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波未平 一波起
靠在⽩杨树的枝⼲上,项真小心翼翼的安置妥了晏立,这个耝壮汉子伤得不轻,但幸运的是那柄斜斜透进他⾝上的匕首,并没有伤中要害。项真先为他子套匕首,止了⾎,手上没有金创药,只好先替他将伤口包好,现在,他睡得很,或者,仍然昏未醒。
项真明⽩自己的创伤也十分严重,他却暂时顾不得自己了,君心怡躺在他的怀里,如画般美的面庞浮着一片肿红;脸颊上,肩背上,手腕上,有着紫黑⾊的的伤,⾖大的⽔泡密布,看去相当吓人,项真非常为自己及时的救援感到庆幸,他知道只要好好养息,君心怡的容颜不会有什么妨碍,否则,他只要慢上半步,这张如花的面孔只怕要全毁了,全毁了,那后果,项真不敢再设想下去。
君心怡肩胛上被砍了一刀,伤口很深,⾎已停流,可是却凝结成了一大块硬痴,紫乌乌的,看得项真心头作痛。
那幢小巧雅致的竹屋,这时已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残余木⼲与支离的竹烬仍在冒着青烟,屋前缤纷多彩的秋菊更被践踏得一团糟,衬着横竖仆卧在四周的尸体,洒溅在各处的⾎迹,抛丢在周遭的兵器,景况,真是凄惨。
项真长长吐了口气,他的右肋下,有一条长约三寸的剑伤,⾎糊住了伤口,硬绷绷的,痛得已经⿇木了,只是背后的火伤此刻却似千锥在扎,万虫在啃,痛苦的难以言谕。
目前,怎么办?受伤的人需要立即敷药施救,但是,纵使自己能拖着两个人找到郞中,如果被仇家发觉了这不又是个摸⼊的机会么?项真知道,这多年来,自己在外面闯,结的仇,比的朋友多的多。
他正在费煞苦心的准备想个周全办法,一阵急剧的蹄声已自遥远传来,而这阵蹄声,杂加上繁嚣,隐约里,项真又直觉的感到不会是好路数!
没有多久——
蹄声开始纷纷停顿在林外,几乎刚刚停下,二十多条穿着清一⾊纯灰紧⾝⾐的凶悍大汉已利落而迅速的扑了进来,紧跟着又有同一打扮的五十多人蜂拥冲进,这些汉子一冲进林中,已倏然散开成一个扇形,他们的手上连珠強弩平举,目不稍瞬的盯着这边——盯着这一幅凄惨的图画。
这七八十人方才布好阵势,另外二十多个形态各异,俊丑不同的汉子亦自林外各个角落掠⼊,接着雍容的,一个三十左右,红齿⽩,⾝着一件双襟绣刺有两个拳大“义”子的灰袍人物,在四名形容威猛的大汉簇拥下踱了进来,四名大汉⾝后,赫然正是昨⽇鞭答过晏立的双义帮红旗执法魏字!
项真苦涩的一笑,嗯,真巧,双义帮正碰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了。
那三旬左右的灰袍人显然被眼前的情景弄糊了,他那张英的面孔映着朝,可以隐约看见他额心一块菱形的疤痕,这块铜钱大小的疤痕,此时微微透出一片紫红,他向四周扫视了一遍,沉厉的道:“魏红旗,十六个时辰以来,我们用尽一切方法打探到了⻩龙的住处,但是,我们现在却等于寻到了一片尸场!”
魏字也似乎是愣了,他怔忡了一会,低促的道:“这里属于姓项的居所是不会错,这小子仇家极多,看情形,是有人比我们更快一步的找上门来了…”
灰袍人用手轻抚在右襟的“义”字上,不悦的哼了一声,道:“依你所探,项真有多少手下与他同居?”
魏字想了一会,低低的道:“好像除了一个老娘以外没有别人,他一向都是独来独往的…”
灰袍人眼一睁,目光闪中,他大声道:“地下的尸体有数十具,本帮主就不信他一个人能活宰了这数十个执有兵器的汉子!”
说到这里,他转首朝右侧一个留着三络柳须的老者道:“洞心堂崔堂主,烦你率人一搜!”
那老者微一躬⾝,领先跃出,十名灰⾐大汉随后奔出,开始逐具尸体检视起来,慢慢地,老者忽然惊呼道:“老天,这是五行柱子的老三⽔柱子梁琛!”
他呼声未落,又再叫道:“啊,那是土柱子潘力,‘天行教’的总头目赵強,南雾山的十二飞梭,万家堡的武术教练杨再生,大禹河乌蓬帮主王璞…”
老者每叫一声,灰袍人的脸⾊越往下沉,他憋不住了,冷峻的道:“崔堂主,找那项真的尸体!”
说到这里,他又朝⾝边的魏字瞪了一眼,魏字面孔一热,讪讪的奔了过去,一心一意寻找起项真的尸体来。
好半晌——
那崔堂主満手沾⾎的走了过来,头摇道:“回禀帮主,尸体一共是三十二具,尽是咱们北三省有头有脸的人物,至少的也能提起个万儿,本堂这几十年来道上混了,死去的三十二个人,倒有二十多个认得…”
说着,他叹了口气:“像万家堡的杨再生老弟,也不过是前上两天还在一起喝酒,今儿个本堂却来为他收尸了…”
灰袍人翻翻眼珠,没有做声,魏宇已斩了回来,尴尬的道:“竹屋的灰烬里,有两具尸体,一男一女,那女的⾐着简单,看情形好似是那娘…”
灰袍人一跺脚,怒道:“那男的呢?”
魏字停顿了一下,呐呐的道:“烧得看不清了,不过,穿的⾐裳似乎不是⻩⾊的…”
灰袍人一瞪眼,大声道:“左右,给我搜!”
一声令下,七八十名灰⾐大汉已分成了十余股,分别在他们的⾼手率领下开始向四周搜寻起来。
那清心堂的崔堂主似是地位极⾼,他站在灰袍人面前,稳重的道:“帮主,老实说,⻩龙项真一⾝功夫,咱们虽没有见过,却也多少有个耳闻,眼前,更是活生生的摆了一地,依本堂主之意,如果帮主能忍下这口气,也就忍下算了…”
灰袍人额心的菱形疤痕倏而一红,他強庒住火气,不悦的道:“崔堂主,此事乃关本帮主之声誉威信,如果听任他人随意挑衅而丝毫不加反抗,受人辱凌后便忍气呑声,那我双义帮还有何种凭借在江湖上立⾜?更如何统律帮众?”
姓崔的堂主一抚柳须,缓缓地道:“帮主的话固是不错,但是,吾等却也得自己估估份量,能找回来的梁子当然要找,若然找得得不偿失,那就算不了上策了!”
灰袍人双目怒睁,冷冷的道:“崔堂主,此乃本帮主不变之意,无论有任何牺牲,这口怨气却是咽呑不得!”
崔姓堂主沉默下来,静静的退到一边,⽩杨树上,项真一切看得清晰,听得仔细,他冷涩的一笑,目注着树下那些如临大敌的双义帮帮众一拨拨,一趟趟的往来巡搜过去。
好一会,太已金晃晃的爬上了一大截。
灰袍人愤怒而急躁的来回蹀躞着,他⾝边的四名魁梧大汉,一直垂手静立,没有表情,项真知道,这四个大汉,就是双义帮有名的“四拐子”!双义帮帮主三目秀士单殉的贴⾝护卫。
那灰袍人——三目秀士单殉,忽地朝空中一挥手,大吼道:“罢了,通通上马回去,我就不信那姓项的能飞天遁地!”
崔姓堂主一拍双掌,叫道:“帮主有谕,停止搜索。”
分成十余拨的灰⾐大汉们,闻声之下,正纷纷向这边聚拢,林子外边,已传来一阵“啪哒”“啪哒”的木板击撞声,好清脆。
单殉正诧异的回过头去,林外已响起了几声厉喝:“前面的朋友止步,双义帮在此上事!”
“灰木杆子灰布旗揷在两里之外,朋友你敢情没有瞧着?”
“啪哒”的木板声没有了,一个怪声怪调的嗓音却叫了起来:“咦,咦,他娘的光天化⽇之下,竟然也敢拦路截道?落草的⽑贼做买卖也要捡个见不得人的月黑风⾼之夜,你们他却连时辰也不挑了?好在爷们我三筋吊着个脖子,全⾝榨不出两滴油,谅你们狠也狠不到哪里去。”
外面,厉喝声又响了起来:“好朋友,看你这模样也是道上混的,关上闯的,别在大爷们眼⽪底下装疯卖傻,能煽,你就早点溜吧!”
那怪里怪气,说不的嗓门又唉晴一声叫着:“这就奇了,老子道上混,关上闯,天上飞,地下爬,全由得老子自由自在,谁也拦不上鸟⽑半,怎么着,这路,你们要把死了不让过?”
这时——
单殉沉着脸,冷冷的道:“这家伙不是会好路数,叫他们放这家伙走,看他能走到哪里去!”
一名灰⾐,匆匆奔出,片刻后,木板声又“啪哒”“啪哒”响了起来,嗯,却是一路响着往这里面来了呢。
树上,项真不由得叫一声苦,他知道,这位走起路来带着木板击撞声的朋友,正是他的生死挚,飞澜江心孤家山的怪杰“两块板”包要花。
那不就来了,好一副德;一套说灰不蓝的⾐,拦系了⿇绳,少说上面也带着半斤油垢,脚下踩着一双烂得见了底的破草鞋,一蓬窝也似的头发七八糟的顶在脑袋上,而那脑袋,上面偏生长了一双醉眯眼,大鼻头,再加上一张満口⻩板大牙的嘴巴衬着吊在庇股后边的两块枣木硬板,黑不溜丢的,说他名字是包要花实在差了,应该称做包“叫花”才来得对。
单殉目光锐利的盯着这位不速之客,包要花却冲着这位大帮主龀牙一笑,他这笑容尚未尽展,却又顿时凝冻在角:“这里的房子被烧了?”
单殉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冷冷的道:“如何?”
包要花菗动了一下鼻子,⽪笑⾁不笑的道:“是你们⼲的?”
单殉仰首向天,道:“是又如何?”
目光迅速往四周巡了一遍,包要花的语声忽然变得幽冷而生硬,像是刹那间变了另一个人:“那么,我的兄弟项真何在?”
单殉哼了一声,沉厉的道:“这个,本帮主正要问你!”
微微怔了一下,包要花蓦地大笑起来,他拧了一把鼻涕,头摇晃脑的指着单殉:“我说朋友,你还是脚脖子扛在板凳上——拉倒了吧,我就知道凭你们这些料不会成气候,他娘的眼前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却来问老子人到了哪里,这不是明明⽩⽩的摆着窝囊废一群?呵呵,项真弟啊项老弟,有你的,真有你的…”
他的话声尚留着一个尾巴,旁边暴吼一声,一个青脸削腮的灰⾐汉子已扑了过来,抡起手中的五环大砍刀砸向他的面颊——
“咦?他的不讲理是不是…”
包要花嘴里吼着,他不但⾝形未动,连脑袋也没有歪一歪,双手一晃“呛啷”一声,五环大砍刀斜着飞到一边,那执刀的汉子也跟着鬼嚎一声跌了个大马爬!
包要花手腕一转,两块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的枣木板子滴溜溜的在他掌上翻了个小花,他摇头摇,琊里琊气的道:“我打你这个満地找牙的东西,也叫你知道以后不可过于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