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刀战双雄
罗飞就像一杆标般,笔地站在曲君武的左侧。勾千魂则悠闲地坐在曲君武的右侧,这二人都是曲君武眼前大红大紫的人物。
没有人敢预料,将来曲堡主这个宝座,将会由谁来承继。
本来石盖雄是最大机会承继君堡主地位的人,但他实在太年轻,而且现在更成为公子堡的叛徒。
忽然间,路云飞想起了另一个,那就是金骰子赌场的老板雷季霖。
他现在人在那里?
怎么没看到他呢?
秦起英手里的金刀,虽然不是前古神兵宝刀,但却也是一柄名刀。
名刀的意思,通常也代表了是好刀,不是好刀不会有名。
而雷霆刀法,比金刀更加有名。
如果你以为秦起英很喜欢杀人,那就错了,他虽然曾经有极度强烈的野心,但他并不喜欢杀人。
然而,不喜欢杀人是一回事,秦起英杀起人的时候,却比谁都狠,比谁都绝。
“除非不拔刀,一拔了刀是你死便是我亡。”这不但是秦起英与人手的原则,也是一般武林人物不该忘记的原则。
单天雄和赵世雄,都是曲君武极为器重酌人,秦起英已决定,要将这两个曲君武最器重的人,毙于刀下。
秦起英的这种想法,也正是单天雄和赵世雄的想法,他们两个也已决心要斩杀秦起英于剑下。
赵世雄更是迫不及待的向秦起英发剑。
赵世雄的剑法才出,路云飞便对丁兆雄道:“这一剑太急躁了。”
然而,赵世雄一剑刺出之后,单天雄忽然像轻烟般转到秦起英的身后。
单天雄没有出剑,但他的去势却对秦起英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秦起英冷笑,对赵世雄刺来的一剑根本不加理会,因为他已看穿了赵世雄这一剑,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真正的杀着,不在赵世雄这一剑,而是背后突如其来的单天雄。
单天雄没有拔剑,但他却劈出连环七掌。
秦起英虽然没有小觑单天雄,却也没料到对方竟然弃剑用掌。
秦起英不断冷笑,右手持剑,左手施展擒拿手法,一连七式擒拿手,封住了单天雄的连环七掌。
赵世雄第一剑虚招被秦起英看穿,跟着第二剑却是凌厉无比的穿心剑。
秦起英三手金刀转了个圈子,幻出千层刀,翻腾滚滚般向赵世雄攻至,他以一敌二,依然神态从容不迫,十分镇定。
铮一声,刀剑锋,进出一蓬灿烂的火花。
秦起英刀势力度沉雄,内力也在赵世雄之上,所以,他整个人纹风不动,但赵世雄却被震得倒飞七八尺,方始站稳脚步。
单天雄在背后突然大喝一声,唰唰连发两剑,他的剑,终于亮出,而且立刻攻出了两招拚命的剑法。
只有肯拚命的人,才能施展出拚命的剑法。
在公子堡中,没有任何人敢不拚命。因为他们临阵若不拚命,曲君武就会要了他的命,绝无转圜余地。
所以,即使是单天雄,身为七公子之首,在这时候也得施展拚命的剑法,如果他不拚命。就绝不容易击倒秦起英。
秦起英乍闻背后剑声疾响,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刀。
剑比刀快。
但刀势却比剑势更威猛,刀光已盖过了剑光,所以,剑虽快,结果却反而陷入了金刀的天罗地网中。
秦起英一声冷笑,刀势忽然一变,像是一杆般直刺单天雄膛。
单天雄剑而出,想用铁板桥的功夫将刀锋闪避。
但他想不到秦起英根本并不把内力全贯注在刀上,这一刀只不过是晃子,真正的杀着是腿。
这一下杀着,虽然歹毒得近乎旁门左道,但却往往能收到最大的效果。
眼看单天雄难逃劫数,忽然间赵世雄已从左边杀上,一剑向秦起英间横劈。
这是公子堡七绝剑中的第二式:“击山裂石”
赵世雄的剑术是七公子中最好一个,除了单天雄之外,其他的五公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尤其是这一招“击山裂石”几乎已具曲君武的九成火候。
就在同一刹那间,秦起英的人突然跃起,一窜三丈,扑向赵世雄。
直到这时候,赵世雄才发觉秦起英翻来覆去,其实他真正的目的目标,仍然是要先对付自己的。
这一跃之势,迅快绝伦,只见秦起英金刀挥舞者,护住背门,赵世雄的“击山裂石”已完全打空。
赵世雄觉得整个人在刹那之间,全身直冒冷汗。
他只看见秦起英的腿,就像从天而降的巨石,重重击在自己鼻梁之上,他觉得这是毕生最痛苦的和最酸楚的时刻。
赵世雄狂吼,身子突然缩成一团。
秦起英一翻身,金刀已砍在他的颈项之上。
没有任何人挨得起这一切,赵世雄虽然年轻力壮,肌结实,也绝不例外,七公子中又折了一人。
太阳渐渐升高。
气温也渐渐升高。
但单天雄却好像冷得发抖,他的确是在发抖,并不是因为觉得冷,而是觉得愤怒和恐惧。
单天雄忽然发觉,秦起英比死在他手里姜灵英可怕多了。
秦起英的武功,显然在姜灵英之上。
赵世雄死了,他已没有信心独自对付秦起英。
曲君武自然也已经看出了这一点,他绝不希望单天雄也和赵世雄一样,死在秦起英的金刀下。
所以,他要亲自出手对付秦起英。
曲君武的剑,是江湖上最有名气的一把剑“公子剑”这三个字,已足可威震中原武林有余。
再加上曲君武的七绝剑法,江湖上能撄其锋者着实寥寥无几。
但秦起英在江湖中的身分,也绝不比曲君武低。他是五英山庄的金刀秦三爷。
单天雄一见曲君武亲自出马,不松了一口气。
他缓缓退下。
因为,单凭曲君武已足以对付秦起英有余。
单天雄退下,另一个人却加入战圈,这人是燕如英。
曲君武冷冷地盯视着燕如英,剑鞘里的公子剑已拔出,剑亮仿如厉电,森森寒光迫人心脾。
这柄剑在曲君武手中,从未败过。
曲君武盯视燕如英,因为燕如英手里既无刀剑,亦无其他兵刃。
“燕四庄主,如果你想凭空拳赤手与老夫手,简直是送死。”
燕如英淡淡地道:“我就是存心来送死的,曲堡主,不妨动手试试!”
曲君武冷喝道:“放肆!”
蒸如英道:“燕某本来就是一个放肆的人。”
曲君武公子剑一挥,道:“好,别人一石二鸟,今老子却要一剑斩双英,你们五英今天将悉数平躺于此!”
秦起英手中金刀一层,忽然向曲君武冲去。
“唰”一声,金刀急落。
曲君武没有闪避,任由金刀向自己前砍至。
就是刀锋即将砍在曲君武膛一刹之间,曲君武的剑突然横卷过来,剑势力道奇猛,竟将沉重刀锋卷起。
秦起英金刀飞舞,连环再劈出三十六刀。
曲君武挥剑从容接下,一双眼睛却不停注意着燕如英,燕如英虽然还未出手,但他随时随地都会出手。
所谓旁观者清,他站在一旁,而又不动手,显然是在等待最好的机会才突然发难。
“飕”一声,曲君武的公子剑忽然手,直燕如英。
剑飞如离弦箭矢,曲君武的身子也快逾流星。
剑到,人亦已到。
燕如英忽然面对着一支飞剑,而且更面对着一个飞冲而至的曲君武。
剑能致命,曲君武更能致命。
秦起英金刀急展追赶,但竟比曲君武慢了半步。
燕如英本来还在隔江观火的,但刹那之间却变成了身陷险境,生死之间间不容发。
忽然,燕如英向人疾冲七尺,右肘曲起,左手却撒出三枚黑燕镖。
这三杖黑燕镖,浑体乌黑,每枚重达三两三,镖上虽然没有淬毒,但却锐利沉重无比,杀伤力之强在飞镖中无出其名。
这三枚黑燕镖,第一枚击在曲君武手飞出的公子剑剑尖之上。
“当”一声响,公子剑去势被阻。
但曲君武的反应,可谓快速到了极点,立刻左手一捞,又将剑捞在手内。
燕如英紧接而来的两枚黑燕镖,分别击向曲君武的眉心和咽喉两大要害,曲君武竟然毫无忌惮,伸手接镖。
镖快,曲君武的手更快。
两枚黑燕镖,居然都被曲君武接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之内,曲君武将这两枚黑燕镖,向正挥刀赶至的秦起英。
秦起英关心燕如英的安危,此刻竟已有不顾一切的姿态,秦起英虽曾与燕如英得并不愉快,但现在一切已成过去。
这两枚原本是向曲君武的黑燕镖,突然在如此短的距离之内变成向秦起英,这一点,显然是每一个人都难以想像得到的。
秦起英的反应,也不算慢“当”一声响,第一枚黑燕镖已被金刀击落。
可是,还有第二枚黑燕镖!
秦起英突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僵立着。
因为,第二枚黑燕镖,已钉在他的鼻梁上。
就在这一瞬间,雷万英已身如巨鸟飞掠,用他唯一的右臂抱住秦起英:“三弟…咱们兄弟…”
雷万英的声音沙哑而苍凉,但他的手仍然十分稳定。
秦起英出了惨淡的笑容:“大哥…别让如英再遭毒手…”
雷万英的脸泛起一阵阴影,带着种痛苦和愤怒的神色。
曲君武盯视着他,这两个大对头的决斗已近眉睫,这一战,将会是近三十年武林史上,令人惊心动魄的一战。
曲君武和雷万英,都是江湖上的武学大宗师,当代顶尖儿的一等一高手。
此战无论是谁胜谁败,都一定会令人永远难忘,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燕如英的手里,已再扣住了三枚黑燕镖。
但他没有出手,也不敢出手。
因为他已经知道,就算再发三千枚黑燕镖,都未必能将曲君武击倒,曲君武仍然活着,但秦起英却反而死在自己手里。
燕如英的脸,已因为这件事而变成灰色。
如果曲君武继续出剑,他必败,不但必败,而且必死。
现在,唯一能够对付曲君武的人,似乎就只有雷万英一个,但雷万英在不久之前,自断左臂目,旧伤未愈,元气必已受损。
曲君武如果在这个时候向雷万英出手,实在是大占便宜之极。
常言道:“君子不乘人之危”但曲君武不是君子,以前不是君子,现在以至将来也绝不会是君子。
曲君武曾说过一句名言:“君子就是傻子。”
有便宜而不占,不是傻子是什么?
公子剑剑尖,已直指向雷万英。
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道:“除了我之外,谁都不准杀雷万英。”
曲君武缓缓转身望去:其实他不用转身去看,听这声音,已知道说这两句话的人是罗飞了。
罗飞不但声音冰冷,连一对眼睛都冷得像冰。
曲君武干笑一下道:“罗老弟,现在你已有把握面对面杀雷万英了?”
“当然有绝对把握。”
曲君武突然把脸一沉道“如果你想活过三十岁,最好就别再得罪两个人。”
“这两个人就是你和雷万英。”
“你果然聪明,看来你定能活过一百岁。”
“我不要活到一百岁,连能不能活到三十岁都无所谓,最主要的还是那句老话:‘我要杀雷万英’除我之外谁都不能沾手。”
曲君武面色变了变,忽然咬牙切齿地吼叫起来“好!老子就不沾手,看你能把雷万英怎样?”
他一面说,一面走向那张虎皮椅上,气呼呼地坐下。
罗飞已面对着雷万英。
他真的想杀雷万英吗?
雷万英右手扶持着已经咽了气的秦起英,雷万英当然不会忘记秦起英说的最后一句话:别让如英再遭毒手。
雷万英很庆幸,同时也感到安慰。
不论五英山庄今天的这一战是胜是负,是生是死,但最少他们是兄弟之间的感情,已得到完整的复合。
人谁无过?
雷万英原谅了秦起英和燕如英,他宁愿死在公子堡前,也不愿自己兄弟死在自己的徽罚之下。
秦起英勇战而死,临死前只关心盟弟燕如英的安危,对于石盖雄,反而只字不提。
石盖雄是秦起英的儿子,他姓石,是因为他是私生子,从母姓。
现在,谁都不知道石盖雄的下落,他究竟去了那里?将有什么样的打算?这更是个无可现解的谜。
秦起荚死后,燕如英背着他的尸体,静静地放在一株老树下。
雷万英面对着罗飞:“你为什么想杀我?”
罗飞冰冷的声音,道:“不为什么,只因为你是雷万英,我讨厌这三个字,更讨厌你这个人。”
“我们有仇?”
“不必废话,看剑!”
雷万英眉头一皱,脚尖一挑,将秦起英遗在地上的金刀挑起,在手中,他心中实在感到很惘。
罗飞心里真正想杀的人,究竟是曲君武还是雷万英?
按照罗飞和雷万英订下的计划,罗飞要对付的人,是曲君武,但为了什么到这时候,他仍然坚持着要杀自己?
难道是罗飞果真是为了要杀自己而来的?
否则,他何以还不动手去杀曲君武?
雷万英的心中虽然感到很惘,但仍不相信罗飞真的想杀自己,因为罗飞在千山鹿谷战莫凡的时候,他也在那里。
当然,罗飞并不知道雷万英在那里,隐身一旁。
罗飞在莫凡面前了几手之后,曾问英凡:“这剑法是否能杀死曲君武?”这句话,雷万英当时听得再清楚也没有。
罗飞要杀的人应该是曲君武,但他此时却和雷万英手。
罗飞的剑招越来越疯狂,招招均是杀着。
雷万英越想越不对劲,这才咬牙战。
雷万英毕竟是名震天下的五英之首,岂肯在一个无名小卒剑下示弱?
剑风呼啸,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已被这一刀一剑的杀气所凝结,连路云飞看得也不眉头大皱起来。
罗飞处心积虑混进了公子堡,并且成了曲君武座前大红大紫的人物,其中恐怕还大有文章。
罗飞摆明态度说要杀曲君武,聪明的人总会以为他根本是故玄虚,没有人会相信,他真正的目标是雷万英。
雷万英精明一世,居然也被罗飞瞒过了。
雷万英竭力奋战,内心越想越愤怒,手中金刀竟然无法反攻,只有招架之力,而罗飞的剑却丝毫不肯放松。
“呀…”雷万英大叫一声,左肩中了一剑。
这一剑虽并不太重,但已是鲜血如泉涌。
雷万英本已失血过多,现在肩头再度受伤,气势难免又再衰弱一点,一张脸变成煞白之。
路云飞越看越不对劲,不再犹豫,立刻跃出,挥剑疾向罗飞抢进,但罗飞的第二剑已刺进了雷万英的腹部。雷万英突然口道:“你…是魔音剑王的什么人?”
罗飞冷笑,手一翻,封住了路云飞抢攻进来的一剑。
雷万英连番受创,尤其是腹部的这一剑,极为严重,此刻已连站都站不稳,两名红衣武士连忙上前扶住他。
雷万英着气,燕如英急急为他疗伤。
雷万英摇摇头,苦笑道:“不必了…这一剑已刺入了肝肠,纵然集天下神医于此,也无能为力…”
说着,重重一咳,咳出来的都是血。
雷万英已变成了一个血人,垂死的血人。
路云飞的行动,敏捷而矫健,他的剑已快得不能再快。可是竟未能救得了雷万英,他心中感到愤怒、惭愧。
因为雷万英是他义父的金兰兄弟。
罗飞实在是个非常可怕的杀人者,你明明以为他不会去杀雷万英,他偏偏就要杀给你看看。
寒星剑丁兆雄目睹这情形,不感到啼笑皆非,罗飞的母亲再三叮咛,要他好好保护罗飞,但以现在看来,罗飞根本不需人保护。
罗飞见路云飞闯过来,不冷笑道:“路朋友,即使你不找我,我迟早也会找你。”
路云飞沉下睑道:“罗飞,我承认看错了你!”
“你看错了那一点?你以为我的剑法杀不了雷万英?”
“在小小酒馆那天,我以为你即使不是一个君子,也决不会是个卑鄙的小人,想不到你竟然…”
“我本来就是君子。”
“你不但不是君子,而且比任何小人都卑鄙。”
“你错了,我要杀的人,本来就是雷万英,而且,我早已言明在先,并非用见不得光的偷袭手段。”
路云飞没有反驳,手里的剑轻轻一振,抖出了九朵剑花,一剑九花,这是剑术造诣的最高境界。
罗飞狞笑着,白白的脸上带着恶毒而危险的表情。
曲君武坐在虎皮椅上,看着这两个拚斗中的年轻高手,他忽然有种感觉,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
一阵秋风,从林间吹过。
秋风中,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琴声。
琴声铮铮响着,曲调悠和悦耳,然而顷刻之间,却又令人仿佛觉得有一种幽怨肃杀之意。
曲君武面色一变,忽然拍椅怒骂道:“是什么混蛋,在此奏鸟琴!”
琴声被曲君武一骂,果然停止下来。
曲君武又大声喝道:“奏琴的家伙给我滚出来!”
随着他的喝声,林中果然出现一个人,那是一个手抱紫凤琴的老妇人,看模样该是五十来岁了。
丁兆雄一见之下,为之动容。
这妇人就是罗飞的母亲,也就是魔音剑王的遗孀风琴娘子。
魔音剑王是昔年叱咤风云的武林大豪,而凤琴娘子也是当世武林中人公认的绝世大美人儿。
虽然岁月无情,风琴娘子容颜已老,但她当年惊世绝俗的风华,依稀仍然留在她的脸颊上。
曲君武沉着脸,怒叱道:“老子最讨厌就是噜噜嗦嗉的妇人,咱们正在拚命,你弹琴弹得不是时候!”
罗飞突然接口道:“老爷子,她是我母亲!”
曲君武两条浓眉打了个结也似的,冷笑道:“我知道。”
罗飞眼睛里发出两道寒芒:“既然你已知道,就该对她客气些。”
“对她客气一些?”曲君武突然狂笑,笑声响澈云霄:“你要我对一个只会弹琴的老婊子客气一些?”
罗飞的脸倏地变成血红之,那是一张极度愤怒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