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果然是她救了自己,而且她知道自己是异族人…
但是,为什么她会救自己呢?现在,所有中原武林的人士,都是杀自己而后快的吧?
要知道,从⼊关到现在,他已经连续杀了中原武林引以为荣的十大⾼手中的三位了…而且,不是暗杀,是正正式式的挑战,光明正大的决斗。
他是契丹族的第一勇士,他的武功迥异于中原任何流派。
虽然几十年来辽宋两国边界战争不断,导致了两个民族之间仇恨越积越深。但是,他此次一人一剑挑战中原武林,却并不是出于任何的民族恩怨,也没有任何的政治背景。
他只是一个武者。他⼊关,只是为了挑战中原武林在武术界的权威,他不相信那些“天下武功源出少林”的名言。
他想用自己手中的剑来证明。
他要让中原第一⾼手帝释天的⾎,染上自己的剑锋。
但是,要取得和天帝对决的资格,他必须用其他⾼手的⾎证明自己的实力——如果他杀尽了十大⾼手中的其他九位,那么神秘的帝释天也将不得不现⾝出来答应他的挑战。
四个月来,三场生死决斗,无数次小械斗和暗算围剿,但是无人能撄其锋芒。
中原武林的荣誉,正被他一步一步地在脚下踩的粉碎。
只要是武林人士,没有不知道“拓跋锋”这个魔星的,也没有人不盼着他死——但是,这个青⾐少女为什么竟然要救他呢?
要知道,在方才他昏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不要说一剑杀他,就是放着他流⾎不管,他都只有死路一条。那个时候,让他死,为中原武林除去心腹之患,正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她竟然放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以动了吗?”很不客气地,她伸⾜踢了他一下,有意无意地踢在伤口附近,让他痛的跳了起来。
“蛮子的生命力果然都很強啊…简直是象老鼠一样。”她喃喃自语,这样的比喻让他哭笑不得,然而生涩的汉语又让他一时无法反驳,只听她继续对自己自言自语“虽然师傅说不可以趁人之危…现在他能动了,应该可以杀他了吧?”
大惊之下,他条件反地伸手拿自己的剑。
剑不在⾝上了…他视如生命的剑,居然不在自己⾝上!
一时间,他脸上也有了震惊和错愕的表情。
“哈哈…你终于被吓到了…”少女笑声蓦然响起在夜风里,然后她的人忽然消失了——“以后不准说我的箫声难听!你这个什么也不懂的蛮子。”笑声如蝴蝶一般在密林里飘来飘去,然后许久才渐渐远离…好精湛的內力!
他苦笑了…原来,她不是仙女,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汉人罢了…
蛮子…这些自负是万夷来朝的天朝上国之人,都是这样鄙夷地看待一切非自己族类的人吧?而他这样一个来自关外,冒天下大不讳挑战汉人武林权威的蛮子,正是所有中原人士视如蛇蝎的。
然,他却决心要把中原武林所有的荣誉,在他剑下一寸寸粉碎!
他的手终于抓到了剑,忽然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剑被她垫在自己脑后用做了枕头。
不过他的笑容很快凝结了:和把剑垫在自己脑后比起来,挥剑斩下自己人头恐怕更为容易一点吧?
为什么她不杀自己呢?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这一个青⾐汉女,恐怕是大有来头啊…以后那两场决斗,她每次都来了…那样神出鬼没的踪迹,让拓跋锋不噤想到恐怕之前的三次决斗,这个青⾐少女也是一直在一边抱膝闲看的吧?以他的⾝手,居然也觉察不到她是何时何地来到现场。
虽然一方面是由于他在全神贯注地对付敌手,但是从另一个方面看来,这个青⾐少女的武功即使比起自己也是不罔多让。…中原武林的十大⾼手成名已有十年以上,这样一个小丫头显然不是在他将来挑战名单上的,但是这个丫头的工夫,即使挤⾝十大⾼手之列恐怕也⾜⾜有余!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拓跋锋忽然想起了武当掌教真人出云子临死前看着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个和少林一起执掌武林牛耳的一代宗师,在看见他強悍凛冽、不同与中土任何一个门派的剑法后,终于感慨地和着⾎说了一句实话。
如今的他,心中也有和当⽇武当掌门一样的感慨。
在又一场战过后,在琴剑双侠尸体上照常留下了名字,他脫了⾐服跳⼊旁边的⽔潭中清洗満⾝的鲜⾎,冰冷的⽔刺得几十处的伤口都撕裂一般地痛起来,他忍不住微微呻昑了一声。
“喂,你今天和他们动手之前⾝上就有伤是吧?”
忽然间,潭边竹林里又传来了那个声音,幽灵一样地飘渺不辨何处。
“是啊…你也看出来了?”用力把断裂在背肌里的暗器碎片子套来,他一边从牙里吹着冷气一边回答。
“昨天晚上碰到了据说武功不在十大⾼手之下的青萍剑客,一时忍不住就上去挑战了…嘶…好痛…好家伙,连金钱镖都喂毒…”从肌⾁里子套的金属碎片被扔⼊了潭⽔,猩红⾊的⾎在深绿⾊的⽔中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腥味。
“哗…你真是好斗啊,蛮子!”竹林里那个声音有些意外地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宛如⾼塔檐角摇曳的风铃“明知道今天会有硬点子要解决,居然还主动挑战别人?真的是打起架来不要命的家伙!”
“没办法啊,象青萍剑客那样的⾼手,难得碰上一次当然要和他比划比划了。”掬⽔冲洗着伤口的⾎迹,拓跋锋有些奋兴地说,目光里还是剑一般雪亮的锋芒,忽然冲着竹林里那个飘忽的声音朗声笑道:“丫头,其实我倒很想和你也比试一下呢!但是你老是躲着不出来…”
竹林的某一处,忽然传来了异常的沙沙声,那个青⾐少女的声音似乎有些懊恼:“你以为我是怕你吗?论真的打起来,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
“那你怎么不出来?”他有意她“连名字都不肯告诉别人,缩头缩脑的。”
“你、你在澡洗啊…人家怎么能过去?”青⾐少女似乎忘了用幻声掩饰自己的行踪,恼羞成怒地回答“而且师傅说了,不能随便把名字告诉不相⼲的臭男人。”
“你们汉人就是守着礼教顽固不化…象我们契丹族里哪来那么多规矩!”
“所以说你们是蛮子嘛…哼~”青⾐少女嗔道,忽然恨恨地道“——杀了我们中原武林那么多好手,拓跋锋,我非要给你一点颜⾊看看不可!”
一个多月来始终言不及于武林的她,言语中蓦然流露出了憎恨之意!
她同样是汉人…他杀的,全都是她的族人,是她那一阵营里的人。
她话中敌意一现,拓跋锋的手立刻在⽔面下握住了剑柄。进⼊异邦的领土后,面对着每⽇无穷无尽的杀机和威胁,他即使是洗浴,人剑也是片刻不离。
⽔面是静止的。他站在⽔中,握着剑,一瞬不瞬地看着岸边竹林里的动静。
那一片风摇曳的苍翠中,忽然又感觉不到了那个青⾐少女的踪迹——“嘻嘻…”忽然间,他听到笑声从近在咫尺的岸边传来,大惊之下,他连忙回头,只看见一袭青⾐如绿蝶一般地没⼊竹林,她是无声无息地接近⽔潭的,然而他竟然分辨不出来——“喂喂,拿我的⾐服⼲什么!…”最让他吃惊的是,放在岩石上的⾐物居然不见了踪影!“——你是小偷吗?快还给我!”
“真小气…还就还啊,你以为我稀罕这些臭⾐服吗?”清脆的笑声从林中四处飘逸出来,话音方落,扑簌簌一声轻响,一群蝴蝶从林中随风飞了出来,散在空气中翩翩而落。
那是碎成片状的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