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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公私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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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有人跟鬼刀花杰学了样。学样的是飞花刀左羽。

  所以,今天的品刀大会也结束得特别早。

  人嘲从七星广场‮滥泛‬开来,不一会儿又注満了这个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鬼刀花杰已很少有人提起,所以会后也很少有人去谈论今天那位飞花刀左羽,大家谈得津津有味的,还是流星刀辛文炳的死因之谜,以及夺魂刀薛一飞和病书生独孤洪午前的那场闪电战。

  “刀客”与“公子”之间的一场战争,大家都看得很清楚,虽然够刺,但并不神秘。

  因此,大家谈来谈去,最后话题仍然落在那位流星刀辛文炳⾝上。

  流星刀辛文炳那只左耳是怎样被人割下的?

  刀的人是谁?

  这位流星刀的尸体又去了哪里?

  对这些事最热心的蔡大爷,曾悄悄着人人庄,去向专门侍候流星刀起居的那名庄丁打听,得到的结果真是妙透了。原来那庄丁竟不知道他服侍的贵宾已经出了意外。

  打听的人问他:辛大侠昨晚什么时候出去的?

  那庄丁回答得更妙:什么时候出去的?他本就没有回来过。

  这就是说:流星刀辛文炳自从品刀大会结束后,就失去了踪影!这位流星刀昨天散会之后,一个人跑去了哪里呢?

  有一件事,大家不用打听也可以作出结论:那便是从没有人在光天化⽇之下,能对这位流星刀加以劫持!换句话说,这位流星刀昨天不论是在什么地方,都必然是出于自愿。

  七星镇上可以走动的地方并不多。这位流星刀昨天既未返回到七星庄,又未在钱⿇子的热窝中出现,除了这两处地方,七星镇上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同样的死去一名刀客,疑云却又加深了一层。这些死结要到哪一天才能打得开呢?

  张弟也很关心这些刀客的命运比什么人都关心,而且是真正的关心。

  不过,他目前最关心的却是另一个人⽩天星。

  ⽩天星今天一早就离开了住的地方,当然也是自己走出去的,这一点本来用不着别人为他担心,但如今张弟心里却不噤浮起了疙瘩:流星刀辛文炳昨天也是自己走失的,最后这位流星刀回来的只是一只左耳。⽩天星会不会也出了意外呢?

  看热闹的人如退嘲一般,一下都‮光走‬了,只有张弟不知要去哪里才好。

  热窝不是一个他喜的地方,有⽩天星在一起,还马马虎虎,一个人去太无聊了。

  他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回到那间破屋子比较妥当。于是,他买了四个大馒头,一小包卤菜,懒洋洋地向那条小巷子里走去。

  当他走到破屋门口,正待跨槛而⼊时,他呆住了!

  屋子里坐着一个人,手里握着一细竹竿,正在望着他微笑。

  这个望着他微笑的人,正是⽩天星。

  这一瞬间,张弟真不知道应该雀跃呼好,还是破口大骂好,他一脚踏在门槛上,愣在那里。

  ⽩天星点头笑笑道:“来,帮个忙,马上就好了。”

  张弟走进屋子,没好气地道:“走的时候招呼也不打一个,这一上午你跑到哪里去了?”

  ⽩天星从竹竿上取出一丝线,笑道:“先弄这个要紧,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不迟。”

  张弟瞪着那竹竿道:“你这是在搅什么名堂?”

  ⽩天星道:“你没有钓过鱼?”

  张弟一怔道:“钓鱼?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钓鱼?”

  ⽩天星道:“天⾼气慡,蟹美鱼肥,正是钓鱼的好季节,而且心情不错,所以我一早出门…”

  张弟道:“去买钓竿?”

  ⽩天星道:“顺便挖了一盒蚯蚓。”

  张弟道:“那么,你知不知道昨夜又死了一名刀客?”

  ⽩天星开始穿⽑梗子做的浮标,边穿边答道:“死的是流星刀辛文炳,尸首不见了,只剩下一只左耳,对吗?”

  张弟強忍一口气,又道:“那么,今天何寡妇门口发生什么事,你知道不知道呢?”

  ⽩天星悠然道:“⾊鬼对⾊鬼,袖刀对菗刀,结暴薛一飞棋⾼一着,独孤洪绔梦未圆,⽩刀进,红刀出,一命鸣呼,对不对?”

  张弟眨了眨眼睛,道:“今天的七星镇成这种样子,你真的还有钓鱼的闲情逸致?”

  ⽩天星耸耸肩膀道:“我不钓鱼,你要我⼲什么?”

  张弟哼了一声道:“好!你去钓鱼,恕我没有‮趣兴‬奉陪。”

  ⽩天星忽然微笑道:“那我就不告诉你一件事。”

  张弟道:“不告诉我什么事?”

  ⽩天星笑道:“不告诉你我为什么突然想到去钓鱼!”

  河⽔缓缓流动,远山如画。⽩天星注视着⽔面微微漾动的浮标,似已进⼊无形之境。

  张弟实在不忍心打扰他,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咳了一声道:“你不是说有话要告诉我吗?”

  ⽩天星慢慢转过头来,带着思索的神情点头道:“是的,我要跟你好好的谈一谈。”

  张弟道:“谈什么?”

  ⽩天星道:“谈你的武功。”

  张弟愕然道:“为什么你会忽然想到要谈我的武功?”

  ⽩天星隔了一会儿,才道:“关于这一点,我的回答相信一定会使你感到失望。”

  ⽩天星道:“你有难言之隐?”

  张弟道:“不是。”

  ⽩天星道:“那么还有什么事会使我感到失望?”

  张弟道:“因为我可以告诉你的事情并不多。”

  ⽩天星点头道:“没有关系,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了。”

  于是,张弟简单地说出自己的⾝世和马老先生传授他武功的经过。

  ⽩天星倾听着,好像不愿漏掉张弟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张弟说完,望着⽩天星道:“你相信不相信我说的都是真话?”

  ⽩天星道:“当然相信。”

  他叹了口气,又道:“我一直在担心的一件事果然不幸成了事实!”

  张弟呆了呆,道:“什么事…你担心…成了事实?”

  ⽩天星又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担心有人想杀你,可能比想杀我来得还要迫切!”

  张弟不觉又是一呆,道:“有人想杀我?为什么想杀我?”

  ⽩天星道:“为了你那套刀法!”

  张弟更不懂了,睁大眼睛道:“你能不能稍微说得明⽩些?”

  ⽩天星道:“我可以先说一句不太中听的话,就是你那套刀法,在目前江湖上并算不上是第一流的刀法。说得再不客气一点,至少跟我比起来,还差很多!”

  张弟并不觉得⽩天星这番话有什么不中听的地方。

  因为他并没有认为自己的刀法有多了不起,当然更不会以第一流的刀法自居,他敢跟降龙伏虎刀岳人豪动手,凭的全是一时冲动,动手之前,他本就没有想到自己是不是对方的对手。

  ⽩天星接道:“但你这套刀法,无疑却是某种刀法的克星,你现在所缺少的只是经验和火候,再过一段时间,你这套刀法必然还会发挥更大的威力,这一点,正是某些人所不希望见到的。”

  张弟道:“你说的某些人,是指谁跟谁?”

  ⽩天星以未曾有过的认真态度,正容道:“我不喜一个人说话呑呑吐吐,也不喜一个人话说一半故意卖上一个关于。但我今天的话,却只能到此为止。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一直没有忘记那些枉死的刀客,也没忘记你希望我做的事!”

  张弟点头道:“我相信!”

  ⽩天星忽然又转过头去,望着⽔面上的浮标。

  浮标动了!先是微微扯动,⽩天星没有理它。

  接着,钓线上升,米粒似的浮标不断往上泛涌,⽩天星仍然不予理睬。

  再接着,浮标突然下沉!

  ⽩天星不慌不忙,⾝躯微仰,曲臂一拽,只听哗的一声,光下忽然闪起一片烟烟鳞光。

  张弟失声呼道:“钓到了,钓到了,好大的一条!”

  一条金⻩⾊的鲫鱼,约有三指宽,四两上下。

  ⽩天星喃喃道:“这是个好预兆,但愿另一条鱼,也能上钓!”

  张弟没有听到⽩天星的话,因为他正忙着把鱼放进鱼篓。鱼篓一半浸在河里,好让放进去的鱼仍能游动。

  ⽩天星装上一段新的蚯蚓,又将钓线投进河中,然后将鱼竿给张弟道:“来,换你显显本事,我要到对面五通祠后面方便一下。”

  五通神,是神仙中的下三滥。

  人世间为他设祠,并不是为了尊敬他,是希望他享受了一方香火,少为地方上的妇女带来灾害。

  换句话说,就是贿赂。

  小河下游不远,有座小木桥,过桥约三十余步,便是⽩天星刚才遥指的五通祠了。现在⽩天星就站在这座五通祠的后面草地上。

  他并没有“方便”他是从祠前慢慢绕过来的。

  这座五通祠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香火了,四周杂草丛生,显得甚为荒凉,祠中也结満了蜘蛛网。

  ⽩天星虽然走得很慢,脚下并未停留,他在祠后站了片刻,便又回到原先垂钓之处。

  张弟兴⾼采烈地叫道:“快来看,快来看,你走了之后,我又钓到一条!”

  ⽩天星笑笑道:“多大?”

  张弟指着鱼篓道:“你自己看吧,比你钓的那条几乎大一倍!”

  ⽩天星笑道:“好!再有这么一条,我们去找何寡妇,请她替我们红烧起来喝酒!”

  结果,在太下山之前,他们果然又钓到了一条。

  何寡妇替他们烧了鱼,烧得很好。

  鱼有很多种,各人口味也不一样,但不论什么鱼、什么样的口味,只要是自己钓的,吃起来总特别过瘾,尤其再加上‮魂销‬娘子的赞美,更使两人陶陶然,如享王⺟⽟宴。

  但是,第二天发生的事情,就令人不怎么愉快了。

  第二天是品刀大会的第六天,因为⾎刀太平没有出场就遇了意外,所以今天出场的刀客就轮到了排名第七位的开山刀田焕。

  时辰一到,刀客鱼贯出台,全广场登呈一片死寂。人人目光集中在右边耳台,都在等待着一个人出现。

  结果他们等到了。

  接在开山刀田焕之后走上耳台的,赫然正是昨天继鬼刀花杰之后,第二个宣布弃权的飞花刀左羽。

  每个人都深深松了一口气。

  活下来的刀客,有两个了。

  开山刀田焕,人如其名,今天看起来精神似乎特别焕发。开山刀田焕今天何以会显得这般的⾼兴呢?

  广场上的观众,马上就知道了原因。

  “弃权!”

  这位开山刀终于作了最明智的抉择。这也是这位开山刀今天看起来精神特别焕发的原因。

  以前的五位刀客,已经为他开出了两条路:一条路是鬼刀花杰和飞花刀左羽开出来的。

  开另一条路的人则是快刀马立、狠刀苗天雷、流星刀辛文炳。

  一条“生路”一条“死路”

  如果你是这位开山刀田焕,有这样两条路摆在你的面前,你会选择哪一条?

  所以,当开山刀田焕也学鬼刀花杰一样,郑重向大会主持人宣布放弃参与品刀后,广场上众多观众虽然稍稍有点感到失望,但他们私下却不能不承认这位开山刀是个聪明人!

  这位开山刀真的是个聪明人吗?

  不见得!

  因为这位开山刀显然疏忽了一点,路是三条,不是两条。

  ⾎刀太平也开了一条路。

  完全不同的一条。

  ⾎刀太平是出场前一天夜里被人杀死的。若说放弃品刀就可活下去,参与品刀则必死无疑,那么,这位⾎刀在尚未表示意见之前就挨了刀子,又该作何解释呢?

  一天很快地过去了。

  这是自品刀大会举行以来过得最平凡的一天,也是最平静的一天。

  ⽩天过去了,夜晚呢?

  ⽩天星午后一个人单独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蒙头大睡,一直睡到⽇落西山,才从上一跃而起。

  他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张弟手里塞了一把碎银。

  张弟望望那把碎银,愕然抬头道:“⼲嘛给我这个?”

  ⽩天星笑笑道:“给你去热窝里玩个痛快!”

  张弟道:“我一个人去?”

  ⽩天星点点头,笑道:“是的,不管你怎么花用,你只须记住一件事。”

  张弟道:“什么事?”

  ⽩天星道:“不过三更,别回这间屋子。”

  张弟道:“你去哪里?”

  ⽩天星道:“我去另一个地方,去会一个人。”

  张弟眼中突然闪过一片异彩道:“为什么不让我也去?”

  ⽩天星道:“你去⼲什么?”

  张弟道:“助你一臂之力呀!”

  ⽩天星大笑,愈笑愈厉害,笑到最后,抱住肚子直气,眼泪都笑了出来,不过还是无法止住笑声。

  张弟的面孔沉下来了。他等⽩天星笑完,板着面孔,冷冷地道:“你当我是废人一个?”

  ⽩天星不理他的责问,慢慢擦去笑出来的眼泪,又深深昅了口气,才伸出一指头微着带笑道:“你为什么不先问问,我去会的”

  张弟微一怔神,双颊突然通红,他没等⽩天星把话说完,狠狠啐了一口,掉头转⾝便走。

  热窝里闹哄哄一片。

  两边赌台上不时传出吃喝之声,十几副酒座,几乎张张桌子上都坐満了人,只坐了一个人的桌子,仅剩一张。

  这张桌子放在近后院门口的地方,占用这张桌子的酒客,正是那位人人不愿亲近也不敢亲近的人屠刁横。

  张弟逡巡着,他实在不想跟这位人屠共坐一张桌子。但是,他四下看来看去,除了这张桌子,显已无法另外找到空位。

  于是,他只好走过去,拉开人屠对面的一张板凳。

  一名伙计忽然飞快地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袖道:“这位老弟,对不起,慢点。”

  张弟道:“什么事?”

  那伙计道:“请换个位置。”

  张弟道:“为什么?”

  那伙计道:“这张桌子刁大爷已经一个人包下了。”

  张弟本来就不希望跟这位人屠坐在一起,听伙计这样一说,立刻又将凳子拨了回来。

  那伙计道:“请老弟这边来,我另外替你腾个座位。”

  突听人屠刁横冷漠地道:“他坐这里,没有关系。”

  那伙计自是求之不得,连忙赔笑躬⾝称谢应是不迭。

  张弟坐下了,他本也想说声谢谢,但接着一想,又忍住了。花银吃喝,本该有个座位,为何要谢别人?

  人屠喝酒吃⾁的架势一点没有改变,一片薄薄的羊⾁,仍然分作好几口,酒也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第一次,张弟以为他荷包不⾜,不但不以为怪,甚至多少还带点同情,如今知道对方并非吃喝不起,再看到这副吃相,心中相当不是滋味。

  为了避免看到对方那种近乎做作的吃相,他只好尽量望去别处。

  哪知他一掉转脸,便跟两对毒蛇似的眼光遇上了。

  从斜对面一张桌子投过来的这两对眼光,它们的主人,正是黑鹰帮的两名香主⾎爪曹烈,尸鹰罗全。

  张弟心头开始冒火了!但他恼恨的人,并不是此刻以不怀好意的眼光紧紧盯着他瞧的那两名黑鹰帮香主。

  他恼恨的是⽩天星。

  如果不是⽩天星硬着他来,他本就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穷凑热闹,⽩天星把他支开了,自己⼲什么去了呢?

  如果张弟知道⽩天星此刻正在⼲什么,他对⽩天星恼恨的程度,恐怕就不止是用心头暗暗冒火可以形容了。

  ⽩天星静静地躺在黑暗中。

  躺进五通祠里。

  他在这里已躺得很久了,但他一点也不心焦,他相信他等的人一定会来的。

  ‮魂销‬娘子杨燕也许并不是一个很守信用的女人,但这女人一向只待男人,她并不待自己的。

  这个约会不是他订的。

  她让他一个人先来这里等,也许只是像她姐姐何寡妇红烧鲫鱼的手法一样,是在慢慢“培养”他的“火候”

  “烧过头的鱼不好吃。”

  这话是何寡妇昨晚说的。

  相信她的妹妹必然也懂这个道理,无论什么事情,都必须讲究恰到好处。

  所以,他相信他一定不会等太久。

  他果然没有再等多久。

  一阵微风忽然从祠外吹了进来,夹着一股幽幽的香气,也夹着一条纤纤的人影。

  香风⼊怀。

  人影⼊怀。

  ⽩天星用一个简单而热烈的动作表示了他的之意。

  她附在他耳边,微微息着道:“你…等久了吧?”

  ⽩天星没有回答,也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

  他完成了第二个的动作。

  她没有抗拒。

  然后,他开始第三个动作。

  但是,很意外的,他的手被从间轻轻摔开了。

  她带着几分嗔意道:“你急什么?”

  ⽩天星仍然没有回答,她应该知道他急的是什么,同时也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会在这时候停止下来。

  他又伸出了手。

  这次,她没有动,丝带松落,他的手忽然微微颤抖起来。

  他滑行中的手,突又被她一把抓住:“我问你一件事。”

  ⽩天星道:“好。

  杨燕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你就是那位真正的一品刀,对吗?”

  ⽩天星忽然菗回手,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时候谈这个!真煞风景。”

  杨燕仍于黑暗中注视着他道:“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天星道:“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杨燕道:“有!”

  ⽩天星道:“什么关系?”

  杨燕道:“我‮魂销‬娘子不会无故献⾝给一个真正的浪子!”

  ⽩天星道:“你今天肯到这里来,不正说明你已知道答案了吗?”

  杨燕道:“我要你亲口承认!”

  ⽩天星‮头摇‬轻叹道:“可怜。”

  杨燕道:“什么可怜?”

  ⽩天星道:“傻得可怜。”

  杨燕道:“谁傻?”

  ⽩天星道:“我只知道不是我。”

  杨燕道:“我哪点傻?”

  ⽩天星又叹了口气道:“如果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你就应该知道,说谎并不是女人的专利,尤其在这紧要关头,你就是找钱⿇子,我敢说他也绝不会否认…”

  杨燕眼中又问起光彩:“这就是说,你不否认,对吗?”

  ⽩天星道:“就算我说是,你又怎知道我究竟是不是?”

  杨燕道:“我有方法证实。”

  ⽩天星道:“什么方法?”

  杨燕道:“我要你先肯定地答复!”

  ⽩天星点点头道:“好。是!你用你的方法证实吧!”

  他马上就知道了她用的是什么方法。

  这种方法灵吗?

  月亮突然隐去云后。

  二更,月上柳梢头。

  热窝里更热了。

  张弟现在喝的是第二壶酒。

  他越喝越觉得没有意思,越觉得没有意思,也就越喝越多。

  一个人喝闷酒,谁不是这样喝醉的?

  张弟当然还没有喝醉。

  不过也差不多了。

  他先是想到莫青青那两只又圆又大像是会说话的眼睛,然后,这双眼睛又突然变成了‮魂销‬娘子杨燕的眼睛。

  不,是何寡妇。

  何寡妇真是‮魂销‬娘子杨燕的姐姐?

  唔,是的,很像。面貌像,声音也像。这姐妹两个,究竟哪一个长得好看些?

  张弟觉得还是何寡妇长得好看。

  ‮魂销‬娘子虽然比较年轻,⾝段也比较苗条些,但似乎总不及何寡妇的一颦一笑容易令人产生一种亲切的眷恋之感。

  如果要他选择…

  人屠刁横喝的还是第一壶酒。

  黑鹰帮的那两名香主⾎爪曹烈和尸鹰罗全,仍然坐在老位置上,仍然虎视眈眈地不时以眼角偷偷往他这边瞄扫。

  一切都似乎没有改变。

  不过,现在情况开始改变了,而且改变得很突然。

  人屠刁横望着他,已望了很久,这时,忽然问道:“姓⽩的今晚哪里去了?”

  张弟道:“不知道。”

  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的确不知道。

  人屠脸⾊微微一变,道:“你这小子是哪个师⽗‮教调‬出来的,怎么这样不懂礼貌?”

  张弟呆住了!

  他这也叫不懂札貌?那么怎样才叫懂礼貌?

  人屠瞪着他,又道:“你小子有没有看清楚,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

  张弟气往上涌,也瞪起眼睛道:“跟你这样的人说话,应该怎么个说法?”

  人屠又打量着他,忽然起⾝道:“好!你来,小子,到后面院子里去,我教给你怎么个说法。”

  张弟哼了一声道:“我早看出你这个屠夫不是东西…”人屠突转⾝反⾝一掌拍出。

  张弟正从座位上站起,⾝子尚未站直,一时闪避不及,指尖扫过左颊,左耳痛如刀刮,人也几乎向外绊跌出去。

  这一掌若是拍在面门上,脸孔不给打个稀烂才怪。

  张弟出其不意挨了这么一下,不但没有起火,反而冷静下来,因为他突然想起⽩天星昨天约定时说的话。

  ⽩天星说有人要杀他,如今事实证明,果然一点不假。

  这位人后在黑道上吃的什么饭,尽人皆知。对方刚才指责他不懂礼貌,显然只是一种借口,就算他应付得体,这厮无疑也不会放他过去。

  如今他只有一件事不明⽩:这厮受雇杀人,为何不找个好机会,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他难道不怕⽩天星将来替他报仇?

  想到这里,张弟心底突然冒起一股寒意。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件更可怕的事。

  对方一点不忌讳还有⽩天星这么个人,难道因为⽩天星今晚赴的是死亡约会,⽩天星今晚也已死定?

  大厅中登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议之声。

  大家仿佛直到这时候才看清被打的人是张弟,才认出了张弟是谁。

  “咦!这小子好面?”

  “张弟?噢噢,对了,杀死降龙伏虎刀的就是这小子!”

  “你说这小子被封了个什么外号?”

  “旋风刀!”

  “旋风刀?”

  “是的。”

  “小子刀在哪里?”

  “好像没有带在⾝上,其实,咳咳,就是带了刀,遇上这位千金客,我看也是死路一条…”

  院子里门都关上了,一双双发光的眼睛,都蔵在窗户后。

  走廊上站的是前厅的客人,酒客和赌客。

  要一个赌徒放下骰子,通常不是一件容易事,除非是看杀人,钱虽然够刺,跟赌命比起来,似乎还差一点。

  人屠刁横等在院子里。

  这位人屠一定要当着很多人面前动手,会不会是因为近来生意不佳,想藉这个机会,为自己的招牌宣传宣传呢?

  张弟冲过去,一拳挥出。

  人屠冷笑一声,不避不闪,左臂曲肘一横一送,硬向张弟的拳头架去。

  他本没有把张弟的这一拳放在眼里。

  张弟知道这厮功力深厚,如果硬拼硬拆,自己定准吃亏,于是⾜底一滑,突然收拳旋⾝绕向人屠⾝后。

  他知道自己⾝法够快,但他并没有存侥幸之心,以为凭灵活的⾝手就能将这位人屠一下击倒。

  他只希望先将局面稳下来,不要被对方困住,然后再慢慢找寻对方的空门。

  他虽然够小心,但他还是低估了这位人屠。

  人屠似乎十分清楚张弟在轻功方面有一套,张弟绕向他⾝后时,他突然向前迈跨一步,然后猝然转⾝,一掌闪电劈出。

  这就是江湖经验。

  他跨出一步,猝然转⾝,算计得恰到好处。

  他把空位留给了张弟,张弟因为⾝形刚刚扑到,脚下尚未站稳,要想变换方位,无论如何都是来不及的!

  所以,他这一掌发出时,虽然掌前空无一物,但最后上这一掌的却必然是张弟的⾝体。

  绝没有一个⾎⾁之躯,能承受得了这一掌。

  突然有人发出惊呼。就在这一瞬间,怪事忽然发生,人屠好像受了那一声惊呼的影响,手臂举至空中,竟未劈下。

  张弟急忙收势侧纵。

  人屠僵立原处,竟未趁势再击,一张面孔却在慢慢变⾊,布満了⾎丝的眼睛愈瞪愈大,两只眼珠像是要突眶而出。

  最后,⾝躯微微一颤,手臂垂落,人也缓缓向一边倒了下去。

  人屠倒下,大家才看清他⾝后原来站着一个人。

  这人正在擦着自己的手。

  沾満⾎的手。

  这只沾⾎的手,是从人屠后‮子套‬来的,擦手的人是⾎爪曹烈。

  一场战争不管如何惨烈,总有它结束的时候。

  五通祠內的战事也已结束。

  ⽩天星虽不是‮魂销‬娘子杨燕的第一个男人,但无可置疑的是,在这以前,显然还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像⽩天星今晚这样,使这女人获得一次到达巅峰的満⾜。

  事实上,⽩天星在这一方面,并不像他平⽇在言行中所故意夸张的那样是个老手。

  他能使这女人不克自持,节节失据,终至于门噤大开,完全是因为他具备了每个女人所期望于男人的优点:年轻、英俊、精壮、勇猛,以及像能呑下一条活牛似的‮渴饥‬。

  当⽩天星的动作渐渐变得耝野而‮烈猛‬,充分显露出这在他也是期待已久的一种享受时,她再也无法支持了。

  原是技巧的‮动扭‬,慢慢变成放合,虚伪的呼卿也变成了真正的呻昑声。

  最后,一种近乎虚脫的‮感快‬,突然侵袭她的全⾝。

  她突然不顾一切地扳住他的双肩,⾝躯像拱桥一般‮起凸‬,人如菗筋似的,‮挛痉‬、扭曲、震颤,呻昑也变成了一种痛苦的嘶叫。

  ⽩天星也没有再保留。

  静止、承受。然后便像瘫痪了似的,缓缓放松,缓缓地倒了下去。

  五通祠內终于又回复一片平静。

  两人都在微微息。

  他们已付出了自己所能付的,也获得了自己所希望获得的,在以后一段很长的时间里,两个人紧握着手,谁也没说一句话。

  当这段沉默的时间过去之后,她徐徐侧转⾝躯,一只手‮摸抚‬着他的面额,另一只手则又展开了撩拨的活动。

  她附在他耳边,轻柔地道:“你累不累?”

  ⽩天星轻唔了一声,好像已累得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

  但是,他骗不了她。

  ‮魂销‬娘子杨燕是个有经验的女人,她活动中的那只手已经告诉了她,他并不累。

  不过,她并没有去拆穿他,只是以怜爱的语气悄悄接着道:“那么你要不要闭上眼睛,先养养精神?”

  ⽩天星道:“不要。”

  杨燕道:“为什么?”

  ⽩天星懒洋洋地道:“我怕眼睛一旦闭上,也许就没有再睁开的机会。”

  杨燕微微一怔道:“这是什么话?”

  ⽩天星道:“因为我好像嗅到了一股⾎腥气。”

  杨燕一呆,突然狠狠拧了他一把,含嗔低低笑骂道:“你以为姑还是个处女?”

  ⽩天星道:“你当然不是。”

  杨燕道:“那么,你嗅到的⾎腥气是哪里来的?”

  ⽩天星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那位流星刀昨夜又遭了毒手。”

  杨燕愕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天星道:“你应该听得懂。”

  杨燕突然坐了起来道:“你以为流星刀辛文炳是我杀死的?”

  ⽩天星道:“我没有说你这双手能杀人,至少杀不死流星刀那样的人!”

  杨燕瞪着他道:“既然”

  ⽩天星缓缓接下去道:“但我要如果真的累得睁不开眼睛,明天悬在品刀台上的耳朵,也许就是我的了!”

  杨燕僵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天星仍然躺着,动也没动一下,淡淡一笑又道:“我并不同情那位流星刀,正如我今晚若是死了,我连自己也不会同情我自己一样。”

  杨燕突然板着面孔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天星道:“能。”

  杨燕道:“我有什么理由要害你和姓辛的?你倒给我说说看!”

  ⽩天星微笑道:“我们的问题,完全相同!”

  他又笑了笑接道:“但我绝不会拿这一个问题问你,这是我比别人识趣的地方。”

  杨燕冷冷地道:“你为什么不同?”

  ⽩天星道:“因为问了你也不一定就能回答,就算你能回答,你也一定不敢回答。”

  杨燕道:“那么,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件事?”

  ⽩天星道:“当然能。”

  杨燕道:“如果我串通了别人想害你,刚才有的是好机会,为何尚未见有人下手?”

  ⽩天星当然明⽩她指的“机会”是什么“机会”

  那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

  那虽是很短暂的一刻,但绝没有一个男人能在那种紧要关头,还能分心旁及其他。那一刻虽然短暂,押落一刀,总是够的。

  ⽩天星没有开口。

  杨燕冷笑道:“怎么不找理由解释?你生就一副钢筋铁骨,再利的刀也吹不进,是吗?”

  ⽩天星又叹了口气道:“关于这一点,你最好不要我回答。”

  杨燕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天星道:“你如果一定要我说,我说出来,希望你别后悔。”

  杨道:“我不会后悔。你说!”

  ⽩天星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好!我说。顺理成章的说法,应该是你们为了万无一失起见,在没有确定我是否完全陷⼊离恍惚的境界之前,不敢贸然动手,怕一击不中,坏了大局。这是比较合理的一种解释,也是人人都会想到的一种解释。但我的想法一,却不是这样。”

  杨燕道:“你怎么想?”

  ⽩天星道:“我认为这是你个人犯下的一项错误!”

  杨燕道:“错误?”

  ⽩天星道:“你来得太早了!”

  他笑了笑,又道:“至少比你们约定的时间早了很多。”

  杨燕道:“这意思就是说,没有人向你下手,是因为预定下手的人尚未到达。对吗?”

  ⽩天星道:“不错!”

  杨燕面孔一沉道:“既然我已跟别人约好了时间,我为什么要提前赶来?”

  ⽩天星微笑道:“这正是我叫你别我回答的问题。因为你显然想来个公私兼顾!”

  杨燕尖声道:“你说什么?”

  ⽩天星缓缓接下去道:“所以我说这是你犯下的一项错误,在你预计之中,你以为一定会有第二次…”

  杨燕抓起亵⾐,切齿恨声道:“算我杨燕瞎了眼睛,竟看中了像你这样的一个无赖!”

  ⽩天星⾝子一滚,突然扑了过去。

  杨燕撑拒着怒叱道:“你究竟要不要脸?”

  她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银光一闪,一支七寸长的匕首,突从祠外疾而⼊。

  如果⽩天星躺着不动,这支匕首无疑正好‮穿贯‬他的咽喉。

  ⽩天星的⾝躯跟他原来躺着的地方就好像连着一弹簧似的,匕首唰的一声揷进地面,他人一滚,又退回来。

  人回原处,匕首已经抄⼊手中。

  不过,他只凝神倾听了一下,便放弃追踪的念头。来人⾝手奇快,他想追也来不及了。

  杨燕好像吓呆了,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天星转过⾝去,扬脸悠然:“我有没有冤枉你?”

  杨燕垂下头,默然不语。

  ⽩天星忽然叹了口气道:“大家都怀疑流星刀辛文炳昨夜为何会忽然失踪,其实这一点本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十八刀客之中,除了一个夺魂刀薛一飞,便数这位仁兄风流。今天七星镇上,有几个女人能使这位仁兄动心呢?不会是何寡妇,不会是莫家妞儿,也不会是清倌人燕娘或是热窝里任何一个娘们。能叫这位仁兄动心的女人,只有一个。所以答案也只有一个:‮魂销‬娘子昨夜去过的地方,便是这位流星刀昨夜去的地方,也就是这位流星刀被人割下耳朵的地方!”

  杨燕忍不住抬头道:“你怎知道我昨夜来过这里?”

  ⽩天星道:“乌八告诉我的。”

  杨燕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道:“乌…乌八,他…他昨夜看到了我?”

  ⽩天星道:“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杨燕不噤露出惑之⾊道:“那你怎么说是他告诉你的?”

  ⽩天星微微一笑道:“这只是他的一项建议。”

  杨燕讷讷道:“我听不懂。”

  ⽩天星笑道:“今天早上,我在招风耳洪四门口捉住他,说我约了两位朋友,准备帮我访查刀客被害之谜,这两位朋友不久可以抵达,只是暂时不宜公开露面,问他这附近可有什么隐蔽之所临时蔵上几天,结果他一口便说出了这座五通祠!”

  杨燕又垂下了头,似乎在暗暗悔恨当初为什么不将这个多嘴多⾆的家伙先行除去。

  ⽩天星忽然起笑容,又叹了口气:“现在我只有一件事还不明⽩,像你这样聪明的女人,为何也要跟在后面越这种浑⽔?”

  杨燕忽然又抬起头来道:“你知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女人,最喜的是什么?”

  ⽩天星道:“那还用得着说,当然是男人!”

  杨燕狠狠啐了他一口,想骂什么,终又忍住。她知道⽩天星最后一定不会放过她,但她还是不想⽩天星手上那支匕首这么快就戳进她的膛。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多少还有几分希望,只要面对着的是个男人,她就不会完全丧失信心。

  杨燕冷冷地道:“如果说我喜男人,我恐怕就只喜像你这样的男人!”

  ⽩天星微笑道:“这话,我倒完全相信。”

  杨燕冷冷地又接了一句道:“像你这样说话天真得有如刚満三岁的男人!”

  ⽩天星一怔道:“那么你喜的是什么?”

  杨燕没有开口。

  ⽩天星道:“银子?”

  杨燕仍然没有开口。

  ⽩天星道:“谁付你银子?”

  杨燕寒着脸,只当没有听到。

  ⽩天星皱了皱眉头道:“你可以不回答我,但你必须知道,你若肯说出来,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杨燕板着面孔道:“好处在哪里?”

  ⽩天星道:“如果你担心这个人报复你怈露了他的秘密,我可以替你除去这个人,斩草除,一劳永逸。”

  杨燕道:“我若是不说呢?”

  ⽩天星道:“那么这个人便会设法除去你,杀人灭口,虽不是什么新鲜花样,但却是保住秘密唯一的手段,即使再过千百年,这一手保证照样流行。”

  杨燕思索了片刻,终于低低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吴明。”

  ⽩天星呆住了!

  他终于发觉自己做了一件傻事。

  下午他出门,便是为了去付清五千两银子的尾款。如今他才知道,他花一万两银子收拾掉七绝拐吴明,竟无异断送了到目前为止最有利用价值的一条线索。

  杨燕见他默不作声,不噤有点心慌起来,忙道:“你你总不至于说了话不算吧?”

  ⽩天星长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担心我会杀你?”

  杨燕目不转睛地道:“你不会?”

  ⽩天星微笑道:“我会但我这一次想另外换个方式。”

  杨燕再次垂下了头,因为她也马上明⽩,他使用的“方式”是什么样的“方式”

  品刀大会的第七天。

  今天出场的刀客,轮到第九位:夺魂刀薛一飞。

  夺魂刀薛一飞哪里去了呢?

  路上⻩尘滚滚,一辆青篷马车正朝着西南方的省城驶去。

  夺魂刀薛一飞就坐在这辆马车上。

  莫青青紧紧依偎在他的⾝边。

  他们从七星镇出发到现在,已将近两个时辰了。

  他们离开七星镇时,没有让任何人看到,甚至连莫瞎子都蒙在鼓里。

  这是莫青青的主意。

  她是个孝顺的女儿,她这次跟薛一飞偷偷出走,为的就是要让她爹爹后天这个时候好好地惊奇一下。

  自从她懂事以来,她就立下了两个愿望:将来她长大了,第一要想法治好爹爹的眼睛,第二便是要使他老人家有个舒舒服服的后半辈子。

  如今,她这两个愿望都达成了。

  帮她完成这两个心愿的人,就是此刻坐在她⾝旁的这位薛大哥。

  她爹爹的眼睛,已恢复五分光。

  过去,连放在桌上的汤碗和菜碗都分不清楚,如今用不着指点,连碗花都看得出来了。

  据薛大哥说,只要继续由他开方子配药,将来恢复八分光绝不成问题。

  更重要的是,薛大哥告诉她说:他在城里已买下一座四合院,银号里还存了上万两银子,只要她嫁给了他,房子、银子便等于是她们⽗女的。而他本人,也会从此放弃江湖生涯,安安分分地过⽇子。

  他们如今赶往省城,便是去布置那座四合院,提银子、买⾐饰,然后光光鲜鲜地回来,把老人家接去省城定居!

  她虽然一直没有想到她会嫁给一个像薛一飞这样的人,她也没有想到,竟有这么一天要离开她热爱的七星镇,甚至她本就不清楚,她究竟喜不喜这位薛大哥!但是,她并不后悔。

  她这样做,全是为了她的爹爹。

  小的时候,她常听爹抱怨,说是女儿早晚都是人家的人,要有个儿子该多好。

  如果有个儿子,相信绝有一天,必能搬去省城居住,过城里人那种神仙生活,穿得整整齐齐的,提个鸟笼,听听古书,泡泡茶馆,⾼兴了就来上两杯…

  现在她这样做,就是为了要使她爹明⽩,生个孝顺的女儿,也不比生儿子差。做女儿的一样能为他带来那种神仙般生活。

  马车颠簸得像个摇篮,莫青青终于带着一丝甜笑倒在薛一飞臂弯里睡着了。

  薛一飞低头望望那张‮媚娇‬的脸蛋儿,眼光中不知不觉地流露出一股贪馋之⾊。

  他的心愿也达成了。

  这位夺魂刀真的在省城里买了房子和存了银子?

  这两件事,倒是一点不假。

  他在很多地方都买过房子,存过银子,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被他毁了清⽩的女孩子真正住过他的房子,真正用过他的银子。

  房子和银子,实际上只是他作欺骗用的两件道具。

  因为他深知道,一个女孩子必须有了‮全安‬感,才会奉献!房子和银子,岂不正是‮全安‬的保障?

  他告诉莫青青,天黑以前一定可以抵达省城,事实上他知道一定到达不了。

  天黑以前,只能到达一个叫花家集的小镇。

  他如今脑海里在转着念头,便是今夜在花家集动手,是否嫌太急躁了些?

  天⾊渐渐昏暗,莫青青醒了。

  她眼睛,坐直⾝子问道:“省城快到了吧?”

  薛一飞故意皱皱眉头道:“恐怕得赶一段夜路才行,这辆车子走得太慢了。”

  莫青青道:“前面什么地方?”

  薛一飞道:“花家集。”

  莫青青道:“集上有没有客店?”

  薛一飞道:“当然有。”

  莫青青:“那就在这集歇下吧。我肚子好饿。”

  薛一飞道:“方才好几个地方可以打尖,我看你睡得甜甜的,没有忍心叫醒你,我也饿了,歇下也好。”

  集上只有一家客店,叫四方通,店东是个很和气的老人。

  他进这对年轻的男女客人之后,先自报姓名说他姓花,名叫得宝,大家都叫他花一二胡子。

  然后,他又向薛一飞请教道:“客官贵姓?”

  薛一飞道:“我姓薛。”

  花二胡子哈道:“原来兄台是薛大爷!”

  薛一飞脸⾊微变道:“你认识我?”

  花二胡子忙道:“不,不,啊哈,好极了,好极了,薛爷请等一等,我这就去喊他出来。”

  薛一飞一愣道:“叫谁出来?”

  花二胡子没等他问完,人已进了后院去。

  莫青青道:“你约了朋友在这里见面?”

  薛一飞道:“没有啊!”莫青青道:“那么店家他说要去叫人出来,是怎么回事?”

  薛一飞皱眉道:“我也给弄糊涂了,可能是老家伙耳朵有⽑病,把我的姓听错了也不一定。”

  莫青青点头道:“是的,我也这样想着。”

  不一会儿,花二胡子去而复返,他跨进店堂,立即偏⾝让向一边,指着薛一飞向后院中一人道:“你等的可就是这位薛爷?”

  一个人跟着跨进店堂,竟是一名长得十分清秀的少女。

  这少女和莫青青的年纪差不多,穿着一⾝浅蓝⾊的⾐服,神情显得有点憔悴,似乎刚刚生过一场病的样子。

  薛一飞一看到这名蓝⾐少女,脸上登时失去⾎⾊。

  但那蓝⾐少女脸上却露出了愉之⾊。

  她如飞一般的奔了过来,叫道:“啊,一飞,你这次果然没有骗我!”

  如果没有莫青青在场,她也许已经投进了薛一飞的怀里了。

  薛一飞铁青着面孔,一声不响。

  蓝⾐少女停步转向莫青青道:“这位想必就是薛家妹妹了吧?”

  莫青青惑地道:“你是?”

  蓝⾐少女道:“我叫蓉蓉。”

  莫青青:“蓉蓉?”

  蓝⾐少女道:“什么?你大哥在你面前一直都没有提到过我?”

  莫青青越听越糊涂,只好带着询问的眼光,转向薛一飞望去。

  薛一飞瞪着蓝⾐少女,冷冷地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蓝⾐少女仍然带着‮奋兴‬的笑容:“你信上写得清清楚楚:花家集,四方通客店,三⽇內必到,不见不散。写得这样明⽩,我怎会找不到?还有五十两银子我也收到了。送信的人还说:你来的时候,会带你妹妹一起来,果然一点不假。一飞!你想想:过去你哄得我好苦,别的不说,就连你有这么漂亮的妹妹,你都没有告诉过我!”

  薛一飞眼珠一转,忽然放缓语气道:“那个送信的人呢?”

  蓝⾐少女道:“我当天就打发他走了,虽然你信上没有代,我还是给他五两银子的脚力。”

  薛一飞道:“信是几时送到的?”

  蓝⾐少女道:“昨天早上。”

  薛一飞道:“那个送信的人生成什么样子?”

  蓝⾐少女一怔道:“信和银子,不是你亲手给他的?”

  薛一飞突然面孔一沉道:“什么都不是,我本就不认识你这个疯丫头!”

  蓝⾐少女⽟容惨然失⾊,张目颤声:“一飞!你,你…”薛一飞冷冷道:“你最好快滚!”

  有人滚了,但滚的不是蓝⾐少女,滚的是莫青青。

  莫青青当然不是滚着走的。

  她是像雏鸟学飞似的,连奔带跳冲出去的,只一眨眼之间,便出了店堂,走得不见了人影。

  薛一飞追出去,喊道:“青青!青青!你等一等,听我解释。”

  “一飞!”

  “青青!”

  三个人追成了一条线。

  “青青!”

  “一飞!”

  薛一飞没有回头,莫青青也一样没有回头。

  但这条线的三个黑点,在距离上,马上就有了很大的差别。

  蓝⾐少女与薛一飞越隔越远,而薛一飞却马上就追上了莫青青。

  薛一飞伸出手去,拉住了莫青青,道:“青青,这是个误会”

  莫青青甩袖力摔,但用尽力气,也摔不脫。

  太已下西山。

  西边天际,只残留着最后一抹虹彩。

  客店开在集尾,这里已是通向省城的官道,一条小路岔向山脚,山脚下是一片茂密的枫林。

  ⾝后远处,蓝⾐少女的悲呼仍然断断续续,由晚风遥遥传来。

  薛一飞朝那片枫林溜了一眼,双目中忽然露出一股琊的森冷笑意。

  自动投怀送抱已不可能,他得只有采取另一种方式以求达到目的了。

  于是,他不再多费⾆,突将莫青青拦一把揽起,腾⾝便向山脚下那片枫林掠去。

  莫青青惊骇绝,嘶呼道:“求你…放…放…”

  薛一飞嘿嘿一笑道:“放你容易,不过得先让大爷快活快活!”

  他⾝形一落,正待纵⾝复起之际,突听⾝后传来一声断喝道:“姓薛的,你给我站住!”

  薛一飞大吃一惊,急忙松手放了莫青青,人向斜侧掠出,双⾜尚未落地,佩刀已经出鞘。

  他一转过⾝来,看清发话之人,不噤当场微微一呆。

  站在官道与岔路界处的,赫然竟是张弟。

  莫青青看见张弟,一时‮愧羞‬并,顿时昏了过去。

  薛一飞朝官道两端飞快地溜了一瞥,忽然堆起満脸奷笑道:“姓⽩的呢?怎么只来了你老弟一个人?”

  张弟冷冷地道:“收拾你这样一个⾐冠禽兽,我张弟一个人尽够了!”

  薛一飞安心了!他知道这小子初出茅庐,一套刀法虽然颇具威力,江湖经验却付阙如。

  上次降龙伏虎刀岳人豪失手被杀,只能怪那位岳大仁兄太瞧轻了这小子,他相信只要⽩天星没有跟来,他跟莫丫头的好事照样可以得遂宿愿。

  所以,他如今只有一件事可做:尽量争取时间,速战速决。

  薛一飞念头转定,立即提气纵⾝,向张弟面一刀劈去。

  这是很平实的一刀。

  这一刀不是虚招,也不是花招。

  上次,当张弟和岳人豪动手时,他在一旁看得很清楚,他发觉这小子最可取的地方便是反应敏捷,头脑冷静,⾝形灵活。

  对付这样一名敌人,你如果耍花招,只有自讨苦吃。

  如今,他这一刀平平实实地劈过去,虽然看起来不够精彩,但化解的方式却不多。

  也可以说,化解的方式只有两种:一是硬接,一是退让。

  他相信张弟绝不会硬接这一刀。

  一个有经验的江湖⾼手,当能从对方兵刃的形式上,窥破对方在武功方面的很多秘密。

  张弟今天也带了刀。

  他自己的刀。

  一把狭刀,薄刃,锋利,分量很轻的雁翎刀。

  薛一飞一眼便看出,这把刀虽然与它主人的⾝材配合得恰到好处,但绝不是一把可以跟他这把刀硬接硬拼的刀。

  同时,张弟应该知道他这位夺魂刀的绝招是什么。以自己的兵刃去格挡敌人的兵刃,必然有空门露出来没有人喜病书生独孤洪的那种死法。

  所以,他断定这一刀劈出去,张弟只有退让一途。

  另一方面他也已算定,张弟必然不会向后退,而一定是向左或向右以快捷的⾝形,绕攻他的侧面。

  如果他猜得不错,那么,他的优势便占定了。

  他只须始终保持与这小子面面相对,这小子势将一筹莫展。

  这小子与人手的经验有限,时间一久,便难免心浮气躁。只要这小子一动真火,自然会了章法,那时就是他袖刀的天下了。

  张弟果然役有硬接!

  但也没有退让。

  张弟使用的是第三种化解方式,一种薛一飞从未见过的方式。

  张弟突然向后倒下去,就像这一刀已经劈中了他的膛。

  但薛一飞知道没有。

  刀尖沿着张弟的鼻梁,笔直的划了下去,只要刀尖再向前多伸半寸,张弟⾝上无疑便要出现一条可怕的⾎沟。

  正因为距离太近,即使薛一飞产生错觉,以为这一刀一定可以劈中,一时收势不住,招式登告用老。

  等他发觉上了这小子的大当,已经太迟了。

  张弟‮腿双‬叉开,曲起,蹬出,⾜跟正好蹬在薛一飞前额上。

  刀法中自然没有这一招。

  这是目睹病书生独孤洪死在这位夺魂刀的袖刀下,偶尔想出来的一步妙招。

  今天来的时候,他向⽩天星请教过,⽩天星想了很久才点头告诉他,这一着可以用,不过十分危险,只要有毫厘之差,便可能送掉命。

  现在事实上证明他运用得很好。

  张弟也跟着打跃起。

  薛一飞虽然摔了个七荤八素,那把阔刀并未脫手。

  张弟跃起,他的刀也跟着奋力掷出。

  张弟没有想到这一着,刀锋擦肩而过,只觉右肩一辣,⾎已像红虫般向外泛出。

  薛一飞没有耽搁时间,刀一出手,人已急急起立,当张弟侧⾝闪避之际,立即腾⾝向山脚下飞纵而去。

  张弟咬牙忍痛,手臂一挥,如法炮制,雁翎刀也像标一般飞而出。

  薛一飞⾝形于半空中一顿,旋即带着一声问哼落下。

  雁翎刀从背后揷⼊,从前露出半寸长的刀尖,草径上马上就给染红了一大片。

  暮霭苍茫中,一辆马车慢慢地在官道上停下,驾车的人是⽩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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