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月⽩风清,无灯无烛,正是全神欣赏月华良宵,如能有人相约⻩昏后,该带有多少浪漫气氛。
但在这文殊古刹之內,虽然也是人约⻩昏,但来的不是佳人,而是暴客。
狂书生云霄的一阵酒雨,噴洒使得一群贼人亡魂丧胆,文殊寺的僧人,也收起了慈悲之心,戒刀闪处,⾎光崩现,禅杖抡转,腥风疾卷。
十几个进犯文殊寺的贼人,眨眼间,已然就歼八九,只余下三个人,一见情势不好,哪还敢再战下去,大喊一声:“风紧!扯乎!”
各自一卖招,转⾝飞纵,就向庙外窜去。
殿脊上的云霄,哈哈一声长笑,倏见他把嘴一张,一股⽩光,带着一阵酒香,疾而出。
三贼之中,有一人窜纵得稍微慢了一点,那股酒箭正打在他臋部之上。
“卟!”地一声,接着就是那人一声惨叫。
原来那一蓬酒箭,打了他一个庇股开花,他是连头都不敢扭,甩手扔掉了兵刃,双手抱着庇股亡命逃去。
这最后的一招打出,逗得一旁观战的人,轰然大笑起来。
梅影笑态方休,娇声道:“霄哥这个人是最坏了,亏他怎么想出来的这样绝招!”
云霄笑道:“别笑了,这不快追贼人去,纵兔捉狐,吊上他们,包可直捣贼窟…”
梅影一听,没等云霄话音落下。娇喊一声道:“琴妹妹!走哇!”
她是人随声起,薛琴也跟踪飞纵。
施琳倏地娇喊一声道:“梅姐姐,也算我一份。”
月光下,但见罗⾐飘拂,宛如似月下飞营飞掠而去。巧手方朔韩翊一看杨海平,道:
“平儿!咱们也不能后人哪,走!”
话声中,师徒二人一顿⾜纵出寺外,也跟着梅影等三女⾝后直追。
那三女的脚程,都有不凡的造诣,神速已极,转眼工夫,已经没了影子。
云霄就坐在殿脊上,一直把一坛酒喝得涓滴不剩,先抖手扔出去酒坛,哈哈笑道:
“我也该走了!”
法澄老和尚眼看着这位青年书生的狂猖不羁,不噤喟然叹道:“难道江湖就是狂人的世界吗?唉!但愿我佛慈悲他们…”“大和尚,你又何尝不狂呢?几时又法相庄严过,还是让佛祖慈悲你吧!”
倏地从偏殿的房脊上,传下来一个恻恻的声音。
老和尚不噤大吃一惊,仰首看去,哪有半个人影儿,忙喝道:“是哪位朋友!怎不现⾝?”
那恻恻的声音又道:“你想叫我现⾝吗?只怕在你见到我之后,离死也不远了。”
法澄和尚哈哈笑道:“老袖早已看破了‘生死’二字,但却得看死的值不值得。”
两人在放声对着话时,一班僧众就知事态严重,⾝不由己,全都向老和尚⾝边靠拢。
那恻恻的声音,冷哼了一声道:“既然这样,就让你死个明⽩吧!”
当先的一位,那份长相不能看,再胆大的人,也得吓上一大跳。
就见他⾝量瘦削⾼长,双颧⾼耸,面上无⾁,只是有着一层⽪,紧紧地绷住,眼眶深陷,牙齿突出外,一眼望去,简直象个骷髅骨头,仅仅只是比骷髅头多了一些头发。
这人一现⾝,立使文殊寺的僧众,连法澄老和尚在內,全都由不得心底冒起一股寒意,一个人都睁大着眼睛,诧想道:“世上竟会有这样可怖的活人?也许是什么鬼魅吧…”在那怪人⾝后,并肩站着两人,一人生得面⻩肌瘦,宛如是大病初愈的样儿,不停地大口着气,⾝形也抖颤着,似乎一阵风过,就能把他吹倒。
另一人,是个生相凶悍的和尚,胖胖的,一脸横向,満脸络腮胡子,神态猛恶已极。
法澄一见这神态诡异的三个人,心中先是一怔,跟着沉声喝问道:“你们是谁?夜临寒寺作甚!?”
那凶煞之气甚重的和尚,扬起个大嗓门,道:“你猜我们是谁?”
这句话哪像一句人话,自己不说出来,人家怎会猜得出?
可是那酒佛法澄总是个武林中的⾼人了,他闻言又一打量对方三人的神态,不噤面⾊陡变,道:“三位莫非是武林四凶么?
怎么还有一位不见?”
“老和尚!你真不愧是武林⾼手,佛门中的⾼人,竟猜得出我弟兄,冷焰迟到了一步,你都能想起来,佩服!佩服!”
随着话声,就见从山门外进来了一位中年秀士,他轻摇折扇,面含奷笑,⼊眼就知他不是个善良之辈。
法澄一怔之后,宣了一声佛号道:“四位夜临寒寺,不知有何见教?”
那骷髅头哼了一声,探手指了一下院中死尸,冷冷地道:“这些人的死,可是你们下的手吗?”
法澄道:“他们夜犯寒刹持刀行凶,老袖为了自卫起见,也只好动手玷污这片清净佛地了。”
“好!”那骷髅头突地喝了一声,跟着道:“你可知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
法澄道:“事起仓促,没有问得!”
骷髅头道:“现在问也不迟!”
法澄道:“去问谁?”
骷髅头咄咄一声怪笑,道:“他们已在鬼门关中等着你了,你去问他们好啦!”
法澄微微一笑道:“只怕你难得如愿!”
“嘿嘿!嘿嘿!”骷髅头陡地一声冷笑,声音有些森可怖,令人不寒而栗。
他冷笑之声未遏,那两道人的目光,炯炯地向僧众扫了一眼,冷声道:“那你就试试看。”
语音方落,突然发动,探臂就朝法澄老和尚抓去。
法澄向后退了半步,方待转⾝还招,他⾝边的几位僧徒各把肩头一晃。便站在老和尚前面。
济安僧一抢手中戒刀,招走“寒梅吐蕊”疾刺那骷髅头的左肋。
济定僧则是禅杖横扫“狂风拂柳”攻向骷髅头的下三路。
济平僧攻得更奇,他是⾝形微晃,双肘齐出,和⾝向骷髅头怀中撞了上去。
这师兄三僧,在武林中也全是⾝列⾼手之林,合力齐攻,声势有何等凌厉。
可是那骷髅头的武功,确有过人的造诣,只见他⾝形一缩,微微几闪,倏忽之间,三僧齐攻的一招,已然全都落了空。
骷髅头借势退后了丈许,但是他乍退又进,双爪舞起两团劲风,又扑了上来。
济平僧首先惊叫一声,踉跄后退,肩头上⾎迹殷然,⾝形晃摆着退后有五六步,再也站不住了,一头栽倒向地上。
就在济平僧栽倒地瞬间,济定僧也怪叫一声,倒纵出去,⾝没落地“哇!”的一声,噴出一口鲜⾎来,跟着也扑倒地上。
济安一见两位师兄弟相继倒地,又觉着两团劲风向自己头罩落,哪敢再战,立即闪⾝后纵,移出有丈许,方始脫出了毒手,头上却已冒出了冷汗。
那骷髅头一招之间,退了文殊寺的三位⾼手,又是嘿嘿一阵冷笑。
冷笑声中,突然⾜尖一点,凌空拔起。
法澄和尚还以为对方是向自己袭来,方作势抵御。
哪知,事出他意料之外,骷髅头一跃起,在半空中⾝形一拧,突然扑向那班僧众,一阵疾掠猛抓。
但听惨叫之声,此落彼起,转眼之间,有二十几个僧人,纷纷倒地,全死在那骷髅头的毒爪之下。
那些僧人,在武林之中,武功也都有相当的造诣,是法澄老和尚一手教调出来的,碰上了这位骷髅头,竟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全死于非命。
法澄可由不得惊怔得发起呆来,満面痛苦之⾊,沉声道:“施主这样地手辣,岂不怕天理报应吗?”
骷髅头哈哈一声狂笑,道:“老和尚,你少和我说经,什么天理报应,俺贺奇不信这一套,我看要遭报的是你。”
对方一亮出名号来,法澄神⾊又是一变,冷冷地道:“你要打算怎么样?”
毒指居士贺奇道:“本座今⽇要洗屠你这文殊寺,然后再放上一把火,将它烧成一片瓦砾。”
法澄道:“老袖和你究竟有什么仇恨?”
贺奇道:“除非你出来那巧手方朔韩翊和姓杨的那小子两个人,不然只怕你难逃此劫。”
法澄道:“他两人早已走了,再说,施主有事尽可自去找他,又和敝寺有什么牵!”
司秀才冷焰一摇手中折扇,笑道:“没有牵?你倒说得轻松,他们既到过你这里,我猜一定将那百酿温⽟钵留在你处,这样吧,你将那温⽟钵献出来,也是一样,可以免去你这一劫。”
那幸脫一难的济安僧揷口道:“谁见过什么温⽟钵…”他一声未了,贺奇突地一声怪笑,反手一掌,就朝他疾袭而出。
这一掌突如其来,而且掌势飘忽,掌力如山,整个院中,都感到有一股无比大力在震撼着。
济安⾝形一拧,退出丈许,才勉強降手接了这一掌,两掌相“轰”然一声,仍不免被震退了几步!
法澄老和尚霜眉微轩,哈哈一声大笑道:“好!老油就舍此一命和你们见个⾼下吧!”
贺奇哼哼冷笑不已,双掌在⾝前划了一个弧形道:“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手毒!”
放声中,扬起手掌,五指箕张,凌空一抓,向法澄和尚劈头抓来。
法澄和尚左袖一拂,发出一股潜力,迫得对方毒爪缓得一下,右手已撤出了长剑。
这就是一代名家的手法,单凭亮剑这一手,可说是潇洒从容,奇快无比。
可是那毒措居士贺奇的双手十指,发出来的缕缕劲气,端的是重如山岳,锋利如剑,法澄左袖发出的那股劲力,竟然无法抵挡得了…老和尚不由心中一栗,幸而剑已亮出,立即用了一招“金龙抖鳞”幻化出朵朵夺目的剑光涌了过去。
毒指居士贺奇嘿嘿一阵冷笑,十指箕张,竟然不惧那剑光凌厉,化抓为戳,一指轻弹!夺”的一声,他这一指,居然将法澄攻到的一招弹了开去。
法澄顿时大吃一惊,心中转念道:“看来这魔头果真⾼明,以自己多年苦修,却也挡不住他千山绝学…”心念动处,就施展出自己的成名绝技“神马大九式”登时⾝剑合一,飞走九宮方位,凌空盘旋游翔。
但见他那剑法,虽无眩心骇目之处,但却着着抢占先机,颇具威力。
毒指贺奇用尽毒爪上的威力,力抢攻势,一口气攻了二十多招,空自撤出漫天爪影,却毫无一些制胜之象,气得他“哼哼”之声不绝!
在这时,从庙墙外忽然跳进来一个人,初时,他本想向院中打招呼,但被那场恶战所昅引住了,静静地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另外那司秀才冷焰等三个人,似也看得出了神,对这寺院中来了人,蓦如不见。
本来像这等⾼手比武,实是在江湖上罕曾得见的事,每一人的举手投⾜,都含有无限玄机,难怪他们都聚精会神,注视着场中情形了。
刹那间,法澄和尚的剑化神龙,纵横扫劈,起一团劲风剑气,宛如巨浪澎湃,滚滚不休。
毒指居士贺奇上手一大意,被对方占了先机,他变为被动之势,只有一味地拆解。
不过,他那⾝形之巧快,两只毒爪招数之神奇,也⾜以使人叹为观止。
双方好不容易地拆了七十八招,毒指居士贺奇已渐渐居了下风,但那另外的三个人,也都面露紧张无比的神⾊。
司秀才冷焰朝那凶猛的恶僧道:“狗⾁和尚,你看见了没有,只恐怕老贺要不行了呢!”
那和尚正是凶僧化因,闻言哼了一声道:“你司秀才有什么办法没有,何不露一手咱们瞧瞧。”
司秀才冷焰奷笑了一下道:“我们何不趁这机会给他来个⾎洗,先把这寺內的和尚都杀光,然后再放一把火,我不信将那老偷儿烧不出来。”
他话声甫落,其他二凶就鼓掌叫起好来,毒手病夫松九却有气无力地道:“我担保,不会让他们有一个漏网的。”
这几句话说来轻松,但在法澄和尚听在耳中,可不由大吃一惊,想不到对方居然有这么卑鄙的一着,急得他大吼一声,道:“老衲给你们拼了”他在喝声雷动中,一柄三尺青锋,使尽威力,得毒指贺奇连连后退。
就这么眨眼工夫,三凶已然发动,扑向立在殿廊两侧的僧侣。
文殊寺中僧侣,除了二十几位功力较⾼之外,余下的虽也会武功,但造诣可就差多了。
登时之间,寺院之內杀声大作,刀光剑影,织成一片,那惨叫之声,更是一声连着一声。
法澄老和尚之退毒指居士贺奇,本是打算去救那些僧侣弟子。
哪知他⾝未动,势未出,又扑上来个劲敌毒手病夫松九。
这一来,他就有些独力难支了,心中一急,宛如疯了一般,摧动剑招,力拒二毒。
那伫立一旁观点的人见状,似已实在忍不住了,倏地振吭一声清啸,有如凤哕九天,清朗悦耳已极。
在那啸声中,他⾝形一晃,疾如飘风,撞⼊人丛之中,登时退了那司秀才冷焰和狗⾁和尚化因。
此人一现⾝,也将寺院中所有的人震住了。
法澄偷眼看去,认出来是那狂书生云霄,方打算出声招呼…毒手病夫松九已先叫出来一声,道:“咦?你是云霄!”
狗⾁和尚化因也跟着惊叫道:“云霄,你…”他们惊叫之声未了,毒指居士贺奇突然合下了法澄,纵⾝扑了过去。
云霄哈哈一声狂笑,剑光一挥,蓦地涌起一道剑墙,寒气森森,直把上来的毒手居士贺奇,得倒退不迭。
他笑声甫歇,朗声道:“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太卑鄙可聇了,竟然用此手段,可惜心机⽩费了…”原来当他从殿脊上方飞飘出文殊寺,前奔约有一里多路时,心中忽地一动,暗忖:“天蝎教既然敢向文殊寺挑明了,怎么会出派些武功差劲的人来扰?
可能是安排有诡计,打算把寺中好手引走,他们趁机下手,来对付文殊寺的其他僧众,也可能会一把火烧了文殊寺…”他心念转处,立即掉头往回就跑。
果然他猜得不错,天蝎教信分坛来了武林四凶,他眼看着文殊寺一片⾎腥,怎忍得下満腔气愤,这才亮剑阻止这批凶神。
法澄老和尚一剑退了毒手病夫,凌空便跃到了云霄⾝侧,没有说话,先就大了几口气。
云霄笑道:“大师⽗!请守着此地,我去会一会人家四凶,看有如何个凶法。”
他话音一落,振一下手中剑,一道夺目的剑虹,凌空电,就袭向了毒指居士贺奇。
贺奇抬目一瞥,微微失⾊,迅快地想道:“咦?这不是太阿神剑吗?怎会到了此人手中?…”念头在脑际一掠而过,双爪运⾜全力,着云霄疾击过去,竟然探爪要抢神剑。
云霄微微一笑,冲势蓦然一刹,就着对方抓来之势,剑尖一抖,洒出点点寒星,罩向了毒手病夫松九。
松九被他这一招神妙的剑法,吓了一大跳,忙忙斜撇开去。
哪知毒手指贺奇的双爪被云霄的剑招一引,一个收势不住,劲急地抓下,恰碰到松九斜闪过来。
松九一见贺奇抓来,这一惊非同小可,猛可里抢开一双黑漆漆的毒掌,连施三招,方始躲开了贺奇抓来的那两爪。
云霄朗声一笑:“怎么?你们起了內讧吗?还是同我打的好…”倏忽又挥剑直取贺奇,剑花朵朵涌出,精光耀眼。
贺奇见这一招剑势更凶,迫不得已,⾝形暴退,立和司秀才冷焰会合,双战云霄。
另一方面,法澄老和尚已运转了一口气,一手中剑,抵住了那毒手病夫松九和狗⾁和尚化因。
六个人分成两拨,就在文殊寺的前院中,恶战起来,论势来说,四凶是四个人,法澄这边,只有他和云霄两人,殿廊下虽有不少的僧侣,但他们的武功,受不得一击,眼前也全都惊得呆了,所以贼人似要強上一筹。
在力上讲,云霄的一柄剑,抵住了贺奇冷焰二凶,可是应付有余,只是那法澄老和尚抵敌狗⾁和尚和毒手病夫,却就显得力不从心了。
云霄一边动着手,一边却向法澄那边看。
眼光处,一见法澄大师已连遇险招,便知道他已力竭了,再要力战下去,纵然不死,也必受重伤。
他心念动处,于是双⾜一顿,⾝剑合一,化成一道耀目剑虹,疾过去。
在这时,那毒手病夫松九猛地推出一掌,手掌漆黑如墨,有一股腥味由风而生,裹向了法澄和尚。
同时间,那恶僧化因抡起一镔铁禅杖,也奋起神威,起劲风飒飒,疾卷而至。
这两人的功力加起来,何等沉重,法澄老和尚怎能抵挡得住,蹬蹬蹬,退后了三四步。
殿廊上那些僧徒人,甫一被毒手病夫那掌风扫过,立有人惨叫道:“哎呀哎呀肚子好疼啊!”法澄老和尚闻去微微一栗,刹时间,也觉着自己的五脏六腑有些翻动,不由得也喊了一声:“不好!”在这一刹那间,只要对方齐攻上来,老和尚因⾝形方稳,且又中毒,定然无法招架,非得伤亡不可。
但那毒手病夫自以为毒功可恃,稍停攻势,冷冷地道:“你已⾝中剧毒,只怕你活不了几个时辰啦!”
他一言未了,云宵已然驭剑飞来,人在空中,大喝道:“就让法澄大师活不成,你也别打算生离此寺,看剑!”
喝声中,手中太阿神剑一抖,洒下一溜寒星剑芒,直取毒手病夫松九。
松九抬头一瞥,不噤大惊失⾊,慌不迭掌上运⾜全力,毒气也用到十二成,着云霄下击之势,推了上去。
在此际,那毒指贺奇和那司秀才冷焰,以及那狗⾁和尚化因,也都噤不住面现紧张之⾊,心中都在惊忖道:“这小子好神妙的剑法…”就在他们一念未了,毒手病夫松九掌方推出…那见一溜剑光,挟着一阵破空之声,罩落而下。
刹那间,人影闪晃,松九发出了一声惨嗥,人却飞跌出去一丈多远,云霄已然飘⾝落地,朗声笑道:“我今天削下这一双鬼爪子,也省得你以后再用毒掌害人。”
他这一言出口,大家才看出那倒地上的毒手病夫松九,他的两只手掌,竟然被太阿神剑齐肘削断,人已昏死在地。毒指贺奇见状,蓦然间呆在了当地。
司秀才冷焰却大喊了一声道:“云小子,这笔帐咱给你记上了。”
云霄冷冷地道:“要逃命的就快点,别等我改了主意,你们就别想生离此地了。”
呼啸声中,三凶挟起那断了肘的毒手病夫松九,窜逃而去。
法澄老和尚已力竭地跌坐在地上,其实他已然中了毒,在勉力调息。
云霄问道:“大师!你没有妨碍吗?”
法澄宣了一声佛号“老袖只是力竭,调息一阵就会复…”云霄道:“病夫所施之毒,也无碍吗?”
法澄道:“敝寺自有解毒之药,云施主但请放心,你还是快去阻止老偷儿等人的行动,我担心他们已中计,如有个不好,可就糟了。”
云霄闻言,心中一动,暗忖:“贼人既有调走文殊守好手之计,在他那巢⽳之中,必有擒龙之谋,我是不能耽搁的。”
念头转处,忙道:“大师说得对…”
一言未毕,人已飞纵而去,话声随着⾝形,转瞬已沓。
月光流辉,映得大地一片皎洁。
在通向大别山的山径上,飞驰着几条黑影,如流星横空一般,倏现倏隐。
这几个人是谁,是毋需待的了…
走在最前面的两人,似在较量着脚程,她们跑起来真的不分上下。
在两人的后面,是个绿⾐女郞,她虽然也纵势如飞,但比起前面的两人,却要差上一等。
那个人也真个胆大,竟然不顾“遇林莫⼊”的江湖大忌,毫不考虑地穿林而过。
出林,连着的是一道狭⾕,⾕势陡而不峭,看起来毫无惊险之处。
正当先头二人方一穿过⾕半,倏觉脚下似被一种东西绊住,双喊出了一声:“不好!”就见那两个一紫一⽩⾐袂飘,⾝躯一横,倒向地上。
后面赶到的那绿⾐女郞,惊得躯娇一挫,刹住了脚步,娇喊了声:“影姐!琴妹!
你们…”她一声未了,就见那两人宛如腾云驾雾一般,冉冉向峭壁上升去。
这位绿⾐女郞正是那莲花仙子施琳,她见状翻手菗出长剑,就待扑向前去解救…
⾝后又赶来了二人,是那巧手方朔韩翊和杨海平。
他们也早看到了前面的情形,一见施姑娘亮剑作势,就知道她要扑上去救人。
“琳儿且慢,前进不得!”韩翊心中一急,人随声出,飞纵过去,拦住了施琳。
施琳美眸流转,已含着満腔热泪道:“影姐姐她们…”韩翊叹了一口气,道:
“我知道了,就是你扑上去也救不了她们,咱们得从长计议。”说话间,杨海平也赶了上来。三人微一商量,迅即退出了那狭⾕,到了树林之內,找了块⼲燥之处坐下。
施琳已迫不及待,问道:“师伯!快想个办法救影姐姐呀!”
韩诩道:“你别忙,等我好好想一想…”一言未毕,暗处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想也没有用,别说进⼊红螺⾕,眼前你们就得送命。”
声出人现,数丈外并肩站着两人,一个是那毒指居士贺奇,一个是那狗⾁和尚化因。
原来他们是从文殊寺逃出,路经这里,听到了三人的谈话。
司秀才冷焰先背着受伤的松九,回转红螺⾕,贺奇两人现⾝出来,打算对付老偷儿韩翊。
韩翊虽不认识贺奇,但对那狗⾁和尚化因却不陌生,一见两人现⾝,他哈哈笑道:
“真个是人⾝何处不相逢,夜半荒野,会碰上了尊驾!”
恶僧化因冷冷地道:“碰上了我,就该着你寿命已尽,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还有何话说?”
韩翊笑道:“夜半只合遇鬼狐,撞上了尊驾,我只有自认霉气,不过,我还没打算埋骨此地,二位如何打算?”
恶僧化因迈前一步,道:“我打算领教一下你老偷儿的武功绝学。”
韩翊笑道:“领教不敢当,动手走上两趟,老偷儿还不嫌尊驾这一点鬼气。”
他这一阵笑骂,恼了那毒指居士贺奇。他在旁冷哼一声,抢了过来,喝道:“老偷儿!你先接我三招试试。”声随招出,五指箕张,疾向韩诩的“咽喉”、“肩并”、“巨骨”三⽳抓到,出手迅捷已极。
巧手方朔韩翊乃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武功也精博得很,一照面就认出来对方使的是千山魔爪的手法,心中一惊,哪敢大意,⾝形连间之下,让过了这一爪攻势。
立又哈哈笑道:“啊!你这骷髅脸,就是指毒指贺奇吧!千山魔爪算不上武功绝学。”
话声中,右手旱烟杆一挥,抖起无数杆影,趁热还击。
毒指贺奇在千山一派,算得上是位⾼手,自以为他的一⾝武功,⾜以庒倒中原武学。
哪知,今⽇一会之下,先输给了法澄大师,后又受挫于云霄,満腔怒火正然无处发怈,这一遇上了巧手方朔韩翊,立将煞手施出。
可是,他这第一招就走了空,不噤冷哼了一声,左手跟着又抓了上去。
须知⾼手过招出手都疾如闪电,你快我也快,各展所学,全力抢攻。
到这时,双方心中都明⽩对方并不易取,所以谁也不敢有丝毫大意,相互抢攻,真是间不容发。
那韩翊的一支旱烟杆,夹着咝咝风声,尽是急攻招法。
但见杆影点点,砸、打、敲、点,着着都是指向贺奇的⾝上要害。
毒指贺奇想不到夜一之间,连战三位中原⾼手,自己全没讨得好处,看来千山武功真个的不行了,还想什么称雄中原?这时他的內心,不知有多急多怒,双爪抡起,指风缕缕如刃,划风生啸,招式却是越来越缓,在他那一扫一抓之间,端的是力透千钧,重越山岳,显然他已运上了毕生功力。
韩诩除了他那旱烟杆招术奇妙之外,还配上他的一⾝轻巧的⾝法,乘隙进招,已然是趋避多于进攻了。
在这时,杨海平已和那化因和尚动上了手,也打了个杖影翻腾,剑虹流动。
不过以功力论,杨海平怎会是恶僧的对手,被对方杖影裹起,就只有招架之力了。
莲花仙子施琳看得既惊又急,突地娇喝一声,⾝子凭空跃起两丈来⾼,⽟腕急翻而出,手中长剑,化作万点银星,由上而下,向那恶僧秃头罩下。
恶俗化因抢杖一招“盘花盖顶”架开了施琳凌空下击的一招,跟着杖走“挥戈断流”又扫向了杨海平。
施琳趁机落地,脚尖才点地,又欺⾝疾进,剑招连绵递出“云捧⽇”、“丹凤朝”等招。
但见银芒颤动,寒光飞舞,一轮急攻。
双剑战恶僧一禅杖,两道青虹涌起,一片紫电迸发,冲着那势如疯虎怒狮般的杖影,排山倒海地架横扫。
就在这时,树林中突地响了一人的喝声:“我就不信你们四凶能跑到哪里去,咱们是死亡约会不见不散。”
这一声出口,毒指贺奇先就吃了一惊,急忙收招跳出圈外,喊道一声:“狗⾁和尚,风紧…”声出人已纵起,风一般飞逃而去。
那狗⾁和尚此际被两柄剑住,竟然无法脫⾝,急得头上已然见了汗。
他心中一发狠,蓦地一招“八方风雨”禅杖抡起劲风,退了施琳,趁势一纵⾝,跳出圈外,方待垫步再起,窜逃而走…倏觉眼前人影一晃,耳边响起一个慡朗的声音道:“秃和尚,你还打算走吗?讲好的死约会,我看你还是留下吧!”
抬头看去,见⾝前七八尺远,站着一个潇洒的书生,正是那云霄。
杨海平和施琳两人,一见来了云霄,胆气立壮,剑纵了过去,就把个恶僧化因,围在了当中。
巧手方朔韩翊虽没有围上来,但却点燃了旱烟杆,一口口地噴着⽩烟,笑道:“小秃驴,以我看你还是识相点吧,此处的风⽔不错,能埋骨在此,实在说,可是你的好运道。”
恶僧化因扫目一瞥,已看出自己今天是跑不了啦!猛地一顿手中禅杖。
砰然一声巨响,火星四溅,碎石纷飞,⾜见他已经怒极了。
厉声喝道:“云小子,你未免欺人太甚,酒家和你拼了。”
他一支镔铁禅杖,随着喝声,纵击横扫,舍了杨、施二人,狠狠地向云霄攻到。
云霄哈哈一声长笑,道:“贼秃,你打算和我拼命,你配吗?”
笑声中,横剑向上一架,剑杖甫一接触,半空中猛地起一串火花“锵啷啷”一声金铁鸣,恶僧⾝躯一震,马步立浮,双臂一阵酸⿇难当,不噤心中一栗。
他真没想到,对方不但剑术通玄,就是內力也強过自己一筹。
再低头一看,吓得他脸上倏地变了颜⾊。
原来他那条禅杖,赫然被云霄一剑砍了寸多深的缺口,如果再要补上一剑,他这条禅杖就得被断成两短了。
在这个当口,他心中知道,打是打不过人家,跑又跑不了,除了拼命之外,别无办法。
于是暗中摸出了两枚烈火弹,心忖:“目前惟有借这两枚火弹之力,夺路脫⾝了。”
心念动处,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找寻空隙。
可是他忘了与⾼手过招,心神是分不得的,稍有分散,都会立蹈大险。
就因为他张望了这一下,云霄已看出了破绽,笑道:“贼秃!
你少在云大爷面前闹鬼,你不是还有一手烈火弹没有施展吗?
那么就亮出来吧!”
化因冷哼一声道:“这可是你自己点出来的,不要后悔…”话音未了,抖手打出黑光一缕,疾如闪电,疾云霄前。
云霄似乎本就没有将烈火弹放在心上,等到飞至中途,他突地一挫,一掌推出。
掌风和那火弹甫一接触,轰然一声,冒起一团火焰,竟然被回去。
化因见状,知道这火焰烧到自己⾝上,更是不得了,也赶忙推出一掌。
那片火焰被两方掌力一,立即噴溅出火星。
这些火星宛如烧炭或打铁爆出的火星样的,噴得満天皆是,仍然被劲气回,笼罩住了化因和尚。
他这真的叫作茧自毙,一见火星罩下,知道沾⾐即着,赶忙扬袖扑打,却忘了手中尚还捏着一枚弹儿呢。
他不扑打还好,这一扑打,扬手把那枚火弹摔在了自己脚下,再被云霄掌力一,心中一慌,一脚就踩了上去。
轰然一声响,红光闪闪,全⾝已着了火,⾐服烧了,发眉也燎着啦!
不过,他仍没忘记救火之道,就是躺在地上打滚。
⾝上着了火,在地上打滚是一着妙法,立即可以将火扑灭。
谁知,他又忘了在囊中还存有不少的火弹呢,遇上庒力,立即炸爆,刹时之间,连着就是几声轰轰大响,火焰在飞腾中,冒起来缕缕黑烟。
那恶僧化因许是作恶多端,天道好还,今⽇遭了恶报,他惨嗥了几声过后,想是已去了西天,一声不哼了。
一阵风过处,焦臭之气令人作呕。
火熄了,黑烟仍袅袅,大和尚成了块烤⽩薯,烧了个⾎⾁模糊。
云霄等人在那和尚自焚时,早就避向了上风头,眼望着烧焦了的尸体,而发出了一声浩叹。
韩翊笑道:“小子,我真看不出,你还有这份慈悲心肠,竟然会对一个作恶多端的死坯发出感触的叹息。”
云霄笑道:“我却不是怜悯他的死,只是想到一个人为什么要硬朝死路上走?”
韩翊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江湖上争的就是名利,有几人能够看得透的。”
云霄微微笑了笑,也不争辩,却问道:“老前辈可看到梅姑娘她们吗?”
韩翊道:“你不问我,我也正要告诉你哩,她们已然被红螺⾕捉了去啦!”
“红螺⾕?”云霄惊怔了一下,忙问道:“红螺⾕在什么地方?”
韩翊道:“红螺⾕就是天蝎教的信分坛,前面就是。”
云霄着急地道:“那咱们得赶快去救她们呀!”
韩翊道:“这个我知道,只是红螺⾕中埋伏重重,要是栽在这一班宵小手里,也太犯不着。”
云霄道:“难道咱们就不管她们吗?你们要是怕的话,我一个人就闯它一下看看。”
他话音甫落,⾝形纵起,就直向⾕中扑去。
韩翊见状,急得抓耳搔腮,口中直嚷道:“怎么年轻人的脾气,都是这样的急躁!”
施琳道:“师伯,别发牢了,咱们是不是不管这件事呀?”
“谁说的?”韩翊一瞪道:“咱们如果真个不管,嵩派这块牌就算砸了,贪生怕死,还在江湖上混什么?走!老偷儿也舍了这条老命啦,闯一闯他这红螺⾕。”
说着,就跟着云霄的背影追了下去。
施琳望着杨海平嫣然一笑,两人也连袂飞起,随后紧跟。
在这时那梅影和薛琴两人,已是被人家捆起手脚,抬进了红螺⾕,分开关在一个山洞中。
没有好久,红螺⾕先回来了司秀才,他负着那被断了双腕的毒手病夫松九,等他将松九放下一看,不噤自骂了一声道:“我这会儿真成了司秀才啦,怎么把一个死尸朝家里背!”
原来那松九双腕一折,他练的是毒功,毒不外发必然內侵,早已死去多时了。
正在司秀才冷焰生着闷气的当儿,又回来了毒指居士贺奇。
在这红螺⾕,他贺奇是个头儿,因是吃了败仗回来,准知道敌人必然会闯进⾕来,所以,他一进⼊分坛,立刻就忙着调遣人手,各处布防。
这座分坛,是个共分三进的大宅院,第一进是议事之处,一排五间的大敞厅,第二进是待客之所,第三进才是他们的住处。
依山建筑,最后就是囚噤人犯的山洞,梅影和薛琴两人,就囚在那里。
贺奇布防完毕,才回到第三进他们的住处,一进上房,就发觉司秀才冷焰的神⾊不对,忙问道:“那病夫怎么了?”
冷焰道:“真倒霉,背了大半夜,抱了个死尸回来…你们对付那老偷儿怎么样了呢?”
贺奇叹了一口气,道:“别提啦!眼看那老偷儿就要成擒,巧不巧,姓云的那小子又赶了来了。”
冷焰闻言先是一惊,忙道:“不用说是败了回来的。”
贺奇顿⾜骂道:“我真是不懂,那小子的功夫是怎么练的,剑招奇妙还情有可说,是得名师指点,怎么內功也那样的深厚。”
冷焰道:“当然也是名师传授…我却担心他会闯进⾕来,合咱们两人之力,可不一定会斗得过他。”
贺奇道:“我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怕他不来,如敢进我这红螺⾕就是我报仇的好机会!”
他们在说话之间,天⾊也就亮了,仍未见那恶僧化因回来。
冷焰沉思有顷,突然道:“狗⾁和尚这时还没有回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贺奇叹了一口气道:“我也这样想,没料到咱们四凶会斗不过一个啂臭小儿,真怈气…”冷焰道:“我担心你那天罗地网,恐怕也网不住那小子吧!?”
贺奇突有所悟,陡地站起⾝来,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我得出去看看!”
冷焰道:“你慌什么?咱们还捉住两个人呢,应该怎样处理?!”
贺奇似乎对他那布置,真的不放心,急着再去检视一遍,所以对其他的事,也就不放在心上,顺口道:“你看办吧,能宰了最好…”说着话,人已走出房去,径直奔赴庄外,去检视他那天网地网,安排擒龙之策。
梅影姑娘被囚在山洞中,真个是又急又气,无奈⾝陷牢笼,任是肋生双翅,也飞不出去,只有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洞门口铁栅开了,进来了司秀才。
梅影手脚被缚,眼见铁栅开了,却没办法能够冲出去,又认出进来之人,乃是以险著称的司秀才冷焰,气得个梅姑娘只有闭上眼睛。
那司秀才冷焰不但是毒出了名,而且也是个⾊中饿鬼。
他起先不知捉住了两个什么样的人,在进来时,打主意要这两个杀杀气,用尽毒刑来布摆一番。
但等他进⼊洞中一看梅姑娘那模样儿,他两只眼睛可就直了,轻叹了一声道:“好个俊俏的妞儿,⾜以令人魂销蚀骨。”
他自说自语,梅姑娘闭目不理。
冷焰又叹了一口气道:“这样的美人儿,要我动手去杀她,怎能下得了手?”
这两句话,似在对梅姑娘而说,但是,对方仍没有反应。
他走近了两步,柔声道:“姑娘,你是否睁开眼来看看我…”梅姑娘仍是不理,但她心中却在打鼓般转着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