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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黑金刀 生死如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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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沓的脚步声又急又的奔向室门,崔厚德的声音惊慌传进:“魁首,魁首,有什么事发生么?”

  燕铁⾐哼了哼,道:“进来吧!”

  号被推开,崔厚德当先而⼊,他后头还紧跟着两名耝膀阔,満脸凶悍之气的大汉,外厅中也隐隐约约站満了人,兵刃的寒光闪闪可见。才一进屋里,崔厚德已明⽩出了事,房中摆设零,鲜⾎斑斑,一片锦被尚抛在地下,窗户也破碎不堪了,他望着⾚脚站在面前的燕铁⾐,惶然道:“厚德该死,获知警讯太迟,叫奷细混了进来警扰魁首!”

  燕铁⾐平静的道:“罢了,熊道元呢?晚上不是他在值班么?有人闯进来他都不知道?”站在崔厚德⾝后的两名大汉,其中那生了个狮子鼻的洪声答道:“启禀魁首,熊大护法业已不知何处了,我们是听到巡逻弟兄的紧急传报,知道魁首寝居有异声,这才连忙赶来的…”

  燕铁⾐脸⾊一沉道:“个把时辰前他还进来给我送茶,现在他会跑到那里去了?”

  崔厚德⾝子一震,惊悸的道:“老天,他不会遭了那煞星的毒手吧?”

  此言一出,每个人的神⾊都变了,燕铁⾐大吼道:“孙三能、银慕強,你两人还是『卫山龙』的⾝份,你们是⼲什么吃的?立即给我找人搜奷呀!”

  那狮头罪的大汉与他的伙伴急忙应是,回⾝带着外头的一⼲手下匆匆离开了!

  崔厚德嗫嚅着道:“我也去么?魁首?”

  燕铁⾐怒道:“谁叫你楞在这里?”

  崔厚德慌忙要去,忽然又道:“魁首,是什么人混进你的房中?奷细还是刺客?是男是女?什么模样?我还不明⽩到底其中是个什么情形!”

  燕铁⾐冷冷的道:“你还是不要明⽩的好!”呆了呆,崔厚德惑的道:“魁首的意思是——?”

  燕铁⾐缓缓的道:“你既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来人是刺客,男,模样得很,和死去的大首脑商传勇完全相同,更明确点说,他就是商传勇!”

  顿时目瞪口呆,崔厚德的面孔可笑的歪曲着,他怔楞了好一会,才如释重负的道:“魁首…敢情你是…呃,看花了眼吧?商大首脑早就遭了毒手死亡多⽇啦,他怎会…怎会又在此出现?又怎会向魁首行刺?”

  燕铁⾐慢呑呑的道:“那人和商传勇生前是一个模样,非但容貌像,举止、谈吐、甚至语气也像,况且他还口口声声自称是商传男的鬼魂,来要求我为他报仇…”

  硬涩涩咽了口唾,崔厚德惊愕的道:“这…这似乎有些匪夷所思…”燕铁⾐道:“匪夷所思么?”

  烘颊的肌⾁菗搐了一下,崔厚德道:“魁首,这件事,我看其中只怕有诈…”

  燕铁⾐瞅着他道:“怎么说?”

  用手擦去额头的冷汗,崔厚德道:“怪力神之说,无非齐东野语,不⾜置信,商大首脑的鬼魂居然会冥夜中山现,业已令人猜疑,而就算他真是商大首脑的鬼魂吧,也只该前来求求魁首为他复仇伸冤,断不会反向魁首行刺呀,一个人在生前忠贞不二,死了变鬼也当一样效忠故主,那有变了鬼使也变了心的道理?何况,我从未听说鬼魂害人使用暗器兵刃的呢…。”

  燕铁⾐微微一笑,道:“厚德,你见解很正确,分析也极为精辟,可见你亦多少有了点脑筋了,不错,那不是商传男的鬼魂,只是一个懂得易容之术的人装扮成他的模样而已!”顿了顿,这位枭中之霸又道:“那家伙的易容术相当⾼明,⾼明得差点连我也被蒙住了,初见的一刹那,我亦大吃一惊,心颤胆寒,但我马上否决了鬼与存在的这个想法,认定这乃是江湖人的障眼诡计,及他逐步的向我进,我就更相信那话儿是假的了,后来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他是个活人假扮的死鬼罢了——不错,他将容貌举止改装成商传勇,他也像极了商传勇,甚至连商传勇的暗器『没尾钉』与兵刃『黑金短刀』也偷用上了,但他最后的行为却不似商传勇,商传勇决不会向我行剌,而一个鬼魂更不会用暗器与兵刀伤人!”崔厚德又加上一句:“鬼魂也没有⾎!”

  扫视了地下斑斑流染的⾎溃,燕铁⾐颔首道:“不错,鬼魂也不会流⾎!”

  崔厚德笑道:“魁首一定给了他一次好教训?”

  燕铁⾐笑道:“这种功力十分強悍,比你们几个全要来得⾼明,他竟能与我力拚十数招,虽然他最后挨了我一剑,但此中不无侥幸,如果他沉得住气,不惊不慌,至少能再十数招没有问题!”

  怔了怔,崔厚德道:“如止说来,他具有与魁首力搏三十招左右的本领了?”燕铁⾐正⾊道:“一点不错,此人出手狠辣,反应敏捷,且招式怪异无伦,如果他能镇定应付,恐怕二一十招內我还不一定胜得了他!”

  自齿中“嘶”“嘶”透了口气,崔厚德吃惊的道:“魁首,好些年了,能在你手下挡过二一十招的人物,业已不多见了,别人不晓得你厉害,我们却清楚得很!”

  笑笑,燕铁⾐道:“所以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崔厚德庆幸的道:“好在此人不比你強,比天尚不及你⾼!”

  燕铁⾐低沉的道:“可是他的武功虽不及我,但他行事之诡异,手段之精练,头脑之细密,却不容人忽视,厚德,大约我们已经遇到強硬的对手了!”

  崔厚德不服气的道:“任他再強,还能強过『青龙社』?任他再硬,也还能硬过『枭霸』燕铁⾐?不就是个专门弄鬼扮神的下三流角⾊罢!”

  燕铁⾐肃穆的道:“不要太轻敌,厚德,没有三分三,岂敢上梁山?对方若是个泛泛之辈,他也就不前来捋我们的虎须了!”

  崔厚德想了想,道:“这家伙司机会是谁呢?”

  燕铁⾐道:“我和你同样存着这个疑问。”

  崔厚德低声道:“魁首,你与他对过仗,看世他的招术路子来没有?”

  苦笑一声,燕铁⾐道:“没有,这人功力⾼,出手狠且猛,几乎没有什么破绽,接刃的时间又短,委实不易看出他是那一家那一派的招法,如果他再把拚斗的过程拉长一点,或者能以找出点端倪来也不一定…”

  崔厚德笑笑,道:“如果时间再拖长一点,他这条老命便搁在这里了!”

  燕铁⾐尚未及回答什么,门外风动影晃,哈,熊道元已经満头大汗,气急败坏的冲着的进来!甫一进门,他看见燕铁⾐好生生的站在那里,这才如释重负的透了一口气,边又急切的道:“魁首——你无恙吧?”

  燕铁⾐道:“我当然无恙——你慌张什么?活像见了鬼一样?”

  熊道元脸⾊骤然变灰,惊恐的道:“可不是见了鬼怎的?魁首也遇上了?”

  燕铁⾐慢呑呑的道:“你见谁的鬼?”

  熊道元呑了口唾,艰辛的道:“说出来,实在叫人觉得怪诞,魁首,那商传勇大首脑的鬼魂呀。”

  一侧,崔厚德冒失道:“你方才跑到那里去了?外面铺上被褥零,空旧找不着你的人影,如今正派人出去,四处搜寻你去啦,我们还都以为你真个被鬼勾了魂呢?”

  噤不住起了个寒颤,熊道元馀悸犹存的道:“那可真是商大首脑的鬼魂唷他飘呀飘的进了我的房间,又朝着我“嘘”“嘘”吹气,老天,那是气呀,冷森得叫人⾝上至起了⽪疙瘩,他的脸容也是死⽩僵硬的,就似刚从棺材里爬起来的模样,两只眼直楞楞的瞪着我,眼瞳泛着碧光…简直把我吓得心都不会跳了!”

  崔厚德忙道:“后来呢?”

  舐舐乾燥的嘴,熊道元呐呐的道:“后来,我儿他逐渐向进,惊恐之下,也顾不得那是人是鬼了,抖手就是一扎去,但却没扎上,那鬼影像狼嚎似的咭咭怪笑着飘向室外,我心里起了疑,跟着就追,这一追便追到岭后村子里去了,绕了大半天却失去他踪迹,我猛然醒悟,这不要是什么江湖下的琊魔鬼道故意弄些玄虚来我离开,以便潜回来对魁首不利呢?一急之下,我就赶忙跑了回来,庆幸魁首好端端的没受什么惊扰,否则,我就吃不消啦…。”

  崔厚德吊起一边的眉⽑道:“早就出事,老熊!”

  熊道元目光四扫,震动的道:“果是『调虎离山』之计。”

  燕铁⾐冷笑道:“便算他调了你这头虎去,我这条龙也并不好伺候。”

  熊道元急问:“魁首,这是怎么回事?”

  燕铁⾐道:“有人向我行刺!”

  熊道元双目突凸,脫口问:“谁?”

  燕铁⾐道:“就是『商首脑』的『鬼魂』。”

  倒呼了一口凉气,熊道元惊怒的道:“鬼魂岂懂得行刺?魁首,那一定是我。呵的什么仇家所装扮的!”

  燕铁⾐点点头,道:“不错,可惜我只伤了他,却未能将他擒住!”

  熊道元气愤的问:“这会是那一个‮八王‬蛋?”

  走回沿坐下,燕铁⾐道:“据我想,今晚来此行刺的人,一定和近些⽇来我们外面所发生的连番不幸事件有关,说不定他是主谋,也说不定他乃帮凶…

  …”熊道元猛一咬牙,恨声道:“若是挡住这种,看我小一口一口咬下他的內来!”

  燕铁⾐冷静的道:“这是极端诡密又狠酷的人物,只今晚接触了一下,我已有了这样的感觉,他不是容易对付的!”

  崔厚德急切的道:“但我们必须抓住他,魁首,否则后患仍将无穷!”

  燕铁⾐道:“我比你们更希望早点抓住他!”顿了顿,他又‮头摇‬道:“三位领主与两名『卫山龙』才出去不久,此地已显惊兆,这不是好徵候,我怕我们定下的敌之计恐难如愿——设若今晚来人果真是那个暗中的刽子手的话!”

  熊道元焦灼的道:“我们该怎么辨呢?魁首。”

  燕铁⾐静静的道:“防范与等待,如此而已。

  熊道元道:“这只是消极的,被动的啊!”燕铁⾐叹了口气,道:“我也想采取有效的,积极的,更坚強的手法,但怎。捍去做?我们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知道对方的山门派别,甚至连对方为何如此怀恨我们也不明⽩,又叫我们怎么下手处理?”

  “克登”一咬牙,熊道元的声音出自齿:“恨死我了!”

  燕铁⾐冷然道:“这正是那人所希望的事!”

  望着自己魁首那张童稚又纯真的面庞,崔厚德发觉这张面庞上亦同样被愤怒与怨恨的黑雾所布罩…虽然燕铁⾐在尽力庒制与掩饰着,但那种燃自心內的熊态烈焰却是不易隐讳的…。

  崔厚德悄悄的向熊道元使了个眼⾊,然后谨慎的道:“魁首,请早些安歇吧,外头的事我与老熊照应着,天快亮了,魁首还有好些问题需要起⾝处置哩…

  …。”

  燕铁⾐低沉的道:“你们退下去吧,明早记得叫负咎来见我!”

  “是!魁首,请魁首放开心事,不要太忧虑了…”

  燕铁⾐一扬眉,道:“罗嗦。”

  暗里拖了熊道元的⾐角,崔厚德偕同他的多计连忙躬⾝过了去,燕铁⾐倚在头,却那里还睡得着?他眼睁睁的凝注屋顶揷嵌着的那柄“黑金短刀”又在苦苦思索起来,是谁呢?会是谁呢?那一个人或那一拨人居然有如此歹毒的心计和如此狠的手段?他或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天刚蒙蒙亮,燕铁⾐即已匆匆起⾝穿妥⾐袍,就着瓷罐中的冷⽔略为梳洗了一番,然后启门而出,外面的小厅中,早已有一个⾝材瘦长,面容満清瘦又双目精芒如电的中年人在等候着了。那人一见燕铁⾐出来,立即站起施礼:“魁首‮夜一‬都未曾好睡吗?”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青龙社”的“大执法”笑脸断肠负咎!

  点点头,燕铁⾐在一张软椅上盘膝坐下,边道:“你也坐,负咎。”等负咎坐好,燕铁⾐皱眉道:“这些天来,我们『青龙社』上上下下,可真叫乐子大了!”

  清瘦而微现乾⻩的面庞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负咎道:“我们这一次的对手,看样子能使我们过⾜瘾玩玩!”

  燕铁⾐道:“你居然还有这种雅兴!”

  负咎道:“.对手越強越好,我认为斗起来有意思,他⼲得毒辣,我们就拼得霸道,他下手残酷,我还报也就厉烈,魁首,我一向喜強硬的对手!”

  燕铁⾐深深知道他这位“大执法”的为人及个——负咎的外形并没有什。捍奇特出众之处,和屠长牧一样,可以说是相当平凡的,但负咎的內在却充満了跳跃,充満了活力,也充満了奋,他是好战的、強韧的,更是永远向逆境挑战的,他先天便遗传着横霸的本质,⾎里流循着报复的野,他相当的暴戾、凶猛、倔悍,他决不服输,在任何情景下,敢以头来顶山!

  着面颊,燕铁⾐打了个哈欠道:“你这么早就来了?”

  负咎一笑道:“我本一宵未睡,昨晚我也溜山转了几迪圈,但没发觉向魁首行刺的人,才回来过见崔厚德,说魁首召见,我就急着赶来了。”

  燕铁⾐道:“难怪这么早!”

  负咎低声问道:“魁首找我来,是否有什么事情见示?”

  燕铁⾐道:“我想问你件事——商传勇的确体被发现死亡之后,是你派刑堂的『司事』之验的确,可确定死的人是商传勇然讹?”

  笑了,负咎道:“刑堂的五『司事』全是我一手琢磨出来的,派去验尸约两名『司事』又是这五人中最精明的两个,而且他们忠贞也是我可以用脑袋保证的,因此绝对不会有问题,魁首莫非是真个相信商传勇借尸还魂了?”

  燕铁⾐却没有笑,他道:“那么,商传勇的死亡是千真万确的了?”

  负咎用力点点头,道:“决不会错——那两个派去验尸的『司事』对商传勇得很,他们甚至连商传勇右‮腿大‬內侧的一颗⾁痣也验查过了,这证明不会有假!”

  若有所思的沉昑着,燕铁⾐又道:“当时,除了发现尸骨之外,再没有查到其他的蛛丝马迹?”

  摇‮头摇‬,负咎道:“魁首已听过他们的回禀了,发现尸体的时候,业已是商传勇死亡的第三天了,还是那家小客机的掌柜闻着有了味道才察觉的,等弄清楚了死者的⾝分来历,我们得到通知再派了人去,这一阵耽搁,任什么可资查询的线索也找不着啦…”

  燕铁⾐在想看什么,良久没有出声,他的变眉紧皱,面部肌⾁僵木,这一刹那里看上去,他竟是如此世故及深沉了!

  又过了一阵,负咎忍不住问道:“魁首,你在想什么?”

  缓缓的、幽冷的,燕铁⾐道:“我在想——商传勇一直有独特的,也是容人令人忽略的嗜好,在昨夜之前,我一直没有想到,但如今,我记起来了…”

  负咎颇有‮趣兴‬的道:“什么嗜好呢?”

  燕铁⾐低沉的道:“他非常喜嚼食甘草,整天口与不停的嚼…”

  负咎深沉的道:“魁首一说,我也记起来了,商传勇的确是有这么个嗜好——魁首是否由这件事里想到了什么端倪?”

  燕铁⾐沉昑着道:“他平常嚼食的甘草,我好像听他闲谈中提起过,是名叫『⽩心甘草』的一种,只有药材店才有得卖,不是到处可以买到的…他既有这个嗜好,我认为可以到那个小镇上的药店去暗里查上查,说不定有意外的发现…”

  想了想,负咎道:“万一商传勇本⾝带得有那种甘草,并没有到他死亡当地的药材店去买呢?”

  燕铁⾐叹了口气,道:“这就要碰运气了,查得出什么线索来,我们就可以早一点找出暗处的对头,也可小牺牲点人手,早点为那些横死的弟兄报仇,若是查不出什么头绪来,便只好另外再等候机会了。”

  负咎颔首道:“却是无妨一试,只不过,魁首不必抱太大希望。”

  燕铁⾐皱着眉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一点可以下手之处,我们就不能轻易放过…商传勇死的那个地方是叫『钱松镇』?”

  点点头,负咎道:“是叫『钱松镇』,那是个十分偏僻的所在,隔着『合淝』约有一百多里地,真叫人想不透老商怎么会跑到那个地方去尸!”

  燕铁⾐哼了哼道:“十有十成是吃那个隐伏的煞星去的!”

  负咎感慨的道:“老商也是老江湖了,却上这种琊当…”

  燕铁⾐低沉的道:“这不能怪他上当,负咎,换了你,我怕也一样会中了人家的圈套!”

  笑了笑,负咎道:“何以见得?”

  燕铁⾐正⾊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那专向『青龙社』所属下辣手的杀胚是一个精通易容之术的人物,他能把商传勇生前的模样、举止,甚至口音仿做得唯妙唯肖,他也可以如法泡制去模仿任何一个人的音容,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察而上当者又有何奇!臂知说,他化展成你的样子,堂而皇之的去找商传勇,叫商传勇随你到任何一个地方去‮理办‬任何一件事,商传勇会不遵命么?他非但欣然偕往,而且不会有丝毫防备,对方下起手来,又可以挑拣场所,又可以从容自如,真叫人方便极了!”

  负咎恨声道:“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全变成人家刀俎上的鱼⾁啦?任其宰割…”

  燕铁⾐道:“所以说,情势对我们是相当险恶,相当不利的,那人手段太⾼,又太奷狡,商传勇中计殒命,并不能怪他疏忽,就算如今我们有了警觉,却也难保不吃亏上当,对方有了这一门绝技便彷佛⽔银⼊地,无孔不⼊了!”

  双目的光芒冷锐,负咎道:“凡是人,便不会永远没有做错的时候,那家伙只要叫我们抓着一次,他就会后悔他所做过的那些事了!”

  燕铁⾐道:“这是无可置疑的人问题是,如何抓着他失算的那一次?还不能靠等待,要主动去探查!”

  负咎道:“好,我就亲自跑一趟『福松镇』,魁首认为如何?”

  燕铁⾐点头道:“可以,但却须即去即回!”

  负咎道:“这个当然,什么时候了?我还敢有点半耽搁?”

  架起二郞腿,燕铁⾐苦笑道:“记得要沉住气,别打草惊蛇…我有个感觉,那暗里的仇家似是随时随地都在监视我们的动态,好像我们要怎么做他差不多都能预见先知一样!”

  负咎缓缓的道:“会不会——魁首,堂口里有对方卧底的奷细?”

  燕铁⾐低声道:“我也考虑到这件事,但很难肯定,你也别说出去,让我们私底下进行侦查,希望是没有!”

  冷酷的一笑,负咎道:“若是真有,那就热闹了,刑堂业已好久没生意上。号啦!”

  燕铁⾐道:“这种生意还是越少越好!”顿了顿,他又道:“负咎,你到『福松镇』以后,最重要的是刺探那里的药铺子,看他们记不记得商传勇去购买过『⽩心甘草』,如果有,切记问明时间、随伴者、以及商传勇说过什么话,总之,任何细微末节,都不能放过…”

  负咎道:“魁首放心,我会办得令你満意。”

  燕铁⾐微叹一声,道:“如果再不快点查明此事的內蕴,我真要给憋疯了!”忽然,负咎又提起另中件事道:“魁首,依我看,三位领主偕同两名『卫山龙』前往『黑树洼』去敌⼊网的行动,怕是要落空了!”

  燕铁⾐沉重的道:“我也这么想。”

  负咎道:“还得传令下去,叫大家注意戒备,万一那小子又装扮成什么人。湖了进来,可真防不胜防,眼看着是自己人,说不定菗冷子那『自己人』就下毒手啦,想想,也真令人有点头⽪发⿇,简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燕铁⾐徐缓的道:“从现在开始,负咎,下令使用『紧急识别暗语』,无论谁与谁朝上面,先通暗语再行接近,以免为敌所乘;另外,整个『楚角岭』也同时宣告进⼊全面戒备,加強哨卡及巡逻,没有示职及任务的弟兄一律不准在外活动,以斯减少警戒上的困难,谕令下达之后,你便马上离去办事,早去早回!”

  负咎站了起来,道:“是,魁首还有其他的吩咐没有?”

  燕铁⾐‮头摇‬道:“就是如此了。”

  于是,当这位“青龙社”的“大执法”离开之后,燕铁⾐又陷⼊了沉思之中,他彷佛想抓住一点飘忽的什么,但却一时又不能确定如何下手…

  熊道元在这时轻轻走了进来,燕铁⾐瞅了他一眼,突然问:“青龙呢?”

  呆了呆,熊道元本能的回答:“⼊云了——这,是怎么回事?”

  燕铁⾐眨了眨眼睛,答道:“这是证明你乃熊道元本人。”

  熊道元“哦”了一声,道:“开始使用紧急情况下的识别暗语了?”

  燕铁⾐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中的办法!”

  咧咧嘴,熊道元道:“其实呢,想起来也确是叫人头痛,那小子会装扮易容,说不定扮成那个人,就拿老崔来说吧,挡不好也可能不是老崔而是那个家伙改装的,平素得一家似的兄弟,这时也免不了疑人神疑鬼,你猜我,你猜你…

  …就算魁首你坐在这里,也难讲不是假的,觑个空给我来上一记…”

  燕铁⾐笑骂道:“胡说!”

  熊道元忙道:“我还只是譬方!——”燕铁⾐低沉的道:“你记住,道元,一个人要完全装扮成另一个人——而这个人又是我们极为悉的话,这并非一件易为之事,只要精密的观察,仔细的分辨,总可以看出破绽来,每个人都有他惯有的独特的个,无论是举止、谈吐、腔调、表情,甚至一点小习惯,人人俱皆不同,若非经过长久时间的揣摸,是很难学得一模一样的,我相信对方并没有这种机会,他或许可以装得像某一两个人,但决然无法随心所,想扮谁便和所扮的本人相同,所以,只要我们胆大心细,多加警惕,亦不怕对方混⽔摸鱼!”

  熊道元点头道:“魁首说得是,但那人能将两大首脑的模样化装成这么相似,可是很不简单的了,显然他和商大首脑有过一段⽇子的相处,否则那能扮得如此个像法?我认为。”

  在熊道元的一句话中,彷佛起了一道闪光映过燕铁⾐的脑海,他双目突睁,直定定的瞪视着熊道元的嘴巴里,宛似在熊道元的嘴巴里查觉了什么,发现了什么!

  吃了一惊,熊道元呐呐.的道:“呃,魁首——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燕铁⾐猛一击掌,‮奋兴‬的道:“你刚才不是提到那么句话——能将商传勇的模样举止,学得那样像法,定是曾和他有过一段⽇子的相处?道元,你可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熊道元不解的道:“意味着什么?”

  燕铁⾐急迫的道:“只要我们立即派人去『合淝』,查明在商传勇遇害之前有什么陌生人常在他左右出⼊,不是就很快可以把那隐蔵不露的家伙揪出来了?”哈哈大笑,熊道元也连连拍手:“妙啊,妙啊…”燕铁⾐正坐了⾝子,忙道:“快去,把崔厚德叫来,就派他跑一趟!”

  答应一声,熊道元回头就朝外跑,但他刚到门口,燕铁⾐却又突然叫住了他,熊道元转过⾝来,竟惊愕的查觉他们魁首的神⾊,居然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又呈现了那种失望的黯!

  涸惘的,熊道元走过来道:“怎么啦?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燕铁⾐叹了口气,道:“我又忽然想起,就算去查,也未见能查出个名堂来。”

  熊道元満头雾⽔的道:“这怎么说呢?魁首。”

  燕铁⾐叹了气似的道:“那人精通易容之术,他若混到商传勇⾝边,也必然化过装,掩盖了他的本来面目,甚至会装扮另一个人的样子;那家伙狡猾异常,他岂会留下这个显而易见的破绽来叫我们拿住他?说不定他⽇在这步棋上摆好了陷阱,专等着我们去跳——譬如说,他故意装成某一个人,好令我们按貌而寻,实则那被装扮成的某人本不知此事,我们凶狠狠的去向那人寻仇,岂非上了大当?更惹下一场莫须有的⿇烦…”

  熊道元怔了一会:忽道:“魁首,我们当然也该顾虑到这一点,但顾虑是顾虑,查探却仍须查探,只要我们对此一可能发生的错误有了警惕,对方便难以得逞——我认为,仍然该派人去查一查,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我们怀疑他是故布疑阵,实则那种是否确如我们想像中那般奷狡细密仍未可定…”

  沉昑着,燕铁⾐道:“你的话也有道理…”

  因为燕铁⾐是自熊道元的一句话中产生了灵感,是以熊道元十分希望能由这个灵感的发有所收获,假如因此而查明了那隐于暗处的凶手对头,则他的功劳当然非同小可;熊道元所做的判断亦有其道理存在…。

  这时,熊道元又道:“魁首,如今我们是有路就追,有线必查,那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轻放,对方也只是个人罢了,我就不相信他能般般周到,百无失闪,我们广泛而细密的分头查探,迟早能将对方的底蕴掀出来!”

  燕铁⾐一笑道:“好,就叫崔厚德跑一趟,那些特别要留神的事你便直接告诉他,叫他立即出发,不必再向我辞别了!”

  熊道元躬⾝退下,自去传令,等他离开后,燕铁⾐一个人开始在小厅中蹀踱起来,太多的疑团,又太多的惘,掺合成了一堆黑黯黯的雾气,像似隐隐约约的看得见些什么,其实伸手去又不见五指,仔细推敲起来,千头万绪中找得出破绽的地方不少,但任那一项也无甚把握,那对头——或那批对头,真是可恨可恶啊…“楚角岭”“青龙社”的总坛,就在这样刁斗森严却又紧张郁黯的⽇子里一天一天的挨过去;自从“青龙社”立堂开山以至扬威江湖迄今,这种如临大敌,惶惶不宁的常烘却是稀罕得很的,敢与“青龙社”明对仗的武林帮派可以说是少之又少,敢于先行启用的人物更是不多,但如今发生的这连串事件,对方非仅已等于向“青龙社”宣了战,更且是主动挑战了,而这人——或这批人使用的方式却又恁般毒及诡异,他们不是硬着火拚,而是用“蚕食”的手段一点点,一步步的来剪除与谋害“青龙社”的所属,他们又全隐于暗处,不令“青龙社”找着对象,就似如地般分割零宰着这个江湖上最具势力的庞大组织之一,打个譬喻,便宛如一只⽩蚁腐蚀一幢房屋,总是慢慢的,静静的,等到查觉它的为害之大,这幢房子早已被腐蚀得差不多变朽了;“青龙社”尚是够幸运的,他们幸而及早发现了这只“⽩蚁”的恶毒兴狡,也便开始了预防反击的措施,但,令人惶急的是——到现在仍未找出这只⽩蚁的蔵匿处来!

  这一天,已是负咎与崔厚德离开后的第十天了,燕铁⾐整⽇价的⾐不解带,席不暇暖,⽇夜全坐镇在“青龙社”的大堂中亲自督促整个总坛的防范事宜,并随时准备往有情况发生的地点驰援,他的长短双剑也从未离⾝,一心希望着能在某一个适当时机里迅速对那敌对者予以截杀;就这几天来,他人已变得清减多了,也憔悴多了,那张童稚未泯的面庞亦凭空增添上些由忧虑兴愤怒堆积起来的纹褶,这位有“枭霸”之称的江湖大豪,业已少见他惯常所流露的笑容…。

  此时,他就坐在“龙魂厅”顶头的虎⽪椅上,面对着长几上的丰盛菜肴发怔,这顿午膳已摆妥好一阵子了,至今他却半筷子也没沾

  一旁侍候的熊道元实在憋不住了,移前几步,谨慎的道:“魁首,你吃点吧?”

  “唔”了一耸,燕铁⾐兴味索然的瞥了几上的菜⾊一眼,淡漠的道:“怎么大厨师老赵的手艺越来越差了?这是做的些什么菜?看不中看,吃也想必不中吃,糟透!”

  熊道元是一肠子通到底的老耝,自来讲话便不大思考,有一句说一句,此刻他乾笑一声,道:“老赵的手艺那会差了?是魁首的心绪差了才是真的呐,我倒不觉得他今天做的菜不中看,至于中不中吃,呃,魁首连沾也没沾过,怎会知道?”

  眼一瞪,燕铁⾐呵斥道:“没有规矩,这是你对我讲话的态度么?”

  熊道元脸⾊顿⾚,随即躬⾝垂手,吓得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心里虽在嘀咕,嘴里却那敢放半个庇?

  燕铁⾐冷冷的道:“都是一群头号的饭桶!从屠长牧开始,一直到老赵!”

  熊道元呐呐的不敢说话,只能从眼角处偷觑燕铁⾐的脸⾊,而燕铁⾐的脸⾊却是铁青的!

  寒着脸,燕铁⾐又大声道:“屠大领主尚未有消息递回来么?”

  熊道元咽了口唾沫忙道:“回禀魁首,还没有哩…”

  燕铁⾐又怒道:“负咎呢?崔厚德呢?”

  熊道元忐忑的道:“魁首,他们才去了六七天,路程不近,怕没有这么快…”

  哼了哼,燕铁⾐悻悻的道:“太平粮吃多了,一旦出了事全是那么手忙脚,六神无主,今天的『青龙社』那有早年的那种精猛奋扬之功?若能把过去闯江湖的力气拿出一半来,我们也不会连吃这么多暗亏!”

  熊道元忙道是:“魁首,说的是。”

  燕铁⾐一指熊道元的鼻尖,又冒火道:“还有你,不要以为是我⾝边的人就可以肆无忌生,狂妄自大,弄⽑了我,先拿你小子开刀整治!”

  一⾝冷汗,熊道元噤若寒蝉,那还敢吭声?他知道燕铁⾐的脾气会变得这么暴躁的原因全是为了这些⽇来发生的连串不幸而未能加以解决所使然,因而他一。烘自觉委屈之下又不噤诅咒起那个不知是谁的凶手来!

  燕铁⾐气咻咻的道:“怎么不说话了?你?”

  熊道元楞了楞,结结巴巴的道:“说,说话!说什么话呢?”

  燕铁⾐怒道:“我的话讲得不对么?你是以沉默来‮议抗‬?”

  熊道元惶恐的道:“魁首怎会讲得不对?不对的是我呀,魁首再怎么骂,再怎么说,也总是对的,因为我自觉错了,才不敢讲话,有老天给我做胆,我也不敢以任何方式抗什么议,请魁首明鉴…”

  燕铁⾐面⾊稍为缓和了些,道:“这还像几句人讲的话。”

  悄悄拭了拭额上的冷汗,熊道元陪笑道:“魁首这些天来心情不好,睡也不安,吃得又少,人都消瘦好些啦,魁首,人是铁,饭是钢,你还是吃点儿才成呀…”

  慢呑呑的拿起筷子,燕铁⾐刚刚伸向一盘清蒸⽩鱼,又收了回来,不悦的看了熊道元一眼:“辣酱呢?每次有『清蒸⽩鱼』这道菜,老赵都会在盘边蘸上一点辣酱,怎么今天就会忘了?他也叫什么事弄昏了头?”

  凑前一看,果然盘边没有辣酱,熊道元知道燕铁⾐吃这个菜式是一定要蘸辣酱的,这是他多年的老习惯,两厨师老赵自也晓得,偏偏在这个燕铁⾐脾气不佳的节骨眼上老赵又忘了做这件事。熊道元不噤脫口骂道:“这个老小子简直糊涂透顶,尊挑这个时间——”按着他又忙道:“魁首稍待,我就去取。

  说着他刚要转⾝,燕铁⾐已突然若有所思的道:“慢着!”

  熊道元惑的道:“魁首还有事?”

  燕铁⾐注视着几上的菜肴,将自己用的象牙筷放到一边,缓缓的道:“去找一双筷来!”

  心腔子猛一收缩,熊道元惊悟的道:“魁首怀疑——有毒?”

  燕铁⾐点点头,道:“先不要张扬,试过了再说!”

  熊道元立即奔出厅去,片刻后手执一双银筷又奔了回来,燕铁⾐接过,先在自己⾐襟上擦了擦,然后,轻轻揷⼊那盘“清蒸⽩鱼”里,银筷揷⼊之后,很快的,那种灿光的银⽩⾊转为乌暗的黑紫!

  熊道元双目直楞楞的瞧着,猛的一咬牙:“老赵这野种,他好大的狗胆!”

  燕铁⾐此时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冷静,摆摆手,他道:“事情还不清楚,先不。害下断语,道元,你悄悄的去把老赵押来,让我亲自问问他。”

  熊道元气愤的道:“十成是他⼲的好事,这老‮八王‬蛋,他是鬼了心窍,居然有这个胆量毒害魁首,亏他倒能装佯,方才我去厨房拿菜时,他亲手端给我,还笑昑昑的像个没事人一样!”

  燕铁⾐表情有些僵凝,忧虑的道:“我看——端菜给你的老赵,怕已不是原来的老赵了!”

  熊道元大吃一惊,恐怖的道:“会有这样的事?”舐舐,他又呐呐的道:

  “但,但是,我的确是从他的手上接过的菜盘呀,那不是老赵赵福是谁?我怎会看错人呢?”

  燕铁⾐平静的道:“就是因为太悉了,才会忽略一些原本可以发现的事物——假如我猜得不错,老赵怕已遭了毒手!”

  冷汗又沁了出来,熊道元道:“但愿不至于——”燕铁⾐道:“你且去带他来,如果还『带』得来的话!”

  熊道元顾不得再说什么,掉转头便往“龙魂厅”侧门外飞也似的奔出;由”龙魂厅”到专伺“青龙社”几位首要饮食的小厨房并不很远,转过后头的回廊便可抵达,熊道元气吁吁的赶到之际,那幢里外两间的小厨房仍然静的和平常一样,并没有任何异状,尚未进门,熊道元的两柄短业已分别握在手中,他往墙边一贴,突然暴烈的,大声怒吼着:“老赵,给我滚出来!”

  厨房里寂静了一会,然后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外头,是那位大哥呀?”一听这声音,熊道元便知道乃是厨师老赵的副手,专门替老赵打杂洗菜的阿青——一个二十岁刚刚出头的小伙!熊道元风一样卷了进去,已瞥见阿青正楞呵呵,糊糊的从外间那张简陋的铺板上坐起;这⽑头小伙子猛古丁发现熊道元凶神恶煞也似的扑了进来,不由大吃一惊,吓得鞋也没穿,便⾚脚跳到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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