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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镖头受困 怪客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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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双冷电也似的眸子,正自灼灼有光地瞅着这个抖索的老人。

  也为这两句话,使⽩如云把击而出的双掌,又收回来了…

  这一个怪侠,一生之中,做任何事情,就从来没有犹豫过,从来没有良心不安过。

  可是这一霎那,他竟会感到对这老人,不忍下手了。

  他望着这⽩发的老人,见他正自四下地张望着,虽有一双瞳子,却无异盲目一般。

  金风剪伍天麒说了半天话,不再听到龙匀甫的回音,不由又开始心寒了。

  他伸了一下脖子,哑着嗓子道:“匀甫…匀甫…”

  ⽩如云一声不哼。

  果然伍天麒马上脸⾊又大变了,⽩如云见他翻了一下凸出的眸子,声音加大了:“匀甫…老天!你怎么不答应我呀!唉唷!可坑死我了…”

  “匀甫!匀甫!…”

  ⽩如云眨了一下阵子,心想:“唉!这老家伙心里还是惦念着那龙匀甫,对于我只是一份可怜的心而已。”

  伍天麒叫了半天,没有人回答,他胆虚地又坐下了,流着老泪,自言自语道:“这孩子是怎么啦?…刚才不是还给我说话么?怎么这一会儿…老天,他可死不得呀…”

  他说着,用手在边作了一个喇叭口的形状,提起了丹田之气,大吼道:“匀甫!匀甫!”

  ⽩如云有成竹地冷冷一笑,他伪装着龙匀甫的嗓音道:“镖头,我在这!”

  金风剪伍天麒先是一喜,后又一怔,他奇怪的是怎么龙匀甫对自己会改了称呼,呼自己为“镖头”了!

  可是那声音一点不错,确是爱婿龙匀甫的口音,⽩如云学得维妙维肖…

  伍天麒挤了一下两道浓眉,咳了一声道:“咳…咳…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那⽩如云死了没有?”

  ⽩如云唉了一声道:“准死了…你老放心吧!”

  伍天麒却相反叹了一口气道:“唉,我不是不放心啊!”⽩如云冷冷地道:“你老人家难道不希望他死?”

  伍天麒咂了一下嘴,双手连,道:“不是的…不是的…贤婿,话可不是这么说,唉…你…你怎么不过来呀?”

  ⽩如云黯然道:“我的鞋掉了!我在找鞋!”

  伍天麒点了点头道:“我说呢,找着没有哪?”

  ⽩如云忽然流下两滴泪来——这是奇迹!

  他不由黯然想道:“我的心是太狠了!我不该把龙匀甫打下涧底去!”可是他又自解道:“这也不能怪我,谁叫他用剑砍我?我只是用铁旗把他宝剑卷飞了,他自己就掉下去了,这又怎么能够怪我呢?”

  这样想着,他似乎得到了一点安慰,⾜下一点,如一阵风也似,已到了伍天麒⾝后,伍天麒不由吓得一阵哆嗦道:“谁?谁?”

  ⽩如云用手往他两肩上一搭道:“不要怕,是我!”

  伍天麒网着嘴,心想:“这小于下手可真重。”

  当时低声道:“轻着点!轻着点!”

  自如云哼了一声,一语不发,一反右腕,已把这金风剪伍天麒挟在了腋下,⾝形一纵已出去了五六丈,⾜尖已点向了另一座石峰。

  伍天麒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声,道:“唉!…贤婿,你这一⾝功夫可真是了不起…可真愧煞老夫了!”

  ⽩如云每听他唤一声贤婿,內心就如同刀扎了一般,由不住一只右腕向內一收劲,这么一来,那位老爷子可吃不住劲了,苦了。

  当时痛得砒牙咧嘴,差一点又喊出了声,⽩如云哼了一声道:“老爷子,你委屈一点,这路可难走,等下了这座石峰,就好走多了!”

  金风剪伍天麒为了表示不在乎,还于笑道“没关系!没关系!”

  遂只觉耳旁疾风呼呼,似腾云驾雾一般地不时起伏纵跃着,他內心不由暗道:“龙匀甫这一⾝功夫,可真是太难得了,女儿能嫁此人,此生也是无憾了!”

  他想着,不由咧着嘴道:“贤婿!我们这是往哪去呀?”

  ⽩如云哼了一声道:“先下去,我们再说。”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突然想起一事,口中哦了一声道:“你可知我遇见谁了?孩子!”

  ⽩如云心中一直在想着处理这老头子的方法,对他的话并没有回答。

  伍天麒哼了一声又道:“说出来你一定不信…那失踪武林好几十年的琴魔哈古弦,竟会在这里出现了。”

  ⽩如云不由一惊,暗忖:“这老东西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当时不由皱了一下眉,说道:“有这种事?”

  伍天麒嘿嘿笑了一声道:“我骗你⼲什么?…他还有个闺女,倒和萍儿长得差不多,也怪标致的…”

  ⽩如云怔了一下道:“他们人呢?”

  伍天麒在⽩如云腋下摇了‮头摇‬道:“你和⽩如云正在打的时候,他们爷俩还在崖边上看呢!这一会儿也不知上哪去了?也许还在上头呢!”

  ⽩如云哼一声道:“你和他们说话没有?”

  伍夫麒⼲着嗓子笑了声道:“怎么没有?他说的…那哈古弦自认不凡,居然不跟我说话,倒是他那女儿,叫什么…小敏来着,她还有点礼貌,告诉我说,她和萍儿是结拜的金兰之,我正想再好好向她打听一下萍儿的下落,不想他⽗女双双走到崖边去了。”

  ⽩如云不由心內自语道:“如此说来,那龙匀甫是没有死了。”

  当时不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金风剪伍天麒顿了顿才又道:“⽩如云这小子,可真有办法,看样子那哈小敏对他也钟情,一口一个小云哥地叫唤…一个劲儿地为他担心…唉!谁又会想到,他竟会有这种下场,这也只怪他作恶太多,才有今⽇下场…”

  ⽩如云这些⽇子里,最怕听到的就是哈小敏的名字,每一次听到这名字,总会令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又像是有无限的內疚。

  他脑中不由默默地想着:“青萍也走了…那个姓龙的生死未明,我却把这老家伙带到哪里去才好?唉!唉!⽩如云呀⽩如云!你狂傲一生,自认每行一事都有深意,此一刻恐怕连你自己,也不明⽩你是在做些什么了?”

  “你是变了…变得心软了…”

  他似有一种莫名的伤感,突然他把抱着伍天麒的那只右手的中指一紧。

  伍天麒方自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打了一个呵欠,竟自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幽幽地醒了过来,却觉得自己,睡在一个非常舒适的软榻之上。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吃了一惊,连忙翻⾝坐起,敢情天已经大亮了。

  他不由奇怪,为什么自己会睡在一座陌生的竹楼之上?

  伍天麒捶了一下头,跳下地来嚷道:“怪呀!这是什么地方?”

  只见自己所睡的房间,全是纯绿的青竹编成,略一走,即发出“吱吱”之声,连连颤抖不已。

  再看房內摆设,椅几案,全是一⾊翠绿,看起来十分慡目。

  左面墙上悬着一把胡琴,一管竹箫,还有一只漆黑的大葫芦。

  翠绿如⽟的平滑案上,置着精致的文房四宝,尚有一五弦瑶琴,平置案上,并有一形质奇古的三⾜小鼎,此际由鼎內正自幽幽地飘散着一股清香的檀香味儿,青烟袅袅,显得十分宁静。

  金风剪伍天麒是一介武夫,哪里见过如此情调,不由怔了一怔,心说:“这是什么地方呀?如此精致!”

  由不住又走了几步,四下又看了看,竹案旁迈是一个竹的大笔筒,其內斑管如林,靠墙一长排书架上典籍平列,缥缃千帙。

  窗前一绿竹小桌,上有茶具,旁列四翠⾊石鼓,另一宝物,有四尺见方的树雕成的矮桌,设围棋,线格就划在桌面之上,并有二细竹丝编成的小篓,盛着棋子,子分黑⽩二⾊,俱是光华闪闪,想知是上好美⽟。

  伍天麒打了一下嘴,暗忖:“妙呀!妙呀!”

  不由又走了几步,见湘帘⾼卷,竹门半启,不由信手推开,立刻扑面吹来了一阵桂子香味。

  目光及处,四周竟是一片湖泽,碧波纹纹,方圆范围何止百千丈。

  油泽尽头,绕栽着尽是⾼可参天的翠竹,微风之下,吱吱连响,⽔面上倒影袅袅,景致之佳,生乎仅见。

  伍天麒这才发现,自己处⾝这座竹楼,竟是位处湖心,四岸并无堤桥可通。

  老爷子吃了一惊,忖道:“匀甫这孩子怎么把我弄到这么一个地方来了?地方是真好!

  只是怎么来的呢?…”

  金风剪伍天膜,皱着两道⽩眉⽑,不由踱出了门外,见正楼门前,悬有一方翠匾,上书:“碧月楼”

  三个斗大的字,抹以朱红,颇有古意,两旁支柱上,尚刻有一副对联,写的是:

  祟山峻岭茂林修竹

  晨烟暮露舂煦秋

  字体作龙蛇飞舞,笔法苍劲,古意盎然。

  伍天麒虽是耝人,可是平生却喜书法,手下尤其是写得一手好魏碑,看到此不由叹了声:“好字!好手劲儿。”

  不由又走近了一步,低头仔细地端详了起来,这一注视,才看出了柱上字体,每一笔都深及寸许,并非一般雕凿,分明是用內家指力刻画而成,伍天麒口中喃喃感叹道:“好指力…这是谁写的?”

  可是当他目光再一下转,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触目处,敢情还有三个小字在下头呢!那是:“⽩如云”

  金剪手伍天膨口中低低地啊了一声,心里想道:“原来是⽩如云写的…我怎么会到这地方来呢?”

  诸君一定对这座小楼不会陌生吧?这正是⽩如云昔⽇用以幽噤伍青萍的那座竹楼,如今佳人已杳,燕去楼空,却想不到又用来幽噤她的⽗亲了。

  金剪手伍天麒不由忙走近室內,推开了另一扇门,有扶梯可攀而下。

  伍天麒再也顾不得一级级而下,只一飘⾝,已落在了楼下,竹楼发出了吱吱一阵响声,摇晃了半天,⾜见此老轻功是差了点劲儿!

  楼下摆设似较楼上尤有过之,只是伍天麒可顾不得品评了。

  他匆匆地由一条翠绿的细窄地毡上走出,来到楼边,想找一条可通岸边的路。

  可是他失望了,非但没有一条堤可通四岸,就连一条飞索也没有。

  伍天麒狠狠地又跺了一脚,心想:“!我又不会⽔,这可糟糕透了,龙匀甫这小于也真糊涂,把我弄在这地方,怎么他自己也不来?”

  想是这一脚用力太猛,这小竹楼剧烈地摇晃了起来,伍天膨吓得赶快扶着墙。

  一个人皱着眉,发了半天愁,最后叹了一口气,心想:“光愁也没有用!我还是上去吧!”

  这一次他再也不敢逞能了,小心一步步上了楼,忽然他心中一动,暗想:“我愁什么?

  这地方舒服的,龙匀甫既把我安置在这里,哪会不管我?说不定这一会儿他是找萍儿去了,一会儿他就带着萍儿来了…”

  这么一想,他不由又乐开了。

  当时推开了门,走进室內,见一边桌上有茶具,就手倒了一杯,一仰脖子,咕噜一声喝了个⼲净。

  一个人又走到门外,怔怔地看着⽩如云写的那副对联,心中却在想道:“唉!可惜了这孩子,文武全才…就这么死了…”

  他不噤又摇了‮头摇‬,一个人背着手,这里看看,那边望望,只觉目光及处,几乎是无处不美,湖面上风光绝妙,就似“海市蜃楼”一般!

  金剪手伍天麒愁怀一去,也不噤发了些雅兴,口中噴噴连声,还连打了几下嘴,这才想起了一阕词,只见他歪着脖子,口中哺喃念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最后吐了一口气,心情像是松快多了…不管这阕李清照的《如梦令》,是否和此时观感相衬,又正好他就会这么一首,任何时候,只要雅兴一发,他就会顺口念了出来。

  谁说人家是耝人!人家会念词!

  金剪手伍天麒这一想开,倒也不忧不愁,把这碧月楼四周走看了一遍,这里翻翻,那里看看,消磨了不少时间,看看⽇上中天,并没有一个人来。

  这一来,这位老爷子可又急了,心想:“匀甫这孩子这件事做得可是太糊涂了,见了面我是得说他几句,哪有把我老人家搁在这,连问也不问一声…”

  当时一睹气,又往上一例,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心说:“这好!女儿还没嫁过去呢!

  已经待我如此了,要是真嫁过去了,那还得了?”

  看看近晌午了,也该吃饭了,老镖头从昨晚到现在是⽔米不打牙,由不住肚子里咕噜噜叫了起来,伍天麒长叹了一声道:“也该吃饭了…唉!匀甫这孩子!”

  当时一翻⾝,下了,又走到窗口往外望了望,⽔面上金蛇跳跃,哪有一个人的影子。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苦笑了笑道:“这好!没死在⽩如云手里,倒要饿死在龙匀甫手里了,他可真孝顺我!”

  想着,踱着八字脚,走到了竹案边,一庇股坐了下来,见案上有一古琴,顺手模了一把,发出了一阵琤琮琴弦之声。

  伍天麒把袖子一卷,正想弹它一曲《雨打芭蕉》,不想手方往弦上一拢,耳中却听到了一阵⽔响之声,不由心中一喜,忙自站起⾝来,跑到窗口,向外一看,果见一叶小舟,由不远处柳萌下,分着浪花儿,直向这边驶来。

  那小船可说是小巧已极,两头尖儿,分拂着柳丝直朝这边划来,隐隐似闻得哗哗⽔响之声。

  老镖头手搭凉棚,向那小船仔细一看,才看清了船上一前一后,立着两个⽩⾐少年,因距离稍远,又有柳丝遮住,并没有看清二人是谁。

  须臾,小船渐渐驶近了,伍天麒不由心內一动,咦了一声,又了一下眼睛,仔细又看了看,自语道:“这不是那两个小畜牲么?怎么会…”

  原来目光望出,来者正是⽩如云赴会的随⾝一双小童儿。

  伍天麒心中自然吃了一惊,但是他仍然细细观察一会儿工夫,二小的船已驶近到这竹楼之前,约有五丈左右时,小船在⽔面上打了个转儿,竟自停住了。

  金凤剪伍天麒心想,原来不是来我这里哟!

  方想把窗子关上,耳中却听见,那船头童子回头⾼叫道:“北星!就在这里停下吧!”

  那被叫北星的小童儿,扑通一声,把一枚铁锚推落到⽔中,却学着那船头童子的口音道:“南⽔!就在这里停下吧!”

  他说完了这句话,却皱着眉⽑,往碧月楼看了看,伍天麒一时好奇,倒想要看看这两个小鬼捣些什么鬼,遂见那南⽔由船板上提起了一个小竹篮,回头对北星道:“我们过去吧!

  你可要记住,在生人面前不要丢人!”

  他说着话,只微微一弯双膝,竟施出轻功中的上乘⾝诀“海燕投礁”“嗖!”的一声,已落向了那座碧月楼,那竹楼连一些声音都没有。

  伍天麒不由张大了眼珠,心说:“这⽩如云真了不起,连他手下一个小童儿,都有这种⾝手,看样子定是来找我了!”

  想着又见那北星呆呆地看着南⽔后影,呑呑吐吐地大声道:“我们过去吧…你!你要小心记住,在…生人面前不要丢人!”

  伍天膨不由一怔,心想:“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正想把窗子关上,却见那北星,呑呑吐吐说完了以上的话,又伸出右手,在自己后脑上拍了一下,脸红脖子耝地哼道“我…我不丢人…我不丢人!”

  遂见这北星,也是一拱背,并没有见他上肩有什么动作却如同一枝⽔箭也似,直纵到了“碧月楼”下。

  伍天麒忙把窗子一关,转⾝又到上躺下,心中由不住暗暗奇怪道:“这两个小东西,好好到这里来⼲什么?…他们一定还不知道⽩如云已经死了吧?…”

  一念未完,却听见门外有⼊轻轻地敲了两声,道:“老先生起来了没有?”

  伍天麒口方“哦”了一声,却又听得另一个低哑的口音,小声重复道:“老…先生,起…来了没有?”

  金风剪伍天麒口中道:“起来了!起来了!门外是哪位?请进来吧!”

  接着竹门“呀!”的一声打开了,进来了两个⽩⾐小童,正是南⽔、北星。

  二人进来后,为首的南⽔朝着伍天麒略微弯了弯,道:“你老人家的饭来了!”

  他说着举了一下手中的竹篮,不想⾝子一歪,似乎被⾝后的北星推了一下,跟着北星却从他⾝后抢了出来,对着伍天麒鞠了一躬。

  伍天麒不由怔了一下,北星抬起头来见伍天麒正盯视着自己,不由面⾊讪讪,吃吃道:

  “你的饭来了!饭来…了!”

  说完了这句话,又退后了几步,站在南⽔⾝后,脸⾊微红地左右看了看,样子显得十分忸怩不安。

  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把手中竹篮小心地放在桌子上。

  金风剪伍天麒奇怪地看了二小一眼,点了点头道:“二位是⽩如云的管家吧?咳!咳!

  其实你们没有什么罪,今后放心,好好在这里住下去,老夫翁婿决不会亏待你们!”

  他说着走到桌前,很自然地把竹篮打开来,一面又捋着边短胡道:“是龙少爷叫你们送来的吧!他现在在哪?找着青萍没有?”

  北星南⽔不由怔怔地对看了一眼,俱都不明⽩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南⽔点了点头,道:“是少爷叫我们送来的…早上我们来的时候,你还没起,把饭放在桌子上!”

  他说着用手在一边桌上指了一下,不想一回头,却见北星嘴⽪子正嚅嚅动,知道他老⽑病又来了,不由重重在北星背上拍了一下叫道“北星你看谁来了?”

  北星不由一惊,当时忙转过⾝来,却没有看见一个人,不由回过头呐呐问道:“谁?你说…谁来了?”

  南⽔咧着嘴笑了笑,并不答话,只把目光转向了伍天艘。

  金风剪伍天麒,眼见二小诸般怪异,不由也弄了个莫名其妙,见南⽔笑,他也嘿嘿地傻笑了两声,一面心中大大懊丧,自恨自己真笨,方才不注意一下,⽩⽩饿了一上午。

  他还以为南⽔口中所谓的少爷,是指的龙匀甫,当时听过了还点了点头。

  揭开了那竹篮,见其中四⾊佳餚,一碟火腿冬瓜丁,一碟⻩炒栗子,一碟辣子⾁丁,还有一碟醋拌小⻩瓜,一小瓷罐汁冬菇场,另有一大盘花卷儿,还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伍天麒不由咽了一口唾沫,当时也顾不得再说话了,慌不迭一庇股坐下,伸手拿了个花卷儿,一口咬了一半,一横眼,却见南⽔、北星,正自以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脸一红,嘿嘿笑道:“你们都吃过了么?一块坐下吧…”

  南⽔这才惊觉,笑了笑道:“我们吃过了…老先生请用吧。”

  北星少不得又照样学了一遍,金风剪伍天麒不由眯着眼看着北星笑了笑,北星被他看得十分张惶,一张脸,更是红透了颈。

  伍天麒见状不由哈哈大笑,连连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北星更显得忸怩不安了,嘴⽪动了半天,才汕汕道:“我…北星…”

  老镖头咬了一口花卷哼了一声,咧嘴一笑道:“北星?…嗯…没事爱学别人,有意思!有意思!”他又喝了一口场,转过脸来问南⽔道:“你呢?”

  南⽔弯了一下,说道:“小的叫南⽔。”

  他说这句话时,唯恐北星又学,一面狠狠地在北星腿上扭一下,不想北星负痛,一时脫口大叫了起来,金风剪伍天麒不由一怔,慌问道:“怎么啦?怎么啦?”

  南⽔忍着笑说道:“他菗筋是老⽑病了。”

  北星红着脸用手一指南⽔道:“什么啊?…你…”南⽔连连使着眼⾊,北星到口的话,竟是不好说下去,心中不由在想:“南⽔这家伙在捣什么鬼?等会儿出去,得给他点厉害看看!”

  当时翻着⽩眼直看着南⽔,伍天麒不噤也被逗得直乐,心想⽩如云收的这两个小鬼,倒是満有意思,当时因肚子太饿,也顾不得再看他们,径自狼呑虎咽了起来,一口气吃了四个花卷,方自拿起第五个,正要向口中咬去,无意间,却见二小正自虎视耽耽地看着自己,満脸吃惊稀罕之容。

  伍天险不由脸又一红,⼲笑了两声道:“嘿嘿,我是饿了一点,…二位要是没有事,请便好了。”

  南⽔用手扯了北星⾐服一下,双双朝着伍天麒行了一礼,南⽔转过⾝来,把早上送来的食篮提在手中,向伍天麒道:“那么我们就走了,少爷说,这里蔵书很多,老先生要是闷,可以看看书,消遣,消遣!”

  伍天麒嘴里哼了一声,北星又照样说了一遍,不想方说了一半,已被南⽔拉了出去。

  隐隐尚闻得二小在外争论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伍天麒耳中听到了一阵哗啦⽔响,不由到窗口一看,二小竟自划船而去,二小在船上,尚似仍在争吵着,尤其是北星结结巴巴,指手划脚地在说个不休,南⽔却是飞快地用竹篙点⽔而去。

  伍天麒看到这里,不由叹息了一声,摇了‮头摇‬道:“这真是一对怪人,和⽩如云一样的怪。”

  想到了⽩如云,老镖头又少不得发了一会儿怔,心中由不住叹道:“⽩如云死得也太惨了,这么一个文武全才的年轻人…唉!”

  可是转念一想,⽩如云这人也是太狂太骄傲了,也又狠又毒,自己眼见他杀死那么多人,他竟是一点测隐之心都没有,想到这里,老镖头不由咬着牙,狠狠说道:“死得好,该死!”

  然后他又走到桌前,继续吃他的饭,一盘十个花卷,被他吃了个精光,四个碟子也都见了底,还喝了大半路子汤,这才摸了摸肚子道:“差不多了。”

  于是,整整一下午,又在这小楼上消磨过去了。

  金风剪伍天麒平⽇是好动的,脾气又没有耐,这短短一下午,可已经把他憋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心中暗恨自己真傻,中午南⽔、北星送饭来的时候,怎么竟忘了问他们,为什么龙匀甫要叫我住在这里,我又不是罪人,怎么不能出去走走?

  当时愈想愈气,更暗恨龙匀甫没有礼貌,一整天都不知来看看自己。

  这么一个人,一会儿躺躺一会儿坐坐,气起来骂几句,看看又到了⻩昏时光。

  夕西下,红霞漫天,⽔面上万紫千红,那柳红斜深处,更给人以绮丽的幻想。

  时有微风,飘送些野火和桂子的香味,独处在小楼之上的伍天麒,也有些飘飘之感,更不噤长袖引风,有了几丝寒意,他皱着眉暗想:“天又黑了,莫非龙匀甫那孩子,把我忘了么?怎么他不来看看我呢?”

  想到此,他再也没有兴致去观赏湖面谲丽旑旎的风光了,把小窗关上了一半,走到那列书架之前信手菗出了一本书,只见书面上写着“⽔月昑草”

  四个精劲的草书,写在鹅⻩的纸签上,再贴在一张布面书⽪上。

  伍天膨坐下去,随便翻开一篇,只见內中并不是木刻的,竟系人书写的。

  那似乎是一首歌词,写的是:

  “悠悠天地心

  凄凄断肠人

  我有千腔仇

  世人皆我敌

  怅望⽩云处

  回首恨依依”

  伍天麒心中一动,不由把书面翻过来看了看,果见有一行小字,写着“⽩如云手著”

  老镖头心中不由一惊,暗想:“这⽩如云倒还真是一个雅土呢!别的不说,只这一笔小字有多么俊!”他又翻回到那首歌,仔细念了一起,忖道:“由这首歌词中看来,这⽩如云真似无限悲恨,因之大有愤世之概,他一定有一段极令人同情的⾝世…否则他不会写出这种歌词来…”

  想着又随便翻了几张,见是些诗句,细一辨读,无不昂慷慨,掷地作金石之鸣,豪情逸兴发挥尽致,就连伍天麒一介耝人,也不噤都看呆了,不由一篇篇读了下去,念到妙处,忍不住啧啧有声。

  最后一阖书本子,闭上眼低低道了声:“这⽩如云,是鬼才。”

  不想这一阖书,却觉得由扉页內,轻飘飘飘下了一物。

  伍天麒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张素笺,上面写満了字胁,伍天麒拾起来一看。

  那笺上却是一笔桃花小篆,和⽩如云手笔迥然有异,伍天麒不由眨了眼,放远了距离,再一细读,这一下可把老人家吓了一跳。

  只见他“呼啦”一下由位子上站了起来,睁大了眸子,惊疑道:“什么?…是萍儿写的…”

  原来那是一首七言绝句,写的是:

  ⽩云深处曾为客,

  青萍随波任浮沉,

  多情自古空余恨;

  长忆天边一抹红。

  伍天麒扣了一下头,细细地又辨读了一番,黯然点了一下头,忖道:“一点不错,这是萍儿的字…她的字是这一体的,我认得…”

  “她怎么会写这么一首诗的呢?这孩子…”

  老镖头一时可糊涂了,再看这张素笺,似被围握过,又小心打开来,所以皱得一场糊涂,看起来十分吃力!

  伍天麒喃喃地又念道:“⽩云深处曾为客,青萍随波任浮沉…”

  一时忍不住重重地在桌子上擂了一拳,气得哼了一声道:“这⽩云不是指的⽩如云么?…为客,居然自以为是客人,好糊涂的丫头!”

  伍天麒一时脸都气⽩了,又重重地在桌面上拍了一巴掌,发出了“啪!”的一声。

  他又顺腿踢翻了一张桌子,气呼呼地恨声说道:“青萍随波任浮沉…好丫头,你就舍着清⽩的⾝子去浮沉吗?他娘的!”

  骂到恨处,这伍天麒连脏字也顺口而出了“通!”一脚把一张桌子,又踢飞了。

  一霎时这老镖头火可大了,只气得脸红脖子耝,头上青筋暴露。

  他似仍然怒气末消,顺手把这张素笺握成了一团,一转⾝,就想把它丢在⽔里去。

  可是一转念,他却把它收在怀里。

  他脸上带着一阵冷笑,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道:“这丫头要是真的和⽩如云有什么暖昧之情…哼,她就不要活着见我了,我们伍家,可不能出这种不要脸的败类…”

  想着,又找回了那本书,仔细地翻了一遍,并不再见任何纸片,顺手丢在了一边。

  这一会儿,他脑中简直是得一塌糊涂,长叹一声,又坐了下来,顺手又掏出了那纸团儿,打开了细看了看,这一次,那脸⾊果然好多了。

  他细细地低声念道:“多情自古空余恨…”

  于是他心中不由又想道:“看这最后两句,这丫头似还明⽩…虽对那⽩如云有了感情,倒似明⽩大体,也许不致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来…”’想到此,恨恨地叹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女儿既有这一番心意,本就不能原谅,老镖头一手握紧在左掌重重地击了一下,忿忿地想道:“哼,哼!见了面我非教训她一顿不可,好糊涂的东西,你也不想想你爹和你未婚的丈夫,为了你都急成疯子了,嘿,你倒在此谈清说爱…好丫头,你可真气死我了…”

  他叹了一口气,又想道“这首歪诗,幸亏是落在为⽗我的手里,要是落在龙匀甫的手里,丫头…那可好了,娘的,你们婚也别结了,真是糊涂极了!”

  老镖头想到这里,不噤打了个冷战,当时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无意中发现了,要是落在龙匀甫的手中,那简直是不堪设想了。

  当时忙把这张素笺揣在了怀中,又把⽩如云的那本《⽔月昑草》放回原处,经此一来,他哪里还有心情再去看书。

  金风剪伍天麒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一转,紧紧皱着两道浓眉,忽然他想到,在“一贤厅”见到⽩如云时,⽩如云曾说自己女儿走了。

  如今再由女儿这首诗上看来,似乎是真走了。

  这么一想,他不由又吃了一惊,怔怔地想道:“她会上哪去呢?她要是走了,那我们在这里还找个庇呀!”

  当时愈想愈觉有理,不由暗想等龙匀甫来了,就告诉他赶快离开这里,青萍一定不在这里,她走了,说不定已上云南去找我去了。

  想到此,不由一心只盼望龙匀甫快点来,果然他耳中又听到一阵划桨之声。

  伍天麒忙又跑到窗口,却见中午所见的那艘小船又来了,只是船上只站着南⽔一人,想是又为自己送饭来了,伍天麒不由失望地叹了口气!

  却听见那南⽔,一面舟,一面唱着小曲子,口中唱的是“打桨舟我在行,

  ⽇出⽇没各一趟,

  要问哥儿名和姓,

  南⽔‮夜午‬放光芒,

  …”

  声调婉转,却是十分⾼亢,从南⽔口中顺口唱出,更是娓娓动听。

  金风剪伍天麒见他那种悠闲的意态,不由十分感叹,暗忖:“看人家一个小童儿,已是如此不凡,怪不得主人是人中之俊了。”

  南⽔顺口唱出了自编的小调,又在原处把小舟定住了,伍天麒不由挥了挥手道:“喂,小哥儿,唱得不错!”

  南⽔一抬头,见伍天麒正凭栏看着自己,不由脸一阵红,尴尬笑道:“老先生你不要笑我…我又给你送饭来啦!”

  他一面说着,一面至后面拿起了一个小篮子,举了一下。伍天麒不由嘿嘿一笑道:“北星没有来?”

  南⽔摇了‮头摇‬,道:“我们忙得很,我来送饭,北星还得侍候少爷,他没有来了。”

  伍天麒点了点头道:“你为什么不把船划过来呢9”

  南⽔似怔了一下,摇了‮头摇‬道:“我也不知道,少爷大概是怕你老人家逃跑吧,反正他关照,船要在六文以外停下!”

  他说着,⾝形微微向下一矮,已如同一缕青烟也似,突然拔空而起,跟着一抵⾜尖,已轻飘飘地落在了楼角之下。

  他一面抬头对着老镖头一笑道:“我就上来了!”

  说着提篮而⼊,金风剪伍天麒此时可笑不出来了,原因是南⽔那句话把他说怔了。

  “怕我逃走?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匀甫这孩子还要把老夫软噤起来不成?…这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伍天麒可是愈想愈糊涂了。

  正自紧锁着一双浓眉在发愣,南⽔已经推门进来了,笑嘻嘻地把小篮子一故,道:“你老快趁热吃吧,蟹⻩汤面饺,小米稀饭,包管对你合胃口…”

  说着一面把中午的食具略一收拾,鞠了一躬,转⾝就要走。

  伍天麒不由咳了一声道:“南⽔!你先别定,我有话问你!”

  南⽔回过⾝来,露出了一双小酒窝,笑嘻嘻道:“老先生有话请说!”

  老镖头犹豫地摸着下巴道:“少爷找着青萍姑娘没有?”

  南⽔似颇惊异地摇了‮头摇‬道:“青萍姑娘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少爷今天前后山转了一天,也没找着。”

  伍天麒啊了声,见南⽔说了话,转⾝又要走,不由一伸手接道:“你先别走,我还有话!”

  南⽔又笑眯眯转过⾝来,老镖头皱一会眉,只见他脸⾊‮晕红‬晕的,半天才道:“你这会儿回去,见得着你们少爷不?”

  南⽔点了点头,答道:“当然见得着咯!”

  伍天麒微微冷笑地点了点头道:“很好!很好!南⽔!你见了他,烦你告诉他一声,你就说老夫要见见他。”

  南⽔摇了‮头摇‬道:“恐怕不行,他很忙!”

  伍天麒不由眼一瞪,双手拍了一下,恨声道:“很忙?很忙也叫他来一趟!”

  他声音很大,似乎很生气地往起一站,大声对南⽔道:“你就对他说…”

  或许是他又发觉不应该生这么大气,遂又把嗓门庒低了,作出一种和蔼的表情道:“你就对他说,老夫有事给他谈谈…叫他无论如何来一趟,说是有关小女青萍姑娘的事,叫他来一趟,知不知道?”

  南⽔扬了一下俊眉道:“是关于青萍姑娘的事?”

  老镖头投好气地哼了一声,南⽔不由喜道:“好!我就替你老说一声,可是少爷来不来,小的可不敢担保!”

  老镖头本已平下的大气,听了这句话后,不由立刻又征住了。

  他一拍桌子道:“一定得来,你就说这是我的命令,你还要代我问问他,老夫犯了什么罪,要把我关在这里?这是他用来对未来岳⽗的态度吗?嗯?”

  南⽔见他发起火来,眉发皆竖,不由吓得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皱着眉鞠了一躬道:“你老别动气,小的就照着你老的话传上去就是了,他来不来,可不是小的管得了的!”

  说完这句话,连忙转过⾝子,下楼而去。

  金风剪伍天麒等南⽔走后,尚似余恨末消,忿忿地说道:“那龙匀甫要是不来,明天我可真要骂他了,大不了女儿不嫁了!”

  一个人气呼呼地坐了半天,这才稍微把气消了一点,鼻端嗅到一阵香噴噴的味儿,老镍头挤了一下鼻子,肚子可不争气,又咕噜地叫了一声。

  老镖头一生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饿,肚子一饿,什么也都不要谈了。

  此时肚子一饿可就顾不得生气了,把篮子一揭开,端出了两大盘场面饺,香噴噴地冒着⻩油,伍天麒已经好几年没有吃过这种东西了,不由咽了一口唾沫,心中却想:“想不到这深山野居,竟能吃到这种东西…”

  遂见篮边一横格內,尚有一小瓷壶,伍天麒心想:“这要是一小壶酒,可就好多了!”

  想着端过鼻端一嗅,竟是一壶上好花雕,金风剪伍天麒不由咧嘴一笑,嘴对嘴,先来了好几大口,长叹了一声道“好酒…好酒!”

  心中可不由想道:“这龙匀甫虽然办事欠通,可是对老夫的饮食一道,却是十分注意,侍候得很周到…”

  想着不由心情悦,遂一口口大啖了起来,一口气吃了四十五个蟹⻩馅的汤面饺,喝了三小碗小米稀饭,又喝了一小壶酒,这才醉醺醺地走到窗口。

  只这一霎那,天可已经大黑了,一轮明月如⽟盘也似地⾼悬天空,洒下如雪如霜的月光,⽔面上银蛇颤,真是好一番夜⾊。

  老镖头已七十多了,平⽇酒量并不大,今⽇想是喝过了量,又经湖风一吹,不由有些醉眼朦胧了,此时眼见如此绝妙景致,不由心豁然开朗,双手一托领下银髯,引吭⾼唱道:

  “金乌坠…⽟兔升…⻩昏时候,叹,光一去不回头…”

  方自唱得起劲,却见远处⽔面上驰来一叶小舟,竟是奇快无比,一霎那,已驶近楼前。

  老镖头不由一征,也不唱了,却见船尾船首各立着一个⽩⾐童子。仔细一看,老镍头认出了那是南⽔、北星,二小各着一⾝雪⽩长衫,被夜风吹得前后飘扬,船尾尚似立着一个儒⾐少年,只是此时正在回首说话,伍天麒没有看清此人面貌。

  随着那小船,竟在湖心停住了。

  老镖头不由张大了一下眼睛,当然酒也醒了一大半,心中不由一动,忖道:“莫非是匀甫来看我了么?…只是为什么又好好地停在湖心做什么?”

  心中方自奇怪,却见那儒⾐少年,倏地拔⾝腾起,用“巧燕蹿天”的⾝法,竟自拔起了四五丈⾼下,月光之下,直如一只凌霄大雁。

  最奇的是,这人并不是落向船头,却自向⽔面上直落下来。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口中哦了一声,心说:“这可糟了!”

  却见那腾空之人,在空中一折躯,双手向外一张,发出了呼噜噜的一阵疾风之声,竟是轻飘飘地仍向⽔面上落了下去。

  伍天麒不由一瞪双眼,心想:“好家伙,这是人是怪,竟敢往⽔面上落!”

  想像之中,那人已落向了⽔面,只见他双手平伸,⾝形一⾼一低,竟是在⽔面之上飘浮不已。

  伍天麒眼都花了,心想道:“这一定是龙匀甫了,别人谁会有这种功夫?好小子,无怪他打败⽩如云,敢情竟有这么一⾝好轻功,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那人在⽔面上立了一回,试了试劲头儿,才见他猛然转过⾝来。

  新月之下,伍天麒见这人,竟是面上带着一方纯⽩的人⽪面具,只听他口中此道:“你们守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遂见他双⾜在⽔面上一阵划动,竟是快如箭矢,直向碧月楼边飞驰而来。

  金风剪伍天麒几乎看傻了,武林之中,轻功各有奇异,⽔面上施展的也有好几种,如“登萍渡⽔”、“婿蜒点⽔”、“海燕掠波”、“八步凌波”、“燕子三抄⽔”…等,最奇异的是“达摩老耝一苇渡江”都可算是极上乘的轻功绝技了。

  可是这些功夫,不是只能穿越短距离,就是需借助于⽔面浮物,凭一口丹田回转之气,只能一气使唤,已是很难能可贵了。

  可是眼前这人,竟能在⽔面上作长距离踏波而行,这要不是眼见了,简直是从来也没听过的奇事。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惊出了一⾝冷汗,一时张大了嘴,几乎都合不拢来了。

  其实,这渡⽔少年,并非神人,脚下也有借头,只是一节节极小极细的枯枝而已,少年手法迥异,深夜里更不易为人看出罢了。

  伍天麒方自怵目惊心,只觉得当空⾐襟飘摆,那人已如一只大鸟也似,轻飘飘落在了楼前横栏之上。

  金风剪伍天麒,这一近视此人,愈觉其长⾝⽟立,英气蓬,一双眸子,神光四,⾝上那件湖绸长衫,被夜风吹扯起老⾼,那种飘然意态,真仿佛是画中仙人一般。

  伍天麒不由大吃一惊,方要出声喝问,却见那人⽪面具下俊口微启,晒然一笑,露出如贝的一口细齿,朗声道:“伍镖头见召,后辈敢不从命?不知有何急事,在下洗耳恭听!”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大吃一惊,一连后退了几步,此道:“你是谁?是匀甫…么?”

  这人双手一拱,嘻嘻笑道:“在下⽩如云,为你老人家请安!”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只觉得头⽪子一阵发炸,那剩余的一些醉意,全部醒了一个⼲净“通!通!通!”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却只见他用着抖颤的手一指⽩如云,道:“胡说…⽩…如云…已经死了…你是人还是鬼?”

  这人向前走了一步,冷月之下,这人那方人⽪面具闪闪放着蒙蒙的光采,再加上那一双灼灼的光瞳,更是形同鬼魑一般。

  伍天麒别看是平⽇胆力惊人,可是到了此时也不噤发发炸,全⾝起了一阵⽪疙瘩儿,脫口大吼道:“你…站着!”

  ⽩如云哈哈一笑,笑容一放道:“老不头不必害怕,晚生正是⽩如云,朗朗乾坤,何曾有什么鬼?”

  金风剪伍天麒眨了一下眸子,又后退了一步,脸上变⾊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你…”⽩如云哈哈一笑,又向前走了一步,不想那老不头,突然厉声此道:“站住,你要是再走近一步,可怪不得老夫要无礼了!”

  这老人说着话,竞自把后背上的那一对金剪撤了下来,左手往剪柄上一搭,叮当一声脆响,已把一双全剪分了开来。

  可是他脸⾊一片苍⽩,全⾝阵阵地冒着冷汗,已是吓了个不轻。

  第一是,他亲耳由龙匀甫口中听说,⽩如云已翻落涧底,那是万无活理。

  第二,方才⽩如云⽔面展技,已令此老心中疑为神鬼,再加上星月之夜,就连这位胆力惊人的老镖头,也不由吓了个魂飞魄散,虽经⽩如云解释,也难以令他确实相信了。

  此时老镖头双剪在手,胆力似乎大了一些,他目光灼灼地在⽩如云⾝上一转,厉声道:

  “老夫在武林纵横一世,可从来不相信什么妖孽鬼魂…你究竟是什么玩意?还不快快与我退下!”

  ⽩如云见伍天麒竞自一口咬定自已是死了,不噤弄了个啼笑皆非。

  当即晒然一笑道:“不是镖头叫我来的么?何故又要叫我退下?”

  伍天麒抖瑟了一下,道:“我是要见龙…匀甫,可不是要见你…你到底是谁9”

  ⽩如云冷笑一声,用着冷峻的口音道:“实在告诉你吧!那龙匀甫已经翻落岩涧,如今生死未卜你老要见他,可不容易了!”

  伍天麒怔了一下,斥道:“胡说,掉在涧底的是⽩如云,怎么会是龙匀甫?”

  ⽩如云狂笑了一声道:“好个不明事理的老镖头,你既一口咬定是我死了,我倒要现出面目来给你看看了!”他说着,伸出手往面上一扯,立刻现出了英俊的面容,伍天麒不由口中啊了一声,差一点双剪落地,那张老脸,更是一阵发育,冷汗涔涔而下。

  ⽩如云揭下面具,那张俊逸的面容之上,却是没有一点笑容,此时冷笑道:“伍天麒,实在告诉你吧,那救你回来的是我,可不是龙匀甫…”

  他说着话,脸⾊更是肃然,自有一种神威,伍天麒⾝子一动,⽩如云却又用着冷峻的口音道:“你认为是龙匀甫,那是我学他的口音…”

  金风剪伍天麒这才突然大悟,不由一阵急怒,气得口中厉哼了一声。

  可是⽩如云,说完了这几句话,脸⾊反倒显得十分和蔼,他那俊逸⽩暂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片笑容,柔声道:“其实,我本可以置你死命的…可是伍镖头,你也许还能活下去…”

  方说到此那金风剪伍天麒早已忍不住,只听他厉吼了一声:“小贼欺人太甚,你纳命来吧!”

  这老人一想到女儿失踪,爱婿既死,这都是眼前这个怪人一手造成的,自己又何忍独生。

  当时不由热⾎一阵上冲,一抖手中双剪,拧步蹿⾝,已来到了⽩如云⾝前。

  只见他⾚红着双眼,一抖金剪,右剪是“桃开一枝”直点对方前心,左剪却以“大鹏单展翅”之势,画起了一片光华,更向⽩如云腹肋上猛挥了过去。

  这种一招双式,突然间却是威猛无比。

  ⽩如云晒然一笑。

  也不见他如何闪躲,那伍天麒双剪,竟自递了空招。

  金风剪伍天麒自知,以本⾝武功要和⽩如云相较,那简直是以卵击石,可是到了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金剪落空之下,这位老镖头猛然一个拧⾝,把⾝子转了过来,却见⽩如云冰寒着脸⾊,双手前负,像是没事人儿似的,站在眼前。

  伍天麒大吼了一声:“小贼!你还往哪里跑?”

  他猛然左剪用“横扫千军”直向⽩如云拦斩去,同时右剪却暗施“孔雀剔羽”候地向后挥去,他所以如此,含有深心,暗忖⽩如云如再施故技,闪⾝于后,那么自己这一招“孔雀剔羽”也定能出奇制胜。

  可是眼前这个怪人,却有一⾝鬼神难测的功夫,伍天麒这种连环双剪的运用,不能说不快了,可是双剪一抖出,依然是空空如也。

  金风剪伍天麒不由惊出了一⾝冷汗,猛地一个“怪蟒翻⾝”⾝后依然是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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