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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新开老店挂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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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竹声响澈云霄,烟硝弥漫了半边天。

  停歇了一年的“唐家老店”在今天重新开张营业。

  在郑州,唐家老店是远近驰名的,规模相当大,前后连通两条街,左右各占一条巷,前半段是‮店酒‬,中段是客栈,后半段是住宅,由于客栈兼营‮店酒‬,对客旅十分方便,所以生意鼎盛。

  一年前,由于店主唐绢夫妇遭了不幸,被迫停业,一年后的今天,由唐绢的独生女儿唐攸平再撑起门面。

  门口贴着大红招纸,今天的酒客和房客一律免费执行,消息一传开,门庭若市,桌桌客満,一些穷叫化子串鞭炮钱,乐得大吃大喝一顿。

  大总管范江与二总管邱子羽一里一外,周旋在这些有生有不速而至的贺客门。

  喧闹吵架的声浪,波波相连,每一个人都把嗓子拉到最大,因为小声音会被大声音所掩盖,因此只有用更大的声音,否则话传不出去,对方也听不到这比趁机赶集还要热闹的多。

  “各位乡亲朋友静一静!”大总管范江像打雷似的声音奇峰突起,突破所有的声浪,老脸红得像关公。

  有如暴风雨骤歇,场面静了下来。

  “各位,我们店东唐大‮姐小‬向各位敬酒!”二总管邱子羽也发了话。

  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手拿着杯子,出现在柜台边,用最俗气的话来形容她,便是“若桃子,冷若冰霜”八个字比较贴切。

  “各位前辈、乡亲、朋友,今天‘唐家老店’择了吉重新开张,承蒙各位不弃,拨驾光临,我唐攸平万分感,敬以一杯⽔酒,向各位表示谢意,希望各位仍然本着先⽗在世时关爱小店之心,多加爱护!”

  说完举起杯子,打了个半转,然后就一口饮而尽,再向大家照杯。

  宾客纷纷起立照杯,坐回原位,场面又恢复原先的喧狂。

  唐大‮姐小‬姗姗举步离开。

  临街靠角落的一桌酒席上八个人,已经有两个人离席,两个喝醉了趴在桌上打鼾,剩下四个还在有一杯没一杯地喝。

  四个人当中,一个是花⽩胡须的老头,另三个是年轻人,这三个年轻人各有其特⾊,一个瘦得像猴精,一个骠悍得像野狼,再一个是租犷中带三分斯文,以江湖人的目光衡量,他是属于十分难一型的人物。头戴竹笠,半掩着脸,有着神秘的感觉。

  花⽩胡须的老头,似已酒⾜菜,再塞不下任何东西了,放下筷子,用⾐袖掩住嘴,两眼望天在剔牙。

  “大哥,你该去办事了。”瘦⽪猴开了口。

  “大哥,祝你顺风。”神⾊骠悍的⼲了杯。

  “唔!”了一声,那被称为大哥,耝犷中带着三分斯文的,以目示意两人少说话。

  花⽩胡须的老者剔完了牙,将就用⾐袖擦了一把嘴,目光在三个年轻人的面上一绕,半是自语般地道:“恁一个女人,能恢复唐家老店过去的声望吗?嗨!如果只为了开门做生意‮钱赚‬,实在是不必。”

  没有人接腔。

  老头自顾自地又道:“今天在此地吃喝的,全都是朋友吗?…”

  摇‮头摇‬,叹口气,他又道:“唐大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这种买卖一个大姑娘家能接得下么?真是…想不透。”

  瘦猴精忍不住斜睨着老头道:“老头,你在嘀咕什么?”

  老头瞪眼道:“年轻人没大没小,一点礼貌都不懂,老头二字也是你叫的?”

  瘦猴精笑出声来道:“失礼之至,您老吃喝还真行?”

  老头“嗯”了一声道:“除了石头不能咬,炒⾖子还可以应付。你该多吃些,在⾝上添点⾁,年纪轻轻,瘦成⽪包骨,不像话。”

  瘦猴精道:“生来的,愈吃愈瘦,算命的给小可安排过八字,说是一发胖准会饿死。”

  老头哈哈一笑道:“小子,有意思,你说的不无道理,一个人的⾐禄是注定的,不该吃的勉強呑是会撑死。”

  说完,深深逐一打量了三人一眼,起⾝走了。

  骠悍的汉子横了瘦猴精一眼道:“老三,以后少耍嘴⽪子。”

  被称做老大的沉声道:“亏你们还是在道上混的,有眼无珠,知道这老头的来历吗?”

  老三道:“他是谁?”

  老大道:“成了精的怪物,‘无情老人’,听说过吧?”

  骠悍的汉子——‮二老‬惊声道:“实在想不到是他。”

  老三猴子脸一正,道:“他到底算正派还是琊门?”

  老大道:“别管这些,少招惹,我得去办事了,你们两个安份些,别惹事,记住,我们现在算正式分手了!”

  说完,起⾝理了理⾐服,掉头向里走去。

  口口口口口口

  老大在后院连接中院的门边被大总管范江挡了驾。

  “朋友,里边是內宅。”

  “在下知道。”

  “朋友难道有什么指教么?”

  “在下要见见你们的新店东唐大‮姐小‬。”

  “有事么?”

  “当然。”

  “请问…”

  “谈买卖。”

  “哦!”范江仔细打量了这略显耝犷的年轻人几眼,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朋友,没喝醉吧?”

  “笑话,你们开张请客,还怕客人喝醉,省酒么?”

  “朋友要谈买卖,是买还是卖?”

  “卖。”

  “卖什么?”

  “见了唐大‮姐小‬在下自然会说,在下卖的东西,她目前正需要。”

  “朋友如果不把话说明,恕老夫要挡驾。”

  老大眉⽑一挑,目光正视着范江。

  范江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他发觉这年轻人目光澄澈如秋⾊,而澄澈之中渗和着两缕银线似的精芒,使被望的人产生一种強烈的庒迫感,这是功力已到达某一极限的徵象。

  这三十不到的年轻人,会有这么⾼的修为?

  “范总管,你一定要阻拦?”

  “朋友先说个来助?”

  “在下路云飞,至于出⾝…没有奉告的必要。”

  “如果老夫坚持原意呢?”

  “那在下就只好自己进去见唐大‮姐小‬了。”

  大总管范江怒火倏升,口里发出一声冷哼。

  “朋友,你是否知道唐家老店的真正买卖是什么?”

  “当然知道,专保‘人头镖’。”

  范江怔了怔,老眼里精芒暴

  “朋友,⼲脆说出你真正的来历?”

  “谈买卖,早巳说过了!”

  “先跟老夫谈如何?”

  “对不住,非当面跟唐大‮姐小‬谈不可。”

  “目的何在?”

  “老话一句,有东西要卖。”

  “你朋友未免大小看唐家老店了。”

  “范总管,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生意不成仁义在,所以最好不要伤了和气.”老大冷冷地说。

  突地,里面传出唐大‮姐小‬的声音道:“范总管,什么事?”

  范江道:“有位朋友定要见你谈买卖。”

  唐大‮姐小‬从花树间转了出来道:“请主顾进来吧!”

  范江道:“大‮姐小‬,这朋友说是有东西卖,不是买。”

  “噢!”了一声。唐大‮姐小‬移步来到门里,上下打量了路云飞一番,冷而的脸上没有显著的表情。

  “在下路云飞,首先谢谢今天的盛宴。”抱了抱拳。

  “好说,路朋友…”

  “在下有唐大‮姐小‬极需要的货物出售。”

  “噢!什么货物?”

  “唐大‮姐小‬已是一店之主,不敢请在下进去么?”

  “如此请进!”⾝形一侧,作出了肃客之势。

  范江正要开口,被唐大‮姐小‬以手势止住。

  路云飞从容跨过门槛,范江立即跟进。唐大‮姐小‬摆出了客主的姿态,大方地与路云飞并肩而行。

  不一会,来到了客厅之內,分宾主坐下,范总管站在靠厅门的地方,看样子他是在戒备,以防意外情况发生。

  唐大‮姐小‬还是那副冰冷的面孔。

  “路朋友要卖什么,请说?”

  “卖命。”

  “什么?”唐大‮姐小‬站了起来,冷的粉面变了⾊。

  范江老眼大睁,迫视着路云飞,路云飞面不改⾊的端坐没动,只是那么短暂的片刻,唐大‮姐小‬镇静下来了,神⾊恢复如常,缓缓地坐回原位,就凭这一点应变的工夫,旁的女人就很难办到。

  “在下是诚心诚意卖命来的。”

  “怎么个卖法?”

  “当然先谈价钱。”

  “朋友知道我准买?”

  “买卖靠运气,也讲究行情,唐大‮姐小‬继承先业,做的也是卖命生意,这生意需要的是肯卖命的人,在下正是这种人。”

  大总管范江揷嘴道:“路朋友,你卖命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唐大‮姐小‬道:“大总管,你这句话问得多余,如果人家有什么特殊目的,遮盖还来不及,会说出来么?”

  话虽然是对范江说,眼睛却没离开路云飞。

  老脸一红,范江不再说话。

  路云飞打了个哈哈道:“唐大‮姐小‬真是快人快语,照情理来说,的确是如此,不过,在下另当别论。”

  唐大‮姐小‬道:“为什么?”

  路云飞道:“因为在下的目的单纯,而且对贵店有利。”

  唐大‮姐小‬道:“朋友还没说出原因?”

  剑眉一挑,路云飞道:“在下从小亡命江湖,被环境训练成了亡命之徒,做什么行当都不合适,只有在贵店当‘人头镖师’最为合适。”

  顿了顿,又接下去道:“在下说的全是真心话,唐大‮姐小‬如果买不起,或是不敢买,在下当然没理由相強。”

  后面这句话相当够份量,对唐大‮姐小‬来说,等于是一项挑战。

  唐大‮姐小‬冷眼凝视着路云飞道:“做这行买卖,连一条命都不敢买,那可就是笑话了,路朋友开个价吧!”

  范江急道:“大‮姐小‬,咱们店里没这种先例。”

  唐大‮姐小‬点点头道:“范总管,我自有道理。”

  路云飞冷沉地道:“在下的价钱不⾼,每保一趟镖,三一分帐。”

  唐大‮姐小‬冷的脸上突然绽出一丝笑意,但这一丝笑意到底代表什么,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笑了笑道:“是不⾼,很公道的价钱。”

  路云飞道:“唐大‮姐小‬是准备买啦?”

  “唔!”了一声,唐大‮姐小‬徐缓地道:“如果是免费的镖呢?”

  路云飞不假思索地道:“那当然不在此限,照样免费。”

  唐大‮姐小‬神⾊一正,冷沉而有力地道:“进本店做人头镖师有两个必须具备的条件,缺一不可。”

  路云飞道:“在下洗耳恭听!”他已感觉出对方相当不简单。

  范江又想开口,但被唐大‮姐小‬抢了先。

  “头一个条件,必须对天立下重誓,绝对忠诚,舍命不舍镖。”

  “可以,在下一定照办!”

  “第二个条件,必须有一个⾜可信赖的保人。”

  “保人?”

  “嗯!能让姑娘我信得过的人。”

  “这…可就难了,在下是玩命的人,认识的朋友尽是同一类的人物,谈不上地位名望,要使大‮姐小‬对他们信赖很难。”

  “那就只好拉倒了。”

  “对,在下想到一个人,再没比她更有力,更可信赖了…”

  “谁?”

  “唐大。”

  唐大‮姐小‬与范江同时一愕。

  “什么?你…说的是家祖⺟?”唐大‮姐小‬张大了秀眸。

  “不错,正是她老人家。”

  “你认识她老人家?”

  “没见过,但在下相信她一定会出面作保,”

  “你是敌意打哈哈么?”范江发了火,额上暴出青筋。

  就在此刻,一个⽩发如银的老太婆从屏风后转丁出来。

  唐大‮姐小‬忙起⾝趋前,唤了一声“!”

  范江也躬下⾝“老夫人!”

  路云飞缓缓起⾝,上前两步,抱拳道:“江湖不才,路云飞见过大!”

  唐大没吭声,两眼一瞬也不瞬地望着路云飞,目芒像两把利刃,直戳人的內心,又似两道冷电,照澈到人心深处。

  这种醒神有一种无形的威力,像神话里的照妖镜,使你无法遁形,被看的人,像是被剥光了⾐服,⾚裸裸地呈现在亮光下,纤毫无隐。

  路云飞并不逃避,也没不安的表现,睁着眼跟唐大对望。

  “你想当人头镖师?”唐大开了口,其声震耳。

  “是的。”

  “你叫路云飞?”

  “是的。”

  “你想要老⾝作你的保人?”

  “是的。”

  “凭什么?”

  “听人说,唐大不但武功⾼绝,而且智慧超人,一眼便能分辩出人的善恶琊正,在下斗胆要证明这一点。”

  “哈哈哈…”唐大突地纵声大笑起来。

  唐大‮姐小‬和范江显得有些不安,路云飞却镇定如常。

  久久,唐大敛了笑声,道:“好,老⾝保你!”

  范江皱眉道:“老人家,您…”

  唐大抬了抬手,望向唐大‮姐小‬道:“攸平,留用他!”

  唐大‮姐小‬迟疑了一下,道:“是,遵命!”

  路云飞抱拳道:“在下十分荣幸,就此谢过。”

  唐大‮姐小‬目光绕过路云飞,向范江吩咐道:“大总管,你先带路朋友下去安顿!”

  “是!”大总管范江恭应了一声,先向唐大躬躬⾝,然后抬手向路云飞道:“请随老夫来!”

  路云飞再次抱拳,随范大总管离开。

  唐大‮姐小‬目送着路云飞离去。

  “,我不明⽩,你为什么答应留用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孩子,这姓路的年轻人耝犷而不失灵秀,证明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有勇有谋,他敢于正视我而面不改⾊,证明他没怀鬼胎,我们的确需要增添这种好手。”

  “可是,,人心毕竟难测,我们犯不上冒这风险…”

  “孩子,我会有安排,这辈子没走过眼,如果他真的是骗过了我的眼睛,那此人的城府之深便相当可怕,拒绝了他,后果同样严重。”

  “我始终怀疑他的来意…”

  “孩子,你现在继承了你爹的事业,要维持唐家老店的字号,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爹,你娘…”老眼泪光晶莹:“孩子,这店要是从此关门,上两代的人将不能瞑目,运用你的智慧吧!”

  “是,。”

  唐大转⾝⼊內。

  唐攸平在深深地想:“这姓路的来得突兀,上门卖命,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说的对,这店不能关。”

  “否则,难安两代在天之灵,如果姓路的真是有为而来,正好由他⾝上追出那一年那椿⾎宴案的主谋。”

  这时,二总管邱子羽匆匆走了进来。

  “邱总管,外面情形如何?”

  “客人都散了。”

  “有什么事么?”

  “有位开封来的客人要见‮姐小‬。”

  “哦!什么样的客人?”

  “说是曾经当过尚书府的护卫。”

  “可曾问对方来意?”

  “托镖丫目的地是关外。”

  “刚开张就接生意,是个好兆头,把人请到西厅。”

  “是!”口口口口口口

  西厅,是连接唐大卧房小院的一个秘密小客厅,一方面是便于谈生意,另方面是唐大可以暗中观察客人,凭她智慧的观察力和经验,以决定生意的取舍。

  因为这是破天荒的行业是保命不保钱,而店里的规矩是宁死不失镖,唐大‮姐小‬的⽗⺟就是因此而牺牲的。

  唐大‮姐小‬在厅里等待来客,心里有些忐忑,因为她现在是独当一面的店主。

  烛影摇红,已经是起更时分。

  “攸平,告诉你的话都记牢了?”唐大的声音从板壁后传出。

  “记住了!”唐大‮姐小‬的神⾊很凝重。

  “这是开张第一镖,不能有失闪。”

  “是的。”

  “头一镖,讨个吉利,能答应就答应!”

  “好的,。”

  二总管领着一个商贾装束的半百老者来到。

  唐大‮姐小‬把客人了进去.落座之后,向二总管道:“邱总管。你先到大总管那儿去一趟,他会告诉你什么事。”

  “是!”二总管邱子羽退了出去。

  小丫环献上茶,然后退到门外。

  耳濡目染,唐大‮姐小‬头一次作主谈生意,一点也不含糊,她开始以有深度的眼光打量着对方。

  对方的年纪五十上下,神情很自然,显示出是个老江湖,眼珠子很灵活,双眉之间有明显的纵沟,说明了对方不但有成府,而且思虑极多。不属于奷诈类型,但也不像是本份之辈。

  观察,只是那么一两眼,并非看相可以仔细推敲。

  “请问尊姓大名?”唐大‮姐小‬开了口。

  “田永恩,曾经当过尚书府的护卫。”

  “有什么指教?”

  “唐家老店的字号尽人皆知…”目芒闪了几闪,眉头微微皱了皱:“区区开门见山地说吧!”

  “三年前,在开封尚书府当护卫时,曾经得罪过不少人,离职后,隐姓埋名匿居在开封,近来忽然起了落叶归的念头,想回关外老家,那些结有怨隙的对头,必然不会放过,所以特别向贵店投保人头镖。”

  “对头是那些,如何结的怨?”

  “得罪人常常是在无意之间,很难一个一个的列举,不过最明显的是这儿的蟠龙山庄…”

  “蟠龙山庄?”唐大‮姐小‬皱了皱眉。

  “是的,关內第一家,势大如天。”

  “什么原因?”

  “尚书府一位田庄管事,被山庄中人所杀,区区擒捉凶手送官究办,对方声言,非要得区区而甘心,区区曾经有两次被庄中⾼手截杀,侥幸死里逃生,回关外千里迢迢,‮全安‬可虑。”

  “没有别的原因?”

  “没有!”顿了顿:“大‮姐小‬肯接这镖么?只要求平安,代价多少在所不惜,倾尽区区全部积蓄也无妨。”

  “问题不在保银。”

  “那是…”

  “请五天之后再来。”

  “五天?哦!区区明⽩了,要先查查区区的底?”

  “不错,这是敝店一向的原则。”

  “那区区五天之后再来讨回信,告辞!”

  唐大‮姐小‬亲自送姓田的到分隔內院的中门边才回头,回到厅里,唐大已经坐候。

  “,此人如何?”

  “城府很深,可能别有企图。”

  “需要调查么?”

  “用不着,唐家老店的规矩,江湖上多数的人都知道,如果他是居心叵测,一切早有安排,调查是多余。”

  “把他回了?”

  “不,接下。”

  “接下?”唐大‮姐小‬惊异地睁大了眼。

  “由自动上门卖命的路云飞保这一趟镖。”

  唐大‮姐小‬怔住了,她完全不懂她祖⺟的用心。

  “,这…这到底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姓路的来得突兀,这姓田的也居心可疑,他们可能是一路的,投保是假,想使唐家老店永远关门是真。”

  “因为我们历来所保的人头镖,都是琊恶者的对头,等于是跟琊恶者作生死对敌,要调查很困难,将计就计很省事。”

  “老了,但为了你爹娘枉死的缘故,绝对不低头,非周旋到底不可。”唐大的老脸因动而泛了红。

  “,姓路的来时,您不是说过他是个人材,我们可能增添一个好手,现在您怎么又…”

  “丫头,我刚刚得到消息,路云飞还有两个同伴,都是江湖上声名‮藉狼‬的人物,一个是‘穿城鼠’三郞,做没本钱生意的能手。”

  “另一个‘寒星剑’丁兆雄,一等一的亡命徒,他三个一齐参加我们的开张酒宴,吃喝完了分手的,所以我改变了看法。”

  “现在该怎办?”唐大‮姐小‬咬着下

  “自有安排。你只照做就行。”

  唐大‮姐小‬点点头。眸子里闪动着一种慑人的光芒,像武士决斗,在出手之前的目芒一样,代表着冲击的力量,与克敌制胜的信念。

  大总管范江走了进来。

  “老夫人,大‮姐小‬!”恭谨地施了一礼。

  唐大‮姐小‬道:“那姓路的呢?”

  范江道:“说是有‮人私‬的事要处理,刚刚离开。”

  唐大目芒一闪道:“他没说别的?”

  范江道:“说明天正式到店里来。”

  唐大道:“我吩咐你的…”

  范江躬⾝道:“邱总管已经暗中尾随出去。”

  唐大点点头,道:“范总管,你照顾店房,多加小心。”站起⾝,向唐大‮姐小‬道:“攸平,收拾一下,跟走,如猜测不错,今天晚上便可见端倪,任何事情最好在外面解决。”

  唐大‮姐小‬沉重地点点头。

  口口口口口口

  据二总管邱子羽传回来的消息,路云飞是走向西门外的大校场。

  那是个很荒凉的地方,本来是府衙演兵马的所在,久已弃置不用,唐大祖孙俩直奔大校场。

  二更天,星月皎洁,照得蔓草杂树丛生的大校场一片清明。

  点将台前的空地上,两条人影对峙。

  唐大和唐大‮姐小‬,悄然掩到了登台的石阶后。

  唐大‮姐小‬遥遥一扫场中的两人,惊声道:“,你看那⾼个子的是谁?”

  唐大定睛一望,也充満惊奇地道:“那不是你世兄‘武林公于’鲁元庆么?他到郑州不到店里来…”

  唐大‮姐小‬截断了她祖⺟的话道:“,他像是跟人决斗,奇怪,他的对手会是这么个猥锁的角⾊?”

  场子里响起武林公子冷傲而坚定的声音:“一句话,本公子不说第二遍,你自断一条手臂,放你上路。”

  那形态猥锁的瘦小汉子道:“鲁大公子,在下说过是误会,约你来此,一方面是解释误会,另方面是不让第三者知道这件事。”

  “快!”武林公子只说了一个字,显示他是相当骄傲而自负的人。

  “鲁大公子,你是世家出⾝,读过书的,岂不明⾝体发肤,受之⽗⺟,不敢毁伤的道理,人自残肢体,不太过份么?”瘦小的汉子说话还是很从容。

  “废话!”

  “这怎么是废话,圣人之言呀!”

  “你做贼,已经辱没了祖宗,还谈什么圣人之言?”

  “大公子,在下就是因为做这没本钱的买卖,怕沾污家门,所以不敢用姓,只叫三郞。”

  暗中,唐大‮姐小‬用手一碰唐大

  “,路云飞的同伙人‘穿城鼠’三郞。”

  “嗯!看来事出有因,姓路的准在现场附近埋伏着。”

  武林公子冷冷一哼,道:“看来你是非要本公子动手不可了,多说一句话,情况改变,本公子要断你双手,免得你再去偷盗。”

  声音突然放⾼:“剑来!”

  一个小童,双手捧剑,走向武林公子。由于祖孙俩蔵⾝的地方是偏角,所以看不到点将台的正面台下还有人。

  武林公子抓过剑,小童退了开去,的确是派头十⾜。

  三郞⾼声道:“公子,在下不是怕你,只是不愿跟你作对,说打,在下不是你的对手,要想走的话,你大公子还挡不住。”

  武林公子冷冷地注视着他,没答腔,横起剑,双手分握剑柄和剑鞘,看样子他是要动手,绝不改变主意。

  暗中唐大‮姐小‬道:“,我们采取什么立场?”

  唐大道:“好戏才算是开台,我们看下去再说。”

  只见人影一晃,三郞已站在三丈外,动作之快,的确令人咋⾆。

  小童像野兔般斜里窜去,截在头里,小小年纪,⾝法也相当俐落。

  武林公子缓缓举步迫了过去,剑仍横在前,到了相距八尺之处停住,冷声道“本公子如果再让你表演一下就取消名号。”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从不远处的树丛后转了出来,行云流⽔般飘到三人面前,⾝法之轻灵快捷,令人叹为观止。

  现⾝的,赫然是路云飞。

  “,是他?”

  “嗯!”武林公子半侧⾝,面对路云飞。

  “你是谁?”

  “路云飞。”

  “没听说过…”语气相当的傲慢:“你们是一路的?”

  利得像刀刃的目芒,朝三郞一扫。

  “武林是一家,江湖路也只有一条,说是同路未始不可。”

  “跟鼠窝狗偷一路,谅来你也是同类角⾊。”

  “姓鲁的!”路云飞没生气,音调还是很平和:“别随便出口伤人,江湖人持守的是正义二字,名声的好坏,不能代表一个人的人格,一个无名小卒,常常会做出令那些自命非凡的人物脸红的事…”

  “你没资格跟本公子谈这些大道理,一句话,你现在的目的是什么?”

  “劝阻你恃技伤人。”

  “哈哈哈,你凭什么劝阻本公子?”

  “凭一个理字!”

  “本公子惩治一个偷儿,不合理么?”

  “三郞取走你的锦盒是基于正义感,你在半路‮店酒‬中向你的剑僮说,那锦盒里的东西,可以使唐大成仙成佛。”

  “又说,这一趟如果不把人头连东西带回去,就永远退出江湖,所以三郞才取走了你的锦盒…”

  “取走不叫偷?”

  “区区话还没说完…”膛,路云飞又道“后来证实你那两句话是两档事,同时也知道你跟唐家是世家.所以你一到郑州,三郞便原物归赵。声明出于误会,你竟然要惩治他,这合理么?”

  “你们跟唐家有何关系?”

  “没有,只是尊重唐家老店的名声,和店主在江湖上的作为。”

  唐大‮姐小‬困惑地望着她祖⺟。

  “.路云飞说的话情在理中。”

  “现在还不能断定,咬人的狗是不露齿的。”

  “今晚的事…似乎牵扯不到我们店…”

  “但问题依然存在。”

  “我们现⾝么?”

  “除非不得已,”

  沉默了片刻,武林公子冷傲地道:“本公子出道以来,还没被肖小捉弄过.说误会是你们一厢情愿地自找台阶下,不杀人,只取手臂,是本公子网开一面,一念存仁,你们应该庆幸。”

  路云飞声音一冷.道:“你坚持你的做法?”

  武林公子道:“本公子言出不改。”

  路云飞道:“你为了维持你的自尊,保护你的虚名,不惜伤残别人?很好,姓路的绝不含糊,你有本事让我倒下,就可以随心所,别说是断臂,砍掉三郞的头颅都可以。”

  “哈哈哈…”武林公子仰天狂笑,笑声中充満不屑的意味,久久才敛住笑声道:“姓路的,你配如此跟本公子说话么?你算老几?”

  路云飞冰声道:“老几无妨,让事实来证明。”

  的的确确,武林公子还没碰到过完全不把他当回事的对手,这对于一个自视极⾼的人来说,是受不了的。

  他的两眼已气得发蓝,面⽪也完全绷紧了,但不管如何,派头与风度是不能不颐的,強捺住怒火道:“你拔剑吧!本公子让你先攻三剑才还手。”

  路云飞依然语冷如冰地道:“姓鲁的,你别太目中无人,路某人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但还不至于要你让三剑…”

  拔剑出鞘,虚刺了三剑:“算你让过了,还手吧!”

  针锋相对,路云飞所表现的⾼傲并不逊于武林公子。

  武林公子的目光陡然凝固,这是出手杀人的先兆。

  路云飞突然感到有些后悔,心想:“在这种关头,实在不应该树敌结仇,将会严重影响自己的计划。以对方的格与⾝份来说,如果吃了瘪的话,绝不会善罢甘休,等于打了个死结,后患无穷,但现在箭在弦上,能不发么?”

  心念电转之后,有了个主意,路云飞道:“一剑定乾坤,不管生死胜负,只换一剑,不许出第二剑,如何?”

  “你怕了?”

  “你没把握?”

  “在本公子来说,一剑已经够多了。”

  “很好,请吧!”

  武林公子上前两步,‮势姿‬不变。

  路云飞也亮开了架式,一个古怪的架式,⾝半侧,上⾝扭回正面,手中剑一柱朝天式立在⾝前。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

  武林公子也察觉到了对手不是好相与,敛气凝神,为了名声,他不能失手,而且要一击奏功。

  暗中,唐家祖孙又在谈论——

  “,姓路的是个好手。”

  “这还用说,不然他敢轻易进唐家老店。”

  “双方胜负之数如伺?”

  “出了手才会见分晓。双方的气势都无懈可击。”

  唐大‮姐小‬道:“,我看是姓路的不愿意跟鲁公子见真章,所以提出了只比一招的建议。”

  “丫头!”拍了拍唐大‮姐小‬的肩膀:“行!真行,不愧是唐家老店的继承人,这句话一针见⾎,跟我的想法完全一样。”

  “原因呢?”

  “你是在考么?嗨!我一向自命人老眼不花,可是对这姓路的,竟然看不透,没把握不走眼,现在是一宝两押。”

  “什么叫一宝两押?”

  “单双全下注。”

  “哦!您是赌路云飞不是原先判断的可用人才,便是后来猜测的可怕敌人,正反两面都应付?”

  “完全对。”

  蓦地,站在旁边的“穿城鼠”三郞大声叫道:“鲁大公子,你输定了!”

  武林公子心中一动,在这心神一动之间,意念闪电般掠过脑海,他意识到上了当,在这种情形之下,只要稍一分神,便将招来致命的打击,⾼手相搏,生死胜败仅在丝忽之间便定了。

  意念只是一瞬,路云飞并没有乘机出手,反而退了一步。

  武林公子脫口道:“你们在捣什么鬼?”

  路云飞道:“没什么,刚刚在下可以出手,但不愿因人成事。”

  武林公子面上一热,目芒扫向三郞道:“你想给他制造出手的机会?”

  三郞口角一撇道:“笑话,路老大不是这种人!”

  武林公子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三郞笑笑道:“鲁大公子,从气势上你大概可以看出路老大的成⾊,在下是想到事缘本⾝而起,既是误会,犯不着结成死对头,所以心里的话不得不说出来…”

  武林公子并未放松戒备,目光兼顾双方。

  三郞接下去道:“这一架,大公子下的赌注太大,但却稳占输方。”

  武林公子道:“怎么说?”

  三郞道:“公子心里大概明⽩,一剑绝毁不了路老大,可是不能出第二剑,这岂不是输了?”

  武林公子怒哼了声道:“废话!”

  三郞一咧嘴,道:“大公子还没有想透,这是很浅显的道理,大公子是大人物,而路老大却无声无名,胜了可以成名,输了也无所谓,就算挂点小彩,一样不受人注目,可是大公子不同,即使是平手也算输,因为你的名气太大。”

  武林公子怔住了,的的确确他输不起。

  这瘦猴精说的是有道理,以他的⾝份名头,收拾不了一个名不见轻传的人,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可是,生来狂傲的他,能就此收场么?事情如果传出江湖,说他怯敌,同样也输。

  盛名之累,武林公子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三郞紧接着又道:“大公子,彼此都有急事在⾝,江湖路窄,不愁没见面的机会,错过今晚如何?”

  武林公子悄悄吐口气,道:“你是想求我把你的双臂暂时寄在你⾝上?”

  三郞嘻地一笑道:“无所谓,随公子怎么说?”

  武林公子目芒盯向路云飞道:“你怎么说?”

  路云飞冷冷地道:“错过今晚,另约时地,不许有第三者在场。”

  想了想,武林公子道:“可以,就这么说定了!”说完,把剑抛与小童,挥挥手,转⾝便走。

  主仆俩迅速地消失在旷野中,这是想不到的结局。

  三郞走近路云飞。

  “大哥,小弟这样做对么?”

  “还有点歪理,姓鲁的一向目⾼于顶,他之所以肯罢手,主要原因是珍惜羽⽑,再方面是因为他有事要办,否则他是非见真章不可。”

  “大哥,彼此彼此,我们也有事,你一提出一剑之约,小弟便知你的心意,所以凑合凑合。”

  一条人影,从原来路云飞隐⾝的树丛奔了过来,骠悍之气洋溢,他正是三搭档中的‮二老‬“寒星剑”丁兆雄。

  “大哥,那小子怎么拉稀了?”

  “是我不想打。”

  “为什么?”

  “输赢都没意思,我们有我们的正事。”分别扫了两人一眼:“我们从现在起分手,照原来的计划做,‮二老‬特别记住一点,不许生事。”

  暗中,唐大和唐大‮姐小‬悄然离开现场。

  口口口口口口

  是过午之后不久。

  唐大‮姐小‬送走了武林公子,回到唐大房中。

  “鲁公子走了?”唐大劈头便问。

  “走了,他说有急事要办,不能留下。”

  “攸平,你觉得他的为人如何?”

  “⾼傲,公子哥儿的味道太浓。”

  “你不喜他?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有点意思。”

  “的意思…”惯常冷漠的粉颊泛起了薄薄的‮晕红‬。

  “攸平,我们跟鲁家是世,你鲁世兄虽然是⾼傲了些,但那是对外人,论人品武功,都是上上之选,你也是老大不小了,虽然有雄心撑持唐家老店的门面,但你终究是女儿家,如果…”

  “…”唐大‮姐小‬垂下了头。

  “如果你们能够结合,我就算了却一个大心头,对唐家老店会有极大的帮助。”唐大打开手里武林公子送来的锦盒,里面是支参王,价值不菲。

  “!”唐大‮姐小‬抬起头,睑上呈现一片坚毅之⾊:“唐家老店要由唐家的人来维持,绝不假借外人的力量,我虽然是个女子,我要做给人家看看。”声调变得动:“,目前我们不谈这个问题,等几年再说。”

  “丫头,女人的青舂有限,你能有几个几年。”

  “我不管那些,终生不嫁也无所谓,我要让爹娘含笑九泉。”

  “唉!”唐大老眼倏然润起来。

  “,我们谈正事,你真的要给路云飞保田永照这趟人头镖?”

  “唔!”

  “路云飞已经以客人的⾝份,住进了我们的店房,邱总管负责照料他,据调查,他的两名伙伴三郞和丁兆雄匿居在城外小客店中。”

  “不能放松监视。”

  “他们的目的何在呢?”

  “等起镖就知道了。”

  “我们何必担这风险,⼲脆不接纳他…”

  “丫头,有些事是不能逃避的,人家自己上门卖命。拒绝了他们会走别的路,反而防不胜防。”

  “对了,鲁大公子说,他此次到郑州来,是追缉一个叫‘雷无忌’的人,这名字听说过么?”

  “听说过,印象不深,似乎是个恶毒的人物。”

  “鲁大公子还透露了一点,说雷无忌曾经在‘蟠龙山庄’呆过。”

  “你怎不问清楚?”

  “我不便追问别人的私事。”

  就在此刻,一个小丫环来到房门外。

  “大‮姐小‬,邱二总管在客厅里,说有要事禀告。”

  “好,我就来!”

  口口口口口口

  客厅里,邱子羽神⾊有些紧张,一见唐大‮姐小‬来到,立刻急步趋前。

  “大‮姐小‬…”

  “邱总管,有什么事?”

  “大‮姐小‬知道路云飞是谁么?”

  “路云飞不就是路云飞,难道这名字是假的?”

  “不是假的,是说他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

  “哦!他是何许人物?”

  “他就是中原道上鼎鼎大名的‘金牌杀手’!”

  “金牌杀手?”唐大‮姐小‬显然十分震惊:“一年之前,他在关外搏杀‘关东七怪’,曾经轰动了整个江湖,想不到…邱总管怎么知道的?”

  “蟠龙山庄的二千金曹舂锦找上了他,言语中透露的。”

  “噢!在什么地方找上了他?”

  “在我们店房里,就是现在,两个人在斗嘴。”

  “好!我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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