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镇的石头崖前面,古庄河的⽔潺潺的流向下游,河⽔清澈见底,⽔下面⽩——的细沙,在淡绿⾊河⽔的冲流中,有如⽩⽟又似⽔,是那么的柔夷与细腻又富营养,河里的群鱼清晰可见而人。
石头崖在⾚镇北面,笔架峰前面,就在石头崖的半山地方,有一座青砖围起来的城堡,人们都知道那是石头堡,但到过石头堡的人却少之又少,因为石头堡堡主“飞天蜈蚣”欧壮是黑道一霸一工湖上惹得起他的,还找不出几个来。
火红而不炎热的太,才刚刚落下古庄河对面的山峰时候,一骑快马,驾云御风一般,冲进了石头堡的那个三丈三尺⾼的大堡门,直到一个大广场边停下来,一个⾼大的虬髯大汉,背上背着一把牛⽪鞘大砍刀,右腿一抬翻⾝落下马来,早跑过来一个马夫,接过马缰绳,把那匹雪地胭脂大马牵⼊马厩槽上。
虬髯大汉扶一把背上大砍刀,快步走上大厅前的青石台阶,双手迅速在⾝上腿上掸一掸灰尘,双脚在石地上跺了几下子,又把头巾也端正一下,这才昂首走向大厅上。
石头堡的这座大厅,可真够气派,地上全是⽩⾊大理石铺设,紫檀木雕花门窗上镶着花⾊玻璃,大厅十分宽敞,摆设也够齐全,除了一应桌椅全一⾊的枣红木镶⽩⽟外,主厅央中靠墙,有个三丈长一丈⾼的檀木条桌,上面摆设的全是价值连城的玛瑙翡翠古玩之类,其中一个笑弥勒,⾼可三尺,肚⽪脐眼处,一颗闪闪发亮的大宝石,在三尺⾼的玻璃宮灯照下,任何人一进⼊大厅,立刻会被那颗闪亮的宝石昅引住,论气派,够得上与宮殿争辉而不逊⾊,讲富丽,更可与王宮巨宅相比拟。
大厅上正要上灯,一个紫堂国字脸长髯大汉,ㄛ穿一件紫底⽩花罩袍,锦缎下面蹬丁一双芝缎面镶边鞋,悠闲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有两个侍女,立在椅后,一侍女手拿鹅⽑羽扇,轻轻的扇着,另一侍女,挽着⾐袖,粉拳互的轻-在大汉那宽厚的肩头,有声又似无声的-得椅上坐的大汉微眯着眼露出痛快不⾜舒坦有余的丑模样。
这大汉,正是石头堡堡主“飞天蜈蚣”欧壮,一个五十刚出头的黑道枭雄。
这时候外面进来的虬髯大汉,早一大步来到欧壮的前面,双手抱拳一礼,道:
“启禀堡主,属下贺天鹏由枣县回来了。”
欧壮眼⽪不开,右手抚着尺半长的灰髯,微笑着;
“‘撕破天’,你找张椅子坐下来说话。”
“谢谢堡主。”
“撕破天”是贺天鹏的外号,他才一坐下来,欧壮立刻问道:
“枣县那面可有了什么消息?”
“有,四方镖局的镖车,传下七月初十上路,约摸着三-可到小摩岭。”
“可是那杨刚亲自押送?”
贺天鹏道;
“仅只四方镖局副总镖头石魁与两个镖师押送…”一顿之后,贺天鹏又接道:
“这次四方镖局的镖不是车载斗量大宗物,只是一尊小小佛像,听说十分不起眼。”
飞天蜈蚣欧壮一听,突的双目暴睁,冷凛的问;
“押镖镖银多少?”
“五万两⽩银。”
飞天蜈蚣捋着长髯,稍一思忖,道;
“这事就由你去办,等那石魁到了小摩岭,暂不用收取他送咱们的那份银子,先把他三人带回石头堡来。”
“堡主的意思…”
“我要看看是不是当年传说的‘天竺佛’?”
贺天鹏一震,心中思忖,这“天竺佛”在江湖上传言纷多,有的说这“天竺佛”內载着一个神秘宝库,但也有人说拄“天竺佛”內记有一种武林中人人渴慕的武功绝学,但不论宝蔵也好,武功也罢,单就五万两的押镖费,已⾜以显示这尊“天竺佛”的不同凡响了。
转念间;当即躬⾝施礼,道:“属下遵命。”
摆摆手“飞天蜈蚣”欧壮道;
“去洗把脸喝喝茶,等一会把他们几个全找来,今晚我心情好,就在这大厅上喝个痛快。”
贺天鹏一听,当即施礼称谢,退出大厅。
当天晚上,石头堡豪华大厅中,一张紫檀木八仙桌上,端上的尽是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且尚有美女环侍,而这些美女,也全是石头堡平⽇专娱佳宾,或者在买卖前后才出厅侍候。
座上除了欧壮与贺天鹏之外,尚有石头堡总管“黑蝙蝠”卜在冬、副总管“飞刀手”齐中岳,其余三人与贺天鹏一样,全是欧壮的方面大将,那就是“俏郞君”⽩中虹、“粉面金刚”于上云、“无影掌”宮雄。
欧壮端坐正位,其余一边两人,八名侍女,替着为各人加酒打扇,这时正有一道“五⾊鲜果煨燕窝”端上桌,一种七味俱全的香味,四溢而⼊各人鼻孔,不由令人眯起眼来细细品评着那种香味…
而香味不只是令在座的七人神怡,更令这座大厅正门外廊檐下那块大巨匾额中蔵的人,也自感垂涎滴…
大厅上只见两个美女,分把那碗“五⾊鲜果煨燕窝”分别替各人斟⼊碗中“飞天蜈蚣”欧壮一摆手摒退八名侍女,这才慢呑呑的边吃边道:
“四方镖局这趟镖,虽说只是一尊佛像,但乖敢说那绝不是一尊普通佛像,约摸着可能就是当年传说中的‘天竺佛’。”
在座除了贺天鹏外,也只有石头堡总管卜在冬与“无影掌”宮雄二人知道这“天竺佛”因为他二人的年纪都在四五十岁之间,当年传说这“天竺佛”曾经在江湖上引起一场拚杀,但“天竺佛”却在那次以后,有如石沉大海而杏无一丝消息,不料这次四方镖局却接下这趟镖,但不知是不是就是当年传说中的“天竺佛”
大厅上,七人热烈谈论着有关“天竺佛”的各种秘闻,而躲在门框上方匾额后面的“北地神偷”钱如土却听了个仔细,不由咧嘴笑了!
原来躲在那块刻着“⾚石头堡”的匾额后面的,正是神偷钱如土,他这次摸进石头堡,只是打算挖出条桌上那尊笑弥勒肚脐眼上的樱桃般大的宝石,如今既然听到“天竺佛”重现江湖,立刻决定盗取宝石以后,再去摸一摸“天竺佛”的底细。
要知道“北地神偷”钱如土,年已六旬,生得状如冬瓜,头大如斗,上⾝耝圆,只是腿双细短,颇似喜门狮子的大头翁,尤其他那保护有加的细腻双手,看上去比十七八女子的⽟手还要纤细。
虽然他生得一付奇形怪状,但他却善于伪装,江湖上知道北地神偷的人很多,但真正见过他本人原貌的人,那可是少之又少。
小摩岭的官道上,正午的烈,火一般把路烤得直冒热气,附近崖子上,偶尔有一声蝉鸣外,连树叶摆动一下也没有,靠近小摩岭下面几株老榕树下,有一间大茅屋,紧接着茅屋檐,搭建了一个草棚子,棚下面的一张方桌边上,正有两个人在喝茶⽔,二人不时的朝着远处望望,模样似在等人,而这两人,正是石头堡来的“撕破天”贺天鹏与“粉面金刚”于上云。
那于上云方面大耳,鼻大嘴大,两只门牙也大,只是倒钩着往嘴巴里倒,人说生这种牙齿的人,心肠狠毒,不过于上云三十来岁,却脸上无须而光不溜唧的,乌黑发亮的头发,被他整治得相当烫贴顺服,只是扎了一条⽩丝带,令人有着冷凛的感觉。
这时于上云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缓缓有力的道:
“听到了吧!可是三骑快马。”
贺天鹏笑道:
“不错,是三匹快马。”说着站起⾝往草棚外伸头望向远方,而远方尚未看到有任何影子出现。
这时于上云也站起来走到草棚外,顶着烈,只见他手搭凉棚望过去,一面低声道;
“来了,是三个!”
也只是眨眼间的工夫,三骑快马已风驰电掣般来到大茅屋外面,三人急促的勒住马,贺天鹏与于上云二人早上前去哈哈笑道:
“副总镖头,久违了!”
四方镖局副总镖头石魁,翻⾝下马,领着两个镖师,随于上云贺天鹏二人走进草棚內,几个人围坐在那张方桌四周。
贺天鹏却直拿眼睛望着石魁背在背上的蓝缎包里…
石魁一笑,接过小二送上来的一大碗茶,先自“咕嘟”喝了一大口,这才缓缓自怀中摸出两张洛祥和钱庄的庄票,上面载明各五千两,一共是一万两,双手往贺天鹏面前一递,道;
“这是押镖银中二成,共一万两,贺兄请收下,出个收据,石某还得赶着上路呢!”
哈哈一笑,贺天鹏道:
“押镖银石兄先收着,敝堡主十分想瞻仰一下四方镖局这一趟所保的镖,所以特命兄弟二人,前来敦请石副总镖头走一趟石头堡。”
石魁一怔,却突见山道上来了一位⽩髯老者,担了一担西瓜,一头闯进小草棚下面,随手摘下破草帽“呼呼嗒嗒”扇着凉,道;
“娘的可真够热的,老汉的骨髓油全都被烤出来了。”
这老头一担挑了六个大西瓜,这时候他竟随手抓起一个,一掌拍开,伸手边掏着瓜⾁往嘴里塞,边还直大气,样子还真透着舒坦。
于上云嘴巴一抿,⾼声对屋里小二道:
“杀个西瓜送上来!”
那小二一听,急忙走到老者跟前,笑道;
“你这西瓜可要卖?”“一个一串钱,随便挑。”
就见那小二拍拍掂掂,终于选了一个大的,就着方桌切开来。
于是,五个人拿起来就啃,石魁边啃边道:“欧堡主要看,石某自当走一趟石头堡,只是这趟镖有期限,恐怕误了时辰,总镖头那儿石某无法待。”“话是不错,但贺某既奉命前来,如果碰壁,自也难以差,石兄何不与我二人快马加鞭,三五十里路程,也不过一个多时辰光景。”
石魁知道无法推辞,因为“飞天蜈蚣”欧壮只要在这儿跺跺脚,远在枣县四方镖局的房子全得晃三晃。
万不得已,石魁对贺天鹏道;“贺兄既如此说,石某只有绕道一途,只指望欧堡主能体谅我石某⼊,石某就感不尽了。”
贺天鹏哈哈一笑,道:
“为了节省时辰,咱们西瓜下肚就上路!”
于是,一个大西瓜全⼊了五人肚⽪,五匹快马也立刻上道了,却见草棚下面那个老人,不住的头摇,自言自语的道:
“上当了,我的乖乖孙。”一面缓缓站起⾝来,对小二咧嘴_笑,道:
“小二哥,我这⾝老骨头实在挑不动这担西瓜,这么办,你替我看着,能卖就卖,不能卖你同屋里伙计就吃了它,过些时候我再来。”
小二还在发愣呢,那老头早已顶着他那个破草帽走出老远去了。
老头走的方向,却正是奔向石头堡的那面…一路他哼哼喝喝,似乎相当开心,但不知他有什么值得恁般⾼兴模样。
天气炎热,大地又⼲旱,像这种昅口气都觉得心口发烫浑⾝不自在的三伏天,谁也不会无事晃在山野荒径上,除非,当然除非不得已,就像“北地神偷”钱如土。
钱如土没有神经病,他绝不会⽩⽩冒着酷热天,担了一挑西瓜送给贺天鹏他们五个人解馋挡渴,因为他自得知四方镖局这趟保的是一尊佛像,他决定替石头堡制造一项⿇烦,如果顺利的话,再弄上个十万八万两银子。
也不知钱如土是怎么腾折自己的,因为当贺天鹏五骑快马才翻上石头崖的时候,钱如土也已正走出⾚镇,不过在他的臂弯里,正夹了一个布包,他行走如飞,朝着石头堡赶来…
他心里十分清楚,石头堡堡主“飞天蜈蚣”欧壮不只是在这方圆数百里內坐地分赃,且是个黑道魔头,这几年他可能是在修行,因为凡是惹他不痛快的事,他也不再自己伸手料理,怕的是染污了自己双手,他都是闲话一句,而由他的手下代劳了。
但如果要问这欧壮的真本事,恐怕还真的没⼊知道,因为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活人从他手中溜掉。
就在石头堡的大厅上“飞天蜈蚣”欧壮斜靠在那张“唯他独坐”的大太师椅上,捋着长髯哈哈笑道:
“石魁,你坐你坐!杨总镖头一向可好哇!”
石魁急忙抱拳道:
“托堡主的鸿福,总镖头还算顺畅如意。”
打着哈哈,欧壮吩咐端些冰糖泉⽔,大热的天喝上一大碗,保准暑气尽消。
“听说贵局子这趟保的是尊佛像,不知是否可以叫老夫瞻仰一下?”
其实他这句话等于是多余,谁的心中都清楚,如果拒绝他的要求,除非四方镖局关门。
不过放眼当今武林,大概除了他欧壮能不顾保镖行规,可以中途拦镖一观外,已是绝无仅有。
石魁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但冲着过去的规矩,四方镖局已菗取十分之二的红利了,欧壮再霸道,也不能厚颜夺镖,眼前只盼这恶霸一看之后,马上放人上路。
他心念间,废话也不多说,当即大方的自背上解下包里,就着那张八仙桌面上,把包里一放就要打开。
却见随同石魁来的一个年轻镖师,突然起⾝一拦,道;
“副总镖头,中途拆镖不太妥吧?”
石魁面露愧⾊,道:
“石头堡名震江湖,欧堡主又是一方霸主,绝不会让咱们有分毫担待,你且退下。”
太师椅上的欧壮,并不揷嘴,只是眯着眼看着石魁。
当那年轻镖师退回座位时候,石魁很小心的把包里打开来,只见那佛像仍然密密的里着一层⻩缎布,模样约有一尺⾼。
石魁抖动着双手,又开始细心的解着那层⻩缎布,他心里明⽩,这一开解,要想再同样的包法,恐怕十分困难了,因为那⻩缎里的十分细密而精巧,精细得看不出是包扎的一般。
慢慢的,石魁开解了那层⻩缎布,却使得在场诸人,甚至“飞天蜈蚣”欧壮也当堂一震,因为那佛⾝自顶至⾜,被一层耝细的⽩⾊丝绸所裱糊起来,就在那⽩绸的接口处,更印上十几个印章,显然到此为止,如果要拆开这层⽩绸,⽩魁势难再差了。
“飞天蜈蚣’’欧壮接过这尊古佛,先是在手上掂了一阵,微点着头,道;
“是⽟雕的,绝非金银古铜之类。”
就在他一阵摸抚之后,才缓缓道;
“老夫已要求过看这尊佛像,如果再要问是何人之物送归何人,显然不近情理,不过这尊佛老夫是要定了。”.
他此言一出,石魁双目暴睁,张口结⾆说不出一句话来,跟随他的两个镖师,也都“忽”的一下站了起来。
嘿嘿一笑,欧壮摆摆手,道;
“你们放心,我不会从你们手中夺这尊古佛,因为石头堡每年进帐,有不少是你们四方镖局分来的红利,老夫怎会搬石头砸自己脚丫子的?”
一股冷汗殷殷自石魁额上滚下来…
却听欧壮笑道:
“石魁,你把这尊佛像收起来吧!”说着,把手中的佛像心不甘情不愿的又递向石魁。
石魁接过佛像,像拾回自己灵魂一般,急急用⻩缎去包扎,但他却再也无法包扎得如同先前一般的细致,他手大掌大,像捧着个烫手山芋般,引得欧壮哈哈大笑。
却见那年轻镖师,随之过来,算是勉強把佛像包扎好。
于是,石魁自怀里摸出两张各五千两的银票,双手递向欧壮面前,道;
“欧堡主,这里是一万两银票,洛祥和钱庄的庄票,你请收下。”
欧壮手一拦,道:
“这一万两银票,我替你们三位分一分,石魁你收四千,他们两位各三千,算是我拿银子封住你们三张口。”他不等惊愕的石魁三人有何话说,立即又接道。”
“有道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可是你们拿了我欧壮的银子,绝用不着你们替我消什么灾或顺什么气,仅只是把口风紧一点,该怎么做,你们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石魁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这魔头在弄什么鬼,但眼下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却又听欧壮道:
“你们上路吧,我不留你们了。”
外面太偏西,热气仍在,但比之石头堡大厅来,外面的热,还能叫人忍受,但同欧壮在一起…那味道只有石魁三人心里清楚。
石魁三人纵马跑出石头堡,头也不回的奔驰在去长安的官道上,那样子就如同马尾已着火一般,狂奔鼠突而去
三人也才绕过石头崖,尚未踏上⾚镇通往西平的官道,面一个老者,顶一个半旧草帽,帽檐拉得很低,见三人骑马过来,不由一怔,急忙闪⾝道旁,让过三骑…
尘土飞扬,怒马狂嘶,老者一纵⾝落在官道央中,只见他目凸嘴鼓,细腿直往地上跺,口中自语道:“完了完了!娘的这下全完了,想不到欧壮会发了慈悲心肠,放走三人,且还未曾留下姓石⾝上的古佛!难道那尊古佛不稀奇?难道…”
老者正在思忖,突又闻马声狂嘶,从石头堡那面,又纵过两骑来,眨眼已到了老者附近。
老者急闪⾝道旁,双骑已奔驰而过。
于是老者笑了,他心里明⽩,欧壮想来个一手遮天,事先却巧用这擒故纵,如今纵是已经纵了,只不知何时何地用何方法来“擒”了!
这老者正是“北地神偷”钱如土,他原打算巧施“螳螂捕蝉,⻩雀在后”之计,把自己装扮成一只老⻩雀,准备腾折一下欧壮,却不料中途有变,看样子他只得等在⾚镇,准备古佛回头,他再下手了。
钱如土既追不上骑马的,他只得退而求其次,仍按计划去挖欧壮那条桌上面弥勒佛肚⽪上的宝石。
仰头望望天,似乎还早得很,不由一笑,返⾝朝⾚镇走来,这时候正起一阵凉风,从古庄河那面吹来,把路旁的柳树条儿吹得摆呀摆的,也吹得钱如土一⾝轻松…
走进⾚镇,进⼊一家大酒楼,找了个临窗的桌子坐下来,钱如土要了两个小菜,一壶二锅头,浅尝慢饮,就等⽇头落下坡的时候,他就要摸上石头堡去。
他正吃得自在的时候,门口出现一个女叫花子,她扶着一个⽩发苍苍老头子,缓缓站到这家酒楼门口旁边,那女的面貌姣好,看样子不像是要饭的,因为她并未开⽇,也未伸手,只露出一双腼腆的双眸,凝望着进进出出的客人,只是那小二可恶,不时还冲着他们吆喝几句”而使得钱如土心里起疙瘩…
也就在这时候,钱如土眼睛一亮,心里不由骂道:
“娘的!你小子也摸到⾚镇来了。”只见他随手拿起一只竹筷子,隔窗抖手打去…
“嗖”!还真够惊人的。
然而,正缓步走在街上的年轻人,却⾝手矫健而又眼明手快,只伸手一抄,那只向他庇股的竹筷子,已稳稳的握在他手中,极目望去,不由咧嘴笑了起来…
却见钱如土挥着手,正向这年轻人打招呼呢!
年轻人哈哈笑着,闪⾝走⼊这家酒楼。
只见这年轻人不过二十五岁,生得一付好骨架,六尺⾼的⾝段,只是显得瘦了些,长方脸,一对灼灼有神大眼睛上面有一对斜飞剑眉,细柳⾼翘的鼻子,嘴有些俏而薄,一口细碎贝齿,双手十指尖尖,⾝后面揷了一枝二尺长的钢杖,如果把他装扮成女人,除了⾝⾼不像外,其余的比女人还要像女人。
年轻人才刚刚庇股落坐,钱如土已招呼小二又加了一付杯筷。
“钱大爷,你怎么摸到这儿来啦?”年轻人⼲了一杯。
钱如土眯眼一笑,低骂道,
“来如风,上回咱们合作以后,你小子窝到哪个娘们怀里吃⽔去了!害得我好一阵找。”
来如风咧嘴一笑,道;
“我亲爱的钱大爷,你本不用找我,因为我有上百口人要我替他们弄银子花,每天只要太冒个头,就得个三五十两银子开销,不比你老轻松,吃喝⾜找个地方杆一,找周公去聊天…”
“得得得,我说来如风,你就甭损我老头儿了,眼下我正有一票,你可愿意揷上一脚?”
来如风正要夹菜人口,闻言一笑,道;
“户头是谁?”
“石头堡的欧壮。”
来如风“噗”的一声,几乎把刚放⼊口中的⻩炯牛筋噴出口外面,连连头摇道;
“我亲爱的钱大爷,钱先生,钱祖宗,什么人不好下手,你却偏去捅马蜂窝,我还不愿那么早就鸟朝上,要⼲你自己去,我不⼲。”
钱如土一听,不由一撇嘴:
“噴噴噴,我说来如风,你怎么当起缩头乌⻳来了?年纪轻轻的甭那么没出息,你小子以为我老头子活腻了,一心去敲阎罗殿的大门呀!我老人家若没有个十成十把握,也不会找上石头堡了。”
来如风开始有些心动,一连喝了三杯酒,夹了两口菜,嘴一抹,坚定的道:
“说吧!我菗几成?”
“老规矩,只要动上家伙一自们就五五分帐,不动家伙,三七折帐。”
来如风摇头摇,,不同意的道:
“不!点子太硬,我没有太大把握,弄个不好,小命就会赔上,’钱祖宗你是知道的,我丢了小命没有关系,可是我那上百条活人,全都得断炊,所以…”
钱如土不悦的道:
“小子,下手的可是我钱老头呀,你只不过替我断断后,清除后面追兵而已,有没有追兵还不一定呢,你就想先给我老头儿一闷呀!”
来如风连忙摆手道,
“误会误会,我可爱的钱祖宗,你总得听我把话说完再生气嘛!”
钱如土把个笆斗般大脑袋一抬,、盯着来如风,道:
“说吧,我在听着你的馊主意呢!”
来如风把头庒得低低的道;
“咱们把行情稍稍变变,如果没有追来,何妨二八折帐,我只要二成就行了。”
钱如土一听,隔着桌面,伸手一巴掌拍在来如风的宽而瘦削的肩头,笑道:
“来如风,好小子,这就是你可爱地方,原来你是这么的体谅我老人家,娘的就算有一天我躺进棺材板里,我老头子依旧是怀念你的…”
来如风抿嘴一笑,又接道:
“不过嘛…”
“没有什么过不过的,我老头已经举着我的三只手同意你的决定了。”
“不过要是有人追来,我得豁命替你老人家断后,这个价码也得变变。”
钱如土道:
“怎么个变法?”
“四六折帐。”_
钱如土一⾼兴,双手在他那胖嘟嘟的脸蛋上一,得意之极的笑指来如风道:
“如风老弟,我可爱的小老弟,你可真会体谅我老头子,哦!四六就四六,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来如风坐着连连作揖,道:
“我替我那百多口人先谢谢你了。”
钱如土听出来如风话中有话,当即一愣,来如风立刻笑嘻嘻的道;
“我拿六成,也是要拿自己小命去拚的,钱老你说是吧?”
钱如土怒喝一声,道;
“是你个大头鬼,合着我把东西取到手,你却站在外面等着分六成,这是在啃我的⾁,刮我的骨,我不⼲!”
来如风却心平气和的道;
“我说钱祖宗,合作不成仁义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这要是气坏了⾝子,往后我找谁去合作?难不成我自己下手去…”来如风比划了个偷东西的势姿,笑接道;
“这次既然说不拢,我就袖手旁观,你一⽑也不损失,虽然我不帮你御敌,你老放心,我会替你祷告上苍,保佑你平安无事。”
天似乎全黑了,钱如土低声对来如风道:
“眼下你还得跟我走,等我把那件东西说给你听听,也好使你心中有个底儿!”
一口吃光盘中菜,来如风拍拍肚⽪笑道,
“走!我陪你走一段。”
钱如土正要付帐,却又见那小二在门口对那伸手要小钱的女子与老人喝叱不休,却见那老人直是弯作揖。
钱如土不由一拍桌子,⾼声喝道,
“算帐!”
门口那小二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笑容可掬的来到钱如土的桌前,陪笑道;
“爷们吃好了?你这是…”小二搬指算帐,笑道:“一两七钱五,爷们可真吃的不少。”
钱如土摸出二两银子,往桌子一放道:
“不用找了。”
小二一喜,抓起桌上银子往怀里一塞,伸手就去收拾桌上残肴…
来如风巳快走到门口了,然而钱如土却像是忘了什么似的人就蹭了小二一下,弯拾起旧草帽与一个小包里,也急急跟出店酒。
就在店酒门口,钱如土把他那付酒菜的二两银子连着手里提的小包里,全塞在那个女的手上,道:
“拿着,快找个地方买些吃的。”
那女的一怔,等要开口谢谢,钱如土已经搀着来如风的手臂,走在十丈以外了。
来如风连头也不回,只小声道;
“我的钱大老爷,我发觉你愈来愈没有出息了。”
钱如土咧开大嘴一笑,道:
“又叫你小子看到了,不过,你不觉门口那个老头儿可怜?还有那女的…”
来如风咧开大嘴巴笑道;
“闲话少说,你把盯上的东西说出来,也好让我琢磨琢磨,跑了一天的路,我得找个地方歇着呢!”
钱如土大脑袋一晃,道:
“二十年前,江湖上为一件古佛,扰攘了好几年,最后突然没有消息了,那时候你小子大概还在穿开挡子拉屎还不会擦庇股吧?”
来如风这时停下脚来,因为他发觉已走出⾚镇北头,这不正是朝着石头崖去的路吗?
“你小子怎么不走了?”
“生意没谈成,我跟你去⼲啥!”
“咦!你不想听那尊佛的故事了?”
来如风又开始移动脚步了,但他却急急道:
“钱大老爷,我真的有点累,你老行行好,有话你就快点说,最好是长话短说,短话一句,或者是掐头去尾留中间,总而言之,一言以蔽之,快说完了我也好找个温柔地方舒舒坦坦的睡一觉呢!”
“我的乖乖孙,看你冒出这么一大堆,比起我要说的还多,不过我只要说出来,保准你又不睡了。”
“我在等着听呢!”
“当年那可是传说纷纭,一座佛像,有人说在这佛像上面,密密⿇⿇的雕着一套绝世武学,也有人说在那尊佛像上面刻着一处宝蔵,不管怎么着,那尊佛失踪近二十年却是实情,如今突然有人要把那尊佛送上长安城,押镖的拿银五万两…”
来如风问道:
“是哪个镖局子押镖上路?”
“枣县四方镖局。”
来如风咧嘴一笑,道:
“凭你的本事,应该是举手之间的事。”
“本来是举手间的事,可是如今‘飞天蜈蚣’欧壮又揷上一脚,我老人家就不敢轻易伸手了。”
于是,钱如土把所遇的情形,又详细对来如风说了一遍,说完,他追问道:
“怎么样,咱们还是老规矩,你⼲不⼲?”
来如风一听,回头就走,一面回道:
“不⼲!”
一把拉住来如风,钱如土急问道:
“说不定那天竺佛就是当年传说中的‘天竺佛’像呀,你小子经常闹穷,这可是发财的大好机会呀!”
来如风道:
“钱祖宗,说不定与确定是,话虽一句,可能就谬之千里,小可对于这种拿不准而又不一定的事,一向不⼲,您老还是请吧!”
钱如土一咬牙,一跺脚,狠一狠心,就着月光,一手指到来如风的鼻梁骨,骂道:
“小畜生!我服了你了,就你说的,四六分就四六分,这回你小子不会不答应了吧?”
来如风还在犹豫,钱如土又骂道:
“别得了便宜又卖乖,送你件新⾐,你以为我开布店!”
来如风道:
“好吧!指望着你手脚利落些,不要被他们发觉,我宁愿要个二八分帐。”
于是,钱如土把情形加以分析,决定每⽇在这石头堡附近守着,早晚盯着去到长安的人,总会回来的,只要他们把“天竺佛”带回来,二人就设法盗取了。
时已近子夜,二人已来到古庄河附近。
“你真还要摸进石头堡去?”
“如果我不把那颗红不溜丢的宝石弄到手,我会茶饭不思,睡着了也会跳起来的。”
钱如太一顿,一把抓住来如风的领口,沉声道:
“老规矩,可不能照新的折算呀!”
“老祖宗,你快请吧!你说咋就咋嘛!”
“娘的,这还差不多。”
钱如土可真够快的,只那么一纵⾝,人已不见影踪。
来如风一笑,仰声道;
“别叫狗咬到了!”
然而月光下,夜影中,已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古庄河边的蛙鸣与附近草丛中的虫鸣外,就只有隐隐击柝声,从不远处的石头堡中传来。
钱如土摸到石头堡附近的堡墙边,随手自里摸出一个套头面罩,把他那颗斗大的脑袋套起来,只见他后背贴墙,双手⾼举,手掌攀着稍稍突出的地方,双脚互盘蹬,像一只猿猴般,只几个移动,人已翻上那三丈三尺⾼的堡墙上面。
他那里才刚刚站定,斜刺里冲来两个黑影,朝着钱如土的⾝上扑来。
钱如土似早有备,翻手抖出一把⽩粉,两个黑影早驯服在他的跟前不动了,原来是两只巨⽝。
这时候石头堡中,除了堡门下面两个堡丁在那儿闲话家常外,所有的人全都睡下了,就连大厅上,这时也一点灯光都没有。
钱如土松动一下双肩,暗中手,遛着墙边摸到大厅前面,突然“嗖”的一声,又有两只巨⽝冲过来,钱如土又是一把⽩粉洒过去,两头巨⽝立刻垂头丧气,夹着尾巴往暗中遛去。
钱如土心中暗喜,一闪⾝摸近大厅那排雕花镶玻璃门前,只见他双手稍一用力,立刻就知道门闩部位,只是稍加拨弄,那门早被他打开来。
钱如土闪⾝进⼊大厅中,先是蹲在门边,远望过去,就在那三丈长的条桌上面,正中间有着一束红光,在外面微微的月光照中,正发出人的光芒…
钱如土不由嘴动,两只细手十指互,有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促使他热⾎沸腾。
终于,他已适应这大厅上的黑暗,不就是和自己前时间摸进来的一般无二吗?一切的豪华摆设,全没有变动。
钱如土开始举步朝着条桌上的大肚⽪笑弥勒佛像前摸过去,只是当他到了条桌旁的时候,他发觉条桌比他的人还要⾼。
于是,他移过一张太师椅,弹⾝跳在上面,他笑了…那三尺⾼的大弥勒佛像,可真是光滑可爱,其实钱如土的长相,他的那颗大头,胖嘟嘟的上⾝,两眼一眯,嘴巴一咧,不就是一个活弥勒吗?
钱如土真想连那尊笑弥勒一齐带走,但他心里明⽩,他这是在老虎嘴里未拔牙的“飞天蜈蚣”欧壮如果知道他钱如土把脑筋动在他头上,保不准真会敲碎他这一⾝老骨头。
钱如土双手在嘴上哈哈热气,然后又习惯的把两只手掌在⾝上磨蹭一下,这才缓缓的伸出右手去挖那大肚⽪笑弥勒肚脐眼上的大红宝石…
钱如土先是慢慢挖,但却滑不溜丢无法着手,不得已,又伸出两个指头去夹,但也不能使那颗闪闪发亮的宝石稍动分毫。
于是,钱如土自怀里摸出一把细长小刀,就朝肚脐眼挖去,用力的挖去…
那宝石动了…
但就在宝石稍动的一刻,突然间“澎”的一声,紧接着一连几声“咻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