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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绝谷逢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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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元峰在一阵剧痛中苏醒过来。他睁开眼⽪,周遭黑黝黝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他再度合上双目,双目再度合上,周⾝剧痛又起,他熬受不过,不大一会儿便又复晕厥过去。

  朱元峰第二次恢复知觉时,周⾝痛楚略减,耳边则想着一种单调而陌生的计数声音…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啊啊,一个整数,整整四十,有意思,有意思!”

  朱元峰霍然睁开眼来,这一次,他看到光亮了,刚才大概正值深夜。而现在,光亮也很微弱,似乎天⾊甫明未久。

  他侧转脸孔,朝着发声之处望去天啊!

  是的,朱元峰肯定,现在坐在他⾝旁不远的,一定是个人!固为他刚才听到人的声音,同时对方多少还具备一点人形,不过,话虽如此,看上去,此人也就够可怕的了。

  长而的头发,像一蓬枯草,遮没了大半个面孔,鼻梁上有一条稍稍‮起凸‬的腐⾁疙瘩,嘴紫黑,两颊⼲瘪,尤其那双內陷的眼窝不期然使人联想到:那是多么像煞一只⽩骨头壳呀。

  这位老人姑且称之为老人吧他此刻⾝上,惟一的蔽体之物,只是围在际的几圈草绳。

  朱元峰先以为老人是盘膝坐在那里,接着才发觉对方自双股以下,本就是空无一物。

  朱元峰九死一生之余,也谈不上什么害怕不害怕了,当下出声问道:“喂,这位老人家,您刚才念的那些数字,它们代表什么意义呀?”

  老人笑了,这原是个相当亲切的微笑,可是,它如今出现在老人那张脸上,却显得如此狰狞可怖。

  好在老人生相虽然可怕,声音却还正常,只见他笑了笑,缓缓说道:“意思就是说:你老弟是第四十个,老夫则是第一个,老夫是头,你是尾,而我们也是先后四十人中,能侥幸留下活命的两个。”

  朱元峰大感意外道:“您老也是从上面被人推下来的?”

  老人笑笑道:“老夫一直都很寂寞,十五年了,一共才推下三十多人,平均起来一年还不到三个,而且又统统是死的;就算看到一个死人也是一种安慰和刺吧,最后的三十九号也是一年前的事了。”

  朱元峰膛目道:“都是上面那位毒龙的杰作?”

  老人微微一笑道:“你说呢?”

  朱元峰切齿道:“想不到毒龙这老贼如此丧心病狂,我朱元峰如能生出此⾕,不将这老贼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老人一哦道:“你叫什么名字?”

  朱元峰道:“朱元峰。朱明之朱,一元复始的元,登峰造极的峰。老人家您怎么称呼?”

  老人忽然摇手道:“且慢,老夫得准备早餐去了,侍会儿慢慢详谈吧。”

  朱元峰暗暗纳罕,心想:早餐?这种地方去哪儿准备早餐?还有,他‮腿双‬齐股而折,又怎么个行走法?

  朱元峰一念未已,老人⾝形一晃,已经到了七八尺开外!原来老人是以掌代⾜,一撑就是七八尺,轻巧异常,由是,朱元峰顿然明⽩过来:老人当年不但是一名杰出武林人物,时至今⽇,显然仍有着一⾝上好武功。

  老人仅仅三个起落,⾝形便于一列嵯峨怪石背后消失不见。

  约莫过去顿炊之久,老人去而复返;一份“早餐”也随⾝带来。所谓早餐,你道是什么?

  两只⽑竹笋,三只活山鼠!

  竹笋串系项下,三只山鼠则塞在间绳圈中。老人回到原地,上⾝一直,伸手间一拍道:“嘻,荤素具备…”

  三只山鼠给拍得吱吱怪叫,老人低声骂道:“叫,叫,你们一百八十代以上的祖宗,老夫都吃过了,叫,叫,再叫就叫你们断子绝孙!”

  老人骂完,抬起头来,深深一叹道:“⽇子一久,附近一带能吃的都吃光了,像现在这样,要弄份吃的可还真不容易呢!”

  朱元峰看得直皱眉,但听了老人这番话,却又感到一阵无比的难受,⾝处这等绝境,十五年,不是一个短⽇子啊。

  他想着,想着,心中充満酸楚,⾝上痛苦竟为之减轻,最后经过一阵挣扎,居然能勉強坐起⾝来。

  老人点点头道:“你比老夫幸运多了,既无內伤,亦未残废,所受的只是一点⽪⾁之苦,真使老夫羡慕。”

  朱元峰忙道:“老人家,你别难过。假如我朱元峰也像您老这样出不去,固然无话可说,否则,我朱元峰一定会助您一同脫离此地!请您老相信,我朱元峰怎么说便会怎么做;一言为誓,永生不渝!”

  老人含笑点头道:“谢谢…”

  说着,神⾊一黯,忽然一咳改口道:“怎么样?这些东西能下咽否?”

  朱元峰苦笑‮头摇‬道:“晚生不饿。”

  老人摘下那两支竹笋丢过来,说道:“这个你且搁着,等你饿了,不由得你不吃,想当年老夫还不是一样不习惯,可是,人有一口气,总要活下去,不吃这些,又能吃什么?”

  语毕叹了一口气,一面伸手自间绳上,拉下一只山鼠,张口一咬,先昅鼠⾎,接着剥⽪吃⾁。

  老人最后摇着那张鼠⽪笑道:“跟老弟是初次见面,老夫不得不斯文点,要在往⽇,这张新鲜鼠⽪老夫可真有些舍不得扔了呢!”

  说完,耸耸肩肿,无可奈何地将那张鼠⽪掷去一边,同时喃喃自语着:“得丢远一点,不然…”

  朱元峰不自噤咽了一口口⽔,向老人问道:“老人家现在可以将称呼见告了吧?”

  老人伸手去拉第二只山鼠,皱眉道:“老弟如此年轻…说了你也不知道,还不是跟不说一样?”

  朱元峰忙道:“至少您的姓…”

  老人缓缓一‮头摇‬道:“迟迟早早,你总会知道,大可不必忙于一时;现在互叙⾝世只有徒人意,咱们最好还是换个题目谈谈。”

  朱元峰想想也对,此间非世俗可比,知道了对方名和姓,与不知道又差多少?况且自己在这绝⾕中还不知要呆上多久,什么话也不愁谈不到,怕的倒是也许会有一天,什么都谈到了,而弄得双方无话可说。

  于是,朱元峰接着道:“那么您老人家想谈些什么?”

  老人侧脸想了一下道:“老夫坠⼊此⾕,已有十五年整,老夫所知道的,也都是十五年以前的一些陈年旧事,对于近十五年武林中的种种,可说毫无所悉,老弟能不能就这方面为老夫说个大概?”

  朱元峰点头说道:“好!”接着开始首先介绍自己,说明自己乃武林赌王胡必中的徒弟。

  老人听完这一段,元甚显著的表情,想必在十五年前,赌王胡必中尚无多大名气,在老人记忆中,对胡必中这个名字似乎并无多大印象。

  于是,朱元峰又接着述说天下武林在七年前开始推选盟主,并将乐天子、五关刀、百花仙姬、武林赌王、冷面秀士、八卦玄玄掌,七步追魂叟等人先后当选盟主,以及七步追魂叟又于最近取得总盟主头衔的各节情形,耝枝大叶地说了一遍。

  老人听得很⼊神,但那也不过是长期寂寞骤然得到排遣的自然反应,神态问并无向往、羡慕或惊奇之⾊,这说明以上七人在老人心目中均无分量可言,他只在朱元峰提到七步追魂叟时淡淡问了一句:“此人好像姓是不是?”

  朱元峰现在当然知道追魂叟名叫府威了,因而点点头道:“是的。”

  老人自语般哼了一声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想不到这姓的居然也能以轻功称绝一时,真不知道另外那批老家伙都死到哪里去了。”

  朱元峰见怎么说也引不起对方‮趣兴‬,一时好胜心起,乃又将这次北部武会前夕,第五届盟主冷面秀士遭人谋害顶替,自己师⽗武林赌王几乎输却一颗人头,以及自己如何蹑踪歹徒,因而受封金星武士,后来又为毒龙女徒蔡姗姗引来毒龙⾕,因自己对那位毒龙没有好感,不愿改投凶琊门下,而被推下这座绝⾕的经过详细说出,这一次,老人果然为之动容。

  不过,朱元峰依然很失望。

  原来经朱元峰细心观察之下,老人容耸⾊动,似乎只是因为他自己亦为毒龙⾕受害人之一,所以才在提及毒龙⾕种种时露出一份动之情。

  朱元峰心中暗暗盘算:现在大概只有抬出“三残斗九龙,六逸醉芙蓉,君山一品红”这一批煊赫人物,才能打动这老家伙的心弦了。

  可是,这一批人,朱元峰本⾝也所知有限,他又能打哪儿说起?

  就在朱元峰为措词而蜘蹰之际,老人忽然叹了口气道:“可惜你老弟失去一个成为天下第三把好手的机会!”

  朱元峰猛然一呆,张目期期道:“您…怎么说?”

  老人缓缓说道:“老弟这次假如答应了那位毒龙⾕主,投⼊第七龙‘混龙’门下,那么,你老弟迟早便有获得当年十绝癫僧十项绝艺中三种以上之可能,那时候,你就可成为武林中第三把好手了。”

  朱元峰诧异道:“您老说过,对近十五年来武林状况您老并不清楚,若说成为什么第一流好手,或是第二流好手,都还近情合理,现在您老竟然肯定他说第三流好手,不嫌有点语病么?”

  老人眨眨眼⽪道:“什么语病?”

  朱元峰道:“俗云,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这些,我们都可暂时不去说它,晚辈现在只问一句,为什么获得十绝僧三项以上绝艺就是天下第三好手?获得四项以上呢?”

  “一样!”

  “仍是第三把好手?”

  “是的!”

  “再多几项呢?”

  “也一样!”

  “学全了呢?”

  “学不全!最多九项。”

  “九项学全又如何?”

  “仍然一样。”

  “仍然只是第三把好手。”

  “不错。”

  朱元峰想了想,试探问道:“假如,咳,晚辈只是说假如将十绝癫僧十项绝艺完全学成,会是第几流好手呢?”

  老人淡淡答道:“不谈假如!”

  朱元峰发觉,要想从这老人口中套话,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非常惑,他相信老人这样说必然有所据,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透其中的道理来。

  一定是第三好手?不会是第二好手或第四好手?

  朱元峰又想了一下,认为要向老人问话,只有正面问,玩技巧,耍花招,可能反会弄巧成拙,于是接着问道:“照您老这样估计,第三好手目前显然尚未产生,那么,上面的第一和第二是不是已经有了呢?”

  老人‮头摇‬道:“不一定。就算目前还没有,将来总是会有的!”

  朱元峰心中一亮,注目接口道:“这就是说:在十绝癫僧的十项绝艺之上,武林中尚有另外两项更为超绝的武学或人物?所谓‘不一定’,就是说另外那两项绝学不悉有未问世?

  或是另外两位绝世⾼人有无收徒尚不得而知?”

  老人略作沉昑道:“可以这样解释,不过稍欠正确,这里面尚有一个甚为复杂而微妙的环节,一时还不能为你详细说明。”朱元峰猛然将头一摇道:“这一次前辈的语病是真正暴露出来了!”

  老人一嗯道:“此活怎讲?”

  朱元峰微微一笑道:“好,就让我们平心静气地来推论一番吧!首先我们姑且假定那是两种武学。任何武学均无法空设虚构,如非由人传授,就得有图文字录之秘芨,因此,我们又将何去断定两种武学一定各出一名⾼手?设有三人,甚至四五人共习,又将如何呢?”

  老人不出一声,朱元峰见老人无词以答,以为老人已被自己驳倒,因而更为起劲地接下去说道:“其次,我们再当它是两位‘人物’。凡我武人,无论何帮何派,无不希望门户光大,桃李遍天下,如果门人稀少,多半系限于机缘不巧和资质难求,这两位⾼人也许异常珍惜羽⽑,不致广收门徒,可是,您老又凭什么能肯定他们一人一定只收一名徒弟?”

  老人听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朱元峰惑然道:“何事好笑?”

  老人笑过一阵,一字字答道:“现在,老夫可以很简洁地告诉你老弟:你老弟这番分析,非常合情人理,问题在你老弟仅就常情加以推论,是故与事实终究不无距离。有一点,老弟可说没有料错,那是两位人物各有一⾝武学;而他们,借你老弟最后一句话用用:“一人一定只收一名徒弟!”

  朱元峰愣了一下道:“为什么?”

  老人接下去道:“两人之中,一个是祖训规定单传,另一个则是在试传若⼲弟子后而作此决定!”

  朱元峰脫口问道:“这两位⾼人都是谁和谁?”

  老人再度大笑道:“老夫要是告诉了你,刚才说的那一大篇岂非尽成废活?哈,哈,哈哈哈!”

  老人似乎笑开了胃口,笑完之后,开始吃第三只山鼠;一边吃,一边又笑着问道:“老弟现在后悔了吧?”

  朱元峰一怔道:“后悔什么?”

  老人笑了笑道:“后悔失去一个成为天下第三把好手的机会啊!”朱元峰哼了一声道:“大丈夫为人在世,当求俯仰无愧,倘所师非人,势将蒙垢终生,别说第三把好手,就是天下第一好手,又有什么值得稀罕的!”

  老人缓缓点头道:“老弟,有此想法有此骨气,成为天下第一好手虽未必,成为天下第二好手则大概十拿九稳了。”

  朱元峰又是一怔道:“怎么说?”

  老人一笑,撑⾝离地道:“伤后不宜过劳,躺下歇歇吧;老夫看看能不能为你找点什么疗伤‮物药‬回来!”

  话才说完,人已不见,朱元峰定下神来,果觉全⾝各处,仍在阵阵作痛,当下只好依言闭目躺下。

  朱元峰在疼痛中疲极睡去,醒来时已是星月在天,怪老人不知何时已返转,这时正蜷卧在⽩天的老地方。

  朱元峰转侧间,忽然⾝边发现一大堆不知名的野果,知为老人为自己所采,心中不噤又惭愧又感,正腹饥难忍,遂取了几枚吃下,吃下几枚野果,顿觉舒畅不少,不消一会儿,呵欠连连,又复睡去。

  第二天,老人仍以山鼠为食,野果都让给朱元峰食用,在进食之际,老人忽然问道:

  “六逸这些年来情况如何?”

  朱元峰定了一下神,方始反问道:“六逸?前辈是指‘六逸醉芙蓉’中的六逸?”

  老人点点头道:“是的。”

  朱元峰只好据实以答道:“不瞒前辈说,晚辈仅知‘六逸醉芙蓉,等三句谚语,至于这三句谚语之由来,以及里面所说的一些人物,晚辈则知道得非常之少,自晚辈懂事以来,就未听说过有关这些人物的讯息,敢问前辈,六逸醉芙蓉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人笑道:“本来是老夫问你,现在岂不是成了你问老夫了么?”

  朱元峰笑道:“晚辈有个不伦不类的比喻,说您老无心‘偷’,这‘把米’您老大概得‘蚀’一‘蚀’了!”

  老人仿佛听得很合脾胃,遂在哈哈笑过一阵之后道:“何谓六逸,这个典故或名称你老弟清楚不清楚?”

  朱元峰想了一下道:“就晚辈所知,六逸应该是指‘六逸图’。而这六逸图,各朝各代都有,似乎并不止一幅二幅。宋人楼钥在所著玫瑰集中,曾作六逸图跋,其一为:“渊明联句,山⾕西轩,真长望月,大⽩把酒,⽟川品茶,东坡题咏!’另一跋为:“孙登长啸,马融卧吹笛,陶潜漉酒中,边韶画眠,阮孚借履,太⽩金貂换酒!”

  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在楼钥的第二跋中,‘马融卧吹笛’一句,有人说应为‘毕卓瓮下’,更有人以为是‘韩伯休卖马’之讹。同时,另有唐六逸图,所绘人物则为‘宋之问、王维、李⽩、⾼适、史⽩、岑参’等六人。”

  最后说道:“总而言之,六逸图者,六位有名文人之生平逸事,绘为图像之谓也。晚辈记忆如此,未悉是否尚有遗漏?”

  老人大加赞许,点头道:“老弟涉猎甚博,老夫至为钦佩!那三句谚语中之所谓六逸,正是如此解释,不过文、武异趣罢了!”

  略停,注目接着道:“那么,‘醉芙蓉’呢?”

  朱元峰思索了片刻道:“晚辈曾于古籍中阅及,得知在浙东,温州府之北,有温江,又名瓯江、慎江、或蜃江、永嘉江,附近由于⽔土灵异,盛产一种名贵芙蓉,⼲与梧桐等⾼,每于八月开花,至九月而大盛,遍地皆是,其花晨起为⽩⾊,午后淡红,至晚则渐转深红,有如醉酒,故称醉芙蓉,因之温江亦称芙蓉江。”

  皱了皱眉头,接下去道:“不过晚辈很怀疑,六逸醉芙蓉中这个‘醉’字是否应作如是解!”

  老人微微一笑道:“那么老弟以为这个“醉”字应作何解释?”

  朱元峰道:“晚辈揣测,这个‘醉’字也许是‘陶醉’、‘沉醉’、或‘醉心’之意。”

  老人哈哈大笑道:“那就对了!”

  朱元峰眨眨眼道:“是这样的吗?”

  老人大笑着道:“一字两解,自醉醉人,‘芙蓉’是‘醉芙蓉’,这朵芙蓉令‘六逸心醉’,统括来说,即是:“有六个自命风流的家伙,共同醉心一朵醉芙蓉!’”

  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朱元峰道:“这朵‘醉芙蓉’,是何等样人?”

  老人止住笑道:“‘百花⾕主’是也!”

  朱元峰怔了怔道:“百花⾕主?那么她是第三届盟主百花仙姬黎香君女侠的师尊了?”

  老人摇‮头摇‬道:“也许是的,但老夫并不清楚。老夫当年可从未听说过什么百花仙姬,什么黎香君的,老夫只知道一个百花⾕主金翠凤!”

  朱元峰又问道:“那么六逸又都是何等样人呢?”

  老人耸肩道:“这个你还是留着将来问别人吧!什么‘诗’呀‘酒’呀的全都⾁⿇得紧,老夫一时可记不了那许多!”

  朱元峰心中一动,忽然盯着老人问道:“您老不会就是六逸之一吧?”

  老人放声大笑,前仰后合地道:“六逸?替老夫提草鞋,老夫都还不一定就会答应呢!

  哈哈哈!”

  乖乖,好大口气!朱元峰心想:这老家伙是不是在吹牛?假如老家伙所言不虚,六逸已是一代顶尖人物,这老家伙又该是何方“神圣”

  朱元峰正想拿话试探时,老人忽又说道:“从现在起,你已经可以运功自疗了,老夫不打扰你,要去各处转转,看能否再弄得一点迸补之物。”

  语毕,双手撑地,腾⾝便起。这一次,朱元峰留心细察,他发觉这老人一⾝功力果然浑厚惊人。一个人如果双股截断,不但坐立为难,纵能以双掌撑地爬行,亦必寸步维艰。可是,此老于腾跃之间,竟无丝毫碍滞之感,这在一名残废者而言,实属莫大之奇迹。换句话说,此老当年如非具有超凡⼊圣之能为,绝对无法于遭此重创,又过十五年之长期‮磨折‬之后,仍然保持今天这份残而不废的卓异⾝手。

  此老应该或可能是以前武林中哪位前辈呢?

  朱元峰出道时⽇未久,加上对老一辈武林人物所知不多,如今就他所清楚的几位前辈人物一一对照揣摩,他结果发现,此老几乎谁也不是,谁也不像。

  这样,十来天过去,朱元峰在怪老人悉心照顾下,周⾝创伤渐愈,并已能够起⾝活动了。

  这天午后,老人忽然笑昑昑地“走”过来说道:“老弟,我有一句话问你。”

  朱元峰忙答道:“前辈要问什么?”

  老人笑道:“有句俗话叫做‘自掘坟墓’,老弟知不知道这句话是何意义?”

  朱元峰一怔道:“这”

  老人拦着笑道:“不,老夫想听听你老弟对这句话的解释!”

  朱元峰迟疑了一下道:“此语盖谓‘弄巧成拙,作法自毙’之意,意极浅显,别元他解,前辈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老人笑笑道:“错了!”

  朱元峰一愣道:“错了?”

  老人点头道:“是的。”

  朱元峰惑然道:“那么依前辈应作何解?”

  老人笑道:“依老夫之解释,应该是:“自掘坟墓’者,自己为自己挖下一个坟墓也!

  哈,哈哈哈!”

  朱元峰摇‮头摇‬道:“前辈真会寻开心!”

  老人道:“不相信?”

  朱元峰好气又好笑道:“如照前辈这种字面解释法:“人面桃花,,岂不成了‘人的脸上长了一朵桃花’?‘牛⾐对泣’则成为牛穿了⾐服对面流眼泪’了么?”

  老人头一摆,道:“走,走,跟我过去看!”

  朱元峰眨眼道:“哪里去?看什么?”

  老人不答,催促道:“走啊!”说着,双手撑地,一连数纵已自没人东南角一片树林中。朱元峰无可奈何,只好也起⾝向那片树林奔去。

  树林深处,一块石屏后面传出老人的声音道:“在这里!”

  朱元峰循声走过去一看,不噤双目发直道:“您…您老,这…算什么意思?”

  老人自一个五尺见方,深约丈许的泥塘中一跃而出道:“自掘坟墓’呀!”

  朱元峰双眉紧蹩,老人手朝洞中一指,接着笑道:“大小合度,深浅也恰到好处,老夫是慢工出细活,前前后后,它已花去老夫不少功夫,老夫一方面借它消磨时间,一方面则在等待收殓之人,所以不敢挖得太快,一天只掏上一二撮土,现在好了,今晨经过最后修拓,可说业已大功告成,底下就看你老弟的啦!”

  朱元峰讷讷道:“老前辈如觉寂寞,我们尽可另寻消遣之道,又何必一定要拿这些来——”

  老人侧目道:“你以为老夫还能活多久?”

  朱元峰皱眉道:“至少晚辈还看不出您老有活不久之迹象,晚辈体力初复,正谋脫⾝途径,实在不愿看到您老如此丧气。”

  老人拍拍手上泥土,笑道:“好,好,年轻人手⾜齐全,理应有此雄心,如此看来,老夫十五年来之期望,果然可以放心地全寄托在你老弟⾝上了!”

  朱元峰正容毅然道:“您老放心,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必有重见天⽇的一天。这座绝⾕的石壁虽说陡峭⾼峻,但我们如肯花上几年功夫,一步一步向上开凿蹬道,并非一件绝无可能之事。前辈请回吧,晚辈一⾝功力已恢复十之六七,今后找寻食物充饥,应该由晚辈负责,不能再让前辈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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