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雪影针
无边的夜⾊宛如帷幕一般,徐徐升起。
相思觉得自己正缓缓的从死亡中苏醒,重新有了生的知觉。她渐渐有了记忆。
刚才一道大巨的劲力从帝迦手中向她袭来,她更本来不及躲避,全⾝无处不在那道劲力的笼罩之下。
然而它似乎本不想伤她,只在她眼前一顿,瞬时化作无数道极细的⽩光,无声无息的从她体內穿透而过。
正在最后一道光芒也要透体而过之时,却突然一滞,似乎无意中引动了她体內某种力量的反扑。这种反扑虽然微小,然而那道光芒一旦遇到抵挡,顿时变得凶暴无比,在她体內化⾝千亿,砰然炸开。
相思只觉全⾝碎裂一般的剧痛,似乎每一处都被极冷的寒气刺透,⾎脉都已凝结,她眼前一黑,就已失去了知觉。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全⾝竟然浸在温⽔之中。
大殿正中居然是一湾浅池,只是刚才有帷幕的遮挡,反而没有看见。浅池中温泉汩汩涌出,青烟袅袅,在大殿穹顶月⾊的衬托下,显得飘渺而空灵。
池心是一座美人卧像。卧像通体由⽩⽟雕成,极为精致曼妙。⽟体大半浸在⽔下,只露出一段光洁温润的背脊。上面点缀着数朵⽟莲花,瓣花盈盈带⽔,叠盛开,却正好和美人⽟背一起构成一个不大平台,可供在此浴沐的人伏在上面休息。温泉泉眼,似乎正被庒在⽟人躯娇之下,汩汩泉⽔反涌而上,正可轻抚台上人的⾝体。
相思此刻,正俯卧于⽟台之上。
她双臂轻曲,枕于香腮下,似乎还未完全从沉睡中醒来。一头长发如云般散开,在池中绽放出一朵墨莲,她⾝上的⾐衫已经凌不堪,纤以上,光洁的背部几乎完全裸露出来。与⾝下的⽟人相比,温润莹洁也不遑多让,却更多了几许媚妩的嫣红。
她全⾝⾎迹早已洗尽,连雪狮爪下的道道伤口,似乎都已愈合。只是体內的奇寒之气,就算在温泉的的浸润下,仍然透心彻骨,挥之不去。她在睡中,也双眉微颦,似乎仍能感到那刻骨的痛苦。
月光流转,美人⽟雕相映成趣,旁边一炉青烟升腾,宛如罗帐,更将这无边舂⾊笼罩得朦胧如画。
相思突然感到肩上被什么东西轻轻触了一下。她不噤睁开了双眼,正要回头,却觉得全⾝无法动弹。她下意识的回望⽔面倒影,发现帝迦竟然正站在她⾝旁。
他半⾝没在泉中,⾝上的⾐衫依旧带着⾎迹。他似乎并没有在看她,而是神⾊凝重的看着自己的指尖,上面是一滴五⾊转的⽔珠。
相思刚要惊呼出声,却又忍住了。只见他双眸神光沉沉,那种妖异的红⾊更盛,突然,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传来,宛如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地狱的烈焰中甦生。
他的指上已多了一枚极细的冰针。冰针⾜有一尺余长,光华流转,似乎也被他的目光染上了淡淡红⾊。
⽔光一动,相思从倒影中仿佛看见他正将这枚冰针刺⼊自己的肩头。
相思惊呼出声,要挣扎,却一动也不能动。
帝迦并不理会相思的反映,只在指尖凝⽔为冰,再一枚枚刺⼊相思⾝体。他的神⾊极为凝重,似乎每一枚冰针都要花费他极大的精力。
相思背上也都被一层妖红的微光笼罩。由于冰针极细,从正面看去,几乎只能看到一层流动的红光,只有从侧面仔细观看,才能发现她的⾝体已密密⿇⿇刺満冰针。
相思一开始觉得恐惧异常,然而后来渐渐发现,每一枚冰针刺⼊,自己体內那种奇寒之气似乎就少了一丝。而那细针,虽是由寒冰制成,⼊体之时却感到十分温暖,毫无痛苦之感。她渐渐明⽩帝迦是在为自己治伤,也就不再挣扎。只是想到此刻自己⾐衫不整,又无法动弹,不由脸上发热,只得将头埋得更低。
帝迦突然一拂袖,手上一道已成形的冰针突然碎裂。
寒气猛然反扑,相思全⾝一凛,肌肤上起了一层寒栗。
帝迦沉声道:“你体內的內力从何得来?”
相思茫然头摇。
帝迦头摇道:“它与我体內的真气势如⽔火,决不相容。我进一步,它就反扑一步,如果強行庒制,又只怕会更伤了你。这样下去,你体內寒气绝难除,将会随⾎运转,无形中不断挫伤你的心脉。十⽇之后,就是婆大神亲自现世也无法救你…如今办法只有一个。”
相思道:“什么?”
帝迦道:“就是将你的內力全部化去。”
相思断然道:“不行!”
帝迦道:“如果你舍不得,化去之后我将自己的內力注⼊一部分给你,你想要多少,我都能给你。”
相思道:“不,不是这个。”
帝迦冷笑道:“你的內力并非靠自己修炼得来,也是旁人注⼊,而此人內力极⾼,但注⼊你体內的部分却极其有限,而且很难与你自己本⾝融合。所以,你就算在此基础上修炼,也很难再有什么提⾼。”
相思默然片刻,道:“我知道。”
帝迦抬起一手,掌心是一汪清⽔,他突地瞑目凝力,那汪清⽔噼啪碎响,已然凝结成数十枚冰针:“我现在刺⼊你全⾝四十七处要⽳,片刻之后,你的內力将会随之融化。”波光粼粼而动,他手中的长针似乎就要刺下。
相思突然大声道:“不行,放开我!”她稍微一动,那种奇寒之气有涌上心头,她也顾不得其它,只得催动体內的內力与之极力相抗。
一时间,她只觉得全⾝骨骼都在轻微作响,⾎流沸腾奔涌,似乎有无数道极细真气在体內彼此争斗、呑噬,而全⾝每一处⾎⾁,似乎都要被这种争斗之力撕扯开来。
帝迦措手不及,向后退了一步。过膝的蓝发蓬然扬起,双眸却如地狱烈焰,火光升腾,似乎体內也受了极深的冲撞。
正因为相思体內之力与帝迦⽔火不容,所以帝迦为她治伤之时所用的冰针,本非內力催成,而纯粹是元神炼化。
元神是人真元命之主。古今以来武林中人也就是冥冥中知道其存在而已,要说出什么是元神,那是没人能能够做到的。除了极少数修为极⾼者能够感知部分元神,并用之辅助內息运转之外,一般人的元神都近乎于一种不可知的形态存在,只在某种极为特殊的情况下,能被主人感到。所谓返本归元,顿悟本真的一瞬,也不过如此。
如帝迦这样,能够将元神炼化成实体,真可谓半神之体,匪夷所思了。
然而无论修为多⾼,元神都是极其脆弱的。不到万不得已,任何人都不会将元神暴露在毫无保护的状态之下,更不用说植⼊他人体內。因为一旦此人稍有不从,运力抵抗,那部分元神便会立即巨力反噬,危及主人本⾝。
帝迦只觉眉间一阵剧痛,心神动,⾎几乎倒涌,以他的定力,也几乎难以自持。他结印在手,却迟疑着是否凝发出手。以帝迦此刻的修为,一旦凝结真气,自然可以将相思体內的反扑之力強行庒下,可是一旦出手,她体內之力必定如笼中困兽一般,狂疯反扑,虽然必不能伤到他,却岂是相思能承受的?
帝迦突然瞑目,竭力与体內反噬之力相抗。
而相思的痛苦也毫不亚于他,她脸⾊瞬时已苍⽩如纸,紧紧咬着嘴,不让自己呻昑出声。
帝迦突然睁开眼睛,厉声道:“既然你如此固执,我不如现在就杀了你,免得看你痛苦!”
相思脸⾊苍⽩,轻轻息道:“好,我求你现在就杀了我。”
她全⾝的剧痛几乎让她不能呼昅,双拳却紧紧握住,似乎无论如何也要捍卫这点属于她自己的东西。虽然这点东西,在旁人眼中可能分文不值。
…
五年前。
东天青宮內。
步小鸾手中抱着一大堆鲜花,站在⾼⾼的台阶下,轻轻笑道:“你就是相思姐姐么?”她依旧是一⾝⽩⾊的裙子,脸⾊苍⽩的几乎透明,但却始终带着初生芙蓉一般的微笑。五年来,几乎没有丝毫变化。
相思神⾊有些紧张,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到东天青宮去觐见步剑尘先生。虽然她当时隶属东方苍天部下,也算步先生的弟子,但是因为年纪、职位都属于后进末流,一直没有得到这样的幸运。今天步剑尘突然召见,却让她在受宠若惊。
不过,她却是早已听说过步先生这个体弱多病的女儿,一见之下,更觉得莫名的亲切,连那种拘谨也渐渐淡去了,于是也向小鸾笑了笑。
步小鸾注视了相思片刻,脆生生道:“姐姐笑起来真好看。”她将手中鲜花突然往前一擎:“送给姐姐。”
相思怔了怔,然而看到小鸾那双清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眸子,就忍不住俯⾝全部接了过来。
台上传来一个声音:“小鸾,不要胡闹,赶快回房休息。”声音威严,却蔵不住无尽关怀之意。
小鸾似乎极不情愿的嗯了一声,转⾝向殿后去了。她的⾝影宛如一片出岫的⽩云,轻轻一飘,就已不知所踪。
相思讶然,没想到这个弱不经风的小姑娘,轻功却这么好。
“你过来。”
相思低头答了一声是,向阶前走去。
相思正要见礼,步剑尘脸⾊似乎极为沉,挥手道:“免了,我叫你来,是有件极其重要的事,要托付给你。”
相思不敢相信的道:“我?”
步剑尘道:“是你。”
相思自幼在华音阁中长大,又曾屡次得到过步先生的传授,虽然往往只是匆匆一面,却对步剑尘的医术道德景仰非常,在她心中,步剑尘几乎是神明一般的人物,能亲自到步先生家中觐见,相思已经觉得莫名荣幸了,如今步先生居然说有求于她,更是让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相思怔了一会,答道:“步先生请讲,无论什么事,只要晚辈能做到的…”
步剑尘打断她:“你已经见过小鸾了?”
相思道:“是…”
步剑尘道:“我死之后,你愿意照顾、守护她么?”
相思大惊:“步先生…您,您正当盛年,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步剑尘头摇道:“我只问你原不愿意。”
相思迟疑片刻,道:“当然愿意…只是,只是我不过是先生门下最末流的一个弟子,武功、地位都那么低微…只怕…”
步剑尘道:“所以我要你去做华音阁的上弦月主。”
相思更是惊得脸⾊都变了。上弦月主虽然历代由女子担任,但在华音阁地位之⾼,已和四部宮主并立,也可谓阁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华音阁创建以来,能做到上弦月主一职之人,在江湖上莫不是可睥睨一世的人物,是多少人毕生的梦想。
然而,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得到这么⾼的尊崇。
相思嗫嚅道:“相思何德何能,能继任这样尊崇的职位…何况上弦月主,似乎是要等新任阁主既位之后,才能选定的。”
步剑尘头摇道:“这一届阁中事务变化甚多,姬云裳离开后,将上弦月主的历传信物苍天令也随⾝带走。信物既失,拘泥古制也毫无意义。我已和阁主商量过,上下弦月主的选定,就在本月十⽇。届时,你只用战胜所有备选之人,就能顺利继任。”
相思愕然道:“可是,以我的力量,怎么可能战胜所有的备选人?”
步剑尘道:“我可以将一部分內力暂时输⼊你的体內,这部分內力,是我近几月来专为你而修练,所以极为平常,毫无特点,别人也就很难起疑心。这部分內力,你虽然并不见得立刻能运用自如,然而好在本届女弟子中也再没出姬云裳那样的人才。这一点手段,估计也⾜够用了。只是昊天部下的秋璇,也算得少年才俊,她用毒的功夫,只怕当今天下已少有人及。你和她对阵,只怕必定要败的。不过我可以将这枚避毒珠送给你。”他摊开手,掌心中有一粒珠子,米粒大小,淡淡的没有什么光华,看不出有何希奇。他淡淡道:“这枚避毒珠乃是上古蛟龙內丹,传言可以避尽天下万种毒物。一年前我在苗疆遇到⽟手神医李清愁,以至宝和他换而来。你⾝怀此物和秋璇手,必能立于不败之地。”
相思脸上有些泛红,迟迟不去接那枚珠子,轻声道:“这样岂不是作弊?相思才疏学浅,这样就算作上了上弦月主,心中也会不安的。”
步剑尘看了她一眼,长长叹息一声,道:“你若不愿意,我也不能強迫于你,你下去吧。”声音中竟大有萧索之意。
相思有些不忍,道:“步先生难道有什么难处?”
步剑尘挥手道:“算了。我也不再瞒你,小鸾却一刻不能无人照顾,而我必不能久存于世。我死后,天下有能力能照顾她的人只有新任华音阁主一人而已。然而即将上任的阁主却与我不和已久,就算我最终能设法让他答应照顾小鸾,却只怕他未必真肯尽心。”
相思道:“新任的阁主是…”
步剑尘冷冷道:“这个人你也曾见过,算来也是你的同门,正是东方苍天部下苍龙使卓王孙。”
相思讶然道:“他?你不是一直反对他继任的么?”
步剑尘头摇叹道:“他如今羽翼已丰,已非我所能撼动。”他默然了片刻,又对相思道:“你知道此事,应该很⾼兴才对。”
相思脸上一红,再也说不出话来。她万没想到,自己一点心事,步剑尘也了如指掌。
步剑尘道:“你不必为难,我知道少年人的事,有时候很难以道理来推断。我现在就算再说此人寡情薄幸,你也是听不进去的。只是你是我弟子之一,我教你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却了解你的为人。所以,我和阁主商议,准备趁我在世之时,将你安揷在他⾝边。你做了上弦月主之后,一来照顾小鸾,二来…”他犹豫片刻,道:“说牵制也好,说规箴劝谏也罢,无论他听不听,总是有益无害的。”
相思默然,道:“可是当我胜了之后,却无法当起上弦月主之职又怎么办?”
步剑尘正⾊道:“你要记住,上弦月主四字,并非仅靠武功而得来。我和阁主既然选定了你,就说明你有继任此职的资格。”
相思心中一凛,低头道:“是。”
步剑尘道:“至于武功,我自然另有替你打算。秋璇最近炼成一种七⾊幻蛊,霸道无比,连她自己都还没有练出解药。她久战不胜之下,必然使出。这种蛊毒随风而⼊心脉,极为厉害,就算你有避毒珠在⾝,也会暗受轻伤,不过一时之间,却是看不出来的。所以这上弦月主之位,是非你莫属。而后…”他遥望窗外,淡然一笑:“而后你就可以找卓王孙为你治伤了。”
相思一听到这三个字,已是心头撞鹿,喃喃道:“他肯么?”
步剑尘冷冷一笑道:“这你不必担心。你只要坦言告诉他,是为了接近他才暗怀避毒珠与秋璇争此上弦月主之位,如今重伤在⾝,只有他才能将蛊毒出,他必不会拒绝。”步剑尘顿了顿,缓缓道:“而我会事先传你一种导引之术,他在毒的过程中,部分內力会不知不觉中注⼊你的体內。只是他目前已是天下第一流的⾼手,想瞒过他的眼睛,这部分导引的內力便不能太多,甚至可以说极其微小,微小到他就算有所感觉,也不会在意。长久以往,也能聚集起相当不弱的一部分,而我原来暂行注⼊你体內的內力,也正好一点点消失。这一⼊一出我已仔细计算过,正好两相抵消,休说别人,就算卓王孙自己,也万难察觉。半年之后,你內力自然会有基。虽然和姬云裳这样的人相比仍是天地悬远,然而在本届女弟子中,也算一流了。对于你而言,这半年接近他的的时间,也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相思脸上更红:“我…”
步剑尘看着她:“计划我已经全部告诉于你,现在你只要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相思迟疑了片刻,正要回答。
步剑尘道:“你要想清楚,此事一旦败露,重则你立刻有生命危险,轻则他也将从此厌恶于你。你毕生的幸福就在此一念之间,你真的不后悔么?”
相思低下头,似乎思索什么,良久,缓缓道:“我对他了解不多,但却相信,他绝不是先生所谓寡情薄幸、狠凶残之人。步先生也许是误会他了…但是步先生是我平生最敬重的人,先生的所托,我就算舍上命,也要做到。我…”她突然抬起头,道:“我愿意。我宁愿照顾小鸾,也宁愿留在他⾝边,劝谏也好,规箴也好,总之是我自己愿意的,先生不说我也会这么做。”她这几句话说得极缓,似乎每个字都用了很大的力气。
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说得每一个字,以后都是她毕生的责任。
而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就算自己⾝处险地,也会先为对方开脫。
步剑尘默默看着这个单纯而又颇有些固执的少女。心中有些不忍。他一生自负行事问心无愧,如今却要利用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然而,为了他唯一的女儿,为了每⽇都在病痛中挣扎,却始终淡淡含笑的小鸾,他也只能如此。
相思手上那捧鲜花,盈盈带露,似乎也因太早就被人摘下,茫然不知自己的未来将会怎样。
相思猝然阖上双眼,道:“杀了我,动手罢。”
帝迦看了她片刻,突然沉声道:“你想死?”突然,扬手向她击下。
相思的脸⾊反而平静了下来,静静注视着他,似乎在等待着解脫。
帝迦的手凝止在半空。他突然一弹指,一道深红的光幕从他手下展开,光幕中瞬时散出道道华彩,在那些冰针之上流走游动。
他脸⾊极其沉重,似乎每一动,都牵引着极其重大的力道。
他正不住的将自己的元神重新灌注于正在消融的冰针內,让它们重新凝结,以图強行维系。他这种行为,可以说将自己置于极为危险的境地。人的元神何等珍贵,这样过度消耗,无异在一寸寸杀死自己,更何况,仅仅这元神裂分反噬的剧痛,就是常人无法忍受的。
相思睁眼眼看着他,心中一热,已泪流満面。
她嘶声道:“没有用的,无论你怎样,我也不会答应你…”帝迦手上一滞,脸上第一次带上了怒容,他突然撤手,那道光幕瞬时裂为万千碎片,坠了相思一⾝。
他的手猛地抬起她的下颚,強迫她正视自己的眼睛,一字字道:“你记住,我要你并非为了情,也不是仅为自己的修炼,而是因为——”他眼中的神光如妖莲浴火,跳跃不定:“千万年以来,你就注定是我的子。”
相思摇头摇,挣开他的手,嘶声道:“你错了。”
帝迦怒道:“为什么?”
相思伏在⽟台上,凝视五⾊流转的⽔波,轻轻泣道:“因为我心中已经有了另一个人。而这点你要化去的內力,就是他注⼊我体內的。”
帝迦沉声道:“那不过是你在红尘中暂时的疑惑!你记住,你是婆之、帕凡提的转世…”
相思打断道:“我不是。我这一生,只会爱他一个人,而且…”她双眼含泪,摇了头摇,却再也说不下去。
帝迦突然撤手,也再不顾那些冰针,猛地将她从⽟台上拉起来,双手紧握着她的肩头,一字字道:“而且什么?”
相思抬起眼睛,直视着他如炼狱妖莲一般的双眸,轻声道:“而且我早就是他的人了。”
帝迦突然放开她,静静的站了片刻,而后猛地一挥手,数十冰针就宛如受到了大巨的磁力,同时从相思体內跃出,聚为一束流动的光华,被他握在掌心。
他突然一用力。
一蓬紫⾊的粉尘在他手上化作一缕青烟,飞扬散去,宛如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