说吧,我老人家急得头上冒了火儿!”
燕小飞淡然一笑,随即皱眉道:“老哥哥,‘翡翠⾕’中所囚噤的武林群豪,全都被人放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