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奇遇奇逢
傅天麟也是绝顶聪明人物,久寻不得,略为凝思之下,脑中忽然“轰”的一声,暗骂自己怎的如此糊涂?铁剑乃是平庸俗物,所贵的只是沾在剑上的那一点代表孤忠亮节,浩然正气的碧⾎朱痕!自己空自毁剑,却仍被三位绝代凶人,把那点朱痕得去,岂非愚不可及?
再想起当初与云老渔人,甄秋⽔,一同到⾼黎贡山丹心壁九死洞外,参谒“⾎泪布⾐丹心剑客”之时,茹天恨在传授“六六天罡剑法”精微变化以后,曾一再叮咛,他因敬重这一点碧⾎朱痕,遂只认剑而不认人,无论是谁,只要携剑相求,便将立允所请,故而必须好好保存,不可落⼊奷琊之手!
如今偏偏被东海枭婆芮冰心、南荒瞎道及铜鼓天尊雷震宇,把那点碧⾎朱痕得去,小则丹心剑客茹天恨受迫代觅埋蔵⻩山的宝剑、奇书,及稀世灵药,助长“域外三凶”凶焰,大则甚至影响到九九重的清凉台盛会,弄得魔⾼道浅,使一⼲恶寇凶人,飞扬跋扈,英雄侠士,埋恨江湖!
傅天麟想到不堪想像的恶劣情况,才真正的自感罪孽深重,万念俱灰,猛的咬牙提气,攀援上一处极⾼峰头,纵目四瞩,但时逾一⽇,人去千里,哪里还看得见东海枭婆、南荒瞎道,以及铜鼓天尊雷震宇一⼲人兽的丝毫踪迹!
空山寂寂,静夜沉沉,偶然打破这种沉寂的,只是些虎啸猿啼,风声鹤唳!
傅天麟负疚于心,英雄泪滴,暗想自己这一弹碎铁剑,失去朱痕,还有何面目归见萍踪五友,觉慧神尼,⻩山遁客葛愚人师叔,以及心上人儿紫笛青骡甄秋⽔?
人到灰心绝望,而又无人帮助他挣扎奋斗之时,往往会想到自求解脫!傅天麟平素虽然英雄肝胆,豪气如云,但如今思前想后,想不出丝毫可以挽救赎罪之力,竞自长叹一声,遂向横陈面前,深不见底,云蓊雾郁的绝壑之內,纵⾝跳下!
凌空下坠,疾似陨星,傅天麟一落廿丈有余,见壑內纷郁轮团云雾之中,所隐利于刀剑的森森怪石,如飞上,自知刹那之间,即将裂脑洞,粉⾝碎骨,遂索微阖双睛,把一切恩仇意念,全部置诸度外!
但忽然头上有片劲急惊风,往下一罩,耳边也听见一种从来未闻的怪啼,并觉背后一紧,竟似被什么怪鸟之类抓住,向壑中缓缓下降!
傅天麟心想反正早拼一死,死于怪乌残食,或死于粉⾝碎骨,也并无大大差别,遂未加丝毫反抗,任凭怪乌抓住自己,缓缓向壑中穿云落下!
这壑居然极深,约莫中横四五层云带,等把最后一层云带穿破,傅天麟顿觉眼前一亮,原来壑底飞泉怪石,瑶草奇花,景⾊居然清丽绝俗!
崖旁一株虬屈古松之上,站着一只碧绿鹦鹉,与一只形若乌鸦,但比乌鸦大了一倍有余的纯⽩怪鸟!
乌鸦似的纯⽩怪鸟,眼望壑上,发出一卢奇异鸟呜,傅天麟顿觉肩背一松,⾝形便自凌空疾落!
此时离地仅有四五丈⾼下,傅天麟中叠劲,接连两个云里翻⾝,轻轻落地,抬头四瞩!
这时抓住傅天麟缓缓穿云下降的怪鸟,也落在那株古松之上,通⾝⽑⾊如金,⾼约半人,并有两条长长尾带,带上⽑⾊缤纷,并似随时变幻,端的眩目美观已极!
那只碧绿鹦鹉,见傅天麟脸上充満惊疑神⾊,忽作人言叫道:
“客人不要害怕,我们这里是好地方,带你去见我家主人好吗?”
傅天麟见这鹦鹉语音清圆,毫无乌类钩碟之处,再联想到那只形似乌鸦的⽩⾊怪乌,不由忆起仁心国手赛华陀⽩无章,在九华山冷月坪所说的那桩往事,瞿然向那只剔翎弄羽神态矫捷的碧绿鹦鹉问道:
“此地何名?贵主人是否‘百禽仙子’?”
碧绿鹦鹉偏着鸟头,睁着那双精光四的大眼答道:“这里叫‘无愁⾕’,我家主人不叫‘百禽仙子’,她叫做‘百鸟仙人’!”
傅天麟闻言不噤心中大诧,暗想天地间哪有如此奇事?仁心国手赛华陀⽩无章,十年以前,为采“乌风灵草”在莽苍山巧遇前辈隐侠“百禽仙子”如今自己因毁去铁剑,失去朱痕,愧愤无已跳崖自尽之下,却又遇见了一位“百鸟仙人”
但不知这两位善豢灵禽的武林异人,彼此间是否深有渊源?抑或竟不相识!
既然已人这与世隔绝,⾜有数百丈深的人间仙境,哪有不借机拜识一下这等前辈异人之理?遂向那只碧绿鹦鹉笑道:
“傅天麟既因这偶然机缘,得人‘无愁⾕’,自当拜谒‘百鸟仙人’老前辈,有烦仙禽,先为容禀!”
碧绿鹦鹉偏着鸟头,向它⾝旁那只羽⽑纯⽩,形若绝大乌鸦的怪鸟叫道:
“老⽩,你先去禀告主人,我随后就领客人进人‘娑婆妙境’!”
形若乌鸦,纯⽩⾊的怪鸟长鸣一声,振羽临空,飞往⾕径转折之处。
傅天麟却越发惊讶,因为听得二鸟之间,居然未用鸟语,亦作人语,鹦鹉学⾆,古来犹有所闻,但一只绝大的⽩⾊乌鸦,如此通灵,却不能不令人叹为观止!
这时那只长尾金⽑,抓住傅天麟下降的巨乌,又复展翼穿云飞上绝壑,碧绿鹦鹉也凌空叫道:
“傅客人,请跟我走,我主人和蔼可亲,她在这‘无愁⾕’中,约莫三四十年,还不曾见过任何外客呢!”
傅天麟越想越觉得这“百鸟仙人”与仁心国手赛华陀⽩元章见过的“百禽仙子”有许多相同之处,⽩无章曾听“百禽仙子”说过,一甲子隐居岁月之中,共只见过四人,这位“百鸟仙人”却在“无愁⾕”內,尚未见过任何外客!
一面胡思索,一面随着碧绿鹦鹉,缓缓前行,只见⾕中景⾊,越来越觉灵秀,満地细草如茵,繁花似锦,流泉飞瀑,怪石奇松,加上岸壁之上的肥厚苔藓,苍翠滴,香兰修竹,一片清幽,人到其间,真能把襟之內,涤得不存丝毫尘俗之气!
⾕径又复三盘,面前现出一大块云骨撑空的玲珑怪石,傅天麟转过石后,顿觉眼前一亮,原来石后不远,长着一株巨几合抱的娑婆宝树,树⾝极矮,大部枝叶,均系贴地平铺,而站満了数以百计,或大或小,五颜六⾊的奇形禽鸟!
这些禽鸟,排成极其规则的半圆形,当中放着一个厚达尺许,完全用五⾊鸟羽所制的绝大蒲团,蒲团上端坐着一位长发垂,美绝天人,约莫二十七八的绿⾐妇少!
傅天麟自然猜出这百鸟围拱的绿⾐美妇,就是“无愁⾕主百鸟仙人”但心中不噤又觉稀奇,因通常“仙子”之称,多属女,怎的⽩无章在莽苍山所遇⿇冠⻩⾐老叟,叫做“百禽仙子”而这位无愁⾕主绿⾐美妇,却反而叫做“百鸟仙人”?
心头疑念虽生,面上神⾊却极度恭谨地,向蒲团上坐的无愁⾕主百乌仙人,深施一礼,朗然说道:
“武林末学傅天麟,冒昧⼲谒,尚祈老前辈宽恕扰及清修之罪!”
那位无愁⾕主百鸟仙人,翠袖微挥,发出一股极其柔和的无形劲气,拦住傅天麟不令下拜,并微微含笑答道:
“傅老弟不必多礼,我叫杜无愁,隐居此处,已有三四十年,你既因缘巧合,且作几⽇我这‘无愁⾕’內嘉宾,莫再拘甚世俗礼数!”
说完,口內嘤咛一声,便自娑婆树顶之上,飞落一只似鹰非鹰的火红异鸟,钩喙之內,衔着一只⽟盘,盘上放着一只⽩⽟茶盅,盛有大半茶盅,清香悒人的淡绿体。
傅天麟知道这类山泽奇人,多半不喜拘束俗套,遂称谢接过,⼊口一尝,清香甘美无比,但下喉以后,却又化成一股和热力,充沛四肢百骸!
百鸟仙人杜无愁看着傅天麟饮完,伸手命他在树前的一块大石上坐下,含笑说道:
“傅老弟适才所饮,便是这‘无愁⾕’中特产的‘灵石仙啂’,虽然比不上道家典籍所载‘万载空青’那等能使人脫胎换骨,但也颇具益气轻⾝灵效!我已年近九十,尚能驻颜,是由于豢养这多灵鸟,无论任何深山大泽中,只要产生了什么希世灵药,它们均会为我采来服食之故呢!”
傅天麟饮下那大半盏“灵石仙啂”以后,脏腑间一片空灵,气旺神怡,自知受益匪浅!
遂含笑问道:
“杜老前辈世外飞仙,在如此洞天福地之內,调禽为乐,自葆真如,不染尘嚣,不沾名利,委实令人钦佩之至!但据傅天麟所知,当世之中,仿佛还有一位善调禽鸟的前辈⾼人…”
百鸟仙人杜无愁听到此,脸上神⾊忽然一变,不等傅天麟话完,便即接口问道:
“还有一位善调禽鸟之人?他是不是个⻩⾐⿇冠的瘦削老者?”
傅天麟方一点头,百鸟仙人杜无愁又复问道:
“傅老弟,你在何处见过此人?”
傅天麟急忙答道:
“晚辈尚无缘拜谒这位前辈⾼人,只是听得一位当世神医,⽩元章⽩老前辈谈过十年以前,他曾在莽苍山中,为一只灵鸟治病,因而获见一位善调禽鸟的‘百禽仙子’!”
百鸟仙人杜无愁听了“百禽仙子”四字以后,在本来澄澈无愁的目光之中,突然微微显露出半丝幽怨,略为怔神阖目,似是思念什么往事般的,但旋即一声轻喟,向傅天麟问道:
“仙子之号,通常都是对武林辈⾼有德的妇女尊称,你可知为何我叫做‘百鸟仙人’?
而另一位善调禽鸟的⿇冠⻩⾐瘦削老者,却叫做‘百禽仙子’?”
这正是傅天麟心中怀疑难解的两个问话,听完以后,自然头摇。百鸟仙人杜无愁又是一声轻喟,继续说道:
“七十年前,我与他乘鸾控鹤,啸傲江湖,曾被武林中人传为美谈,但因彼此均爱养鸟,遂被人以讹传讹,弄错外号,把我本来的‘百禽仙子’,叫做了‘百鸟仙人’,而把他那‘百鸟仙人’,却叫做了‘百禽仙子’!”
傅天麟听出这位本来叫“百禽仙子”如今变成了“百鸟仙人”杜无愁的话中,深有隐情,面上神⾊也突转怆然,似乎勾起了什么伤心往事?
百鸟仙人杜无愁也看出了傅天麟心中所想,遂头摇黯然叹道:
“傅老弟不必怀疑,我且告诉你我与‘百禽仙子’公孙鼎的一段往事,也好使那些恃貌骄狂的年轻少女,有所告戒!”
说到此处,微把翠袖一抬,那只火红怪乌,又衔来半盏“灵石仙啂”杜无愁饮了一口润喉,继续说道:
“当年我与公孙鼎,驾驭所豢灵鸟,比翼风云,一般武林同道,无不认为我们是一双极其理想的神仙伴侣!公孙鼎更是求凰有心,对我爱护得简直无微不至!但我那时因自负人间绝⾊,加上更有几个年轻貌美之人,苦苦追求,以致竟有点觉得公孙鼎不够英俊…”
傅天麟见这位百鸟仙人杜无愁,竟对自己谈起她的当年情史,不由颇觉尴尬,只得正襟危坐地肃然恭听。
百鸟仙人杜无愁,又啜了一口“灵石仙啂”目光中好似忆及无穷往事,怅然说道:
“所以在公孙鼎向我追求最为烈之时,我竟答以除非我们所豢的一对异种‘泼墨巨灵鸦”变成⽩⾊,我便决不会与他葛鲍双修,刘樊合籍!
公孙鼎生原本极其⾼傲,听我这等斩钉截铁说法,遂面含微笑地,向我深施一礼,带着他所教调的一群灵鸟,分袂而去,行前并着重声明,此别虽然海角天涯,但他不论天荒地老,必然要设法使他那只‘泼墨巨灵鸦’,变成⽩⾊,然后彼此再行相见!”
傅天麟见这位百鸟仙人杜无愁,就被一个“傲”字所害,竟使她与百禽仙子公孙鼎,彼此间虚度了一甲子光,未能双修合籍!不由微觉欷嘘,暗想这“无愁⾕”內,虽是瑶草琅花,灵泉怪石,一派人间仙境,但百鸟仙人数十年闭关潜修,依然未能脫尽尘俗!可见普天之下,只要是有情之物,便生来莫不含愁“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连嫦娥仙子,逍遥月窟,长生广寒,还不免对着碧海青天,自悔当初偷得灵药!
傅天麟心头感慨之余,手指着站在百鸟仙人杜无愁⾝旁右侧那只形似绝大乌鸦的纯⽩怪鸟,诧然问道:
“晚辈请教杜老前辈,这只形似绝大乌鸦的纯⽩灵鸟,不就是老前辈适才所说的‘泼墨巨灵鸦’吗?”
百鸟仙人杜无愁神⾊凄然地,头摇一叹说道:
“我自与百禽仙子公孙鼎分袂以后,才看出另几个追求我极力的年轻英俊之人,均都浮滑浅薄,卑鄙无比,但誓言既出,无法回头,只得拼着一生苦度寂寥岁月!不过这‘无愁⾕’,地势太好,非仅以七层云带,隔绝尘嚣,⾕中并盛产各种稀世灵药,这只‘泼墨巨灵鸦’便是无意之下,呑服了一眼功能返老还童的‘九天⽟宝’,才伐⽑洗髓地,慢慢换了这一⾝雪羽霜翎…”
傅天麟蓦然想起一事,不等百鸟仙人杜无愁话完,便即急急揷口说道:
“启禀杜老前辈,仁心国手赛华陀⽩无章⽩老前辈当时在莽苍山参谒百禽仙子之时,曾见那只‘泼墨巨灵鸦’的⽑⾊已成花⽩,只不过尚未纯⽩而已!”
百鸟仙人杜无愁闻言,凄然问道:
“⽩无章在莽苍山会晤公孙鼎之事,距今约有几多时⽇?”
傅天麟应声答道:
“这段因缘,已是十年旧话!”
百鸟仙人杜无愁感慨无穷地“吁”然长叹说道:
“在我这只‘泼墨巨灵鸦’未曾巧服‘九天王宝’之前,我何尝不曾默计若以本⾝功力,及自炼灵药,帮助此鸟伐⽑洗髓,并非不可,但至少亦须百年左右,才能使它⽑⾊转为纯⽩,以致畏难而退,不曾下手!
谁知我畏难,他倒毫不畏难,公孙鼎费了一甲子光的苦心孤诣,居然把只通体乌黑,无一杂⽑的“泼墨巨灵鸦”培养得成了花⽩颜⾊!”
百鸟仙人杜无愁说话之时,似为百禽仙子公孙鼎的纯挚至情所感,脸上一片悔恨凄凉的集神⾊!
傅天麟也被这桩故事,感动得情怀,恨不能替这一对武林奇人,竭尽心力,⽟成佳话!
百鸟仙人杜无愁妙目微阖即开,但目光中业已微觉润地,缓缓说道:
“不过据我所计,任凭公孙鼎费尽苦心,那种罕世难逢的‘九天⽟实’终难再得,最少也还需二十年以上,他才能把另一只‘泼墨巨灵鸦’,培养成纯⽩之⾊!”
傅天麟忍不住接口说道:
“杜老前辈请莫如此愁思,天下事机缘难定,‘百禽仙子’公孙老前辈手下豢有那多灵禽,⾜可觅尽天下仙境奥区,也许在极短时期,会遇上‘九天⽟实’等一类灵药!连傅天麟虽然技薄无能,亦颇愿为老前辈一竭绵力!”
百鸟仙人杜无愁听罢幽幽一叹说道:
“傅老弟真是情中人,但我已年将九十,公孙鼎更是百岁已过,哪里还会有什么世俗儿女的旑旎情思?不过彼此这段心愿未了,不容易尽弃尘缘,得以解脫而已!老弟既有此心,杜无愁便拜托一事,你将来有便,请往莽苍山一行,告知公孙鼎,我住在武当支脉的‘无愁⾕’中,及这一只‘泼墨巨灵鸦’已成全⽩,不然他或许在心愿了时,亦复海角天涯,难以寻我!”
傅天麟见百鸟仙人杜无愁说到最后那两句:“亦复海角天涯,难以寻我!”之时,妙目之內,业已泪光莹莹,泫然泣!不由暗想“情”之一字,感人何深?我自己今后定必尽心尽力,务使心上人甄秋⽔眉间无恨,心上无愁,两人相互推诚,纵令红桑成幻,沧海扬尘,地老天荒,此情亦不稍变!
他这里将人比己,感慨微兴,稍一延迟,未曾答话之际,百鸟仙人杜无愁却错会傅天麟心意“哦”了一声说道:
“我也是为往事所感,说话糊涂,⽩元章当⽇与公孙鼎定系偶然巧遇,他所居也必像我一般的隐秘异常,偌大的莽苍山区,却叫傅老弟如何寻找?”
傅天麟剑眉双轩,慨然朗声答道:
“精卫有心填恨海,女娲无石补情天,楚索魂牵,花残月缺,是人间最大的伤心断肠之事!傅天麟拜别以后,即赴西南,愿以忍死须臾的待罪之⾝,替老前辈这桩历时一甲子的无垢情缘,竭尽心力,寻遍莽苍山中的云兴之处!”
百鸟仙人杜元愁一双妙国神光,凝注在傅天麟⾝上,点头说道:
“人在心情动之时,灵常会略为掩蔽,我遣这只善通人言的绿鹦鹉‘灵碧’与你随行,不是便⾜把这种困难,解除大半了吗?再者傅老弟适才言语之內,有‘忍死须臾’,及‘待罪之⾝’等语,你能否把你何以轻生跃下我‘无愁⾕’的这段经过,对杜无愁详述一遍?”
傅天麟遂把年来经过,一一详陈,百鸟仙人杜无愁听完,略为沉昑说道:
“傅老弟既自断铁剑,失去朱痕,怎可一时冲动,做出这等轻生无智之举?你应该乘着为我寻觅公孙鼎一事,顺便再跑趟⾼黎贡山丹心壁九死洞,看看那位‘⾎泪布⾐丹心剑客’茹天恨,是否果真只认剑而不认人?听从持有那点碧⾎朱痕的东海枭婆,南荒瞎道,暨铜鼓天尊雷震宇之命,并报知⻩山遁客葛愚人,觉慧神尼,萍踪五友等人以后,再作计议!
试想你若非巧遇我座下灵禽,葬⾝此⾕,不但正派群侠对这举⾜轻重的碧⾎朱痕失去之事,毫不知情,可能在九九重⻩山大会之上,因措手不及,而一败涂地,使那位已与老弟心心相印的紫笛青骡甄秋⽔姑娘,岂不亦将苦盼生死不知的情郞消息,⽇⽇伤怀,朝朝肠断的在花晨月夕之下,容光憔悴的嚼尽相思…”
傅天麟听至此处,业已惭悔得通⾝是汗,百鸟仙人杜无愁对他微微一笑,又复继续说道:
“杜无愁与老弟这段遇合,至奇至巧,颇可称为天凑因缘,你并将为我远涉穷荒,委实不能不有所留念!这只绿鹦鹉‘灵碧’随我多年,极通人,再加上一件我当年所御的‘百羽五铢⾐’,赠送你那位心上人儿,紫笛青骡甄秋⽔!”
傅天麟知道女孩儿家,最爱这类灵禽慧鸟,何况那件什么“百羽五铢⾐”定然亦非凡物,遂赶紧肃立躬⾝,代甄秋⽔再三致谢。
百鸟仙人杜无愁一笑又道:
“至于对老弟本人,我想留你在我这‘无愁⾕’內,再作七⽇嘉宾,一面可遍尝⾕內特产的十来种稀世灵药异果,略为增益真气內力,一面又可从我所豢百禽,互相飞腾扑斗之中,体会出一种神奇轻功⾝法!”
轻功⾝法还在其次,傅天麟因仁心国手赛华陀⽩元章所炼“补天丸”的炉火之功,已被诊救洞庭钓叟云老渔人一事耽误,自己武学方面,最难急进的就是真气內力!故而听得百鸟仙人杜无愁要留他七⽇,遍尝“无愁⾕”中特产灵药异果,自然大喜过望,连连称谢!
古飘香因系过于怀念傅天麟,不听东海枭婆芮冰心劝告,私自负气离岛,所以等她带着甄秋⽔回到东海之时,芮冰心业已为了不放心这位自己意传以⾐钵的爱徒,与二弟子琵琶⽟女佟绿华去往中原,分头寻找!
如今翠微岛上,除了侍女以外,就剩红⾐罗刹古飘香与紫苗青骡二人,古飘香反而落得正合心意!
她把甄秋⽔安置在傅天麟当⽇在此所住的“挹翠楼”中,自己便照心头预计,安排一切!
甄秋⽔这一路之间,因古飘香怕她反抗,全是逐⽇被点“黑甜睡⽳”如今躺在极其舒适的软榻之上,慢慢一觉醒来,想起自己在华山为救红⾐罗刹古飘香,被“天蓝毒剑”所伤之事,不由心头猛的一震!
甄秋⽔睡得过久,人虽清醒,头脑之间,尚觉微晕,遂在略定心神,运气流转周⾝以后,方自缓缓睁开双目!
首先⼊眼的,并不是挹翠楼中的周围古雅陈设,而是自己曾经被“天蓝毒剑”所伤的左手食指!
但此时这纤纤⽟指,业已被人齐削断,所留下的只是一个圆滑疤痕,女孩儿家谁不爱美?甄秋⽔平夙尤其颇以丰采自负,如今见竟然残去一指,眼中珠泪,遂由不得的夺眶而出!
泪珠才流到腮边,犹未及枕,甄秋⽔忽然想起两件大事,第一件是仁心国手赛华陀⽩元章,尚在九华山冷月坪头,等待自己囊中的“垂丝石耳”为傅天麟炼制增益真气內力的“补天丸”;第二件则是自己曾经拼舍命用“三⾊香花”拯救红⾐罗刹古飘香,不知她是否得救活命?
这两种意念一起,甄秋⽔自然渴知晓此地何地?此时何时?并一摸六瘟神刘子畏、傲霜仙子樊湘所赠的那盘“垂丝石耳”仍在囊中,遂以为此地可能依旧不会远离华山,时间也最多不过一⽇半⽇之隔!
心头几番起伏,脑际微晕已退,神智清明,甄秋⽔起⾝下榻一看,置⾝所在竟是一座精雅竹楼,楼是倚峰而建,峰壁上无数细瀑飞流,汇集成楼前一池清澈池⽔!
甄秋⽔満怀诧异的缓步凭栏,只见峰壁上有位背影绝美的红⾐女子,正提着一只碧绿⽟瓶,在为一丛墨⾊兰兰叶,仔细灌溉!
红⾐才一⼊目,甄秋⽔便即认出正是自己舍命相救的古飘香来,遂飘⾝越过楼栏,纵到古飘香⾝旁,含笑说道:
“古姑娘,你所中‘冷香无相神珠’之毒,完全祛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