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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怀玉山中怪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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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塔留红,飞冰曳⽩,云烟半瞑,暮雷微烘,这是怀⽟山中,一个近⻩昏的时分!

  夕红树,猎猎西风,秋天的景⾊够美丽,但也够凄凉!

  突然得得蹄声,划破空山寂静,一片疏林之內,隐现帽影鞭丝,缓缓地走出来一匹⽩马!

  马上人青衫一袭,器宇轩昂,是个二十左右,剑眉星目的俊美书生,冠⽟似的面庞之上,配着又⾼又大的鼻子,间系着一柄带鞘长剑,越发衬托得英气人,丰采奕奕!

  书生按辔徐行,纵目流览四外景⾊,口中并微作昑哦,慢慢转过一座⾼峰,突见一条并不太宽的瀑布,在崖壁之间,噴雪跳珠,凌空飞落。一瀑旁并有一个山民打扮之人,挑着两只木桶,正在顺着瀑布取⽔。

  书生觉得有点口渴,方自含笑下骑,那山民已用木瓢舀了一瓢清泉递过,微笑说道:

  “尊客想是行路口渴,请用无妨!”

  书生道谢接过,尚未凑向边,⾝后那匹⽩马,突然“希聿聿”的一声长嘶!书生知道马渴思饮,遂转⾝将瓢中清泉,递向爱马,却未注意到那山民脸⾊,倏然生变!

  ⽩马才在主人手中,饮了两口清泉,书生便觉脑后有一股惊风,劈头急落!

  事出意外,书生不由大诧,青衫一飘,右旋五尺,让过劈头而落的疾骤惊风,并因顾忌爱马受伤,撤去手中木瓢,微运真力,就势贴住马腹,轻轻往外一送。

  暗袭他的,果然是那山民,见一击不中,并未追扑,手横扁担,狞视书生桀桀厉声笑道:“穷酸时运真⾼,想不到这匹马儿,居然会代你一死!”

  书生闻言一惊,闪眼看去,果见那匹⽩马,虽被自己轻用掌力送出几步,不曾为对方所伤,但此时却已口流黑⾎,倒地死去,显然那瓢中清泉,含有剧毒!

  不由剑眉双剔,目中电神光,注定山民问道:“你我陌路不相识,无怨无仇,为何对傅天麟下此毒手?”

  山民狞声厉笑,弃去手中扁担,自间摘下一只带有尺许短柄的八角金轮,向傅天磷叫道:“原来你叫傅天麟,认不认识我手中这种兵刃?”

  傅天麟见对方连自己姓名都不清楚,便摹然设计相害,不由想起前途也曾遇见过几桩类似之事,知道决非偶然,遂暂把心头盛怒,往下一庒,朗声答道:“你大概是浙西有名巨盗,毒手金轮陈璧!傅天麟再问你一句,彼此无仇无恨,下毒何为?”

  毒手金轮陈璧倏然一转手中八角金轮,精芒电旋,目光凝注傅天麟,冷然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叫你⾝边带着武林中人人羡的无价之宝!”

  傅天麟闻言,越发诧异,皱眉问道:“傅天麟青衫蔽体,一剑随⾝,哪里有什么武林异宝?”

  毒手金轮陈璧狂笑说道:“傅天麟,在孔夫子门前,还卖的什么文章?你悬何物?”

  傅天麟不噤哑然,回手“呛”然拔剑,但剑光并不強烈,出鞘之声,也不似一般神物利器的那种清越龙昑,行家眼內,一看便知只是一柄极其寻常的青钢长剑!

  傅天赋拔剑在手,屈指一弹,傲然笑道:“毒手金轮四字,在浙西一带,颇具凶名,今⽇怎的这般走眼?傅某这柄青铜剑,锐不能洞石穿金,利不能吹⽑折发,但却听得下尊驾这颗大好头颅!江湖中说得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无端害我爱马,最少需断一肢以偿!陈当家的自己酌量,你是要留下一只右手,还是留下一条右腿?”

  毒手金轮陈璧,见傅天麟手中那柄长剑,在夕余辉之下,通体微泛青光,但近剑柄四五寸处,却有一点暗⾚朱痕,遂狞笑连声说道:“陈璧以一只红砂毒手,及这柄八角金轮,称霸浙西多年,尚未遇见过像你这等狂妄小辈!留下一手一腿,多不过瘾,你有本领,就拆下我这颗项上人头,没本领就乖乖献出掌中长剑!”

  傅天麟见自己业已说明手中剑是平凡铁剑,毒手金轮陈璧脸上反现喜⾊,不由更觉惑不解,但此际无暇深思,剑眉双挑,朗声答道:“陈当家的如此说法,才是江湖本⾊,傅天麟以一柄寻常铁剑,及几手师傅剑术,为我爱马索命!”

  话音方落,青衫飘飘,居然不把这个浙西巨寇,看在眼內,欺⾝硬踏中宮,剑发如风,一式“冷送舂烟”直刺毒手金轮陈壁的咽喉要害!

  毒手金轮陈壁功力颇深,知道无怪对方神情傲慢,果然⾝怀绝学,这一招“冷送舂烟”虚点咽喉,实刺两肋,并暗含着跟手剑化“进步连环”、“伏地追风”一招之中,隐蔵三式,令人极不易躲!

  自己这柄八角金轮,本用上等缅钢,加杂紫金打造,向为刀剑克星!钢轮一锁,锐角电旋,对方兵刃,无不应手立折!

  但目前形势不同,意中企图夺取的,便是这柄上有一点朱痕的青钢长剑,故无法发挥八角金轮威力,只得横轮作势,虚往上开,其实施展上等轻功,⾝躯倏然向右一斜,右⾜为轴,全⾝电转,飘飘旋出八尺!

  但绝不肯一开始就让对方抢占先机,⾜尖才一点地,⾝躯立即以原式翻回,右手八角金轮,戛然生啸,直劈傅天麟头顶“百会”大⽳,左手却以“红砂掌”力,打出一股劲疾狂飓,封住对方的左侧退路!

  傅天麟艺⾼胆大,卓立如山,直等对方金轮森森锐角,将及天灵之际,才倏然微一转⾝,险煞人的自耳边掠过一片惊风,青钢长剑自上而下,急庒八角金轮,左掌却照样凝⾜真力往外一推,口中说了声:“八角金轮不过如此,我再试试陈当家的威震浙西的‘红砂掌’力!”

  毒手金轮陈璧狂笑一声,內力加到十成,掌风接处“砰”然巨震,双方均自立⾜不稳,往后退了两步!

  傅天麟试出这名浙西巨寇,在內力方面,也不见得胜过自己,遂剑眉一轩,仰天长啸,啸声中,青钢长剑的剑光打闪,招发如风“盘错节”、“风摆杨校”两式回环进手,剑风飒飒,剑影飘飘,硬把个毒手金轮,得闪展腾挪地连连后退!

  陈璧这才大吃一惊,暂时泯却夺剑之念,全⾝功力,齐贯那只八角金轮,砸打封拿,颇具威力!

  但傅天麟剑法似乎不大为世所见,别具神妙,任凭毒手金轮陈璧怎样展尽生平所学,拼力施为,在二十照面过后,仍被对方圈人一片剑影之內!

  闯江湖,经常在剑底惊魂,刀头⾎之人,要想保持威望,少遇挫折,除了武功以外,最要紧的两字妙诀,便是“知机”!

  如今这位浙西巨寇,毒手金轮陈璧,即占了知人知己便宜,手不久,发觉傅天麟真力方面,虽与自己难分轩轻,但剑术之精,则决非掌中八角金轮能敌!

  既然判明敌势,陈壁立时力贯金轮,拼命进手,三式连环赶打,略为开对方飘飘剑影,⾝形一退,屈指就“瞅瞅”地发出两声尖锐异响!

  异响才起,左右立有回音,傅天麟心內一惊,收剑卓立,拢目凝神,注意对方来了什么帮手?

  左手人影先现,自一座崖角转出,纵起三丈来⾼,以“雁落平沙”⾝法,飘坠面前,是个手横外门兵刃“三才夺”的黑⾐瘦小之人!

  右方来人也到,是个手执锯齿雁翎刀的豹头环眼⾼大壮汉!

  锯齿雁翎刀刀光一闪,黑⾐瘦汉人影轻飘,立与毒手金陈璧,作品字形分开,把傅天麟包围在內!

  傅天麟知道自己的武功缺陷,虽遇明师,明师早死,一套妙绝当今的“六六天罡剑法”尚未学全,对付一个毒手金轮陈璧,固有余裕,但三贼齐攻,即将立处逆势!

  不过照目前形势,无法不拼,遂横剑当,傲然笑道:“浙西三煞,齐聚怀⽟山中,着实对我傅天麟过份抬爱!你们是三位齐上,还是-一进手!”

  用三才夺的黑⾐瘦小之人,名叫“玄狐”李化,用锯齿雁翎刀的豹头环眼壮汉,名叫“铁臂”童刚,全是凶狠无伦的绿林強徒,与“毒手金轮”陈壁,合称“浙西三煞”!

  三煞之中“玄狐”李化最刁,听完傅天群所说,冷笑一声,侧恻地答道:“浙西三煞出手,向不空回,乖乖献出掌中朱痕铁剑,尚可留你全尸,否则便在我弟兄的金轮、神夺及雁翎刀下,分尸万段!什么叫单打独斗?什么叫倚众群殴?玄狐李化向来不讲这些狗庇过节!江湖争胜,強者为尊,谁能活着离开这怀⽟山红叶坪头,谁就算是英雄好汉!”

  “汉”字才毕,人如一缕黑烟,欺近⾝来,三才夺带着“呼呼”劲响,斜肩下砸!

  傅天麟听“玄狐”李化,如此答话,不由眉梢双剔,目神光,立意无论如何,也要先除掉这名无聇強寇!

  所以明知“三才夺”专长于锁剑夺剑,依然以一式“挑帘月”挥剑拒夺,其实真力早聚左掌,要等三才夺、青铜剑两般兵刃将触未触的刹那之间,倏然招化“六六天罡剑法”

  绝学“沉肘分心”再加上一记小天星掌力,便可把这“玄狐”李化代!

  名家过手,动作均快如石火电光,眼看三才夺青铜剑即将相触“玄狐”李化立蹈危机之际,突然毒手金轮陈肇急声发话叫道:“二弟收手速退,你听是不是‘紫笛青骡’?”

  这“紫笛青骡”四字,好似名声极大“玄狐”李化,竭力收式,往后纵⾝,半空中便倾耳细听。

  果然远远传来一阵蹄声,与蹄声相和的,是隐隐约约的幽扬笛韵!

  浙西三煞听见这蹄声笛韵以后,脸上齐现惊容“玄狐”李化首先喝道:“大哥三弟速退,果是‘紫笛青骡’,迟恐不及!”

  毒手金轮”陈璧,与“铁臂”童刚,闻言一齐收势飘⾝,连向博天麟代两句都来不及,匆匆急展轻功,遁⼊半山红树以內!

  傅天麟茫然之下,缓缓还剑⼊鞘,不由暗想这位“紫笛青骡”究是怎样一位惊天动地之人?那等凶狠无聇的“浙西三煞”竟会对他如此畏惧!

  此时蹄声“的答”笛韵却停,前路岭角,驰来一头青骡,骡背上坐的是个⽩⾐秀十。

  青骡步幅不大,但神速绝伦,展眼间便到面前,骡上⽩⾐秀士想是看见地下那匹死马,略感惊奇,丝级微收,青骡立即昂首骄嘶,四蹄齐住!

  傅天麟打量骡背⽩⾐秀士,不由微觉一惊,原来这能使“浙西三煞”丧胆飞逃,分明在江湖中极享盛名的“紫笛青骡”年龄竟比自己还轻,约莫十八九岁,凤眼秀眉,朱琼鼻,貌相英美得光采照人,左手执着一紫竹短笛!

  ⽩⾐秀士见傅天群目光凝注自己,不由翩然下骑,微笑说道:“请教兄台尊名上姓?这匹坐骑似是中毒而死,难道在此遇上了什么事吗?”

  傅天减这时才发现自己有点失态,但觉得对方不但丰神美绝,而且人温如⽟,语润如珠,不由越发暗暗心折!

  听对方问及自己姓名,含笑答道:小弟傅天麟,适才浙西三煞纠众逞凶,正在彼此恶斗之时,仁兄笛韵蹄声一起,三煞即被‘紫笛青骡’的盛望所慑,匆匆鼠遁!小弟因未识荆,只觉‘紫笛青骡’既有如此威名,定系老辈奇侠!哪知…”

  ⽩⾐秀士微笑说道:“我叫贾伊人,‘紫笛青骡’之号,是些无聊闲人所起,难免贻笑大方!傅兄是不是以为我大年轻了?”

  傅天麟正被这位“紫笛青骡”问得不知如何答话之际,贾伊人又复笑道:“毒手金轮陈璧等人,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厉害魔头,但在这浙西一带,也算是绿林中的佼佼人物!傅兄以一对三,⾼明可想!尊师是哪位前辈?怎会与这般恶贼结怨的呢?”

  傅天麟遂将毒手金轮陈璧设伏相害,仅谋夺自己一柄毫无奇处的寻常铁剑之故,告知紫笛青骡贾伊人,脸上并略带愧⾊地‮头摇‬笑道:“这样三个绿林鼠辈,傅天麟竟未能收拾下来,若不是他们怯于贾兄威望,可能还难免遭遇不幸,驽钝如此,真有愧先师罗浮老人六七年耳提面命的教导深恩了!”

  紫笛青骡贾伊人听傅天麟一报师门,两道清如秋⽔似的目光,不由又对他紧盯几眼,含笑问道:“罗浮老人边老前辈,虽然不大过问世事,但神功绝艺,依旧威震江湖,傅兄既得老人真传,怎的如此谦抑?小弟倘若来迟一步,凭浙西三煞,哪里逃得出傅兄妙绝当今的‘六六天罡剑’下!”

  傅天麟听紫笛青骡贾伊人,竟连自己师门绝艺,都知道得这般清楚,更为深佩对方见识渊博,一面自死马⾝上,解下行囊,挖坑埋马,一面笑道:“贾兄见闻真博,但‘六六天罡剑法’,虽是先师绝艺,傅天麟惭愧尚未学全…”

  也许是年貌相若,彼此惺惺,紫笛青骡贾伊人,竟与博天群一见如故,十分关心,不等他话完,忽然想起甚事,急急问道:“傅兄,你说浙西三煞纠众相邀,只是想夺你一柄毫无奇处的寻常长剑?”

  傅天麟点头答道:“不但浙西三煞,前途我还打发过两三拨人,全是想夺取我这柄既不能削铁,又不能洞金的青钢长剑!”

  贾伊人面上神⾊一变,目注傅天域间问道:“傅兄这柄剑上,可是有一点暗⾚朱痕?”

  傅天麟拔剑递过,讶然说道:“这柄剑是我先师遗物,剑上果有一点暗⾚朱痕,先师在世之时,小弟凡一问起,何以不将这点朱⾊锈痕磨去?先师即异常伤感,‮头摇‬不答!如今人天永隔,小弟深念师恩,遂也不肯将这点朱痕磨灭!贾兄请看,剑是凡物,痕是锈痕,难道这一柄寻常兵刃,真有甚奇异价值?能引起武林群豪,纠众争相觊觎攘夺?”

  紫笛青骡贾伊人接剑细看,并弹指遍扣剑⾝,也未曾发现丝毫异处。

  遂仍还与博天股,皱眉说道:“此剑委实看不出有何异处,但据我途中所闻,傅兄前行险阻尚多,甚至有武林中极负盛名人物,亦将为此出手!我们萍⽔相逢,一见如故,小弟虽然有事赣南,但因这头青骡脚程颇快,倘若兼程疾赶,⾜可省出‮夜一‬光,不知傅兄容不容我送你百里?”

  傅天麟早就暗中钦佩这位紫笛青骡贾伊人的器字风神,闻言大喜叫道:“风萍一聚,肝胆论,傅天麟敬领贾兄这番雅意!但话要说明,既然仗剑江湖,济救民物,决不能畏慑豪強,前途纵有再狠的武林凶人,傅天麟凭师门所学,一剑当之,百里之行,只是新识贾兄,贪图与你多聚‮夜一‬,以得教益!”

  贾伊人拊掌笑道:“傅兄快人快语,豪气凌云,贾伊人佩服已极!你看这疏疏列宿,飒飒秋声,明月当头,夜景清绝!傅兄坐骑既失,何下索把行囊暂放我青骡背上?小弟陪你步月而行,好好观赏观赏这怀⽟山中的秋夜景⾊!”

  傅天麟觉得这紫笛青骡贾伊人,在风神秀绝以外,一言一动,均⾼雅无伦,有种说不出来的韵致魅力,令人心醉!

  相偕步月,接连转过两座峰头,二人已由初谈得气味极其相投,居然撮士为香,指月为证,一盟在地,结成金兰至好!

  兰盟既定,傅天麟以一岁居长,遂问起义弟贾伊人,艺出哪位武林名家门下?

  贾伊人含笑说道:“小弟到如今尚未蒙恩师正式允列门墙,我只是⻩山遁客葛愚人的记名弟子!”

  “⻩山遁客葛愚人”七字,傅天麟听来极生,不由暗忖这是哪位武林奇人,义弟贾伊人不过是他记名弟子,便创出“紫笛青骡”威望,能使浙西三煞,闻声远遁!

  他正在寻思之间,突然前面断崖之后,响起一阵如泣如诉,颇为悲凉的琵琶曲调!

  傅天麟想这等深山月夜,琵琶声不会无因而发,方一驻⾜,⾝畔的贾伊人,突然拉了他一把,低声说道:“麟哥哥不要理它,你也听我吹一曲笛子。”

  说完便与傅天麟并肩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把那紫竹短笛,往口边一横,吹奏起来,曲调之內,同样哀哀怨怨的充満幽伤情绪,与那凄切琵琶,遥遥相合。

  傅天麟也是乐律知音,听出贾伊人笛韵之中,堤边折柳,陇上落梅,仿佛惜别伤离的意味特浓,知道义弟这突然吹笛,不但是针对断崖之后的凄切琵琶,同时也对少时送満百里,盟兄弟便须相互分袂之事,有所伤感!

  在笛音吹到幽怨绝伦,傅天麟感自內心,眼中不知不觉地含着两眶珠泪之际,那凄切琵琶忽停,一个娇滴滴冷冰冰的语音,起自断崖上的蹉峨石之后说道:

  “紫笛青骡,想不到在这怀⽟山,又遇上你,在你不曾对我回心转意之前,我总尽量让你,这回事不加揷手就是!但你不要以为我是怕你那一百二十五手梅花笛招,我只再给你三个月的考虑时间,如仍薄幸无情,我便立回东海,取来‘天蓝毒剑’,那时就连后悔也来不及了!”

  傅天麟听这语音,分明是个少女所发,并对义弟紫笛青骡贾伊人极为有情,但似未为贾伊人接受。

  本想看这位俊逸风流的义弟怎样答话之际,贾伊人笛韵也停,仿佛暗提真气,对那断崖方面,缓缓说道:“落花有意随流⽔,流⽔无情恋落花,琵琶⽟女,你切莫自作痴情,须知正琊异趣,⽔火不容,一柄‘天蓝毒剑’,能奈我何?我劝你不要陷溺⽇深,途难返!”

  贾伊人话完以后,断崖上突然发出一声幽幽长叹,长叹声中,一个⾝材窈窕的绝美绿⾐少女,怀抱琵琶,瞥了与傅天群并肩相坐的贾伊人一眼,在凄月⾊之下,电闪而逝!

  傅天麟正在暗想这位盟弟,长得如此绝世丰神,无怪引得什么“琵琶⽟女”一意垂青,但又不为⾊,仿佛定力颇坚,⾜见“紫笛青骡”之能享盛名,决非幸致!

  他们口中两度提到的那柄“天蓝毒剑”名称新颖,却不知是何来历!

  傅天群正在暗自寻思之际,贾伊人一面望着那电闪而逝,怀抱琵琶,绝美绿⾐少女的背影,眉头暗蹩,若有所思,一面向傅天麟问道:“麟哥哥,你知不知道‘东海枭婆’?”

  傅天麟瞿然说道:“这老妖婆名头甚大,怎会不知?她不是与‘南荒瞎道’。‘⽟指灵蛇逍遥子’,合称‘域外三凶’的吗?”

  贾伊人眉头又是一整说道:“刚才那怀抱琵琶的绿⾐少女,名叫佟绿华,江湖人称‘琵琶⽟女’,她就是东海枭婆的心爱弟子!”

  傅天麟听琵琶⽟女佟绿华,竟是东海枭婆的心爱弟子,不由有点替贾伊人担心起来,忧形于⾊地问道:“贤弟适才对这琵琶⽟女那等冷淡,她会不会恼羞成怒?回转东海向老妖婆面前搬弄是非,还有那柄什么‘天蓝毒剑’,名称颇奇…”

  贾伊人不等傅天麟话完,便即笑道:“麟哥哥不要替我担心,琵琶⽟女佟绿华痴情颇甚,自视亦复绝⾼!她不在三月限期満后,对我施尽各种手段,决不会返回东海,请她师傅出面!何况东海枭婆武功之強,虽非我所能敌,但老妖婆狂傲无伦,向来对年龄辈份不合之人,不肯亲自出手!倒是那柄‘天蓝毒剑’,颇为霸道,今后难免肆中原,麟哥哥对这柄毒剑,竟毫无所知吗?”

  傅天麟面带惭⾊地摇了‮头摇‬,贾伊人继续说道:“这柄剑锐能洞石穿金,利可吹⽑折铁,剑光本作青⾊,东海枭婆得剑以后,加上七种绝毒‮物药‬淬炼,光变暗蓝,见⾎封喉,故名‘天蓝毒剑’!”

  说到此处,略停又道:“闻得东海枭婆共有两个女弟子,琵琶⽟女佟绿华,除了骄狂任以外,人并不算太坏!但她师姊红⾐罗刹古飘香,却貌如花,心毒似蝎!所以麟哥哥行道江湖,将来,万一遇到一个⾝着红⾐,鬓边戴着一朵小小红花的二十七八妖‮妇少‬,及一柄光带暗蓝的长剑之时,务须特别留神在意!”

  傅天麟正在连连点头之际,眼前又是一座峻岭阻路,那随在二人⾝后的青⾊健骡,突然驻⾜长嘶,贾伊人微一侧耳,向傅天麟神⾊略带凄然地笑道:“过了这座峻岭,小弟即将与麟哥哥暂时分手,徐图后会,这岭后所伏強敌,请仍让小弟效劳,早点赶走,我们还可以多叙片刻!”

  傅天麟一⾝傲骨,怎肯事事依人?但因见贾伊人満脸惜别伤离之⾊,语意更一片深情,遂不忍拗他,只得微笑颔首。

  贾伊人气聚丹田,用內家“传音人密”神功,遥向峻岭脚下,发话说道:“紫笛青骡在此,那位江湖同道?请出一会!”

  峻岭脚下的一片沉沉暗影之內,果然有人应声答道:“紫笛青骡四字,只能吓唬吓唬普通江湖道,佛爷面前,却容不得你这小辈张狂!那⾝着青⾐小狗的一柄朱痕铁剑,若不乖乖献上,佛爷们就要大发慈悲,超度你们西归极乐世界去了厂”

  这几句答话,也是用內家真气传声,洪而不散,极见功力!

  贾伊人闻言眉头略皱,方想起两位在这浙西一带的有名难惹人物,那片沉沉暗影以內,业已响起一声“阿弥陀佛”暨一声“无量佛”号,凌空飞出一红一⻩两条人影!

  来人轻功极俊,七八丈的距离,两个起落便到,⾝形一现,是一个肩披火红袈裟,⾝材⾼大,狮鼻环眼的狰狞僧人,与一个⾝着杏⻩道袍,貌相颇为鸷的瘦长道士!

  僧人手中倒提一柄八环九耳泼风刀,道士则空着双手,只在肩头露出半截剑柄!

  这一僧一道,全是大模大样地做立当场,贾伊人一向暇豫从容的神⾊,也微显紧张。暗暗一推傅天麟,示意叫他留神警戒,自己的双目精光,却盯住对方,一瞬不瞬!

  ⻩袍道上晒然冷笑道:“紫笛青骡看些什么,你难道没听见过这浙西一带的‘方外双奇’,‘红僧⻩道’?”

  贾伊人知道这和尚名叫红云罗汉法显,道士名叫⻩⾐真人通元,被这一带的江湖人士称为“方外二恶”又叫“红僧⻩道”凶名颇显,武功亦极不弱!

  如今听⻩⾐真人通无,竟把“二恶”之名,改称“双奇”不由轩眉朗笑,手中紫竹短笛,横护当说道:

  “我们前路已经遇到‘浙西三煞’,想不到如今又碰上‘方外二恶’,我确实听到这一带的江湖朋友说过:“三煞好见,二恶难当!’但不知难当到什么程度?二位想要我义兄间所悬的朱痕铁剑不难,随便是谁,请先赐教紫笛青骡贾伊人几手內家绝艺!”

  通元恶道两条扫帚似的浓眉一剔,目注贾伊人,厉声狞笑说道:“好狂妄的紫笛青骡,你便自出娘胎,练到现在,能有多深火候?且吃本真人一记‘流云铁袖’!”

  道抱大袖倏然一拂,拂出一股劲疾狂飓,直向紫笛青骡贾伊人猛袭而至!

  贾伊人不敢过份轻视对方,右手依然横笛当,左掌潜凝九成真力,碎然翻出,硬接对方“流云铁袖”袖风,竟把⻩⾐真人通无恶道,震得倒退两步!

  通无恶道纵横浙西,极少受挫,如今一招硬接,便心惊这紫笛青骡,果然名不虚传,好生厉害!

  贾伊人虽占上风,也在眉头暗皱!因为深知自己对付这僧道之中的任何一人,均可无虑,但若以一敌二,即恐难胜算。

  心中虽暗地担忧,却依旧气势慑人地狂笑说道:“方外二恶,原来并不难当,流云铁袖,也只有这点威力!我紫笛青骡,索卖句狂言,你们还是合手齐上的好!”“好”字方出,红云罗汉法显便自狞声接口答道:“佛爷们绝艺神功,尚未施展,你卖的是什么狂?且尝尝我这口八环九耳泼风刀的滋味!”

  话音刚了,哗哗哗的八环齐响,九耳泼风刀化成一片刀光,恶狠狠地向贾伊人当头劈下!

  贾伊人紫竹短笛微掣,尚未接架,傅天麟却已施展他先师罗浮老人所传“六六天罡剑法”青钢长剑将然出鞘,一招“炼石补天’,洒出密密剑网,飞⾝硬接划空疾落的沉猛刀光,双方一震而开,未分轩轾,傅天麟横剑傲然笑道:“大和尚,难道这就是你方才所说的神功绝艺?”

  红云罗汉法显,羞得満脸飞红,几乎与所披袈裟同⾊!双目狂噴怒火,正待挥刀再扑,⻩⾐真人通元也伸手肩头拔剑之际,突然⾝侧峰,响起一声极其苍劲味亮,龙昑般的长笑,有条⽩影,宛如凭虚御风般凌空纵落。

  这条⽩影,是由半岭苍松古柏顶上,踏叶行枝地赶到近前,然后凌空纵落,但落得离那红僧⻩道太近,几乎像是有心照准他二人,飞扑而下!

  恶道凶僧,头均有一股怒火,极待发怈!这样一来,正好转对来人,八环九耳泼风刀,以及恶道刚刚掣在手中的吴钩剑,齐展绝招,双双厉声断喝,也自纵起空中,着那条⽩影劈去!

  刀光剑影闪处,⽩影又是哈哈一笑,双臂微抖,恶道凶僧,突如断线风筝般的,便被震飞出七八尺远,扑通扑通两响,跌得龇牙咧嘴,连九耳八环刀暨吴钩剑,亦告脫手!

  恶道已自心寒,凶僧法显却仍似有点不服,但等他抬头看清来人是个⾝材⾼大的⽩⾐驼背老头以后,忽然想起一人,不噤吓得亡魂皆冒,甚至刀剑都顾不得取拾,便搀着恶道通元,鼠窜而去!

  这⽩⾐驼背老头,武功⾼得出奇,傅天麟尚在猜度对方⾝份之际,那紫笛青骡贾伊人脸上,却密布一种忧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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