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万恶淫为首
狂风歇,暴雨收,海棠室中又一度平静下来。
司徒烈茫然地望望自己的双手,望望袒裼裸裎,⽟体横陈的牡丹妇少,再望望⾎溅红飞,⽟殒香消的海棠少女,心头泛涌着一阵阵说不出的滋味,他征了好半晌,这才摇头摇,轻轻一叹,跳⾝下。
他在套间內找着自己的⾐服和宝剑,匆匆穿好,走出套间,先将那袭⽩⾐丢在牡丹妇少⾝上,然后曲指一弹,开解牡丹妇少的心经⽳。
牡丹妇少轻唉一声,悠悠醒转。
她缓缓地睁开眼⽪,偏脸朝司徒烈幽幽地瞥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伸手拉过那袭⽩⾐,默默穿上。
司徒烈为防意外,容得牡丹妇少掠着云鬓立起⾝来,出手如电,分别又在牡丹妇少左右双肩上,迅速地轻轻一点,牡丹妇少毫无抗拒之意,指风至处,牡丹妇少的双臂,立即废然下垂。
司徒烈站在牡丹妇少背后,沉声说道:“知道么?这就是那本先天太极秘册中的武功,叫做一元指。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一定知道底下应该怎么做!”
牡丹妇少回头又投出了幽幽的一瞥,旋即神⾊黯然地转过脸,姗姗无力地走向室角地洞⼊口。
司徒烈戒备着跟在⾝后。
不消片刻,地道走完,到达另一间更为华丽的卧室。
一路行来,四下环境像梦幻似的不断变换,虽让司徒烈暗感新奇,但因刻下仍旧⾝处险地,是以他丝毫不敢将心神分散。
而牡丹妇少则步伐慵懒,神态似甚消极。
她一直不以为意地向前漫步走着,既不左右瞻顾,也始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到达第二间卧室之后,毫不停留地又向室外走去。
穿过无数道自动启闭的门户,最后来至一所大厅。
大厅中这时空无一人,司徒烈正自暗感纳罕之际,牡丹妇少业已款步走向大厅央中,右脚轻轻跺了三下,厅外立即飘然闪人两名⾝披红绿二⾊披风的妙龄少女。
⾝披红⾊披风的少女,双肩各绣桃花一朵,绿⾊披风的少女,双肩上则绣的是两朵⽔仙。
两女扫瞥之下,目光中虽充満了讶异,但却没有谁人开口。牡丹妇少朝两女看了一眼,无力地问道:“杏花呢?”
两女面面相觑,同时摇了一下头,牡丹妇少修后微蹙,本待要说什么,却忽然轻声一叹,垂头向⾝后低声问道:“少侠有甚吩咐,请说吧!”
司徒烈退出半步,先占好有利位置,然后沉声说道:“要一副笔墨纸砚,同时将青城女侠请到这里来!”
牡丹妇少抬起脸,朝⾝前桃花少女限⽔仙少女点点头,两女互望一眼,立即折微微一幅,默默退去。
片刻之后,⽔仙少女先将文房四宝取至。
紧接着,一阵莺声燕语,厅角那道密门中,像爆散了一串烟火似地,在桃花少女率领之下,一下子涌出二十余名,⾝披各种不同颜⾊的披风,人人均具几分姿⾊,并各于双肩绣有一支花朵的少女。
众少女簇拥着一张软椅,朝大厅央中走了过来。
司徒烈目光至处,只见软椅上躺着的正是已撕去怪老人化装,回复了本来面目,一⾝天蓝劲装的青城娘上官倩。
这时的青城娘,⽟靥泛霞,昏昏如睡,她那柄长剑,竟还放在⾝旁。
众少女来至近前,大概都已看出情势有异,因此一个个都面露惊愕之⾊,樱半启,噤若寒蝉。
牡丹妇少待众少女放下软椅,分班站定之后,举目左右一扫,微微仰脸,又向⾝后无力地漫声问道:“少侠,现在呢?”
司徒烈且不答腔,他先朝⽔仙少女比了一下手势,令⽔仙少女磨好墨,端至他⾝前放下,复令⽔仙少女退回原位,然后侧⾝抄起纸笔,一边挥毫疾书,一边以眼角监视着面前牡丹妇少的动静,同时口中说道:“一元指的威力,我想坛主一定很清楚”
牡丹妇少淡淡接口道:“相当清楚。”
司徒烈戒备地又道:“换句话说,本侠不希望有人冒昧尝试!”
牡丹妇少漫声道:“这些话可以不说。”
司徒烈沉声接口道:“那就劳神立即解醒上官女侠!”
牡丹妇少眼角一扫桃花少女,乏力地道:“桃花,听到没有?去娘房中,将放在左边套间那座药橱顶格內的那两瓶一⽩一⻩的解药拿来呀!”
桃花少女听完,不噤微微一怔。
就在这时候,牡丹妇少双眸一滚,蓦地出一道严厉无比的眼光,桃花少女⾝躯一颤,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慌忙折应道:“是的,娘”
口中应着,一福而退。牡丹妇少与桃花少女眼⾊换,只是一刹那间的事,司徒烈因为站在牡丹妇少⾝后,全部注意力又都集中在牡丹妇少一人⾝上,再加上手中正在写着字,是以一点也没有发觉。
桃花少女去牡丹妇少的卧室,必须要从司徒烈⾝边经过,司徒烈见桃花少女向他走来,立即侧⾝让开一步,他的目光一直不肯离开牡丹妇少,以他听觉之敏,他相信桃花少女在他背后十步之內,是无法施展任何暗袭的。
片刻之后,桃花少女将两瓶解药取至,而这时,司徒烈要写的东西也已写好,他匆匆摔去手中羊毫,又匆匆地折好纸片,然后急步绕至众女之前,站在牡丹妇少的左侧,意在监视桃花少女用药。
他这番举动,牡丹妇少视如未见,仅虚弱地吩咐道:“先用⽩的,后用⻩的,丫头,别弄错了呀!”
司徒烈不由得点点头,暗忖:唔,这还像话,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既能途知返,等会儿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就是。
桃花少女低头应了一声,从另一少女手上接过⽔碗,先打开一只⽩⾊瓷瓶,倾出一小撮⽩⾊粉末,抖在娘口中,⽔以送下,紧接着,又打开那只⻩瓷瓶子倾出一撮⻩⾊粉末,抖在娘口中。说来真是灵验,两种药粉服下不到盏茶光景,娘便轻轻一啊,自软椅上翻⾝坐起。
司徒烈喜不自胜地喊道:“上官大姊,我在这里。”
娘正着眼睛,被他一喊,几乎吓了一跳。
司徒烈忙又喊道:“这一边,大姊!”
娘循声回头,又怔了一下,这才惊喜地低呼一声,顺手抄起⾝边长剑,皓腕微扬,一式嫦娥奔月,轻灵无比地飘落到司徒烈⾝边。
她轻轻一扯司徒烈⾐袖,迫不及待地问道:“快说,弟弟,这是怎么回事?”
司徒烈手臂一抖,摆脫娘之手,口中应道:“别忙,大姊,等会儿慢慢告诉你!”
口中说着,双目却始终未曾一刻离开过牡丹妇少。他见牡丹妇少神⾊如常,仅朝这一边瞥了一眼,便即仰起了脸,这才点点头,接着说道:“这里是百花教,牡丹分坛,先前我们都着了道儿。”
娘忽然惊噫一声,促声低低地道:“百花教?那么我们?”
司徒烈双颊一热,仍自目不转睛地望着前面,口中道:“我们都很好。”
娘想了一下,又道:“但我记得”
话说半句,粉面泛霞,倏而住口。司徒烈也被这半句话勾起了连串的记忆,心头微微一,同时又怒,又恨,又羞惭。
他挣扎了一下,嗫嚅地道:“是的,大姊,自那时候开始。”
娘颤抖地道:“以后呢?”
司徒烈忙接道:“以后我们大概被倒了,再以后我们便被带到这里,虽然如此,但据我所知,我们都,都,都没有吃亏,尤其是大姊你。”
娘惑然地道:“那么你?”
司徒烈忙道:“我也很好。”
娘不解地又道:“那你刚才怎地那样说?”
司徒烈⼲咳了一下,含混地道:“大姊一直在昏之中,我醒得较早。”
娘忙道:“谁救你的?”
司徒烈忍不住轻叹道:“那人已经死了!”
娘哦了一声,司徒烈不想她再问下去,忙将手中纸片递过,一面说道:“经过的事情很多,一时无法细说,大姊且拿这个先离开这里,上面已记有大概的情形,另外附有施大哥的住址。”
娘失声道:“你不一起走”?
司徒烈痛苦地摇头摇道:“不,大姊,你一个人先走吧!”
娘黛眉紧蹙道:“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司徒烈低声恨恨地道:“我丢了东西。”
娘忙道:“什么东西?”
司徒烈道:“先天太极式秘本。”
娘失声道:“什么?跟‘鱼龙十八变’、‘观心大法’,同为‘一元经’三节本之一的‘先天太极式’?”
司徒烈点点头,咬牙道:“是的!”
娘又问道:“谁拿去了?”
司徒烈恨恨地道:“七星第二煞!”
娘诧声道:“⽟面阎罗?”
司徒烈恨声道:“他现在是百花教少主!”
娘眉头皱了一下,目光掠过牡丹妇少,⽟容忽然微微一⽩,但她仅咬了咬牙,并没有说什么,司徒烈不敢侧顾,自然无法看到,他没听到娘开口,因此又催道:“大姊,你快走吧,它是疯和尚赠送给我的,我必须追索回来。”
娘⽟容又是一⽩,似在忍着一种痛苦,低声道:“留下你一人怎对付得了?”
司徒烈目光平视,傲然微笑道:“先天太极神功我已练成!”
娘轻轻一哦,⽟容再度一⽩,同时低声道:“好的,弟弟,大姊明⽩你的苦心,就先走一步,弟弟保重。”
说完,便拟移步离去,司徒烈忽又道:“且慢,大姊,我叫他们派人领路!”
就在这个时候,那位一直仰脸凝视不语的牡丹妇少,忽然偏脸朝这边淡淡一笑,同时款步缓缓走了过来。
司徒烈见了微间半步,蓄势喝道:“止步,不许靠近上官女侠!”
牡丹妇少脚下微微一顿,睨视而笑道:“是因为她太尊贵?还是为了我太卑?”
司徒烈沉声道:“都可以!”
牡丹妇少不但不生气,反而点点头,嫣然笑道:“哦,是这样的吗?那么妾⾝真够荣幸的了!”
司徒烈听了正自茫然不解,讵知牡丹妇少话一说完,竟漫不经意地又移动脚步向这边走了过来,司徒烈怒喝道:“听到没有?止步!”
牡丹妇少脚下未停,口中笑说道:“少侠已点了妾⾝左右肩并,忘了么?”
话说之间,已至娘面前,但见她向娘微笑说道:“上官女侠,您很令奴羡慕。不过,奴得说清楚点,奴羡慕于您的,并不是这位少侠口中所说的那份尊贵。是的,您很尊贵,那是事实,但它并不⾜引起奴对您的羡慕,因为羡慕别人的尊贵,并无补于自己的卑,女侠,你说是不是?”
微微一顿,紧接着又道:“而且,更大的原因是奴也自以为曾经尊贵过!”
司徒烈目光一掠娘,突然失声道:“大姊,你,你?”
牡丹妇少偏脸薄嗔道:“等奴说完好不好?”
跟着转过脸去又朝娘笑道:“奴是女人,女侠也是女人,虽然我们之间仍有很大的区别,但奴总希望您能比这位少侠更能了解奴一些,因此,奴想向女侠请教一件事:奴姓⽩,小字牡丹,今年虚度二十八,没有爱过一个男人,也没有受任何男人爱过,只为奴自信并不欠缺作为一个⾼贵女人的任何条件,而竟落得今天这种下场,其原因何在?是不是奴的错?
假如错在奴⾝,究竟错于哪一点?当然,在您回答以前,您一定会先追究奴的⾝世,关于这个,奴很抱歉,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太够,看样子,我们只好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慢慢详谈了!”
司徒烈忙喝道:“你想带上官女侠去什么地方?”
牡丹妇少回眸一笑道:“什么地方么?地府!”
司徒烈心头一震,陡喝道:“你敢!”
牡丹妇少脫视而笑道:“为什么不敢?”
司徒烈喝道:“要去你先去好了!”
右手食指一拂,又点了牡丹妇少中庭⽳,牡丹妇少上⾝一颤,张口吐出一口鲜⾎,⾝后众少女大哗,牡丹妇少却回头叱道:“肃静!”
众少女立即鸦雀无声,一个个黯然低头,牡丹妇少呼喝太急,不由得又吐出第二口鲜⾎。这时的娘,面⽩如纸,⽩中泛青,⾝躯摇摇坠,牡丹妇少咽回口中余⾎,定了一下神,又向司徒烈笑着道:“谁先去都一样”
勉力提⾼声音,接着又笑道:“刚才那两种药,⽩⾊的叫清凉散,可解香;⻩⾊的叫百花⻩,剧毒无比,服用一撮,一个时辰內发作,二个时辰內丧命,除了本门解药,回天无力,奴自知难逃一死,所以奴说,这是奴的荣幸,因为奴可以跟这位女侠死在一起。”
司徒烈又气又急,咬牙道:“先杀了你,不愁找不到解药!”
牡丹妇少苍⽩的脸上泛出笑意道:“奴并不像少侠想象中的那样糊涂。”
司徒烈气得发抖道:“你我之间的恩怨,跟这位上官女侠又有什么关系?”
牡丹妇少瞑目微哂道:“你不懂,奴说过了!”
司徒烈戟指喝道:“你说,你说!”
牡丹妇少脸⾊苍⽩,亿斜着微微笑道:“好,就让你多懂一点东西吧!奴之所以这样做,原因都在奴太羡慕她,由羡生嫉,由嫉生恨,都属人之常情,尤其是我们心较狭的女人,这就跟海棠那丫头致死的原因一样,少侠,现在懂了么?”
司徒烈未及答言,忽闻⾝侧扑托一声,偏脸一看,原来是娘猝然栽倒。
这时的娘,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容一片青紫,司徒烈情急之下,单指一送,又将牡丹妇少中庭⽳下的鸠尾重⽳点上,牡丹妇少一声闷哼,应指而倒,同时张口噴出一道⾎箭。
司徒烈咬牙手,额汗如⾖。
他惶急无主地徘徊,张望,大厅虽广,却是一片沉寂,廿余少女,包括桃花⽔仙二女在內,一个个垂手无言。
他本待向诸女取解药,但忆及牡丹妇少之言,知道牡丹妇少工于心计,众女对此事必然无能为力,纵将众女全部杀光,也必无济于事。想来想去,认为只有一条路好走,要救娘,仍得从牡丹妇少⾝上着手!
他这样想定,立即走至牡丹妇少⾝边,曲指分弹牡丹妇少气海涌泉二⽳,牡丹妇少⾎脉一畅,缓缓转脸向上,无力地道:“怎么?事情至此,还没算完了”
司徒烈咬牙沉声道:“回我一句话!”
牡丹妇少微微一笑道:“十句也可以。”
司徒烈接口喝道:“你到底想不想活?”
牡丹妇少双目微合,漫声道:“少侠知道,这不是一个‘想不想’的问题。”
司徒烈立即用手一指娘,沉声道:“我再问你,上官女侠还有救没有?”
牡丹妇少启目望了娘一眼道:“半个时辰之內,不致”
司徒烈不待说完,立即接口道:“好,现在我告诉你,救活这位女侠,你也可以不死!”
讵知牡丹妇少听了,竟摇头摇道:“谢谢少侠美意。”
司徒烈怒不可遏,厉声道:“你当真预备同归于尽么?”
牡丹妇少好整以暇地又摇了头摇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乎人?”
司徒烈又怒又恨地大声道:“那你究待怎样?”
牡丹妇少合目悠悠地道:“既得陇,复望蜀,人之望,永无穷尽,早一个时候,少侠如提出此一条件,奴⾝一定一口答应,但现在情形似乎有点不同了。”
说至此处,忽然住口。
司徒烈強忍怒火,厉声道:“为什么?说下去!”
牡丹妇少目光移向别处道:“再说下去非常简单,那就是奴家并不仅以能活下来为満⾜。”
司徒烈沉声问道:“另外有条件?”
牡丹妇少容颜焕发起来,张目道:“条件之苛刻,乃意料中事,少侠是否要多多考虑一下?”
司徒烈大声道:“只要你言而有信,不用欺骗手段,本侠死而无怨。”
牡丹妇少连忙点头道:“这个放心,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司徒烈不耐烦地道:“时间无多,请你做得⼲脆一点。”
牡丹妇少本待开口,目光偶掠⾝前昏着的娘,双眸中闪过一层微带黯然的嫉怨之⾊,忽然一偏脸,仿着司徒烈在海棠室中命令她的语气,改口漫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少侠也是聪明人,底下怎么做,何用他人吩咐?”
一着错,満盘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
司徒烈知道,除了拼着⽟石俱焚,接着来的磨难是受定了,他想:只要娘安然无恙脫险,其他的事听它来吧。
他不敢再跟她斗气耗时,当下咬咬牙,一声不响地出指一点牡丹妇少丹田,牡丹妇少真气一通,立即爬⾝坐起,司徒烈又走至牡丹妇少⾝后,亮掌摇按牡丹妇少灵台,为她送⼊一股先天太极真气,不消片刻,牡丹妇少已自地上一跃而起。
司徒烈退后一步,注视着牡丹妇少如何处理,但见牡丹妇少整理了一下⾐角散发,朝他嫣然一笑,先自桃花少女手上取过那只盛有百花⻩毒药的瓶子,倾出一小撮药末,托在掌心,送至司徒烈面前,笑道:“分量很少,在三个时辰之內,少侠照样可以为所为。”
司徒烈微微一怔,但旋即伸颈一昅而尽,牡丹妇少又递给他一杯清⽔,举动之间,情柔意驯,就像小说中时常描写的“⾐不解带,勤伺药,无微不至”完全一样。
接着,牡丹妇少把药瓶还给桃花少女,同时芳容一沉道:“桃花,叫山茶出列,取三倍药量令她服下。”
桃花少女迟疑了一下道:“娘这是什么意思?”
牡丹妇少沉声道:“为了取信于这位少侠。”
桃花少女又道:“何须三倍?”
牡丹妇少微怒道:“发毒不快,青城女侠在时间上如何等得?”
桃花少女目光一扫,右排众女中立有一名⾝披橙⾊被风,双肩绣有两朵山茶花的少女,怯生生地走了出来。
桃花少女托着一大振⻩⾊药末上前柔声道:“别怕,山茶妹妹,娘不过要藉此证明一下药力而已。”
山茶少女粉脸微⽩,勉強点点头,同时张口由桃花少女倒⼊药粉,并喝了两口清⽔,大厅上又开始静了下来。
由于分量下得重,仅片刻光景,那名山茶少女便已扑地捧腹滚啼,桃花少女急急地回头向牡丹妇少请求道:“够了,娘,用解药吧!”
牡丹妇少平静地摇了头摇。
桃花少女大惊失⾊,牡丹妇少仰脸漫声道:“为了使这位少侠相信百花⻩可以致人于死,为娘的虽然心里很难过,但也只好对不起山茶丫头了。”
诸女愕然,一个个眼眶红了起来,桃花少女低头拭着眼角,默然无语。司徒烈见状忍不住大声喊道:“救活她,我已相信”
说未说完,地上那名山茶少女手⾜舞动,一声厉呼,已自气绝,司徒烈朝地下瞥了一眼,抬脸既怒且恨地道:“哼,你,你好狠!”
牡丹妇少回头淡淡一笑道:“是吗?那你见识太少了,这世上比奴更狠的人可多着哩!”
口中说着,脸⾊一整,回过头去又道:“舂出列,也服三倍量!”
左列众女中,立有一名少女花容黯淡地应声而出,躯娇不住地颤抖,状至堪怜,司徒烈大跨一步,沉声喝道:“你少作点孽好不好?”
牡丹妇少回头不悦地道:“还有再要她死的理由么?真多事!”
说完回头叱道:“用药!”
司徒烈暗忖:先前是为了证明毒药的威力,这次自然是为了证明解药的效力,是的,她实在没有再牺牲一名花女的必要了。
他这样一想,也就不再开口。
那名⾝披浅紫披风,肩绣舂花朵的少女,在听了牡丹妇少的话后,似乎宽心了不少,这时已将一撮百花⻩闭目昅⼊口中。
片刻之后,舂少女立也仆地滚啼起来。
司徒烈跟其余诸少女的心情一样紧张,这次,桃花少女仅回头朝牡丹妇少望了一望,目中充満乞求之⾊,却是不敢开腔。
不知自什么时候开始,此刻牡丹妇少手上已多了一颗⾚红如火的药丸,只见她以两指夹着,遥遥举向司徒烈,同时微笑着道:“它叫回舂丸,请少侠认明颜⾊,形状,以及颗粒的大小。”
司徒烈双目一亮,心中涌起一股冲动,牡丹妇少瞥了他一眼,格格一笑,接下去又道:
“别动歪念头,假如你想抢的话,看吧!”
拿着药丸的手往后边一凑,笑接道:“我就立即呑下去。”
笑得一笑,又道:“就算你能抢到手,你也无法从奴⾝上找出第二颗,现在三个人眼下了百花⻩,你想救哪一个呢?”
司徒烈怒道:“胡说!”
牡丹妇少手掌往前一送,格格笑道:“好好,算我胡说,现在送给你,你要不要?”
司徒烈目光一掠地上的娘,牡丹妇少又笑道:“也别动那个念头,半颗无效。”
司徒烈见舂少女脸⾊大变,哀嚎愈烈,忽然忖道:我真糊涂,再拖下去,地上这名花女不又要送掉一命么?
于是连忙抬脸喝道:“少废话,赶快救人!”
牡丹妇少目光一瞥地上的舂少女,喃喃道:“舂丫头受这趟苦,真还值得呢。”
口中这样说,人已快步走至舂少女⾝边,俯⾝将药丸投⼊舂少女口中,说怪也真怪,药方人口,哀呼立止,转瞬之间,舂少女已自地上爬起,朝牡丹妇少磕了一个头,颤巍巍地含泪退回行列。
诸少女发出一阵低声呼,司徒烈也轻轻嘘出一口大气。
他忧忡忡地抬起头,目光触处,不由得又是一怔,同时不胜懊悔地暗暗跺⾜道:上当了,上当了!
你道是怎么回事?
嘿,原来此刻牡丹妇少的手上,竟又捏了一颗⾚红药丸,与先前的一粒完全一样。但见她笑昑昑地望着他道:“现在是真正的最后一颗。”
司徒烈咬咬牙,暗忖:不论真假,这次我也要试试了。
他心念方动,牡丹妇少忽迅速地拉开⾐带,躯娇一扭,脫下她⾝上那袭仅有的⽩⾐,露出一⾝⽩⽟体,⾜尖一勾,手抄⾐角,微微一挥,一袭⽩⾐便像一朵⽩云似的,冉冉飘至司徒烈面前落下。
司徒烈大感意外,牡丹妇少光着⾝子,手一指,毫不为意地笑道:“左边有个小口袋,两颗回舂丸原来就装在那里面,现在请你检查,看看里面还有第三颗没有?”
司徒烈面⾚如火,几个少女已忍不住低头吃吃而笑。
司徒烈恨骂一声不要脸,单腿一弹,将⽩⾐踢回牡丹妇少⾝边,牡丹妇少慢慢取过穿回上⾝,然后缓步走至娘面前,将药丸投⼊娘口中,不消片刻,娘也就再度睁开眼来。
娘挣扎着立起⾝子,虚弱而茫然地问道:“弟弟,这又是怎么回事?刚才我有点不适,怕使你不安,便运气忍耐,哪知愈忍愈难受,忽然一下跌倒,难到大姊第一次中毒太久,尚未完全恢复么?”
司徒烈嘴动了一下,道:“大概是这个原因,咳,蒙这位坛主又加赠了一份解药,你现在已完全好了,此地别无他事,大姊快走吧!”
他知道娘子很烈,说明了又免不了一场⿇烦。
而且他腹內也于这时隐隐起了变化,知道毒已开始发作,再延迟下去,被她瞧出破绽,事情就多了,因此,话一说完,不容娘再开口,忙以目光一扫牡丹妇少,牡丹妇少立即向⾝后一女挥手道:“榴花送客!”
司徒烈也增加了一句道:“大姊好走,我们五月五,岳见。”
一想到自己也许活不过今天,一阵黯然,声音也有点嘶哑,娘犹疑再三,终于低声说了一句:“好,弟弟,岳见!”
在榴花少女带领下,往厅外道甬中走去,娘频频回顾,司徒烈咬牙别转了脸,再回头时,娘背影业已消失不见。
没有多久,那名领路的榴花少女便已回转,司徒烈仔细察看了一下榴花少女的神⾊,断定娘确已安然脫险,这才宽下心来。
心神一宽,复感腹绞痛,任其自然还好,一运气抗御,立即更加难受。
这时,在榴花少女归列之后,牡丹妇少忽然朝司徒烈缓步走来,在司徒烈⾝前五步左右站定,仰脸微笑道:“奴想先解除少侠出手能力,少侠反对否?”
司徒烈两眼望天,不发一语,他知道他现在仍有力量杀光大厅中所有的人,但是,那样做了,除了增加一些可怜的冤魂之外,还有什么好处呢?
至于这位牡丹妇少,他想,他可以先杀了她,不过,他虽有这种想法,却始终下不了手,杀了牡丹妇少,就无异断绝了自己的全部生机,现在的问题不是贪生或怕死,他从事实上得到经验,凡事卤莽不得,愈在险境中,愈要镇定。
譬如说:刚才娘在服了⽩⻩二⾊药末而苏醒之后,他如认为已无任何顾虑,而对牡丹妇少下手快意的话,岂不就断送了娘一命?
心中想着,双肩突然一⿇,两臂知觉已失。
他知道,这是一报还一报,牡丹妇少业已点中了他的左右肩井,他仅朝牡丹妇少淡淡地瞥了一眼,仍然立着,一动不动。
正思忖间,又双膝一软,坐到地上,心忖:好,又点了双膝跨虎。
他坐着,抬头看时,牡丹妇少口道一声:“现在完全全安了”旋即前俯后仰地格格大笑起来。
司徒烈张目怒叱道:“何事可笑?”
牡丹妇少止笑望着他道:“想知道原因吗?看吧!”
口中说着,上前两步,伸手一探⽩⾐左边那个口袋,翻转来,拉开一排捺扭,探指而⼊,慢慢地从袋內摸出一样东西,缓缓送到司徒烈眼前。
司徒烈一看之下,完全呆住了,牡丹妇少⾝后,众少女也不噤一致发出一阵低噫,您道怎么着?嘿嘿,又是一颗⾚红如火的药丸。
同一地方,第三颗回舂九。
司徒烈双目噴火,他恨,恨自己,恨自己愚蠢!
牡丹妇少轻轻动着那颗⾚红如火的回舂丸,喃喃地道:“记得谁说过,这就叫做‘险中弄险显才能’”
不知怎的,她一面说着,神⾊忽然黯淡起来,凝目座空,呆了一阵,忽然回过脸来,茫然地向司徒烈低声问道:“我冒这种大险,胆从何来,你知道吗?”
司徒烈恨叱道:“不知道!”
牡丹妇少幽幽一叹道:“你当然不知道。”
司徒烈又叱道:“同时也不想知道。”
牡丹妇少凝眸摇头摇道:“这点很抱歉,你愈不想知道,奴却非要让你知道不可。”
司徒烈手⾜无法动弹,惟有毅然将脸一偏,以无言表示抵抗。
可是,下巴忽觉一阵滑暖,一只柔软的素手又将他脸孔硬扳了过来,目光扫处,一双幽怨的眼神正望着他。
他恨恨啤了一口,牡丹妇少浑似未觉地叹道:“我无法令你爱我,也无法令你疼我惜我,最后,我只有一个希望了,我要你佩服我”
幽幽一叹,又道:“退而求其次,无非想令你留点印象罢了。”
话说完,又是幽幽一叹,同时将那颗回舂九塞在司徒烈口中,左手顺势在司徒烈结喉⽳上一拂,司徒烈不由自主地让药丸滑⼊腹中。
一道暖流,沿百脉流走,片刻之间,周⾝痛苦尽失。
“怎么样?”她低声又道:“不论印象好坏,今后你还能忘得了我吗?”
司徒烈正不知如何回答,厅外,那座小型假山背后,突有一个嘶哑的声音,大声代为笑答道:“忘不了,忘不了,他忘得了,我也忘不了!”
语毕大笑,笑着又道:“过瘾,过瘾”声音嘶哑,酸涩刺耳,笑声中,但觉厅前蓝影一闪,已经现出一人。
众人移眼望去,但见此人约摸六旬出头,⾝穿一套新蓝布袄,束阔板带,眼角下垂,眉如草,刀梁鼻下端的两侧,有着两道深深的八字形⾁沟,蓦地看去,就像在笑,待看清了,那种笑容实在比哭还要难看。
司徒烈第一个脫口低呼道:“啊啊,一招魂勾!”
是的,一点不错,来的正是武林传言“三奇三老,一叟一无常”中的“笑无常,一招魂勾,阎士”
这时,笑无常正托着他那支儿臂耝细的旱烟筒,目光电扫,不住地点头微笑,形状之丑,令人胆寒。
牡丹妇少先是一怔,继之双颊又是一红,当下无可奈何地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微福娇声道:“原来是阎老前辈,有失迓了!”
一招魂勾⽪笑⾁不笑地点点头,哑声道:“坛主好说,老夫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一听这话,牡丹妇少双颊更加红了起来,方待再说什么时,一招魂勾业已大刺刺地摇摆着走⼊客厅中,以手中烟筒一指司徒烈,怪声笑道:“原来你是跟青城那女娃儿在捣老夫的鬼?好好,今天老夫有事,这笔账我们以后慢慢处,总叫你们知道老夫的厉害!”
说至此处,一偏头,蓦向牡丹妇少问道:“七星堡那个叛徒呢?”
牡丹妇少任了任,道:“阎老前辈是指本教总坛的那位萧少主么?”
一招魂勾嘿嘿一笑道:“什么都好,老夫要人!”
牡丹妇少有点为难地道:“老前辈早来一步就好了。”
一招魂勾怪眼一翻,嘿嘿笑道:“他进来时,老夫就来了,要多早?”
牡丹妇少惊哦道:“老前辈没再出去过?”
一招魂勾冷冷地唔了一声。
牡丹妇少蹙眉喃喃地道:“那就怪了!”
一招魂勾诧异地道:“难道那小子已经走了不成?”
牡丹妇少一指司徒烈,苦笑道:“老前辈不相信可以问问这位少侠!”
一招魂勾果然偏脸问道:“小子,怎说?”
司徒烈仰脸闭目,没有开口。
一招魂勾嘿嘿一笑,哑声道:“嘿,这小子骨头硬得很呢!”
其实,司徒烈并不是不肯开口,他是正在想:那座假山正在示道之旁,任何人进出市道均必须自假山左侧经过,除非⽟面阎罗仍在这座分坛之內,否则以一招魂勾的一⾝成就,⽟面阎罗出去,又怎能逃过他的耳目呢?而⽟面阎罗既已取得先天太极式,远走⾼飞尚恐不及,哪还有恋恋不去之理?
所以说,这问题他自己还没想透,你叫他开口说什么?
厅中很静,每个人都在用着心机,司徒烈皱眉想了一阵,智珠忽然一朗,暗道一声原来如此,蓦地省悟过来。
心有所得,不噤微微一笑,同时缓缓睁开双目,一招魂勾眼光锐利,立即瞧出端倪,⼲咳一声,忙又问道:“如何?小子。”
司徒烈嘴动了一下,忽又住口。
他暗忖道:“⽟面阎罗这一走,海角天涯,到处可去,以我一人之力,要想找着他,真是谈何容易?现在,我何不来个嫁祸东江,借刀杀人之计,先抖出他的怀壁之罪,然后再说明他脫⾝的经过,让一招魂勾即追上去,即令他追不着,他可弄个人尽皆知,一方面叫⽟面阎罗安⾝不得,一方面希望这消息能尽快传到恩师游龙老人,或者疯和尚,⽩夫人,神机怪乞等人耳中,我纵有不测,不也安心得多么?”
念如电转,立即点头微哂道:“是的,他已经出去了!”
一招魂勾接口问道:“你怎知道的?”
司徒烈答非所问,但很有力地道:“你可知道他已得到了一件无价之宝?”
一招魂勾怔了怔,问道:“什么无价之宝?”
司徒烈一字一字地大声答道:“先天太极秘笈!”
一招魂勾猛然一呆,喃喃地道:“先天太极图?他从哪儿来的?”
司徒烈大声道:“从我这里!”
一招魂勾蓦地张目道:“你又得自何处?”
司徒烈大声道:“疯大师!”
紧接着,大声又道:“这就是疯大师不将当今一批琊魔外道放在眼中的原因,本侠早晚也有那么一天,换句话说,谁得到它,立即就有资格不把别人看在眼里。”
一字比一字引人,一句比一句惑,一招魂勾的脸⾊,立即有点晴不定起来,他双目如电地在司徒烈脸上不断扫着,好似说:“哦?真的吗?不是在骗我吗?”
司徒烈双目一合,长叹道:“而现在,⽟面阎罗那种无聇之徒居然也有幸轮到!”
一招魂勾嘿嘿一笑道:“这样他可以死得更快。”
司徒烈见一招魂勾已为自己说动了心,不噤暗暗欣喜,讵知一招魂勾口中虽然这样说,⾝躯却是一动未动,毫无去意。
司徒烈暗急,于是故意怨叹道:“那贼徒要是远走⾼飞了,实在是这位牡丹坛主大力成全。”
一招魂勾哦了一声,忙道:“什么?他们合力谋算于你?”
司徒烈见一招魂勾始终没有立即追赶出去的动向,心中更急,但表面却不得不摇头摇道:“如说合谋,似乎不太恰当”
一招魂勾追问最后一句时,同时扫了牡丹妇少一眼,牡丹妇少的脸⾊,立即大变,及至司徒烈这么一说,一招魂勾又哦了一声,如坠五里雾中,而牡丹妇少望向司徒烈的双眸中却充満感之⾊。
一招魂勾不解地又问道:“那该怎么说?”
司徒烈恨声道:“先天太极式本来是先落在这位坛主手里,后来⽟面阎罗闯到,她就拿它给他作为换条件”
一招魂勾有点不明⽩,忙道:“她也得到了什么?”
牡丹妇少,粉脸一红。司徒烈也发觉自己未能将话说清楚,但急切间又无从解说。一招魂勾眉轩动不已,望望这个,再望望那个,突然有所会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有如⺟鸭,格格甲甲地,好不刺耳!
司徒烈听了,非常厌烦,牡丹妇少的脸⾊由鲜红丽红,果不啻芳林苑中盛开的牡丹,一招魂勾望着她,笑声渐敛,一双眼光却慢慢地发起直来,牡丹妇少轻咳了一下,故意提⾼声浪道:“萧少主现在是本教的人,如有得罪阎老前辈的地方,敝教主”
底下的话,当然不外乎“自会出头处理”或“当会向前辈赔罪”之类,但牡丹妇少仅说到这里,便未再说下去,而且将“敝教主”三个字说得又长又响,好似有意在提醒一招魂勾一件事:别忘了此地是百花教的分坛!
一招魂勾那能听不出来?但见他果然被说得神情一动,双目中那股贪婪之⾊立即消失不少,⼲咳一声,又瞥了牡丹妇少一眼,这才掉脸又向司徒烈问道:“什么先天太极,后天太极,是另外的问题,老夫现在要问你的,只是你怎知道那小子已经离开此地?老夫一直守在假山背后,难道那小子会遁形隐迹不成?”
司徒烈脸一仰,微哂道:“求证不难,可以问问这里的一位杏花姑娘!”
一招魂勾忙朝牡丹妇少问道:“这里谁叫杏花?”
牡丹妇少猛噢一声,立时挥手喝道:“大家出去分头将杏花找来。”
众少女齐声一诺,莺飞蝶舞,刹那之间,走了个⼲⼲净净。
现在,厅內只剩下一招魂勾,牡丹妇少,以及司徒烈等三人,一招魂勾仍矜持着,但不消片刻,一双⾊眼又止不住在牡丹妇少⾝上下滑溜起来。
牡丹妇少秋波微闪,忽然无话找话地向司徒烈问道:“少侠,你突然叫找杏花是什么意思?难道少侠以为那位萧少主串通杏花那丫头,二人一齐逃走不成?”
司徒烈一怔,暗忖:对呀,这倒是个漏洞,我刚才的一番推断可没想及这一点呢!他这样一想,忍不住连忙反问道:“这座地下室,出去的通路有几条?”
牡丹妇少道:“两条!”
一招魂勾跟司徒烈几乎是同时失声道:“什么?两条?”
牡丹妇少却摇头摇道:“那不相⼲,两条虽是两条,但另外一条只有敝教主跟奴家两人知道,而且內中险伏重重,别说再无第三者知道,就是知道了也是走不出去的。”
一招魂勾点点头,司徒烈嘘出一口气道:“这么说,我先前的想法就不会错了。”
牡丹妇少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司徒烈未及回答,厅前红影一闪,桃花少女飞⾝奔⼊,⾝形未定,业已气急败坏地息着喊道:“报告…娘…杏花死了…”
惊噫声中,牡丹妇少沉声道:“死在什么地方?”
桃花少女息着道:“更班房中。”
牡丹妇少紧接着又问道:“看出怎么死法的没有?”
桃花少女稍为定了一下神道:“好像丧于一种掌力。”
司徒烈忽然冷冷接口道:“是的,一种掌力,一种不成气候的‘两仪罡气’!”
一招魂勾失声道:“两仪罡气?”
牡丹妇少杏眼圆睁,也道:“那么是七星堡那个叛徒下的手了?”
司徒烈仰脸道:“应该不会错。”
众少女一个个悄然⼊厅,脸⾊都很难看。
一招魂勾目光如电般地在司徒烈脸上,好似在问,你小子怎能知道得这么清楚面肯定的呢?
司徒烈装作没看见,漫声又道:“如我猜得不错,杏花姑娘⾝上还应该少了一件东西。”
桃花少女蓦然叫道:“对,披风”
牡丹妇少啊了一声,一招魂勾已抢先开口问道:“那位杏花姑娘⾝裁如何?”
牡丹妇少道:“普通。”
一招魂勾猛一跺⾜道:“就是他了!”
司徒烈微笑不语。
牡丹妇少犹有不解地忙问道:“老前辈怎么说?”
一招魂勾怪眼翻,恨恨不已地道:“老夫因为进得早,这里的一切经过,大半都看在眼里,那狗小子第一次往道甬中走出,老夫正待出手,狗小子不知为了什么忽又回头”
牡丹妇少脸⾊微微一红,一招魂勾接说道:“老夫不愁他会飞,所以又耐地继续守着,隔了两盏热茶光景,他从牡丹妇少室中人而复出,神气十⾜,舂风満面,老夫心想,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牡丹妇少脸⾊更红,一招魂勾自顾自说下去道:“当时老夫又想、你们都是百花教中人,怎么那样快的呢”
牡丹妇少又羞又气,脸红如⾎,一招魂勾全不理会地接着说下去道:“老夫当时心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已不仅限于恨”一声⼲咳,又道:“老夫已等不及跟他出去,正想现⾝毙了他,讵知那狗小子仰天呆了一下,忽然向厅左回廊中走去,老夫认定他走不了,是以又忍耐了下来,没有多久,廊中忽然低头走出一名⾝披银灰披风,⾝材修长的少女——”说至此处,恨哼一声,就未再说下去。
牡丹妇少讪讪地道:“老前辈竟没想到就是他?”
一招勾观点点头,又哼了一声,没有开口,双目却死盯在牡丹妇少脸上,不稍一瞬,牡丹妇少不安地強笑道:“以老前辈一⾝成就,如想找他,谅他也跑不了。”
一招魂勾目闪异光,忽然文不对题地哑声问道:“刚才坛主没被那狗小子欺侮吧?”
牡丹妇少⽟容复⾚,強制着一股不悦之⾊,哼道:“他算什么东西?⽩牡丹纵然卑,也不至卑到那种程度,阎老前辈欺侮人,未免太过分了!”
一招魂勾却仍宽慰地连连点头道:“唔,那还算好!”一面点着头,双眼始终未离牡丹妇少那张娇的面庞,眼光中那股异样的光彩已是由淡而浓,渐渐鲜明強烈起来。
牡丹妇少感到有点不对,这时头一垂,低声道:“那贼徒应该还没有下去多远,假如老前辈这就追下去,一定追得及!”
一招魂勾忽然摇头摇,暖昧地呷呷笑道:“他跑不了的,迟早不争这么一点功夫。”
牡丹妇少微微一愕,好似已有了什么预感,方待抬头之际,说时迟,那时快,一招魂勾一声怪笑,手中烟筒疾如闪电般往前一送
牡丹妇少仅仅噫得半声,躯娇一晃,已被点上了中后志堂。
一招魂勾⾝法奇快,一招得手,⾝随势上,左臂往前一抄一带,已将牡丹妇少拦抱起,轻轻巧巧地挟在胁下。
牡丹妇少拚提余气,厉呼道:“孩子们”
众少女被这突然生的巨变吓得一呆,直到牡丹妇少呼声出口,一个个始柳眉倒竖,齐齐一声娇叱,众向一招魂勾涌扑而上。
众少女站立位置距离一招魂勾最近的,便要算那名⽔仙少女,这时,⽔仙少女皓腕一翻,蓦地自袖中菗出一柄银光闪闪的匕首,一咬牙,出手一招“织女投梭”连人带兵刃,一声不响地猛往一招魂勾背后刺去,一招魂勾浑似未觉,容得那柄锋利无比的匕首业已沾上⾐边,堪堪即将透⾐而⼊,这才骤然族⾝,右臂一挥,烟杆有如一条乌蟒,震开⽔仙少女的匕首,沿肘顺势而下,在⽔仙少女肩上一按,⽔仙少女一声哀嚎,一条右臂已自脫躯飞出二丈之外,⾎溅如雨,横尸当场。
死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所有其他少女见了,包括桃花少女在內,一个个花容失⾊,惊怖却步。
一招魂勾狰狞地嘿嘿笑道:“知道么?女娃儿们,这就叫做‘一招魂勾’!”
牡丹妇少又是一声尖呼,旋即寂然,似乎睹状晕绝,众少女惊怖之⾊渐为悲忿所代替,正拟再度拼命相扑,桃花少女忽然厉声喝道:“不许动!都听我的!”
众少女一愕,桃花少女转⾝厉声又道:“阎老前辈在当今武林中之地位,并不在我们教主之下,我们能伺候教主,为什么就不能伺候间老前辈?”
一招魂勾不住大声道:“好,识时务,不愧为女中俊杰!”
桃花少女回⾝一福垂泪道:“以后的事,还望老前辈做主。”
一招魂勾呷呷一笑,傲然道:“一切都有老夫担着。”
桃花少女又福了福,转过⾝道:“有阎老前辈做主,我们还愁什么,一个个都给我退出去!”
诸少女茫然,呆立不动,桃花少女也未再催,一招魂勾走近桃花少女,揷回烟杯,伸手在桃花少女脸颊摸了一下,不胜怜惜地道:“真是可人儿,下一个一定先找你。”
桃花少女非常温顺地低声道:“婢桃花,先谢老前辈荣宠。”
一招魂勾受用地一哼,偶尔瞥及地上合目端正,神⾊凛然,好似老僧⼊定般的司徒烈,哦了一声,忙丢下桃花少女走到司徒烈⾝边,用脚踢了司徒烈一下,司徒烈双目暴睁,叱道:“⼲什么?滚开去!”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司徒烈几乎全未在意,这段期间,他想得很多,他想:百花教设非以乐为宗旨,一招魂勾纵然好⾊,也不致毫无顾忌,宁为一时之而得罪整个百花教。所以说,种瓜得瓜,牡丹妇少今⽇之境遇,均系自取,一招魂勾毒如此,将来之下场,也可想见,天道好还,报应不慡,一切如此而已。
因为他已将自己之生死置于度外,所以此刻的他反觉心平气和起来,他知道,一招魂勾不会饶过他,与其受辱,不如早死,因此,他尽量加強声⾊,以企怒于他,讵知,一招魂勾不但不怒,反而笑道:“别惹我,小子,老夫并无宰你小子的理由。”
司徒烈口虽不言,內心却忖道:是呀,一个人狠毒也得有个限度,像我,跟他一直井⽔不犯河⽔,他凭什么不容于我呢?
思忖未已,却又听一招魂勾怪笑道:“不过老夫也想不出留你活着的理由。”
司徒烈心头一震,但恐怖之感立即被一阵忿怒代替,他双目一张,注定对方那张丑脸,大声道:“要找理由么?本快可以代劳!”
一招魂勾一怔,顿感趣兴地道:“妙,妙,你倒说来听听看!”
司徒烈冷冷一笑,沉声一字一字地道:“我活得下来,你就活不了多久,这就是你这个老鬼不应该留我活下来的理由,知道没有?”
一招魂勾呷呷笑道:“好狂”
笑声一歇,怪声怪气地道:“知道了,知道了,本来老夫可以一掌送你归,现在却必须另想妙法,让你死得痛苦些,好让你小子在临死之前明⽩一件事:武林中哪些人物可以得罪,而那些人物却万万得罪不得!”
说至此处,蓦然偏脸向桃花少女问道:“‘百花⻩’还有没有?”
桃花少女秋波一转,毅然道:“还有,就是不太多了!”
一招魂勾道:“服下去可熬多久?”
桃花少女道:“大概四五个时辰。”
一招魂勾又道:“解药呢?”
桃花少女摇头摇道:“解药却是没有。”
一招魂勾点点头道:“好,取来给他服下!”
桃花少女依言命另一名花女取来一杯⽔,同时倾出⻩瓶中仅有的一小撮⻩⾊药未,托在掌心,送向司徒烈,司徒烈本待拒服,却忽觉膝盖上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心中一动,立即毫不迟疑地引颈一昅而尽。
桃花少女送上清⽔,他也喝了。
一招魂勾呷呷笑道:“好小子,居然视死如归,老夫佩服,佩服之至!”
司徒烈本不想再说什么,膝盖上忽又被撞了一下,有所领悟,于是脸一仰,冷冷笑道:
“老贼,你知道吗?你将连这种死法也望不到呢?”
一招魂勾呷呷大笑道:“五个时辰不短,老夫跟你可能还有一面之缘,现在暂时不陪啦!”
一面大笑着,人已摇摇摆摆地挟着牡丹妇少往牡丹室中走去,那一厢一招魂勾⾝形方在室门中消失,这一厢桃花少女⽟容一寒,⽟指连点,一气开解司徒烈⾝上全部⽳道。司徒烈正在运气活⾎,桃花少女回手一招,廿余名花女立即泪流満面,悄无声息地一字在他面前跟着桃花少女跪了下来。
司徒烈怔了一怔,但旋即点头低声道:“好,你们起来吧,我知道”
众女叩首而起,司徒烈加紧运气运息,片刻之后,元神恢复,正待起⾝,忽见桃花少女含泪托着一颗蓝⾊药丸,颤声道:“这是一颗‘长青丹’,功效虽不及‘回舂九’,但‘回舂丸’确已用尽,服了这个,⾜可拖延一月之久,在这一月之中,还可再想他法。”
司徒烈诧异地道:“我刚才服下的真是‘百花⻩’?”
桃花少女垂泪低声道:“婢子罪该万死,但如不那样做,也实无更好办法,婢子用心之苦,少侠应该看得出来。”
司徒烈轻轻一叹,取过蓝⾊药丸服下,正待冲向牡丹室,桃花少女却忽又拉住他的⾐角,低声道:“那老魔功力惊人,少侠虽有神功在⾝,但因⽇来连遭磨折,多少功力要打一点折扣,少侠最好见好就收,能赶跑他也就好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变化得莫名其妙,就像此刻的司徒烈一样,他,以及娘,三番两次地,几乎被牡丹妇少弄得⾝败名裂,而现在,他服下百花教的毒药,不但无法怈忿,反而要舍命去救助那个一再陷害于他之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司徒烈摇头摇,深深一叹,不再多想,猛提一口真气,一式龙巡回海,⾝形似箭,疾而起。
他抛开⾝后一片惊叹,落⾝在牡丹室前。
这时的他,如疯似狂,管它什么暗门密户,将先天太极真气凝聚双臂,挡着他的,就是一掌。
砰,砰,砰,连串暴响,碎本横飞,一路打人,就像在撕毁一层层的烂纸,眨眼功夫,已达內室门外。
一招魂勾半裸上⾝,含怒掀帘而出,一见是他,失声道:“什么,会是你?”
司徒烈厉喝道:“是的,万恶为首,报最快!”
口中喝着,右手一挥,五缕劲气,夹着一阵锐啸,分一招魂勾天突,璇玑,华盖,鸩尾,中庭五大要⽳。
一招魂勾骇然道:“一元指”
口中说着,脸⾊遽变,倒⾝一滚,右臂挥出一道气浪,藉一顿之势,顺手抄起那支旱烟筒,同时又打出一掌。
这一掌,力道之猛,可谓仅见,司徒烈双掌齐亮,也只堪堪抵住。
一招魂勾的确不愧为武林一代巨奷,对形势之把握,实非司徒烈可望项背,他一见司徒烈攻势受挫,毫不怠慢,右手连挥,旱烟筒有如巨浪滚滚,司徒烈立被迫得连连后退,还手不得。
经过一阵进退拒,两下站立位置已变,一招魂勾这时背外面內,司徒烈经验虽差,但先天太极功究属不凡,加以年青气盛,活力充沛,才退得四五步,业已无名火起,狂吼一声,双掌猛推,一下发出全部真力,一招魂勾硬接之下,⾝躯竟被震得歪了一歪,他眉抖动,眼露凶光,好似要下煞手,但在犹疑了一下之后,却忽然菗⾝向外纵去,司徒烈从未打过这种硬仗,豪兴大发,生死早置度外,当下一声长啸,如天马行云,腾⾝便追。
来至厅中,一招魂勾并未离去,一招魂勾见他出来,双目火⾚,忽然摔去手中那支烟筒,沉吼一声,上⾝顿矮,双掌涌起一股狂飙,朝司徒烈当涌出,同时后声喝道:“你小子今天不死,就可从此扬名!”
司徒烈豪壮地大笑道:“宰了你并不稀奇!”
藉长啸而动八脉真气,也以双掌正面去,四掌相接,一声巨响,二人各退三步,一招魂勾怔了怔,司徒烈大笑道:“哈哈,这叫做一招魂勾么?”
一招魂勾目眦皆裂,司徒烈接着又笑道:“一招不能魂勾,第二招就得送命!”
声发势出,双掌一亮,原式不变,立即向一招魂勾当推去,一招魂勾脸⾊一青,忽然一声不响地掉⾝往外就跑。
桃花少女遥遥喊道:“快追,少侠,老贼受伤了!”
桃花少女喊完,一招魂勾也已自消失不见。
她未见司徒烈有所行动,甚至连回答也没有听到,不噤有点奇怪,回头一看,呆住了。
此刻的司徒烈,双掌仍然向外推举着,目光平视,口角含笑,好像傲然地面对着一个人。
桃花少女轻咦一声,走近看时,才发觉司徒烈面⾊非常难看,知道他也已受了重伤,正想伸手去扶,司徒烈蓦地转⾝作势喝道:“认得么?这就是先天太极神功!”
这时,牡丹妇少正秀发散披,⽟容黯淡地缓步走了出来,桃花少女朝司徒烈瞥了一眼,突然扑人牡丹妇少怀中,哭喊道:“娘啊,这位少侠伤得太重哪!”
司徒烈踉跄地走近一步,眼神涣散地茫然问道:“谁伤得很重?”
桃花少女泣道:“是老贼伤得很重,但,少侠,你也受伤啦!”
司徒烈吼道:“老贼人呢?”
桃花少女泣道:“早走哪。”
司徒烈忙道:“被我赶走的么?”
他没有听到回答,却听到一片啜泣之声。
“什么?”他喃喃地道:“我,我也受伤了么?”
噢,噢,他糊糊地想:我大概也受伤了,但我很好啊,我不过有点发昏想吐罢了,唔,一定是因为很累,那就休息休息吧。
他躺下了,躺在四条⽟臂之上。
他也吐了,吐的是一滩鲜⾎,⾎被一阵泪雨向四面冲流,在他脚下形成一座千瓣莲蓬——
司徒烈于噴出大口鲜⾎之余,双目一闭,立即昏过去。
环立四周的众少女,头一低,一个个泪如断线,桃花少女忽然想起什么似地一声低呼,慌忙抬头颤声道:“娘,这,这怎办?”
牡丹妇少注目头摇黯然低声道:“不要紧,孩子,他功力深厚,这点內伤想来还没有多大关系。”
桃花少女异常着急地道:“不,娘,桃花不是指这个。”
牡丹妇少杏目微睁,轻哦道:“那么你是指什么呢?”
桃花少女低头垂泪道:“当娘气昏之后,老贼因被这位少侠顶撞得恨⼊骨髓,而又不愿让这位少侠死得太⼲脆,忽然问起桃花还有没有‘百花⻩’,桃花一看剩下来的‘百花⻩’业已为量甚微,便取出给了他。”
牡丹妇少忙问道:“结果呢?”
桃花少女颤声道:“桃花暗示这位少侠服下去了。”
牡丹妇少不由得怒得发地道:“余量虽微,但娘记得至少尚有一份的三分之一左右,你这丫头好糊涂,难道你不知道娘已没有了解药么?”
桃花少女嗫嚅地道:“桃花知道。”
牡丹妇少更怒道:“那你为什么还不把它泼掉?”
桃花少女仰起脸,泪痕満面地泣诉道:“娘,别误会桃花是贪生怕死,除了这样做,这位少侠便难逃一死,要是这位少侠死了,我们这些没用的丫头,又有谁能相救于您啊?”
牡丹妇少听了,嗒然无语。
默默移目朝脸⽩如纸,业已人事不省,但地角却仍噙着一抹傲然笑意的司徒烈注视了片刻,忽然轻轻一叹,缓缓自司徒烈背下腾出右手,自怀中取出一只小巧锦盒,桃花少女目光至处,不噤低声惊疑地道:“什么?‘百花长舂丹’?”
牡丹妇少点点头,神⾊微微一黯,偏脸向⾝侧一名⾝披淡⻩披风的少女,虚弱无力地吩咐道:“金花,你去取点⽔来。”
桃花少女嘴翕动了一下,言又止。
不一会儿,那名金花少女取来一碗清⽔,牡丹妇少拿出锦盒,金花少女接过打开,一阵清香飘过,金中立即现出十来颗相思⾖般的红⾊药丸,金花少女有点迟疑,牡丹妇少无力地说道:“做一次,孩子。”
桃花少女低声问道:“娘说年服一颗,能使人青舂长驻的就是它么?”
牡丹妇少点点头道:“是的,孩子。”
桃花少女低声又道:“用完了娘还可以再向教主讨取吗?”
牡丹妇少轻轻一哼,仰起脸道:“除非来世再为女儿⾝!”
桃花少女不安地道:“那么娘以后呢?”
牡丹妇少仰脸漫声道:“以后?以后怎么样?以前又曾怎么样?”
桃花少女黯然地低声又道:“娘,它也能解毒吗?”
牡丹妇少摇头摇微叹道:“服下这十颗百花长舂丹,将可延缓毒发作一个月,百花⻩的解药只有回舂丸一种。”
桃花少女想了一下,又道:“桃花刚才已给他服过一颗长青丹,有用没有用?”
牡丹妇少点点头道:“这样可保三个月。”
牡丹妇少应答着,一面已命金花少女将十颗百花长舂丹倾人司徒烈口中,接着便示意桃花少女将司徒烈⾝躯轻轻放落,并帮助他盘膝坐好,然后一掌贴在司徒烈背后的‘三焦俞’上。
片刻之后,牡丹妇少面⾊渐呈死灰,司徒烈的脸⾊却逐渐红润起来。
又过了约摸盏条光景,司徒烈轻嘘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正待起⾝,却忽听⾝后响起一缕虚弱得有如蚊的般的声音道:“三月之內…回舂丸…本教总坛在金庸。”
语音方了,接着是扑托一声,司徒烈回头一看,牡丹妇少业已因脫力而晕倒于地,他站起⾝来,四下打量了几眼,轻轻一叹,转⾝便往厅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