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山雨欲来 前程险
显然在这段残酷而烈的杀伐过程中,铁独行也没有舒适到哪里去,他神⾊有些憔悴与苍⽩,见到项真等人,他快步走上,微笑着,用力分握项真与西门朝午的手臂,嗓音有些低哑:“二位老弟,辛苦了…”
项真笑道:
“不敢,倒是大掌门心力瘁…”
西门朝午也道:
“大掌门,你的气⾊不大強,一定是将一颗心提到腔子上啦?这等滋味,最是难尝不过!”
笑了笑,铁独行道:
“还好…”顿了顿,他又道:
“如今局势算是暂时稳定下来,这头一阵,我们总算占了上风,但是,前途却必然更多坎坷与荆棘,对方不会这么便宜便罢手…”
项真静静的道:
“当伙”
斜飞⼊鬓的双眉微微皱合,铁独行低沉的道:
“项老弟,关于继路之路,老弟可有⾼见?”
项真沉昑片刻,道。
“褐石涧对面涧琏对方埋设有大量火药,第一步需要先将这些埋设的火药毁去,然后由贵派‘狮’字门人要在此布置防守,成为一道进退可据的壕垒,在我方主力继续进中间,贵派各门所属轮番出阵攻杀,以免俱受疲困之守,更可在精神上得到调和,除非必要,切忌全军登场作战…”
铁独行颔首,道:
“有理,老弟所言大部且与独行所思吻合,独行亦內定由‘狮’字门人马守涧,‘飞’字门人马为下一战之主力,并以‘莽’字门所属为协辅,目前急厘定者,便在于下一步的攻击策划…”
项真那一双明澈的眼睛里透着一片智慧与冷冽的光芒,他咬着下,静静的凝思着,半晌,他道:
“据在下推断,于褐石涧之战中,敌人参与者兄是一部份力量,其精锐尚未尽出,我们可以依眼前情形看出一些端倪,这场⾎战,对方出动的只是黑手与⾚衫队的人马,照⾚衫队的⽩维明所述,⾚衫队出动了两千余人,黑手有四百人,在下判测此言不假,而且,据在下等人探过大河镇及抱虎庄之情形,看来,⾚衫队最多也就是拥有两千多人,换句话说,他们所属的人手在这一仗中已经去掉一半多了…
停了停,项真又道:
“而黑手,⾚衫队在碑石山之役后,共有千人退往大河镇,其中尚有部份是些轻重伤击,他们在褐石涧里派下四百多人,也等于将他们所有的能战之兵分出一半来了,因此从这里开始,一直到大河镇,对方极可能纵深布置,步步伏兵,跟下去我们将遭遇到的,无可置疑便是大刀教,七河会,甚至青松山庄的敌人,在下估量,如今防守大河镇的,定然是如意府那位黑髯公的手下们,黑手与⾚衫队所有的残余只不过是如意府左右的侧翼而已了…”
舐舐嘴巴,西门朝午在旁揷口道:
“这样说来,黑手与⾚衫队不是从主角的地位一下子降为下角啦?如今他们只有摇旗呐喊的份…”
项真点点头,道:
“正是,而黑手自从追到大河镇之后,一直便没有往⽇的气焰了,⾚衫队素来是承仰如意府黑髯公的鼻息,黑手去投靠⾚衫队,也就不得不跟着低下一头,所以,他们这摇旗呐喊的命是早就注定的,如今,黑手的几个头儿一定十分痛苦,但表面上却又不得不強作颜…”
哧哧一笑,何向月道:
“这不成了忍气呑声,光看大妇脸⾊的小老婆?”
西门朝午也笑道:
“好譬谕,寄人篱下的⽇子原本就不好过,黑手一直张狂跋扈,这一天他们可吃够鸟气了…”
微微跟着一笑,铁独行沉和的道:
“项老弟的分析推断,可说精辟明确之极,更有卓见独到之处,独行实是心中钦仰,项老弟,你的意思,我们即刻展开攻扑的方式将如何进行?”
项真轻缓的道:
“以‘飞’字人马強行正面攻杀,‘莽’字门的所属按兵于两翼,随时视情势出兵猝袭,将总堂人马集中待令,以备轻骑疾冲大河镇,在自褐石涧至大河镇间的敌人扫歼灭之前,在下与西门,荆忍二兄便得挑齐贵派中的几位好手先行掩进,以备搜寻大掌门千金踪迹…”
铁独行慢慢的道:
“就全如老弟所言行事…若是见着娘娘,她假使执太深,不愿回头,老弟便…便可将她擒下,死活不论…”
项真目注铁独行,这位清雅雍容的老人,这位无双派的大掌门,他的心情项真是太了解了,于是,颖悟的一笑,项真道:
“大掌门放心,在下心中自有分寸,在下想,只要寻着了她,恐怕她逃逸的机会便不大多…”
一拍手,西门朝午道:
“说得是,如果凭我们几块料还擒不住那妮子的话,⽇后这块招牌还朝那里去亮相去?简直就不能混啦!”
铁独行诚挚中充満了谢意的道:
“铁独行心中感愧莫名,几位于我无双之德惠,实在太厚…”
双手齐摇,西门朝午道:
“大掌门万莫如此客套,道上闯,讲的便是一个‘义’字,义之所在,虽两肋揷刀亦无反顾,又何况是这等区区小事!”
项真笑了一笑,揷嘴道:
“好了,大掌门无庸再行议怀,要不,只有使在下等更形过意不去了,现在,大掌门之意何时展开续攻?”
考虑了一下,铁独行道:“再过一个时辰如何?”
项真颔首道:“好,如今可以传令大家餐战饭了。”
铁独行朝一边的何向月点点头,何向月急步离去传令,回转头,铁独行又向“⾚胆四杰”中的屠远功道:“远功,我就在这里与二位师叔用午膳。”
屠远功连忙答是,匆匆率着其他三人前去调理,他们刚走,褐石涧的那边已有一名牯牛似的⽩⾐大汉奔跃了过来。
铁独行与项真,西门朝午三人坐在石上,这⽩⾐大汉气面红的奔进,大黑脸上汗珠滴滴,嘘气如雾,他一见铁独行,连忙恭谨的行礼问安:“‘狮’字门所属‘双大锤’柴立叩见大掌门,恭请大掌门金安…”
微微一笑,铁独行摆手道:“罢了。”
这位“双大锤”柴立似乎有些憨态,他直起⾝来,傻呵呵的咧嘴一笑,又抹了把汗才道:“启禀大掌门,弟子是由于尊主遣来的,是来向大掌门禀告此次杀敌我双方所损伤的人数…”
铁独行颔首道:“讲吧。”
“双大锤”柴立润润嘴边,道:“黑手的乌⻳孙一共死了两百来个,伤了七十七人,⾚衫队就更多啦,断命的将近一千二百人,受了伤的竟在五百左右,他们过去之时,于尊主大略估算了一下,⾚衫队大概只有四百人不到,黑手连两百人也凑不齐啦,可真叫惨,他们的伤者一个也没得及带走…”
呑了口唾,柴立又嘻开嘴道:“因为我们追得太快了,所以于尊主说,呃,说我们是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打得他们惊慌失措,惶惶如…呃…如…”
西门朝午忙接道:“惶惶如丧家之⽝。”
柴立吁了口气,抹汗道:“是,是,惶惶如丧家之⽝
铁独行莞尔道:“那么,我们‘狮’字门与总堂辖下的损呢?我想,一定也很惨重。”
柴立沉默了下来,黑耝的面庞上涌起一片黯然的凄郁,方才的笑容,已不知一下子扫到哪里去了。
微喟一声,铁铁行低沉的道:“说吧,男儿⾎洒⻩沙,命断疆场,乃是最为豪壮的归宿,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反而更应为了他们感到骄傲才是,柴立,来,告诉我,我们的损伤如何?比他们还重么?”
角菗搐了一下,柴立嗓子黯哑的道:“‘狮’字门阵亡了四百二十名弟兄,重轻伤有两百余人,总堂辖下死了一百五十名,轻重创伤的也有五十名,合计起来,亦有七百上下了,如今伤者在接受治疗十六位大夫正忙得连口气也透不过来,看着那些猩⾚的⾎,真是好不令人心中悲凉,恨不得那⾎是流在自己⾝上,但弟兄们都有种,有骨气,就没听见几个在⽑子喊叫的…”
闭闭眼,铁独行缓沉沉的道:“此一战,我们倍歼了敌人,大家正该欣才是,不可因为自⾝的折损而哀痛颓丧,把悲痛带回大草原,那时,再让我们放声哭泣,我会陪着你们一道…现在,柴立…”
柴立忙低下头以掩饰自己眼眶中打转的泪⽔,他哽咽着应道:“弟子在!”
铁独行郁郁悠悠的道:“待他们,就地掩埋战死的人马,全力救治受伤的弟子,但是,对方的人也不能不管,他们要接受与我方弟子同样的待遇…”
柴立不服的道:“大掌门,那些乌⻳孙…”
铁独行平静的却威严的道:“就是如此了,下去待于尊主理办,不可忘记那些人也与我们一样,都是⽗⺟生养的孩子…”
柴立不敢多说,连连应是退了下去。
望着那飞跃而去的宽大背影,项真感叹的道:“大掌门,你做得对。”
铁独行苦涩的一笑,道:“这就是人道了,生在江湖,⽇子已够残酷…”
那边“⾚胆四杰”几个人已每人捧着一方精美食盒往这里行来,西门朝午见状之下,借机打破眼前沉闷凄的气氛,他咽了口唾沫,一摸肚⽪道:“来了来了,这一上午可是饿得不轻,咱们先食一顿,方才能发挥威力,他人是铁,饭是钢哩…”
项真一笑道:“当家的不论⾝处何地,那‘吃’却是忘不了的…”
一抹嘴,西门朝午道:“当然,吃是人生一大乐章,尤其在呑了不少苦⽔之后,这吃就更加来得重要啦…”
微微笑道,铁独行道:“稍停,独行还要各敬二位一杯。”
西门朝午嘻嘻笑道:“大掌门,还有酒哪?”
点点头,铁独行道:“还是上好的‘烧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