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各个击破 恩怨分明
火光映照着四周,焦臭的气息弥漫空中,房屋的塌倒声,断续不绝杀伐的吼声却在嘶哑中变得更加凄厉了。
楚云嘴角噙着一丝微笑,急速的来到百角堡左侧方,目光所扫,地上全是満⾝⾎迹的尸体,以及零抛置的兵器,在火的照耀下,可以看到远处仍有不少黑影在拼死格斗,金属击之声,掺合着叱喝悲叫,时而传来。
看情形,金雕盟方面是占取上风了,因为,隐约中,可以看见一轮与火光互相闪耀的金⾊太在往来扑掠穿走!
楚云长声一笑,猛然飞⾝扑到,照面间,立将眼前最近的五名劲装大汉震跌寻丈开外,接着双掌又自肋下奇异的穿出,再将两个心胆俱裂的敌人劈翻于地!
“盟主到了!”
两名浑⾝浴⾎的金雕豪士振吭⾼呼,呼声中含有无比的奋兴与昂!
楚云豁然大笑道:“战况如何?”
二人息着奔前数步,躬⾝道:“我方伤亡近半,但敌人也已不支溃散,只是尚有少数仍在拼死顽抗!”
楚云目光一泛,沉声道:“你们小心,我去看看!”
语声未停,人已掠出四丈,直向对方一个⾝材魁梧,手挥长鞭的中年大汉冲去。这大汉手中长鞭,耝若儿臂,上面布満倒须利钩,正在将两名金雕弟子得步步后退,招架不迭。
“李三义,久违了!”
楚云在见到这名中年大汉时,全⾝蓦然一颤,硬生生停在对方五步之前,森冷的自齿中传出了这六个字。
中年大汉目光急转,投在楚云那张被仇恨所扭曲的面孔上
“浪子!”
他狂吼一声,若遭雷殛般“瞪,瞪,瞪”一连退出三步,浑⾝菗搐,双目突出,手中的“蟒龙鞭”也颓然垂向地下!是的,他便是当⽇几乎将楚云至死地的六人之一;蟒龙鞭李三义!
楚云生冷的一笑,道:“不错,浪子。”
李三义颤抖的指着楚云:
“你…你难道没死…你是人…还是鬼?”
楚云踏前一步,道:“人也罢,鬼也罢,李三义,当年的债,你已经到了该还的时候了,还记得那个风雨之夜?还记得那大海的怒啸,雷声的震鸣吗?冥冥中有着报应,李三义,我没有死,我一直等待着回来寻找你们,寻找你们这些卑鄙毒辣的无胆鼠辈!”
蟒龙鞭李三义暗里一哆嗦,他知道,昔⽇的仇恨,眼前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开解的,而且,他原本就没有开解的理由啊!
蓦然,他咬紧牙关,闪电般向楚云挥出七鞭!
楚云厉声笑道:“好,还是这条曾经沾过我鲜⾎的蟒龙鞭!”
当他说话的时候,整个⾝形已虚幻得似是一缕淡淡的轻烟,自敌人飞舞的鞭影隙中穿掠而过!
蟒龙鞭李三义将一条长鞭舞得霍霍有声,波波如浪,鞭⾝的倒须利钩,随着不停的挥动,闪泛出点点寒光!
楚云轻描淡写的移转着⾝形,生硬的道:“李三义,我将容你再出十鞭!”
蟒龙鞭李三义额际青筋暴现,嘶哑的吼道:“姓楚的,算你命大,今夜看看,到底是谁生还!”
楚云忽然欺进一步,神速无伦的抓向对方执鞭手腕,腿双倏起,猛踢敌人肋下八大要⽳!
李三义怪叫一声,狼狈的退出三步——
楚云冷笑道:“十鞭到了!”
“了”字出口,漫天掌影已如江河倒悬般汹涌庒下,罡风纵横织,劲气如山,大有天云变⾊之势!
蟒龙鞭李三义觉得自己仿佛处⾝一条漂流于茫茫怒海中的一叶小舟上,无边的狂飙合着雄浑的劲力,无休无止,绵密而紧凑的来,像是四周每一分寸的空间俱皆充満罡劲,每一丝可容回闪的隙皆被掌影布満!
他狂吼一声,倾力向后倒跃而出——
就在他⾝形适才离地之际,一股大力已将他右手长鞭硬生生的夺过,一片片威猛的劲气,更将他那魁梧的⾝躯击撞得在空中连连翻滚,于是,⾎雨开始向四周噴洒,骨骷碎裂声刺耳的响起,那魁梧的躯体终于孱弱的落向地下,一条蟒蛇似的鞭影又闪电般掠到“叭”的一声自他腿大扫过,一大块⽪⾁连着⾐衫被带出七丈之外!
这一切动作的经过是迅捷无匹的,楚云这时正冷然卓立在李三义⾝前,手中紧握着对方的蟒龙鞭,鞭⾝遍布的倒须利钩上,尚沾着丝丝⾎⾁。
蟒龙鞭李三义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双眸半闭,呼昅微弱,全⾝上下,溅満了斑斑⾎渍,衬着他破碎的⾐衫,散的发髻,形态显得凄怖无比。
楚云沉冷的道:“李三义,你恨极了我是么?而且你大约更想不到我的武功会比以前超越如许之多吧?”
蟒龙鞭李三义努力地睁大眼睛,颤抖而断续的道:“不…不错,楚…云,你…真幸运…”
楚云淡漠得令人气塞的一笑道:“这也算拜领了你们的恩赐,李朋友,你认为你已经快死了,是么?”
李三义低弱而吃力的咳嗽两声,四肢一阵菗搐,双目无光的凝注天空,低微的道:“楚…楚云!你这下…总该満⾜了吧?”
楚云微微一凛,道:“没有,稍等我便直赴进角堡后之三羽庄院,寻找那四条漏网之鱼!”
李三义忽然沙哑的笑了起来,伸出⾎迹満布的手指着楚云,嘴不停的嗡合。
楚云冷然道:“你笑什么?”
李三义息了片刻,孱弱的道:“楚云…你所说的四…条…漏网…之鱼,可是…三…三羽公子与…与那萧韵婷!”
楚云面⾊倏沉,道:“不错,但这并不值得好笑。”
李三义动了一下⾝躯,断续的道:“是的…我…我只是笑…你劳师动众之下…却将与你结仇…最深的人…放…放走了。”
楚云双目微耸,森冷的道:“流我⾎的人,我必流他的⾎,没有人能在陷害我楚某之后仍能消遥自在;只要他尚在人间,李三义,你的蟒龙鞭曾在楚某⾝上染⾎,今天,楚某已得到偿还了,假如楚某记忆不错,那蟒龙鞭扫过你躯体的部位,亦正是三年多以前你攻击过楚某的部位。”
李三义強烈的挛痉了一下,呢喃道:“是的…是的…你已…已得到偿还…天啊…这是谁的错?
他瞳孔的光芒已有些散,⽩⾊的眼仁不住的往上翻,呼昅也逐渐微弱:
“我…我的眼眼发黑…我看不见你了…楚云,我…我要…去了…楚云…我要去了…”
楚云冷漠得似一尊大理石像,他毫无情感的道:“这就是死亡前的滋味,李三义,你享到了?你受到了?你怕么?你想到自此后,就永远不能再见天⽇,不能听到一切声息么?世上的一切与你将永无关连,你所爱、所恨的对你俱不能再起作用,你的抱负无法施展,亲人的啼笑亦永不能使你有丝毫感触,无边的黑暗即将到来,永恒的寂静会包围在你四周,泥土的气息多浓啊,朽木中的虫蚁多恶心啊,你恐惧了?李三义,当你的⽩骨与⻩土同腐之⽇,你的幽魂更会为你多年前所做的事而呜咽…”
李三义蓦然睁大眼睛,凄厉的惨叫:
“⾎,⾎,到处都是⾎,啊!我看见夜空中魂勾使者的黑纱了,那是事实,啊!上面坐着另外几个幽灵,天啊,楚云,我错了,我不要死啊…”楚云冷沉的闪⾝上前,用手一拍李三义晕⽳,左手食中二指捏了一颗碧绿的药丸,为其塞⼊口中。
李三义“吭”了一声,又瘫痪般软在地上不动。
楚云缓缓站起,凝望着李三义那张扭曲得变了形的面孔,轻轻低语:
“李三义,我已饶你一命,但是,在你⾁体上,你将永成残废,在你精神上,你亦将永远无法摆脫恐惧的影,这对你已经十分宽大了,三年多以前,你除了直接参加截杀我的行动之外,更在我垂危时置我于死地。我忘不了你,是的,我对你可算是太仁慈了…”
这时,侧旁不远处一声惨号倏起,一团黑影被摔出寻丈之外;另一个浑⾝银芒闪闪的⾼大个子,则向楚云⾝前跑来。
“主人,主人,啊!今夜杀得真过瘾!”
楚云冷然回首,沉声道:“哈察,副盟主他们呢?”
来人果然正是那蒙古武土哈察,他那⾝软甲已被汗⽔浸得半透,颈旁有着几条⾎痕,双手上也有着数处创伤,这时,他抹了一把汗⽔,大声道:“副盟主正在和两个一胖一瘦的小子打得火热,另外还有个中年汉子在旁边菗冷子突袭,真是不要面⽪!”
楚云一笑道:“其他各人如何?”
哈察道:“他们总共约有百八人,但大概是吓晕了头了,一点章法也不顾,我们一冲进来,当头便尝了他们三十枚火龙弹,又一鼓作气⼲掉对方四五十个,再就开始了混战,我们大约伤亡了五六人,其他没有什么损失!”
他说到这里,又向晕死于地的李三义一瞪,怪道:“主人,这小子一⾝本事不坏,我手上的伤痕便是被他那条乌鞭所伤,主人,你宰了他了!”
楚云沉声道:“哈察,他永远也无法再伤你了,我已将他四肢骨骼震碎,更重创他內腑五脏,不过,我又喂了这人一粒‘保气丹’,留他一条残命,让他以这一生的时间来忏悔他以往的罪恶!”
哈察愣愣的想了一下,恍然道:“对,这叫受活罪,喂,活受罪!”
楚云目光四扫,静静的道:“哈察,你去协助本盟各人清除敌方残余,我去看看副盟主!”
哈察连忙颔首,用手一指右方道:“副盟主他们就在那边,他吩咐过不准我等揷手相助。”
楚云一笑而起,几个起落,已可看见眼前正有四条黑影,在电光石火般相扑击。
紫心雕仇浩內力深沉无匹,出手之间,更是威猛得令人咋⾆,但是,与他对手的两个胖瘦迥异的老者,一⾝本领亦非同小可,这二人不但面目寒如冬霜,毫无表情,甚至连一丝最起码的叱喝声也没有,可是,尽管他们武功⾼強,以极度的合作做最严密的攻拒,却已显然渐处劣势,而且,看情形不会支持得太久了。
在紫心雕仇浩⾝旁游走不停,专做牵制攻击的人,是一个神⾊冷沉精悍的中年大汉,只是,任他使尽浑⾝解数,如何向敌人引,却依旧不能挽回已经形成的败局。
楚云的目光牢牢注视在这中年大汉脸上,双手紧握,但是,这却不是仇恨的表示,从他目光內动的情绪看来,我们可以觉出,其中包含了绝大多数感恩的成份在內,当一个人在骤然见到他的恩人之时,表情的显露也与在见到仇人时是相同的,但是,其中的神韵却是绝然迥异的!”
那容貌冷沉精悍的中年大汉,不是外人,正是曾以豪义待敌的青印掌胡桑!
这时紫心雕仇浩眉宇间的心形紫痣蓦而闪出一点煞气,他石破天惊的大吼一声,雷霆万钩般劈出六掌,罡风旋回中,⾝形有如一头巨雕腾空而起,四肢各自划了一度美妙的弧线,又奇异无伦的扑⾝而下!
那一胖一瘦的两名老者,在敌人雄浑的六掌中,已经拼出生平之力招架,正在一口气尚未息过来之际,对方却又自空中扑落!
二人武力深博,见多识广,一见之下,俱不由脫口大呼:
“雕翼击云!”
呼叫中,这两个从来不紧不慌的老者,也不由赶命般俯⾝地上,奋力向外滚出!
紫心雕仇浩大笑道:“泗⽔双寒,这种把戏二位也使得出来么?”
笑声中,⾝形微妙的做了一个急速的折转,原式不变的续扑而至!
楚云目不转瞬的注视着场中战况,他十分清楚,紫心雕此刻所施展的“雕翼击云”一式,乃是当年无畏金雕武⾎难所亲传,也是无畏金雕仅留的四大煞手散招之一!此式一出,除非功力已达登峰造极之境的武林⾼手,否则休想躲开!
眼看着紫心雕的四肢仿若无数条纵横夜空的长虹,无尽无绝的织而下,似是千丝万缕,无从找出端倪,更无从寻懈而击!
泗⽔双寒齐齐闷叱一声,以背靠背,闪电般各出十四掌倾力拒而上!
侧旁一声巨吼起处,青印掌胡桑亦似疯虎般猛扑而至,运起他的成名绝技——青印掌,拼命劈向紫心雕肋下!
楚云见状之下,大吃一惊,他知道那式“雕翼击云”狠辣非常,不但对敌时有如漫天巨锤突降,而在攻击者本⾝也由于四肢的挥动而布成一道气墙,使寻隙而至的其他敌人遭受到无可挽救的烈猛反震。
就在楚云意念方起之时,他那瘦削的⾝形已若闪电般掠向前去,双掌猛递,一片劲气巧妙的将青印掌胡桑兜出两丈之外!
同一时间,一连串的紧密巨响过处,两股⾎箭急噴五尺,两条人影已跄踉不堪的窜向夜⾊之中。
紫心雕仇浩大喝道:“泗⽔双寒,如此一逃,岂不显得二位太没有骨气了么?来来来,老夫再陪二位戏耍一阵!”
但是,紫心雕仇浩⾝形起处,却并非追向泗⽔双寒,在空中一个大偏⾝,如狂风般反扑向适才站稳的青印掌胡桑而至!
青印掌胡桑这时惊怒集,他自是心中有数,知道自己刚才被能人所救,躲过一次丧⾝之危,但是,却不容他再细想下去,一大片如山岳似的劲力,已经搂头庒到!
他大叫一声,明知不敌的拼命推出六掌相拒——
正当此时,一个冷沉的喝声传来:
“仇副盟主,掌下留人!”
紫心雕仇浩已聚⾜功力,准备一举毙敌,这冷沉的语声适才⼊耳,他已知道是谁所发,当下倏叱一声,猛斜⾝,将掌力硬生生转向一旁“哗啦啦”连串暴响中,一栋烧剩一半的木屋,被这片深厚的劲力扫得四分五裂,粉碎无存!
饶是如此,劲力的余威回旋,也将青印掌胡桑震得⾝形连晃,退出两步!
楚云微一滑步,向前挪近一丈,紫心雕仇浩躬⾝道:“盟主,大仇可曾报却?”
楚云忧戚的头摇,道:“三羽公子及那人已经漏网,不过,他们必然逃不了多久!”
仇浩颔首道:“正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金雕盟神威之下,当可一一诛斩彼等项上头颅!”
他说到这里,又向正呆在一旁的青印掌胡桑一瞥,有几分惘:
“盟主,适才与老夫动手之人,乃为百角堡一流⾼手之中的泗⽔双寒,另外这个亦是百角堡內之重要爪牙之一,未知盟主为何容其活命?”
楚云的⾝形已隐于暗之中,他双手微,轻轻叹息了一声,沉重而深刻的道:“因为这人曾在我穷途末路,己濒绝境之时,给我过奋斗的勇气,在世人都遗弃我之后给我温暖,在江湖的道义败落的今天,他能一丝不苟的固执,所以,仇副盟主,我留他一命!”
紫心雕仇浩惊异的向青印掌胡桑重新打量了一番,低声道:“盟主,这人可就是盟主以前所曾提及,在⻩河口海滨暗中励过盟主的青印掌胡桑?”
楚云微微颔首不语,目光却移向胡桑那惑的面孔。
紫心雕仇浩踏前一步,道:“那么盟主,此人果是一条道上好汉,江湖俊杰,吾等倒需好生报答于他才是!”楚云沉声道:“不错,恩和怨必须分明。”
他将语声提⾼几分,静静的道:“时光荏苒不觉阔别已然三年有余,胡兄英姿依旧,只不知尚记得在下与否?”
青印掌胡桑闻声之下,竟不由灵灵的一颤,他十分诧异的退后一步,大声道:“阁下何人?是友是敌?”
楚云冷清的一笑,道:“是友亦敌,胡兄,这要看你怎么分了。”
青印掌胡桑犹豫了片刻,沉声道:“适才以掌力救胡某于危之人,可是阁下?”
楚云淡淡的道:“不敢,正是区区。”
紫心雕仇浩这时移出三步,目光凝注着青印掌胡桑,不过,神⾊之中已没有丝毫敌对之态,代之而起的,却是一片赞赏与真挚。
青印掌胡桑久历江湖,经世故,自然看得出来,他这时可谓満头雾⽔,不明⽩眼前这位功力⾼強的敌人何以会对自己改变峦度,更不明⽩隐于暗影处的那人何以会两度施救自己。
他考虑了一下,道:“阁下与胡某可能处于敌对,胡某自问平素甚少施恩于人,如阁下错识胡某,便请即时动手,无庸留情!”
楚云心中暗赞一声:
“好个磊落男儿!”
口中却沉声道:“你是青印掌胡桑,对么?”
青印掌胡桑用力点头道:“不错,正是胡某。”
楚云大步行出,洪声道:“我是浪子楚云!”
青印掌胡桑大叫一声,退出两步,手指楚云,嘴嗡合,久久不能出言。
楚云一笑道:“胡兄,在下并未死去,站在胡兄面前的,仍是与三年前⻩河口海滨上的浪子楚云是一个人,活生生的同一个人!”
青印掌胡桑双目大瞪,额际汗流如雨,向楚云注视良久,方才语声颤抖的道:“你果真是浪子楚云?”
楚云让自己的面孔正对着胡桑双目,微笑道:“胡兄,很令人惊异是么?在下自己都不敢相信能够活着,但是,事实上在下确实仍然生存,而且,较三年多以前更坚強的生存着,胡兄,冥冥中有着真理,有着因果,在下没有亡在刀之下,没有丧于怒涛之中,便是真理的存在与因果的相循,现在,我回来了,回来后的情形如何,胡兄你己亲眼见到。”
青印掌胡桑惊愕的看着楚云,低沉的道:“楚兄,你⾎洗百角堡了?”
楚云冷冷一哼,道:“⾎洗?仅是如此倒太便宜他们了,除了用鲜⾎之外,在下要使名蜚江湖的百角堡自此化为一片焦土,永不得复!”
青印掌胡桑只觉一股凉气自背脊升起,他十分清楚,照目前的情势来看,对方此言没有丝毫夸大之处,他嚅嚅说道:“楚兄,如此手段,不是太也赶尽杀绝了么?”
楚云蓦而仰天狂笑道:“赶尽杀绝?⽩羽公子邵⽟以无聇手段引在下子,更忍残的置在下无辜老⽗于死地,意犹不止,再令尊驾等追骑而下,于⻩河口海滨截杀在下,以众凌寡,复将在下垂死之躯弃置怒海之中…哈哈哈,胡兄,胡兄,这难道不算是赶尽杀绝么?抑是胡兄尚认为过于仁慈呢?”
青印掌胡桑面⾊倏红,愧羞的垂下头去,半晌低沉的道:“当年之事,胡某乃受人之遣,⾝不由主,胡某并不愿为此多做辩护,但这三年以来,胡某⽇夜难以安枕,衷心之內,倍受责难,唉,这些事胡某又如何自圆其说呢!”
楚云冷笑道:“所以,追究底,百角堡之主⻩极,非但仗着自己的威势,不分善恶是非,一力偏袒其表侄三羽公子,更叱令胡兄等六人连夜追杀在下,以遂其侄琊愿,罪魁祸首,以其尤胜,在下自应第一个寻他索债开刀!”
青印掌胡桑陡然一震,惊道:“楚兄,⻩堡主已经?”
楚云冷然道:“⻩极受在下真力反震。体內凝气溃散,行⾎反涌,虽未即时死去,亦不会活得太长!”
青印掌胡桑面部肌⾁菗搐,痛苦的道:“楚兄,胡某于落魄之时,深受堡主厚恩,堡主昔⽇之事,虽然大违天理,但对胡某恩义仍在…”
楚云目光一沉,寒声道:“胡兄依你之意,是要不分曲直,为其复仇了?”
一旁的紫心雕仇浩心中叹息一声,双掌微提至,以备万一。
青印掌胡桑双目隐泛泪光,踱了两步,蓦而抬头凝注楚云,毅然道:“楚兄,为道义,为恩赐,堡主待胡某甚厚,胡某虽然自知不敌,亦应为其效命复仇;为天理,为曲直,楚兄先则受冤于前,后者援救胡某于后,胡某自不得与楚兄翻脸成仇,胡某一不能愧对恩主,二不能愧对公义,只有一死以明存心!”
“心”字出口,青印掌胡桑右掌倏起,闪电般向自己天灵猛拍而下!
楚云惊喝一声,⾝形如鬼魅般掠向前去,千钧一发之际险极的扣住胡桑右腕,用力一抖,将这位江湖义士摔倒于地!
这时,紫心雕仇浩方才紧随而到!
楚云面孔倏沉,厉⾊道:“胡桑,你要在下作一背义弃德之人么?你并没有错误,三年以前你奉⻩极之命,前往截杀在下,你的责任尽到了,三年之后,在下卷土重来,以⾎还⾎,只是在下与⻩极及三羽公子之间的事,与你并无⼲连,在你⾝为百角堡一份子的⾝份来说,你已为他们尽了全力,没有丝毫遗憾之处,义之所至,并非定要以死明心,以自己的双手结束自己的生命,是一件最愚蠢不过的事,你如此做,非但毫无价值,反会令在下永生难安!”
青印掌胡桑満面合着痛苦,羞惭,而又彷惶无主的神⾊,⾖大的泪珠纷纷洒落。
楚云长叹一声,默默无语,紫心雕仇浩踏上一步,沉声道:“胡老师重义崇德,忠义感人,但仁义二字,却须详加明判,不能一意固执愚恩愚义,生命乃受之⽗⺟,更不可轻易毁弃,我辈武林中人,当知生之不易,死之轻重,有鸿⽑泰山之分,即在于此,胡老师就此一去,⼲事非但无补,更令江湖之上⽇后对本盟盟主诸多传言,背义于人,老夫年已七旬,不敢倚老,只是马齿较长,经验或许稍多,对胡老师讲明由衷之言。”
青印掌胡桑缓缓站起,低位的道:“前辈教训极是,胡某但求心安已⾜…”
楚云展颜一笑,忽道:“对了,胡兄,三年以前,与胡某同时截杀在下的六人中,还有一个宮里双钩的二老戴道如今何在?”
青印掌胡桑看得出来,楚云虽然是在微笑着问他,但双目中的杀机却已隐隐显露于外!
他长叹一声沉痛的道:“那个风雨之夜,截袭楚兄的六人,除了胡某之外,⽩湖二鬼焦德、焦光,宮里双钧老大戴伦,俱已丧在楚兄手下,戴道因兄长之死,刺过深,回来后不久便得癫狂之症,被堡主安顿于堡后之三羽庄院休疗,至今仍然毫无起⾊,整⽇喃喃自语,精神,已等于废人一个,百角堡之‘河洛六友’,如今可说仅存胡某与蟒龙鞭李贤弟二人了…”
他说到这里,猝然全⾝一震,惶然凝注楚云。
楚云淡淡一笑道:“是的,现在可说只剩你一个人了,李三义在下已将他伤成残废!”
青印掌胡桑如遭雷硕,跄踉退后一步,双目痴,怔怔的望着夜空半晌,他悲哀逾恒的呢喃道:“天啊!这是谁作的孽?这是谁的错?报应,报应,这全是报应,冥冥中的因果啊…”楚云镇定的道:“胡兄,在下明⽩你此刻的心情,不过,在下也希望你能设⾝处地,为在下的境遇想一想!”
青印掌胡桑唏嘘良久,方才语声沙哑的道:“楚兄,你做得对,大丈夫生于斯世,理当恩怨分明!”
他又悲伤的道:“楚兄,李贤弟没有死么?”
楚云坚定的道:“没有!”
胡桑低下头颅,哑声道:“唉,这也是当初做错了,但是,当时如不那样,又叫我们兄弟怎么做呢?又叫我们如何待呢?”
楚云感慨的道:“胡兄,不提也罢,今后胡兄有何打算?”
青印掌胡桑摇头摇,落寞的道:“胡某天涯浪迹已惯,以后的⽇子,仍然与十年前无异,走到哪里算哪里了,何况,李、戴两位贤弟,还需要胡某照料残生…”
楚云正待回答,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炸爆声,夹杂着房屋的塌倒声,骤然自远传来,四周的火光,突然更加烈猛起来!
紫心雕仇浩冷静的道:“百角堡自今以后,将只是江湖上的一个残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