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英烈千秋
陇山峡的右面峭崖上,背剑人大元率领着劳爱的近⾝冲士二十名,纵腾飞跃,宛似群猿争逐,刹时消失在绝壁上,劳爱等青龙会兄弟们全站在峡口仰面望。
大元当先扑上峭壁,只见那里堆満滚木擂石,如果这些滚木擂石全推下去,⾜以把山道阻塞,车辆马匹便休想过得这陇山峡。
这时却见一个长青门汉子从一处石后转出来,这人看来四十几岁,一张大板脸上毫无表情,青衫还有些⾎迹,显然昨⽇大宅內一场搏杀可能有这位仁兄一份。
大元厉喝一声:“人呢?”
那人木然地道:“算你们青龙会狠,长青门认栽,我们这是打不过躲得过,各位请上路吧!”
大元一怔,旋即冷笑道:“青龙会不是傻子,等我们走到要紧处,你们突然下手,吃亏上当的可是我们。”
那人依旧面无表情,道:“三关上来的人传话,你们当家的传下话来,要我们放弃抵抗,否则…”
大元指着崖边堆的滚木擂石,沉声道:“我只问你们这儿的人呢?”
那人道:“早由暗道退走了。”
大元与二十大汉环视四周,真的不见有人,便问道:“退到哪儿了?”
那人指向⽩马坡方向,道:“回总舵去了。”
大元惑疑地道:“我们的人就在峡⾕口,怎的就没有发现你们长青门有人走过?”
那人一哼,道:“老实对阁下说,长青门在此陇山经营数十年,明道暗路当然我们最清楚,我们的人如今只怕快回到总舵了。”
大元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那人轻摇着头,道:“什么情况下你老兄才相信?”
大元道:“未见你们长青门的人从这里下去,更未见你们走出峡⾕,这光景恁谁也难以相信你们的人已撤走。”牙齿咬得“咯咯”响,那人沉声道:“长青们吃亏上当已经认栽,但却是每个人心中全有数,是中了你青龙会‘调虎离山’与各个击破之计,江湖上这是弱⾁強食的明证,我们只怨自己太过大意,败虽是败了,但长青门的人还不曾把一张脸磨蹭厚,一个个非得低三下四的从你们的人面前溜过呀!要知道人是一张脸,树要一层⽪,如果你青龙会的人想看笑话出爷们洋相,别忘了狗急跳墙这句老掉牙的话。“
淡然一笑,大元道:“那我问你,这儿是⾕中间,往前面尚有一处关卡,哪儿的人呢?也像这儿一样,全撤走了?”
那人冷冷地道:“全撤走了,不信你们也可以去看。”
大元思忖一阵,点着头对⾝后的二十名大汉道:“留下一半在此守着,等我们的人走过以后,你们再从后面赶上去。”
只见那汉子这时走到一棵矮树过,自间他菗出个旱烟袋,敲着打火镰燃上烟,悠闲的坐在石头上,双目一闭,宛似老僧⼊定。
大元已经走至崖边正要往下落去,这时他猛的一回⾝向那汉子望去,不由得双眉一紧——望着那汉子手上的旱烟袋,心中暗思忖,这人的旱烟袋奇特,铮光闪亮显系铜制,那个⻩澄澄有儿拳那么大的烟袋锅,少说也有十斤重,光景准是这家伙的兵器。
也只是一念之间,但大元只是心中冷笑,旋即领着十名大汉又跃下峡底。
劳爱正觉着大元的人怎的上得峭崖上未见动静,突见他率领一半人从上面下来,立刻问道:“怎样了?”
大元立刻将情形向劳爱报告,且说那汉子一人正坐在上面自顾的昅烟呢。
劳爱想了一阵,又问:“你说那人是什么样子的?”
大元道:“四十多岁,脸上无须,是个大板面孔。”
劳爱道:“这人竟敢一人留下来,显然在长青门下有其一定地位,是个不简单人物。”
大元这时才想起那人手中拿的烟袋来,忙又道:“那汉子神情十分冷漠,手上拿的旱烟袋显然就是他的兵器应无疑问了。”
劳爱一听,突然双目一亮,自语道:“难道是他?”
连一旁的韩彪也是一愣,不知当家的指的是谁。劳爱这时才问大元:“你说那人⾝上染有⾎?”大元道:“⾐袖上是染有⾎。”
劳爱道:“这就奇怪了,昨⽇在大宅中搏杀的时候,怎的我未曾见过这人?难道——”
韩彪道:“当家的,我到上面去把那小子提下来。”
劳爱头摇道:“如果真的是他,只怕你不一定会拎得了他呢。”韩彪一听,⽑膛一,道:“当家的,你看我韩彪能不能拎他下来吧!”说着就要往悬崖上跃去,却早被劳爱喝住:“长青门设在內地柏林镇上的分舵,舵主叫侯长舂,人称大先生,他便是以手中烟袋为兵器,这人在长青门地位也仅次于南宮烈,是个心机极沉的人物,只怕往后长青门就看他的了。”
大元道:“我已留下十人在上面守着,车马可以先过去了。”劳爱道:“他可是也说了,那最后一关卡上的人也撤走了?”大元点头,道:“他是这么说的。”
韩彪道:“等快到第三关时候,我老韩上去先看看,如果有人在,我就一刀一个,劈他娘的一个不留。”
劳爱想了一想,对大元道:“只等我们人马过去,你把上面十人找回来,再赶到第三关口上,我们只要出了这陇山峡,便算平安了。”大元点点头退向一边。
劳爱立刻把手一扬,人马车队这才缓缓的往峡⾕中移动,劳爱走在前面,韩彪便在她的⾝后面,第一辆车上坐的有祈老八与余唐二人。
劳爱走的慢,她目光一直是望向峭壁顶。
大元等着人马全进了⾕而且过了第二关卡,便立刻招呼守在峭壁上的十人下来,匆匆的又赶到第三关上面。
大元等一众上得第三关卡,往远处望去,已是平原小山坡,这时峭崖上与刚才的第二关一样,也是只有一人守在上面。
大元见这人双目尽⾚,満面怒容的直视着上来的大元。
淡然一笑,大元道:“不用问,阁下也是与那第二关上的人一样说词,此地的人全撤走了?”
那人冷冷道:“阁下看来甚是得意,但别忘了,失败并不可聇,只要人不倒下去,便不算彻底失败,一时的得手,不值得夸耀,江湖之大,青龙会敢言永立不败之地?”大元怒哼一声,道:“青龙会早传出话来,十分有人上门寻仇。”冷笑一声,那人道:“这话不新鲜,因为一个制造仇恨的人,他早已清楚总有人会上门算帐的,倒不如先把话放出去,以示大方。”
大元不愿多与此人费⾆“呸”的吐了一口唾沫,道:“长青门,什么东西!”
那人面⾊一紧,双手十指箕张,但他却又咬着牙忍了下来。
大元为了赶着向劳爱报告,立刻对⾝边二十人吩咐,道:“给我坐在此守着,只等我们人马出了峡⾕,你们再由后面追上去。”
这时那人才又开口,道:“你们最好早早离开。”
大元回头一笑,单独跃下山崖来。
于是,劳爱这才一挥手,命人马快往⾕口移动——前队已快要接近第三道关卡了,后队已越过中间那道关卡,便在这时候,突然间第二道关卡处一阵隆隆响声传下来,众人仰头回望,早见关卡上面滚木擂石雨点般的砸下来,刹时间尘土飞扬,树折叶飞,虽未砸中人马,却是已把山道阻塞起来。众人再向前面望去,不料崖上突然一片喊杀传来,同时,又见那些滚木擂石自峭崖上往下滚落不停——劳爱一声冷笑,一举手叫人马停下来。
韩彪早叫道:“老子杀光这批八王蛋去!”
劳爱沉声喝道:“不可妄动,自阵脚会给敌人可乘之机,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懂?”
韩彪道:“这时候除了杀便是杀,没有二话好说的了。”劳爱道:“要杀也得觑准时机,对于眼前这种突变,时机上对我们不利。”
车上面祈老八与余唐二人早子套兵器,那余唐吼道:“这就叫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当家的你想想,把老虎再放掉,那老虎还会感恩图报呀,回噬一口还差不多!”劳爱道:“这道理我懂,眼前他们是要困住我们再下手,只是不知道他们如何下手。”
大元手指着上面,道:“当家的,属下得赶上去支援他们了。”
劳爱点头,道:“必要时带他们先下来!”大元点点头,立刻施展轻功直往峭壁上攀去——不料就在他腾升到半途,斜刺里一阵箭雨过来,大元急忙挥剪拨挡,且把手中牛⽪盾牌上,但他还是被一箭中腿大。
昅气咬牙,大元仍然要向上冲去,却早被下面的劳爱等人看到。
韩彪气的直跺脚,破口大骂,道:“这些野生杂种鸟…我饶不了他们!”
劳爱却对韩彪道:“叫大元下来!”
韩彪不敢违抗,敞开⽑嘴大叫:“大元,当家的要你下来了!”
大元正感中箭腿大处痛的钻心,闻言立刻跃⾝而下,待到劳爱⾝前,一只腿已是⾎⽔染红一大块。劳爱忙命人替大元敷药包扎,一个人站在大石边向上面望——只见峭崖上人影闪动,刀芒闪,不时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声——就在她一阵思忖中,劳爱一声冷笑“呛”的一声菗出长剑来。
韩彪道:“我陪当家的上去——”
劳爱头摇,道:“守好车队,叫大伙尽量把自己掩蔵起来。”韩彪不解地道:“难道长青门的人真想作怪不成?”
劳爱道:“不错,他们是在作怪,如果我料的不差,他们必定派人暗中回到长青门总舵,准备把所有的人力物力投到这峡口⾕来,作殊死一拚了。”
谁知劳爱正往峭壁飞跃呢,便在这时突然半山壁处冒出一群青⾐汉子,只见这些人全是长青门下的,一经露面,他们连话也不说的举箭便往人马群中狂。幸而劳爱想到这点,因为峡⾕两边就属这一段山道距离山壁近,如果两边出口被堵截,显然对方有狠毒招式会加诸在青龙会人⾝上。
也就在她刚叫各人找地隐蔵起来时候,竟然会在半山崖处冒出这群弓箭手,当时便被对方伤数人,有几匹拉车的马与两匹骆驼也被倒。
劳爱目光冷酷,俏嘴紧绷,她突然长⾝而起,挥剑如风车急转,圈圈刃芒便如同东升的寒月,劲急无与伦比的直往峭壁上落去。
青龙会的人这次全守在山道上,这时候他们才领会到他们的这位女当家的真本领了。
只见一簇簇箭雨向劳爱时候,早被她的剑芒拨挡横飞不知去向,就在一阵又一阵的“吧”声中,劳爱已冲进那群箭手群中。
原来就在一处陡峭如立的巨石后面,有一条弯弯峭岩,那儿距离下方不过二十丈,但却是一处不易被人发觉的地方,如果有人蔵在此处,任何人走在山道上也看不出这儿会蔵有埋伏。
劳爱冲近这片大不过仅能容得下三四十人的巨岩后,那些箭手知道劳爱利害,立刻蜂拥着拚死向她围扑过来;他们有的尚不及子套钢刀,却只能抡起手中弓来打。劳爱见这些弓箭手全都不要命的向自己扑来,发一声喊,腾空而起,半空中,人头飞闪,鲜⾎迸现,已见三个长青门下张着双臂往峭崖下摔去。
劳爱岂会被这些人面围抱住自己,只见她冷叱连连,时而飞旋在半空中,每一次闪击中,便见鲜⾎飞溅,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
守在下面的韩彪却急的直跺脚——坐马车上的祈老八沉声喝道:“阿彪,你他娘的是吃屎长大的不成!”
韩彪一听,回骂一声,道:“老八,你小子冒他妈的什么火?你以为我阿彪这是在做作给人看呀!
哪个⻳孙八王不是打心眼里替当家的在⼲着急——“
余唐也叫道:“那么你还杵在这儿⼲鸟,还不杀上去!”
韩彪气的骂道:“你二人一拉一唱的可真正是好搭挡呀!就你们⾝上那点伤,还他娘的哼呀哼的活脫两头癞⽪狗,要死不活的,还尽在那儿耍嘴⽪子捻⾆——”
他边骂,边仍着急的望向半山崖上。
祈老八又吼道:“八爷看,你小子准是怕挨箭,不敢往上面冲杀——”韩彪猛回头,怒指祈老八道:“祈八王,要上你去上,我还不想去违抗当家的军令,娘的老⽪,你也不用用你那大脑袋,这是什么地方?嗯!这儿是两军阵前呀!违抗当家军令可是要杀头的呀!”祈老八沉声道:“你就别他妈在老子面前拿⽑当令箭了,你拐弯抹角的一句话,还是怕死!”
余唐也沉声道:“即算是你老韩违抗命令,可也是上去支援当家的,这是情有可原,再说真要是当家的怪罪,也有我同老八二人替你扛着呢,你怕个鸟!”
韩彪骂道:“去你娘的鸟⽑灰,我若上去厮杀,眼下这批青龙会兄弟们由谁掌管调度?你二人那点伤又算得了什么,⼲脆你二人下车往上冲去,当家的如果怪罪,二位何妨往我老韩⾝上推!”
祈老八与余唐二人对望一眼,一旁刚受伤的大元忙道:“祈爷余爷,二位⾝上的伤——”
那祈老八的伤是在面上,刚敷了药但却是一片肿红,痛得他不时以手去抚,面上被一箭扎了个洞,自然不太好受了。
余唐背上一刀见骨,如今他连翻个⾝都会龇牙咧嘴,痛的就差没有叫出声来。
但他二人却对望一眼,那祈老八一把抓住长把砍刀,厉裂的对韩彪道:“八爷这就杀上去给你这胆小如鼠的小儿看看!”说完他长⾝而起,疯虎般的狂叫着摸上峭壁。
韩彪一见,骂道:“我,一生玩刀,半辈子宰人,临头落得个‘如鼠小儿’,好,老子何妨杀个痛快给你们看看!”大元直叫道:“韩爷你不能去呀!”
躺爬在车上的余唐喜的直拍巴掌,道:“这才算有种!哈…”这时由于劳爱的搏杀一群弓箭手,山道上已不再有箭雨来。
跃上崖去的祈老八却一路狂叫着往上腾跃,在他后面的韩彪也厉烈的吼道:“祈八王,阿彪来也!”
仰天一声大笑,祈老八的人已登上那半山峭石后面,正看到当家的挥剑不绝,全⾝是⾎,长发似披散开来。
祈老八一声狂骂,道:“我劈死你们这群长青门忠狗!”
地上横倒不少尸体,当然全是长青门人的,祈老八就踩在尸堆中鲜⾎上冲杀而上。
后面,韩彪一声霹雳般大喝,砍刀起处生叫他把一人头劈成两半!
正在奋战的劳爱见祈老八与韩彪杀上来,早冷冷叫道:“这里尚用不到你们,要杀就上去接应大元那二十人去吧!”
祈老八与韩彪已砍死砍伤十几个长青门仁兄,听得当家的说,立刻一声招呼,二人施展轻功,直往峭崖上冲去。由此再往上本就难以⾼攀,何况二人又拎着家伙,所幸这时已不见弓箭来,等到二人上得崖顶,不由也是一怔的对望一眼——只见大元手下这二十人中,真正仍在挥刀的已只有一半人,另十人却死在人堆里。
原来这处山崖地方小,就在这二十人奉命看守的时候,突然从斜刺里冲来一百余人,早把这地方塞満,有一半人冲过去推下滚木擂石,另一半扑上青龙会这二十精英围杀起来!
二十名青龙会精英徒具一⾝武功,但比之劳爱却差一大截,立刻被围了起来!
初时二十人尚合力砍杀不少长青门兄弟,不料那些推下滚木擂石的人,只把石头推落以后,也立刻加⼊战团。
于是,二十人立刻感到庒力陡增而难以展开⾝法。近⾝⾁搏中,二十名青龙会精英虽尽力施展⾝法,却也难以突破对方人多冲杀硬拚。
于是,一个个便死在对方不要命的拚斗上。
虽然如此,每个倒下去的人都会拉个五七人垫底。现在尚余十人在同四十不到的长青门汉子们拚命,双方皆已杀红了眼,没有人再去在乎这场死拚的结果,眼前放倒对方一个便是一个。
祈老八与韩彪二人这时不约而同的狂吼一声:“大爷来收拾你们这群疯狗!”
长把砍刀疾闪连挥中,当场被他砍死三个。
那韩彪更是狂喊叫骂不绝地道:“,昨⽇爷们放生,不知感恩图报,今⽇却暗中施坏,想坑陷我青龙会,的,今⽇一个也放你们不得!”正在拚杀中的长青门人,突见又上来两个杀人王,全都是一惊,因为昨⽇才见到祈老八与韩彪二人那种狂疯的杀法。
不过虽然如此,四十多名长青门,却自动的冲过三十余人向祈老八与韩彪围杀过来。
长青门的人似是恨透祈老八与韩彪二人,一经围上,立刻往二人⾝边紧缩距离,显然也是要采同归于尽杀法。
只是祈老八与韩彪可不比大元的二十位仁兄,他们出招,招招夺命,⾝法怪异,不时的腾⾝而起,闪向圈外。
长青门的仁兄们几次未如愿,却被祈老八与韩彪又杀死几个。
便在峭崖上一场混杀中,半山壁后面也起了变化。劳爱已是杀得起,地上又是尸⾎一片,四十多名弓箭手已伤不少,也倒下快一半。
突然问,一声沉喝传来:“退下!”
劳爱半空中望去,只见一个大板面孔中年汉子,手上拎着一管精光发亮儿臂耝的旱烟袋,缓缓自一处峭石后走来,他満面寒霜,咬牙咯咯的走来。
一众长青门下弟兄见来人,立刻退向这人⾝后。劳爱一声冷笑,道:“先生,你是从柏林镇来的吧?”
对方双目一亮,道:“你怎么知道?”
劳爱一声哼,道:“侯长舂的招牌兵器,江湖中又有几个不知道的?”那中年人怒道:“不错,大爷就是长青门下第一舵主侯长舂。”劳爱道:“在此设伏的,必也是先生杰作了!”
咬牙点头,侯长舂道:“长青门不能任由你青龙会人欺上门来,但有一口气,也得拚出个结果来。”
劳爱道:“就你这愚蠢的一念之间,长青门的人又⽩⽩死伤这么多,你可知道?”
候长舂冷凛的沉声道:“长青门只有断头鬼,没有窝囊废,他们的死正表现了他们为维护我长青门而忠肝义胆死而后已的精神!”说着望望一地的尸体与伤者,又道:“全是你杀的?”劳爱点点头,道:“这种你死我生的局面,我不得不施杀手。”她一顿又道:“只是我不明⽩,昨⽇怎的未见阁下出手?那种场面才是你这位大舵主出力报效时刻呀!”
冷哼一声,侯长舂道:“大爷昨晚才赶到此地,遇上兄弟们来此峡⾕,一听之下,才知青龙会来毁我长青门总舵,姓劳的,你可真是颇具⽗风呀,想当年你⽗人称‘野龙’,率领着一群悍不畏死的杀胚,活脫似狗鼻子,哪儿金多便上哪里抢,如今你可名儿响亮了,江湖上传出,你已卷了大雁堡,満载而归,今竟设计踹我长青门,姓劳的,你究竟讲不讲江湖规矩?武林道义又何在?“
劳爱一声冷哼,淡然地道:“姓侯的,我问你,你我双方⼲的是什么营生?明着各地设立生意,暗里⼲的什么你我心里明⽩吧!”侯长舂道:“不错,彼此真正做的全见不得人,可也是各凭道行,各出奇谋,加上哥们拚⾎流汗换得的,这就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却也不着兴彼此之间似你这等的找上门来硬抢豪夺连带杀人呀!”
劳爱嘴角一撩,道:“这些话出自一个失败者口里,乃极为平常之事,但你我心中全有数,江湖道上以大吃小之事可是司空见惯,再说我不如此做法,就难保你们不会找上我的青龙会,这时候可不是说长论短讲道理的时辰,姓侯的,你还是快点划出道来,劳爱这里全照单接着了。”
侯长舂沉声一哼,道:“年纪轻轻一个丫头片子,竟然心狠手辣到⾎洗长青门,那劳壮有了承他⾐钵之人了。”
劳爱道:“姓侯的,闻得你虽在长青门下坐第二把椅,可是你的一手敲⽳截脉功夫有其独到之处,今⽇倒要见识一番你阁下的绝学了。”
侯长舂道:“那是一定的,因为当你尝到敲⽳截脉,也便是你痛悔不该轻率的跑到陇山来撒野的时候。”
劳爱一哂,道:“你有必胜把握?”
侯长舂道:“必胜把握没有,必死决心一个。”
“哦!”劳爱冷笑,道:“原来只是个莽夫嘛!”
“呸”的一声,候长舂怒道:“处在眼前这种局面,侯大爷即使收拾了你,但你在山下的人多,我们又有几成胜算?”
劳爱再次冷笑一声,目光却移向自己的长剑,道:“青龙会虽踹了你们长青门,却也不多杀人,更不随意放火,当然更不以众凌寡,如若你姓侯的就此撤走,劳爱仍然放过,你说呢?”
侯长舂旱烟袋已平举⾝前,闻言厉哼一声,道:“既然兜上,又是在这种场面,试问如果是你,是否夹着尾巴走开?”
劳爱道:“如此说来,我得成全你了?”
侯长舂道:“谁成全谁那得比划过方知道。”就在她的话声中,青衫抖动,人影腾空,侯长舂的一支旱烟袋,已幻化成无数星芒,直往劳爱的⾝前敲去,那种厉烈的奋⾝出招,端的威猛绝伦!夺目的冷芒“嗖”的伸缩映闪,劳爱一声冷叱中,手中长剑已恰到好处的搭上对方击来的旱烟袋。双方大不相同的兵刃一经接触,立刻爆发出一溜火星碎芒。劳爱哪有闲情逸致在此耗时辰,她还在牵挂着上面的拚杀呢。
也因此,她出手便是那套凌厉的“追魂大八式”二人才手十招,侯长舂已觉出自己的“风雷三十六绝敲”难以尽情施展开来。
就在一阵逐击追扑中,劳爱不屑地道:“姓侯的,你仍然不是我敌手,这一仗你笃定失败无疑了。”
侯长舂面上已见汗⽔落下,但他仍然敲打掌劈不已。
炫灿的冷芒便在此时突然扩大面向四外溢出,侯长舂好像觉得自己一下子跌⼊一个寒冽的冰窖之中,不但是満目尽是冷芒幻掠,更且通体一寒而哆嗦,不由得狂挥出満天精芒,企图去阻止那即将临⾝的剑芒。劳爱的长剑便在这时一阵狂旋,腾⾝而起,半空中她冷笑连连,道:“你输定了!”
侯长舂咬牙苦撑,他上下左右前后的一阵敲点横阻中,奋力闪出剑芒外面,但劳爱那锋利的剑刃已阻住了他的退路!
“啊”的一声沉叫,侯长舂心惊胆又颤的拚命倒翻连连“咻”的一声轻响,他的头上青巾连着一绺长发已被削掉,随着山风吹向地上,有的吹得不知去向,有的却粘在地上未⼲的⾎浆里。紧在侯长舂⾝后,劳爱的一把长剑尽在侯长舂⾝前半尺远如影随形,直到候长舂紧⾝贴在一块石壁上。长剑冷冷的点在侯长舂的喉结处,劳爱冷笑道:“可认输?”
低眉望着劳爱,候长舂咬牙道:“你杀了我吧!”
劳爱道:“杀了你长青门就失去中心导领人了,那以后谁又会替长青门报这天大的仇恨呢?”
劳爱的话令候长舂吃惊。
那有放人生路然后再叫人上门寻仇的大傻子?但反过来一想,这人不是傻子便是个目空一切的自大狂,因为她的自信心太过強烈,強烈得本目无余子。
心念间,候长舂怒道:“今⽇你不杀我,他⽇我必杀你,而且是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直到杀了你,直到灭绝青龙会。”
劳爱一声哈哈,道:“有志气,就你这一点,便值得我不杀你。”说着,她长剑一收,后退三丈。
侯长舂收起旱烟袋,猛回头对那些弓箭手喝道:“快把我们的人召回总舵。”
劳爱收起长剑,几个起落,人已到了峭壁上面,但她却也怔住了。也只是转眼之间的事,她随⾝的二十名近卫也死了一半,而祈老八与韩彪两人,正搏杀于忘我之境。再看地上,每个黑巾包头的近卫,总是倒卧在数名青衫汉子中间,其死状之惨与烈,非目睹之人绝难以相信。
就在劳爱愣然之间,附近侯长舂已沉声喝道:“住手!”
劳爱也对祈老八与韩彪叫道:“放他们走路!”
祈老八一听,鼓着半张破脸,吼道:
“不!青龙会人的⾎不能蹋糟在这里,老子非杀光这群驴⽇的!”
韩彪也叫道:“当家的,不出半个时辰,准把这些八王蛋全数撂倒,一个不留!”
劳爱冷声喝道:“住手!我说叫他们走路。”
韩彪与祈老八对望一眼,又见十名近卫也收起刀来忙着去找地上躺的自己人尸体,这才对望一眼退到劳爱⾝前。兀自怒目直视着正自走去的长青门四十多人。劳爱目中似见泪光,她仰视着天际,仿佛望见那片刚刚遮住天上⽇头的乌云——人的生命本够短暂,因为当一个稍有成就的人,正享受其的成就的时候,也就是他走到人生终点的时刻。
所不幸的,是那些正自为生命而挣扎的人,他们却在一无成就中默默无闻的死去——眼前——是的,眼前这些曾经忠心跟在自己⾝边流⾎流汗的人,也终于流尽了他们⾝上的最后一滴⾎而厉烈的死去——黯然的菗动一下双肩,劳爱对祈老八道:“你⾝上有伤,先回车上歇着,这里就由韩兄领着他们把人抬下去,我要把他十人埋骨在六盘山。”祈老八道:“头儿,我还是觉得应痛宰这群东西——”
劳爱面⾊一寒,道:“你怕他们有一天会找上六盘山?”
祈老八急的口没遮拦道:“哪个八王蛋才怕他们找上六盘山。”
韩彪也道:“昨⽇我们放了这些人,只夜一之间竟回头想置我们于死地,如果放他们就此离去,太便宜他们了。”劳爱道:“这也难怪,他们在柏林镇上的第一份舵舵主侯长舂正好昨夜赶来,他们才在姓侯的设计下在此埋伏。”祈老八道:“那个姓候的⻳孙八王呢?”
“没有杀他,我放他走了。”韩彪道:“为什么?至少得把姓侯的⼲掉才对!”
劳爱道:“人在江湖走,刀剑少出手,不杀姓候的,绝非是要在江湖上搏得宽大虚名,只是叫姓侯的知道,青龙会是不会滥杀人,除非遇到抵抗。”
祈老八仍然心中塞着疙瘩似的跃下峭壁。
韩彪立刻帮着另外十名大汉,他们一人背一个,缓缓的也下得这峭壁。
本在车上歇息的大元,一见自己平⽇细心教调的手下转眼之间死了一半,不由冲上前去抚尸痛哭起来——劳爱面⾊极为难看的吩咐把死伤的马匹换下来,更把受伤的人当场上药安顿在车上。
那韩彪更是记着命人在前面清理山道,直忙到⽇偏西才算顺利的出得陇山峡。
原本是个大获全胜之局,但如今死了十名近⾝卫士,所有的人谁也笑不出来了。
离开陇山,劳爱率领她的青龙会人马,连夜往东疾走紧赶,她不时回头望向后面——那是最后面的一辆马车,只有大元一人亲自驾着,而车上面,正堆放着十具尸体,那是大元的手下兄弟,平时他们便是兄弟相称,情同手⾜,如今遇上这种场面,大元一路上一直是双目滚泪,光景是恨不得死的是自己。一天夜一的紧赶,青龙会的人马终于又回到了六盘山的青龙会。
劳爱一进⼊正厅上,立刻吩咐把抢得的所有金银珠宝搬进正厅。
这次她与前几次一般的,仔细把所有的宝物细看详审,直到全部东西看完,她才似失望的对石总管道:“一半⼊库,一半分给大家。”
石总管道:“大元的手下如何处理?”
劳爱双目一闭,道:“后山青龙墓园给他十人造墓吧!”
青龙墓园中只埋青龙会有彪炳功劳之人,如今劳爱把大元的十名手下也埋在后山青龙墓园,算是令大元等十一人安慰的了。
只是劳爱为什么看了抢来珠宝等以后便现出失望样子?这大概无人知道。
而劳爱呢,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现在,她带着満⾝的疲惫回到了青龙会的后面,就在那座三层楼阁上,她还有老⺟与小弟在等着她呢!长青门的师爷方泰终于来到了驻马镇。
他赶到尚武山庄时候,口⼲⾆燥四肢无力,一步三点头的直到尚武山庄的庄门前,才被人认出他竟是长青门的师爷。立刻,他被人扶进庄子里,却正碰见“铁臂猿”宇文山在督促儿子练刀法。
方泰一见宇文山,大气似跪不跪的斜⾝往地上一矮,却早被宇文山一把拉住,道:“方师爷,怎的变得如此狼狈?”
方泰未开口先落泪,犹似被人欺侮的孩子见到亲人般,直是动耸着双眉不已!
宇文山忙对一旁的人吩咐:“快扶方师爷进厅上。”
那方泰坐在椅子上,这才着气道:“宇文老爷,你要为长青门主持公道啊,为我们门主报仇啊…”宇文山一听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