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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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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生死重义气,这是一回事,死得不明不⽩不知所谓,这是另外一回事。

  奔丧的众人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任谁也不想再掺合慕容家的家事,马秦一转眼看见了几个人偷偷转⾝向外溜,一声喊:“大家当心,说不定还有埋伏!”

  眼见没有人听她的话,马秦一急,就要冲过去拦阻,苏旷一把扣住她肩头,朗声喝道:“诸位留步,试过无碍再走不迟。”

  他这一言提醒了刘总管,忙吩咐下人从大厨房赶出一口生猪来,只见公猪一路哼哼唧唧横冲直闯,似乎绑了许久难得撒,跑出去⾜有三四十步依然无碍,大家心里都是一放。但就在此刻,公猪一头栽倒在地,连挣扎也没有挣扎一下。

  刘总管脸⾊一阵发⽩,回头喝令:“找找还有什么畜生,一起——”

  云小鲨打断他的话:“不必试了,那人有心赶尽杀绝,不会再留后路的。”

  刚刚逃出生天的娱立即被死亡的影掩盖,只有马秦笑得灿烂——不管怎么样,刚才差点就损了几条人命呢。

  苏旷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这个姑娘不算多漂亮,勉勉強強也就是能挨上“清秀”二字,若是在云小鲨⾝边一站,当真是萤火之比皓月了。但是…不知怎么的,凭空让人生出一股怜惜的望来,好像好好的⽔晶瓶子向地上落去,任谁都要接一把。“怕么?”苏旷微笑问道。

  马秦膛一:“当然不怕,我心里的江湖就是这个样子啊。”

  苏旷哈哈笑了起来:“还真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

  看见他笑起来,马秦也跟着⾼兴:“你不生我气了?”

  苏旷‮头摇‬:“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生你气。”

  马秦脸上的笑容却缓缓化作正⾊:“苏兄,我到江湖是历练来了,你帮我,我感得很,但求你平等相待,不必这样看轻我——”她昂了昂脖子,自顾自向后院走去。

  她的判断力确实很好,这个时候唯一该做的事情就是找到慕容琏珦对质,合计出一条出路来,只可惜…她一直都没有把自己的实力考虑进去。

  云小鲨拍拍苏旷的肩膀,苏旷吓了一跳,但云小鲨已经凑过来笑眯眯地说:“怎么?瞎献了一通殷勤?人家大‮姐小‬不领情?”她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四十多个属下死于非命,満墙遍地的尸体似乎只是毫不相⼲的陌生人——苏旷默默向后退了一步,眼光里有蔵不住的蔑视。

  云小鲨冷冷笑:“原来你也不过是和他们一样的人!”

  她不等苏旷回话,一转⾝,也向着后院踱了过去。

  苏旷脑袋,今天遇见的两个女人都没法用常理推断,只是事已至此,当真是进退两难。

  刘总管第二次笑起来——“苏少侠,你看咱们?”

  苏旷无奈:“去后院瞧瞧吧,刘总管,⿇烦你引路,大家都当心些。”

  刘总管大惊失⾊:“我?我我?”

  苏旷立即明⽩过来他的意思,哈哈一笑:“罢了,跟我走吧。”

  和许多江湖人不一样,慕容海天并没有把家和镖局分得太清楚,海天镖局的大堂后面就是镖师和內眷们居住的后院,然后一墙之隔,是慕容家的內堂——孩子们自幼就在习武的呼喝声中长大,女人们好像也习惯了夜半三更有个寻仇的蟊贼持刀跳过墙来,连扫地的扫帚也是用废了的扎成,四十年来,慕容琏珦从来没有感觉到“家”和“外面”有什么不同。

  直到这一刻。

  空空落落的庭院里已经没有人了,一个人都没有,慕容琏珦浑⾝都在发抖,他已经找遍了最后一个角落,没发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亲的《金刚经》正抄到“如是,世尊!如来有法眼”一行,砚中松墨半⼲不⼲;二弟桌上团着十余团字纸,全是这回⽗丧的费用,想是一笔笔帐目算下来有⼊不敷出之嫌,他一个人正在屋內大为光火;夫人的小火炉上炖着银耳燕窝羹,⽔已收尽,留着粘稠的噗噗帽泡的一层甜汁…每个人好像都急急忙忙放下手里的事情,但是没有一间屋有打斗的痕迹,上上下下三十多口的慕容家,消失了。

  百十号人的海天镖局,镖师,号子手,车夫,下人…也都消失了。就在短短两个时辰內,他们在镖局大堂里出生⼊死一回,而外面的亲人们,都不见了。

  马秦第一个赶到,她摸出一块帕子递了过去:“人死不能复生,总镖头,你要节哀。”

  慕容琏珦眼立即红了,打落她手里的帕子,一把抓住马秦⾐襟来回摇晃:“你胡说什么!谁说他们死了!我杀了你——”

  马秦被摇得七荤八素,但神志还是清明:“我…我是按照…常理推断…放开我…”

  慕容琏珦一把推开她,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场,他几乎想要哭出来,马秦说中了他心里最害怕的一点,常年来他进退有度温厚敦良,但只是因为他是慕容家的长子,海天镖局的少总镖头,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在了,他又何必还维系原来的样子?

  云小鲨抱着肩膀,靠在月亮门上,饶有‮趣兴‬地看着这一幕,看见马秦,她想起了一个奇怪的家族,一个数百年来依靠“说实话”生存的家族…如果马秦真是那个家族的人,也难怪苏旷和慕容琏珦会发疯,本来遇见他们就很少有人不会发疯的。

  “也罢,慕容琏珦。”云小鲨走过去“不管是谁⼲的,咱们俩算是都栽在他手上一回,来吧,合计合计是怎么一回事?”

  海天镖局虽然叫做“海天”但他们的势力范围至海岸线而止。

  这三十年来,海天镖局最大的生意就是沟通陆上的镖主和云家的海上镖船,然后从中菗取三成的利润。

  这些货物通常都很神秘,毕竟要往大海上送的东西多半不够正常,或许是一张蔵宝图,或许是珍稀的红货,或许是一箱秘密武器,甚至有可能是一个人…总之只要付得起价钱,云家的海镖还从来没有失手过。在传说中,云家人上了岸,还不过只是一群武功诡异的江湖客,但是他们一旦回到大海上,立即就变成了不可一世的霸王,绝对没有人像他们一样悉风暴和暗流,悉礁石和海岛,甚至有一种传说,说是云家人一旦上了岸,本活不过七天。

  虽说两边素来严格保守秘密,但是这生意一做三四十年,风声毕竟还是慢慢传了出去。有意思的是,沿海的镖行们很少有人妒忌云家的收益——这活哪怕让给他们⼲,他们也做不了——但是人人都在眼红慕容家,这些人不过谈谈生意,转个手装个货,就能拿到慷慨的三成,那是一个多大的数字啊!

  慕容海天暴卒的消息一传出来,就立即有风声在行內流动,说是海天镖局弄丢了一单极重要的暗镖,慕容海天无法向云家代,只好自行了断——来这里奔丧的,多少也是有心看一看事情的究竟,如果可以,最好能和云家做几笔生意。

  云小鲨出了名的冷⾎薄情杀人不眨眼,但也是出了名的大方慷慨挥金如土,凡是能和云家搭上边的,都能赚个盆満钵平。

  没人知道她有多少金银财宝,但所有人都认定,云家是真正的富可敌国。

  能惊动云小鲨上岸的暗镖,一定也是价值的宝物。

  那究竟是什么?有人猜是传国的⽟玺,甚至有人猜是宮內的皇子,要托庇外海的势力。

  总而言之每一种传测都直指皇宮大內,毕竟只有至⾼无上的权力才能和至⾼无上的财富抗衡。

  三个时辰过去了,夜渐深,也渐凉,有下人无精打采地点起灯烛,众人在院中或坐或立,焦虑在无声无息地中滋长。云家的人还没有来救援,已经有人开始猜——难道云家本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难道,我们就要这么一直等下去?早在两个时辰前,云小鲨就把慕容琏珦以及苏旷马秦喊了进去,也不知在里面做了些什么,只是不时有悉悉嗦嗦的声响传出。

  “刘总管,究竟大伙儿怎么办?难道在这里等死么?”刘总管被两个急的汉子挡住,手中托盘上有一小锅煲好的蟹粥,一盘火腿冬笋尖,一盘八珍炖山,一盅灵芝焙鲍鱼,两只金⻩酥脆的烤啂鸽,配了大盒的珍珠红梗米饭和一瓶东珠青梅露酒,只瞧得一⼲人等食指大动,谁不是一直饿到现在?偏云小鲨流⽔般地喊了酒菜点心进去。

  刘总管苦笑点头:“大家伙忍一忍,忍一忍,我已经让厨房备了饭菜——咱们能不能出去,还不得看屋里那个人?”

  这话说的也在理,几个人无奈让开刘总管,看着他小心翼翼侧⾝推‮房开‬门挤了进去,云小鲨轻快嘹亮的声音已经飘了出来——“东风,碰了!苏旷拿钱来!”

  感情这三个时辰,四个人在屋里头玩牌。

  云小鲨他们玩儿的,是一种本以失传的、叫做马吊的游戏,马吊戏本来是宋儒发明,传到海上却在商船以及海盗之间流传开来,商船中玩的叫做“船头吊”海盗中则流传一种“杀人吊”但规则差别并不很大,下家吃了上家的牌凑成一副,就叫做碰,意思是你的船触礁沉底,没的翻⾝。

  慕容琏珦做海上生意,家里怎么也留了几副牌,只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愁眉苦脸地打牌,云小鲨这一拍手大笑,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云船主,你也过够瘾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说说正事?”

  云小鲨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将手里⽟牌一扔:“累死我了,咳,苏旷你手气真衰,来来来,大家先吃饭吧…刘总管,⿇烦倒酒。”

  慕容琏珦示意,刘总管也只能忍气呑声布饭置酒,大家伙火气虽然大,但是饭菜确实可口,尤其是青梅露酒想必冰湃了许久,青瓷瓶上结着一层冷露,倒在杯里淡青中透着浅浅金⻩,极是人。云小鲨嘻笑着挑剔,啂鸽烤得太老,鲍鱼的火候又不够,将每样菜都尝了两口,眼珠一转看众人都是満脸无奈,终于笑道:“刘总管,这三个时辰里,外头什么情形?”

  刘总管回答极是迅捷:“大多数人原地坐着没动,七星会的瓢把子试着探了路,武夷山的陈箫去厨房找了两次⽔喝,开元寺的了空师⽗在假山后面念经,⽩沙帮的何长老同我吵了几句,还有——”

  “好极了”云小鲨抿了口酒:“陈箫去的是大厨房还是小厨房?”

  “大厨房一次,小厨房一次。”这位慕容家的总管果然是目光如炬:“按老爷吩咐,我都留着心,陈箫去大厨房待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并不知道我在外头看他。”

  云小鲨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苏旷却又急问:“还有什么?你再想想。”

  刘总管‮头摇‬:“再没有了。”

  云小鲨啪得一拍桌子:“苏旷,这种蠢材,你即使给他机会,他也不会珍惜的——刘总管,你看看你的手。”

  刘总管一骇,翻掌看时,手心已经漆黑一片,他扑通跪倒:“老爷救我——”

  苏旷出手如风,封住他双臂⽳道止住毒气上行,回头道:“云船主,无论如何先救他一命。”

  云小鲨‮头摇‬:“来不及了,刘总管,这是什么毒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吧?”

  刘总管双目一阵茫然,他跌坐地上,颤抖着踢去自己双⾜布鞋,只见脚心也是一片漆黑,他苦笑‮头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马秦左看右看,见云小鲨继续吃着鸽子,脸上丝毫不动声⾊,慕容琏珦负起手来,再也不肯多看刘总管一眼,苏旷虽在运气替刘总管毒,但神⾊凝重,也是尽人事,听天命,半晌,马秦跺脚:“云小鲨,你明明知道有毒,为什么?”

  云小鲨抬头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什么?小丫头,你可看清楚毒是下在哪里的?咱们这位大总管可是満心以为毒是下在酒里的,他哪里知道,人家本就是想要他的命!”

  马秦茫然四顾,心里忽然雪亮——这毒是下在酒瓶上的,这东珠青梅露酒必要冷镇了才好喝,想必陈箫钻进厨房,竟是把剧毒下在冰块上,四人的饭菜全由刘总管一人打点递送,可不就是冲着他去的?想云小鲨果然心狠,一眼瞧出端倪,还笑嘻嘻吩咐刘总管倒酒,顺⽔推舟就要了他的命。

  慕容琏珦面如死灰,云小鲨断定慕容家必有內应的时候他还半信半疑,却没有想到这內应居然是跟了自己近二十年的刘总管,他又是灰心,又是惊怕,半晌才回头怒道:“你还不肯说?是谁?是不是二弟?”

  刘总管‮头摇‬,刚要开口,苏旷已沉声道:“别说话,自运真气——毒下得不重,你还有救。”

  刘总管十指指甲齐齐渗出黑⾎来,但双臂上的黑气果然淡了不少。他皱眉,挣脫苏旷,回头道:“好深厚的內力,苏少侠,不必浪费了…他既然想要我死,我又何必…唉!”他回掌击在自己天灵盖上,⾝子软软倒下,苏旷急扶间,只听见一声“我…抱歉了。”

  云小鲨将一只啂鸽吃得⼲⼲净净:“他倒聪明,要是真活下来,难免还要受一番拷问,喂,你们这样看着我⼲什么?不过来吃两口?还是…慕容,你现在就要找陈箫的⿇烦?”

  苏旷走过去,在桌上一拍,酒瓶中一股酒⽔而出,在半空划出道弧线,不偏不倚落在酒杯里,他一饮而尽,‮头摇‬:“若是我猜得不错,陈箫恐怕也…唉。”

  以布局之人的心计,是绝不会再漏下活口的。

  马秦怔怔地站在刘总管尸体边,泪珠滴在他⾐襟上,只觉得此人満腔忠义,实在可以化解了罪愆。她擦泪,回头见慕容琏珦还在发呆,云小鲨和苏旷却一口酒一口菜吃的不亦乐乎,一时怒火中烧:“你们是不是人?你们居然还吃得下!”

  苏旷头也不回:“马姑娘,酒菜无毒,我劝你最好也过来吃一点,我们过一会出去,还不知有的吃没的吃呢。”

  马秦愕然:“出去?去哪里?”

  苏旷眼角向刘总管脫下的布鞋一瞥“喏。”

  马秦捂着鼻子,低头看了又看:“又脏又臭,难道上头有解药?”

  云小鲨哈哈大笑起来,马秦不服气,几乎把眼睛凑到鞋子上,这才看见鞋面鞋底有些微粒,她犹豫着:“这个…莫非是?”

  苏旷点点头:“不错,就是紫檀木的碎屑,刘总管一定刚刚去过灵体。”

  马秦二话不说,坐下盛饭就往嘴里扒拉——看来⽗亲他们说的没错,这些老江湖,道行当真不浅呢。

  眼下是七月,盛夏。

  慕容琏珦站在窗边,窗外无星无月,夹着热嘲的海风出一⾝的汗来,正是暴风雨将至的前兆,他的心內何尝不是如此翻沸?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从胃里翻上来,満嘴都是——这段⽇子他从未有一‮安天‬睡,从看着⽗亲绝望自尽,到‮立独‬承办丧事,他想了无数种面对云小鲨的法子,甚至做好了全部牺牲的准备,可是…可是还有一个人,一整套计划是背着他进行的,他这个所谓的一家之主不过是一枚旗子,随手搁下,随意抛掷。

  他愿意牺牲自己,甚至牺牲整个海天镖局,只要二弟能够带着慕容家老小平安渡⽇,但没想到,二弟也是这么筹算的。

  牺牲自己和被人牺牲,并不是一个感觉。

  “良⽟,良⽟…”慕容琏珦仰天一叹:“你对得起我么?”

  仅仅是片刻的功夫,又倒下了两具尸体,陈箫果然已经悄无声息地死了,有人在喊叫,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冲过来询问,但慕容琏珦只是头也不抬“去灵堂。”

  灵堂的气息并不好闻,尸体已经有微微腐烂的气味,斑斑⾎渍和遍地铁钉纠在一起。

  夸剌剌一声霹雳,铺天盖地的暴雨落了下来,飓风从倒下的门板上掠过,狂灌而⼊,卷起満地‮藉狼‬,好在海天镖局建宅时早垫⾼了基座,不然雨⽔再一浸泡,这里将变成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这里本来应该有一条通道的。”苏旷清开棺木附近的杂物,抬起头,向周围众人做出鉴定“可惜…已经被炸毁了。”

  有人立即摩拳擦掌:“他们既然能挖出隧道来,我们也能挖出去。”

  苏旷摇‮头摇‬:“不妥,既然他们留了后手,自然有应对的举措,我们就算真要挖地道出去,也要另外选个地方才好——等等,你们看——”

  他的眼睛忽然亮了。

  棺木早被炸飞,但是棺木本来应该在的位置却洇出⽔渍来——哪里来的⽔?

  云小鲨抚掌大笑:“果然不出所料!”

  苏旷点头:“不错,隧道的另一头,一定就在海边,这场暴雨一下,海嘲蔓延…”海嘲蔓延,淹没了隧道的出口,一路倒灌过来,渗透了封死地道的石块杂物,所以才在这边洇出了⽔渍。

  大家一起转过头,向外看,暴雨打在地面上,起条条雪⽩⽔柱,远处的树木几乎快要被连拔起,树冠被飓风卷得快要贴在地面,一个又一个霹雳划破天际的黑暗,好像天地都跟着咆哮起来——这里已经是这样的场面,海边又会是什么样子?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慕容琏珦脸⾊惨⽩,隧道的出口在海边,任谁都能想到那个人的心思,他回头对云小鲨道:“这样的天,有船可以出海么?”

  云小鲨‮头摇‬:“这种暴风,就算是我的船也出不了海的。”

  “可是…”马秦小声提醒:“就算他们出不去,我们更出不去啊。”

  云小鲨哈哈大笑起来:“笑话,谁能拦得住我?”

  她挥手,又一枚响箭飞向天际,也不知是什么质地,居然在漫天雨幕中打出一片⽩光,云小鲨一步步走出大门,整个人站在暴雨中,她好像天生就有和这种灾害天气相和的气质,风雨暴绥中,反而‮定安‬了下来。

  一个巨雷落在不远处的大树上,三人合抱的树⾝一分为二,在夜幕中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就在大树中分的罅隙里,闪电照亮了四周的景物,大家看见了一艘船。

  这里离海滩至少还有三四里地,但是…那千真万确是一艘船。

  无孔不⼊的云家的船。

  与其说那是船,不如说那是一个无比‮大巨‬的竹筏子,船⾝极轻,船舷很浅,大约有十丈长,一丈宽“划”到近处,众人才看见筏子下有‮大巨‬的轮轴和油竹编成的履带,四个精瘦的青年正在摇着手柄,见到云小鲨,一起点头行礼:“鲨头儿!”

  云小鲨转过⾝子,面对众人:“大家听好了,有谁愿意搭我的船走——”

  马秦第一个举手:“我——”

  云小鲨瞪了她一眼:“听我把话说完,这场雨一下,什么样的剧毒也被冲走了,你们要是愿意在这里安安心心等到明天,自然也可以脫困。但是,若是搭我的船走,这场事情结束之前,下不下船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她的话说得已经很明⽩,今天跟她走的人,非要一路纠到底不可。马秦‮奋兴‬得満脸通红,连忙拉拉苏旷的⾐袖:“一起走,你不想看看究竟?”

  苏旷‮头摇‬:“我实在一点‮趣兴‬也没有。”

  “没义气!”马秦第一个跳上船:“我去我去。”

  慕容琏珦缓步上船:“此事因我慕容家而起,我责无旁贷。”

  十余名海天镖局的弟子不假思索跟着上船:“我等跟随总镖头。”

  第三个上船的是个中年男子,苏旷记得他就是酒楼上不敢忤逆钱龙王的锦袍汉子,此人这时候上船,着实令他一惊,那人向云小鲨点点头:“陈箫是我兄弟,武夷陈氏,说什么也要问个究竟。”

  云家的船绝不是轻易好上的,甚至在许多人的记忆中,还并没有外人能够登船然后生还,但还有七八人迟疑片刻走了上去,神情之悲壮,宛若诀别。

  马秦伸头招呼:“苏旷,你真的不来?”

  苏旷找了一个很招人聇笑的借口:“嗯,不了,我晕船。”

  雷电想必是过去了,大雨在如墨的夜晚下着,下着,好像永远不会停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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