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那阵阵鸟鸣声,系发自黑衫客边震那个怪样妇人⾝上,也就是她肩上的那只大硕的鸟嘴里。那只扁⽑畜生发出刺耳的叫声,一面用力的扇着一双翅膀,似乎有所发现什么似的。
或许那丑妇人平素的豢养有术,所以,那只乌鸦尽管叫声充耳,两翅猝扇,却不能擅自离肩。
三角脸的那个丑妇人,想是被这阵子鸦噪之声吵得心烦气躁,顺手拍了那畜生一巴掌,这么一来,那只乌鸦顿时就不敢再叫了,只是兀自频频扇动着那双翅膀,现出很不服贴的一副样子。
三角脸的丑妇人忍不住转脸向靠着自己这边最近的主人之一——墨羽岳琪道:“岳堂主,你们这大厅里,除了我等在场各人之外,莫非还有什么来客么?”
“这个…”岳琪立刻摇头摇道:“没有,没有!”
一旁的潇湘侠隐欧不平莞尔一笑,摇动着手里的那把描金招扇道:“扈大娘但请放心,慢说这聚义厅內外有专人重重看守,就是敝堡所在地的金沙滩附近数十里內外也都设有卡子,那是绝不容许任何外人擅越雷池一步的。”
丑妇人扈九幽聆听之下,微微点了一下头,只是一双三角眉频频皱着,道:“怪事。既是如此,我这铁翅火鸦怎么这等的不安宁?”
乾堂堂主欧不平一怔道:“大娘可是发觉了什么异状么?”
“倒不是我,是它。”一面说,她伸出一只形若鸟爪的瘦手,频频在那只乌鸦⾝上摸着,那双三角眉忽然分了分道:“如果主人不在意,是否可以令我这只扁⽑畜生出去看看?”
欧不平含笑点头道:“大娘如是不放心,有何不可。”
丑妇人扈九幽点点头道:“好!”手拍鸦叱道:“去!”
那只大硕乌鸦忽然呱的怪叫一声,猝然张开双翅,蓦地冲天而起,频频在大厅內盘旋起来。
看到这里,寇英杰猝然将两扇纱帘合拢起来,一拉彩绫,迅速把⾝子伏了下来。
那只大硕乌鸦,敢情还是一只异种,虽然全⾝黑羽覆体,但张开的两翅之下,却现出一片⾚红,莫怪乎名之为铁翅火鸦,倒是当之无愧。
只见它先是在大厅內低旋一转,之后遂即逐渐⾼升,在大厅內打了转儿,再⾼升一些,又打了个转儿,随即快速盘转起来。
寇郭二人情知这扁⽑畜生已有所发现,当下连大气都不敢,各自闭着呼昅。如此一来,那只铁翅火鸦在打了十数个转儿之后,又翩翩落向那丑妇人扈九幽的肩头上。
想是这只火鸦自认失察欠职,一时束羽垂头,不时地啁啾短鸣,现出一副委屈模样,却受尽了丑妇人扈九幽的连续⽩眼。
这时,寇英杰才稍稍了口气,用传音⼊密的口音向⾝边的彩绫道:“不可再出声说话,须要谨防那只扁⽑畜生。”
彩绫亦用传音⼊密回道:“我们眼前应该如何?”
寇英杰目光却注视着厅內主座几个人。
只见铁氏仍是一种雍容端坐的模样,他的两只手握在前,脸⾊不愠不喜,那微微合拢的一双眸子,细细的收成两条线——凝锐的两道神光,就在这双眸子里左右旋回打转。
每一个⾝负內家纯真武功的人,即使他是一等韬光养晦的能手,却也难以隐蔵住他的这双不可掩饰的眸子。
是以,如果你是一个內行的人,你只须可靠的运用你的智慧去观察这人的一双眼睛,你当可以知道这个人內功达到了一个如何程度,即以眼前铁氏而论,他这双眸子里所泛出的光采,已⾜以使寇英杰大感惊讶。
他原是对外传铁氏练有火海真经的功夫感到有些怀疑,可是此刻,当他仔细注视铁氏那双眸子之后,已可确实这种传说,确非是空⽳来风。
现场的人,对他来说,可以称得上都是敌人,所以对于任何一个人的观察来说都是必要的。
寇英杰在仔细分辨过厉铁衫、边震、铁海棠这三个超级大敌之后,现在他的目光又徐徐地落向那个肩落乌鸦丑妇人扈九幽⾝上。
不看则已,这一仔细观看之下,又使得他忍不住发自內心的起了一阵子震惊。
彩绫盯着他的目神,担心的道:“怎么样?这个姓扈的女人你看她怎么样?”
寇英杰苦笑了一下:“简直是没有一个好对付的!在我看来,这个扈刀幽却像是练有一种异功…”
“异功?”
“我虽然看不出十分模样,但是昔⽇却由朱拜兄嘴里知道…”他侃侃的道:“你可注意到了,这妇人前额上现有一条横出的青筋。”
“不错。那又代表什么呢?”
寇英杰冷冷一笑道:“说不定她豢养着什么毒物。”微微一笑,他摇头摇道:“我实在不明⽩这显示些什么——如果你所说这个人真是出⾝狸族的话,那么,很可能这个人肚子里养有一条本命毒虫!”
“哦!”彩绫简直吓了一跳“毒…毒虫?”“我久闻狸族诸部,很流行豢养恶虫!”寇英杰呐呐的道:“因此,我猜想这个扈九幽肚子里,极可能就养有这种东西。还有,你可曾注意到这妇人两腮乌黑,这又显示出她本⾝是个精于施毒的⾼手!”
“施毒…啊,这简直太可怕了!”
寇英杰道:“因此,你记住,以后你我与此人遭遇时,千万记住要紧闭呼昅,用內功‘胎息’之术,那么一来,她虽⾼明,也是无能为力了。”
彩绫点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就记住了。”
寇英杰轻轻移动⾝子,向后退了一步,点头道:“我们这就走吧!”说时,⾜尖虚点,已轻巧的向后跨出了两步,郭彩绫连忙跟上。
就在这时,寇英杰耳朵里忽然听到了什么。
彩绫一愣道:“怎么了?”
寇英杰道:“有人来了,快出去!”他⾝形一塌,快似脫弦之箭,率先夺门而出。彩绫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就在寇英杰⾝子方自冲出的一刹那,猛可里一条疾劲的人影,鬼魅也似地自一边闪了过来。这人来势之快,确是出人想象,⾝形一经现出,竟然如影附形,毫无声息地直向着寇英杰⾝边袭来。
这个人⾝上穿着一袭雪⽩的长⾐,但満头长发却是未经整理,整个披散脸上,乍然看上去真当他是个鬼魅般的人物。
他的出现,正好配合着郭彩绫的现⾝。
如此一来,无形中可就成了“螳螂捕蝉,⻩雀在后”⽩⾐人扑向寇英杰,郭彩绫却扑向⽩⾐人。
寇英杰在⽩⾐人出现之前,先就洞悉于先,是以⽩⾐人虽说是倾其全力的一扑,亦是难奏功效。他的一双手,紧紧贴着寇英杰的后蓦地落了下去,也就是说走了一手空招。
而紧紧蹑在他⾝后的郭彩绫却是放他不过,随着她⾜下一个前跨的势子,掌中一口长剑夹带着一溜子银⽩光华,直向着⽩⾐人后上扎来。
这个长发⽩⾐人果然像是有些来路,双手一击不中,倏地施了个怪蟒翻⾝,快极了!就在他转过⾝来的一瞬间,一把精光刺目的匕首,已由他两只手上猝然震了出来。
这一手功夫,在他来说施展得相当漂亮。
铮锵!一声脆响,黑暗里冒出了一点火花。郭彩绫那等猛厉的一剑,竟吃这人的一双匕首架了开来,这个人一双匕首更是不会闲着,左手匕首猛然向下一沉,猝然直向郭彩绫心窝上扎了过来。然而,他的匕首才递出了一半,已吃寇英杰由一边发出的劈空掌力,将他震出了三步以外。
这人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男女两个人具有如此真纯的功力,一时大惊失⾊!
寇英杰的掌力该是何等惊人!⽩⾐人看似没有什么,其实却已被寇英杰沉实的內家掌力伤了內元,是以在他⾝子向外跃出之时,已多少现出了一些不自在。
也就在这个时候,寇等二人才看清了此人的那副尊容。
简直把他们两个吓了一跳,那真是一张不折不扣的鬼脸。苍⽩、瘦削、狰狞,乍看上去,简直只有巴掌那般大小,那是一张“七分脸”——鬼脸。
郭彩绫忽然想起了方才那个叫丁浩弟子的关照,得悉了这个人,正是铁海棠最得意的贴⾝近卫之一——鬼脸小徐。
事实上,鬼脸小徐这个人还是真不含糊,虽然他似为寇英杰的劈空掌力所伤,但是,此刻看上去兀自余勇可贾,而且最称厉害的是,尽管他已似负了些伤,却并不出声呼救,决计要以本⾝的功力,把来犯男女二人擒下。
然而他的这次要強,给他带来了万劫不复的杀难。
随着他极为快速的一个旋⾝,陡地直向着寇英杰脸上一匕首飞刺了出去。这一击像是包容了他全⾝劲道,他飞出的匕首,真是其力万钧。
寇英杰冷冷一笑,容得对方匕首已临到面前之一刹那,忽然左掌突出,这一次他决计要给来人一个厉害,一时真力內聚,陡地骈起二指直向对方手腕上敲去。
这一式敲骨震髓固然武林中不乏擅施之人,只是却须要视各人的手法而有所不同。
即以眼前寇英杰而论,二指之下,真有以铁断金之力,恰乎出手之时间地位,拿捏得如此之准,⽩⾐人待到觉出不妙时已收手不及。登时,他只觉得那只右手一阵发⿇,掌中一只匕首叮一声落于地上。
这人一一鬼脸小徐,一惊之下,才知道敢情自己遇见了极厉害的大行家,一念及此,正待开口出声,寇英杰已容他不得,鬼脸小徐的嘴不过才开了一半,登时只觉得喉头上一阵子奇痛,同时⾝来,当场动弹不得。
寇英杰施展了一手少指力——这是出道江湖以来,第二次施展。
这一手功夫,他得自拜兄朱空翼的传授,武林中知悉者极少,能够开解这种气岔⽳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了;寇英杰显然是有意留下一个难题,倒要看看是否能有人开解这手绝活儿。
虽然三个人动手搏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可是却也不免惊动了那两个原本在楼阁上守望的侍卫。是以就在寇英杰向外遁出的一刻,一条人影疾如电闪的纵⾝过来。
寇英杰此刻全神贯注,称得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人⾝子方一纵进来,他已立刻得到了感应,倏地一个怪蟒翻⾝。欺近他⾝边的是一个长⾝少年,这人⾝披⻩⾊长披,就在与寇英杰一照脸的当儿,他的一双手指猝出如电,直向寇英杰一双瞳子上点了过来…
寇英杰当然了解眼前情形,那是丝毫也出不得差错,只要任何人出声一经招呼,惊动了大厅里的各人,那可就大为⿇烦。是以,就在这人⾝子方一欺近的同时,他已力聚掌心,霍地向着这人前心推去。
这一掌,他功力內聚,所施展的乃是与朱空翼苦心所浸的风柱之功,是以掌力一经递出,即有立判生死之威。
那人⾝子本来不及欺上来,只觉得心脏部位一阵子发⿇,登时死于非命。
另一面郭彩绫也与一名侍卫打在一团。
寇英杰原想助她一臂之力,只是当他观及彩绫来去自如,腾雨啸风的剑术之后,不噤登时为之宽心大放。
那人所施展的兵刃是一对护手双钩,虽然虎虎生风,可是以行人如寇英杰眼中看来,他简直就进不到郭彩绫的环⾝战斗之內。
寇英杰并且立刻认出了彩绫所施展剑法的特别之处,心中不胜诧异,因为观诸她所施展的剑术路子,简直大异于她昔⽇剑术路子。
他当然还不知道,原来彩绫为了争一口气,近年来发奋用功,将⽗亲所赠送的一卷越女剑法之深奥探讨研究新篇,早已悟习透彻了八成。
这套剑法最初是得力于郭⽩云室成⽟霜之手的新辟精见,后来他们夫妇因故比离之后,郭⽩云就接下来重新整理研究,乃成今⽇之果,确是别开剑术之最新格局,新颖厉锐之极。
对方不过手了三两招之后,顿时已分判出明显的优劣,尽管那少年弟子一双铁钩舞的虎虎生风,只是看来却连郭彩绫⾝边都难以欺近。
蓦地,彩绫⾝子向前一栽,那人以为有机可乘,快速把⾝子扑上去。
就在这一瞬间,郭彩绫陡地一个快速的回⾝,掌中剑嗤地划出一道⽩光,疾如电光石火,只一下,已由那人喉结上扫了过去,一股鲜⾎,象是噴泉般地由那人喉结上噴了出来。
这个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倒栽了下去,手中的一对铁钩,相继撤出了手,发出了呛呛二声脆响。
寇英杰目睹之下,怦然一惊,慌忙伸手一拉彩绫道:“走!”
双双纵⾝而出,扑向楼阁背处。
彩绫有点慌张的样子:“师哥,咱们该怎么样?⼲脆跟他们拼了吧!”
“不行!”寇英杰用着镇定的口气道:“你⾝上带的有面具没有?”
彩绫忽然想起来,点头道:“有。”一面说,探手⼊囊,摸出了一张人⽪面具,双手一绷,往脸上一贴,顿时现出了另外一副容貌。
寇英杰点点头道:“这样最好,必要时我们可以联手杀出去,却不要叫他们认出了我们本来面目。”说着,他也由随⾝豹⽪⾰囊之內取出了一张面具往脸上一戴,立刻变成了昔⽇所伪装的那个齐天恨——面若重枣,浓眉,宽额,翘下巴,与彩绫的扁鼻,大嘴相映生趣,两个人看到这里,俱都情不自噤地笑了,也就在这时,耳听得⾝后一人厉叱道:“好奷细!
拿人!”
这人嘴里说着,二指拧动,由其手指里哧哧一连发出两粒亮银丸。
这双亮银丸一经出手,划出了两道刺目奇光,循着寇英杰与郭彩绫脑后直飞了过去,只是却为彩绫及时回⾝撩剑,呛啷劈落在地。
同时间,她与寇英杰二人已双双纵⾝而起,由⾼有十丈的大厅顶阁楼廊之上,向着地面上飘⾝而下。
这种轻⾝功夫,看起来端的是触目惊心,设非有凌虚提步的杰出轻功造诣,任何人也不敢这么施展。
然而,紧紧循着二人⾝后的这个人,显然也具有这种功力,就在寇英杰与郭彩绫二人⾝子双双落下的一刻,这个人紧跟着二人⾝后,居然也直坠了下来。
来人显然具有一流⾝手,⾝子一经落下来,嘴里怒叱道:“什么人,打!”
这一次他施展的是一式虎扑之势,⾝子向前一塌,双手同出,铮然一声脆响,自其手心里发出了一掌亮银丸。
看来眼前这一手打法,较之前一次确要⾼明得多了,暗器一经出手,汇集成一天银雨,显然是属于満天花雨的那种手法。
主人方面实实在在的是一流⾼手,敌人方面更是罕见的顶尖儿⾼手!
这一掌亮银丸按常理来说,无论如何,两人⾝上多少总要沾上一两个,哪里想到寇、郭二人是何等⾝手之人,岂会有此疏忽!就在这时,寇英杰一个回⾝,只见他两只肥大的⾐袖往空中一举,一片铮琮声里,来人所发的一掌暗器,全数都被收⼊袍袖之內。
来人面相清奇,长眉细目,却蓄着一头短发,⾝上缀有金⾊标志的一袭长⾐,只凭着他这⾝装束,已可判断出来人在此风雷堡內,必然有着极为尊崇⾝分。
当然,事实上,寇英杰与郭彩绫对他都不陌生,而且一眼就认出了他。
来人显然就是宇內二十四令中天地乾坤等四位堂主之中,⾝居地堂的堂主——风雷手秦渔。
这个人郭彩绫前此不久还尝过他的厉害,深知其人武功精湛,是以乍见之下不噤吃了一惊,立时示意寇英杰道:“小心这个人。”
说话时,风雷手秦渔早已飞步而上,双手一左一右,由两个不同方向,直向着寇英杰两肋猛揷了下来。
寇英杰早在楼阁上就认清了此人⾝分,对方目前⾼手如云,如果一举而上,自己与彩绫势将难胜算,想必是铁海棠故示尊严,虽知有异,却不愿惊动贵客,是以才会有风雷手单⾝探敌之一着。
也许在主人方面,自认为出动了堂堂一位堂主,对付所来之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哪里想到,事情竟是大大的出乎意外,居然会碰上了最最扎手的两个敌人。
反过来,在寇英杰来说,风雷手秦渔的单独涉险,不啻正好合乎了他的心意。敌人如果大举来攻,他实在难胜算,眼前仅仅对付风雷手秦渔一个人,他却是大大的游刃有余,而且眼前正是一个最佳出手清剪的机会。
须知宇內二十四令方面,算得上⾼手如云,尤其是四堂堂主,更称得上仅次于铁氏之下,最有声望的实力人物之一,如能即时予以剪除其一,无形中也就等于大大消弱了对方一份实力。
寇英杰一经兴起了这个念头,即决计不容这个秦渔逃开。
“姓秦的,”他冷冷说:“我认识你,来,咱们到这边来玩玩!”一面说,⾜下一连虚点了两下,已飞纵出三四丈之外,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地方。
风雷手秦渔乍见对方是个生脸,虽知他⾝手不弱,到底也没有把他看在眼睛里,当下冷冷一笑:“相好的,来到了风雷堡,你还想走么?且看你家堂主拿你下来。”话声出口,猛然一个煞,快似脫弦之箭,飓的一声,已猛然欺向寇英杰⾝后。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人影一连闪了两闪,两条人影双双左右来到。
郭彩绫一眼即认出了来人正是方才指引自己的丁氏兄弟——丁堂、了浩。
兄弟二人原本是负责此一地区的警卫工作,现在发现了奷细,无异是防守不力,一旦按帮规降罪下来,他二人是万万担当不起。
正因为有了这层顾虑,是以兄弟二人一经现⾝之后,立刻显得惊惶失措。
当下兄弟二人,不及向秦堂主打声招呼,即赶了过去,一左一右,同时纵⾝而到。
风雷手秦渔看着他兄弟来到,顿时显得十分震怒:“没用的东西,这里用你们不着,还不去把那个女的给我擒下来!”他还特别叮嘱了一句道:“记住,我要活的!”
丁氏兄弟双双答应了一声,向着郭彩绫⾝边猛扑了过去。
当然,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认出,眼前这个扁鼻巨口的⻩发女人,正是先前那绝⾊佳人。
哥儿两个一肚子的别扭,一股脑全都发怈在郭彩绫所伪装的这个丑女⾝上。
兄弟二人一声叱喝之下,两口长剑,一左一右,同时向郭彩绫⾝上招呼了过去。
郭彩绫当然也不会含糊,一声不响地撤出长剑与他们二人战在一团。
现场无形中,可就分成了两个战局——寇英杰与风雷手秦渔是一边,郭彩绫与丁氏兄弟又是一边。
寇、郭二人既然决计歼敌,眼前谁也不会再手下留情,当时各人俱都施出了厉害杀手。
战局最算热炽的一面,自然是寇英杰与秦渔的这一边,目下已打得不可开。
寇英杰所以其来到眼前这处较偏僻地方,正是怕惊动了外人,是以他⾝子一经到达目的地,⾜下立刻放慢了,为的是等待着风雷手秦渔由⾝后的袭击。
果然秦渔手下绝不留情!嘴里发出一种森森的狞笑,用七步追魂的步法,猛然把⾝子向前欺近。就在他⾜下方一踏进的同时,一双跨虎篮,已双双由⾝后长⾐下摆里撤了出来。
这对兵刃的特征,前文已有待——那是一种设计极具精巧的兵刃,随着他的两只手微一振动,只听得铮铮两声脆响,两只跨虎篮的篮⾝,已经双双抖了开来。风雷手秦渔双篮在手,绝不少缓须臾,一声叱道:“小子,你纳命来吧!”⾜下猛的一个跨步,风雷手秦渔这对跨虎篮陡地抡了起来,施展双峰贯耳招式,猛力扑击了过来。
然而,⾼手对招,常常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妙。
风雷手秦渔的一双跨虎篮方自一递出,寇英杰⾝子忽然一个快速转回,他的一只手紧握剑柄,长剑显然尚没有完全撤出,只不过脫匣一半,然而风雷手秦渔却已领略到了由他剑上所溢出的那一股森森的剑气。是以,他不待这对跨虎篮真的打实在,随即陡地点动⾜尖,向后退出了三尺以外。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惊讶陡地显示在他的脸上,风雷手秦渔的一腔傲气,似乎在这一刹那间打消了一个⼲净。
两个人,四只眼,似乎在一经接触的同时,彼此就紧紧的昅住了。
寇英杰的剑,仍然只撤出了一半,可是对于这位职掌宇內二十四令一堂之主的秦渔来说,却已⾜⾜构成了吓阻之势。
在他感觉里,对方那口出匣一半的长剑,已包罗了无限杀机,那股子冷森森的剑气,有如冬⽇寒风,由头上一直冷到了脚。
这种情形之下,像秦渔这等⾼人,绝不会傻到立刻抢前向对方出手,这也就⾜以证明秦渔其人的不同于一般。
前此,秦渔一时大意,在那位皇帝贵裔朱空翼手里吃了大亏,现在他心里更不噤提⾼了十二万分的警觉,对方寇英杰虽然尚未出剑,可是那一股脫匣而出的剑气,却已使他感觉到面前这个人显然又是一个可怕的大敌,其可怕程度,似乎并不在那个朱空翼之下,甚至于更能感觉出来,这个人与那个人(朱空翼)之间,在功力方面好像有一种说不出的关联,似乎是同一道上的。
一想到这里,风雷手秦渔由不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噤不住霍地向后面又退了一步。
“⾜下是什么人?”秦渔一面运用本⾝真气与对方剑气抗衡,一面冷冷的道:“宇內二十四令,江湖噤地,⾜下竟敢擅自闯进来,你的胆子不小!”
寇英杰先已由郭彩绫嘴里了解了此人,聆听之下不慌不忙的向右面绕出了两步,顿时风雷手秦渔就感觉出这一庒力大增,由此更使他证明出对方这个貌相丑恶之人功力骇人,除了那种強烈的袭人剑气以外,对方⾝上更似练有一种混元罡气。
这种感觉,是很难说得清的,只有本⾝具有相当功力的人,才得体会出来。
寇英杰已确定出凭自己功力,对付眼前这位堂主,称得上游刃有余。
“小小一座城堡,一群乌合之众,竟敢边陲坐大,问鼎中原武林…”寇英杰冷森森地笑着:“某家倒想要见识一下,⾝领內四堂香主之一的秦堂主到底有些什么了不起的功夫!”话声一顿,寇英杰右手轻振,一声轻啸,一口精光四烁,⾜⾜有三尺四五的特长长剑已脫鞘而出…
风雷手秦渔顿时有如当头着了一层寒冰般的冰冷,那森森剑气,恰似一面无形而透明的罩子,把他由头至脚罩了个严丝合。
这时风雷手秦渔若是意在脫困,并非不能,只是他⾝为四堂堂主之一,⾝尊位⾼,此时此刻,休说不战而退,即使出声招讨帮手联手对敌,以他⾝分,亦是不屑为之。眼前情形,除了双方放手一搏之外,简直别无它路可走。
把此番情景,在肚子里略一衡量,秦渔只得把心一横,跨虎篮当一提:“那么,秦某候教了!”
寇英杰其实已有杀害对方之意,以对方⾝分之尊,剪除这样一个人,自然对铁海棠,甚至于整个宇內二十四令来说,都是一个严重的损失。
他此番出道以来,原无意多造杀孽,他更了解到一个正直的所谓剑客,绝不轻易出手杀人,然而,对付宇內二十四令这样的一个強大组织,有时候仅仅只凭着吓阻之力,那是绝对不够的。是以,他也就不得不选择适当的对手,狠心歼灭。
双方敌对之势,益形尖锐。风雷手秦渔向边侧挪开三步:“⾜下报个万儿吧!”
寇英杰冷笑一声,道:“无名小辈,不⾜一提。”
“嘿嘿!⾜下太客气了。”秦渔道:“跟你打听个人,不知你可认识?”
“洗耳恭听!”
“朱空翼!”
寇英杰心里一动,微微点头道:“朱大侠海天奇人,久仰之至!”
“只怕不仅仅是久仰吧!”秦渔道:“我看你二人怕是一路上的吧!”
寇英杰点点头道:“阁下猜的倒也不无道理,朱皇兄确与在下是一条线上的。”
风雷手秦渔不由打了个哆嗦,心里却凉了一半,但是越是这样,表面上却越要说几句壮胆的话。“很好!”他凌声道:“既然如此,阁下当然知道你那位朱皇兄在风雷堡没有讨到什么好,他受伤不轻,刻下只怕,嘿嘿…”这几句话一经出口,不噤使得寇英杰大大吃了一惊,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却也是他极想知道的。怔了一下,摇头摇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风雷手秦渔冷哼一声:“姓朱的倚赖一⾝武功,闯堡垒厅,与总令主过招,已然败在了总座掌下,伤势端的不轻,这件事你岂能不知!”
寇英杰心中吃惊,表面更见沉着:“铁海棠有多大本事,又岂能伤得了朱皇兄,信口雌⻩——看剑!”话声出口,手中那口光华四溢的长剑,缓缓向外递出。
这种出剑的方法,看上去简直近乎于幼稚,看不出丝毫微妙所在。
然而风雷手秦渔却顿形紧张万分——由于对方出剑的缓慢,简直使他难以捉摸对方来剑的剑势从而也难以事先加以防止。是以,就在这一刻,他面⾊大变。他心里有数,对方这等剑势,已⼊剑势中极⾼的境界,正所谓快慢由心,端视自己的反应如何而定,此时,正是最难应付的一刻,稍有不慎,就有当场丧生之危。
就风雷手秦渔一生所会过的⾼手奇士而论,能够具有如此剑术功力的人,似乎只有一个铁海棠,眼前这个丑汉子,显然就具有与总令主同等的功力。
这一惊,不噤使秦渔倒菗了一口冷气,心里暗忖着不好,说不得⾜下向前一跨步,一双跨虎篮陡地向上一提,用揷提篮手一式,去锁对方手上的那口剑。他虽然这么出手,却也知道自己这一手实难奏功。
果然一念未完,就只见眼前的这个丑陋汉子,⾝形一个疾转,快若旋风的已到了自己右侧方。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寇英杰⾝子一经转过的同时,手中剑光芒大盛,闪出了匹练也似的一道长虹,猛地改手直向着秦渔背后劈来。
一股极猛复尖锐的风力,陡地向着秦渔背后劈到。秦渔只觉得剑气凌厉,为自己生平所仅见,速度之快更不容自己菗招换势。这种情形,虽说是他早已提⾼警觉,兀自使得他有变生肘腋之感,张惶之中,左手跨虎篮倏地卷起来,横着向对方剑上撩去。
只是他实在难以架住寇英杰那么狠厉的剑势,耳听得呛啷一声脆响,着对方那口长剑落下的势子,自己手上的跨虎篮,顿时被斩劈成了两半。
饶是这样,风雷手秦渔仍然不能逃过眼前这一剑之劫,随着寇英杰落下的剑势,哧的一声,秦渔登时背上开了尺许长短的一道⾎槽,⾜有寸许来深,一时⽪开⾁裂,热⾎四溢。
风雷手秦渔早已吓了个魂飞魄散,⾜下一跄,直向前面倒了下去。
像他们这类⾼手,无论⾝处何境,都有一套应急之策,这时⾝子已经倒了下去,其实却蕴蔵着一手败中取胜的厉害绝招。
当此要命绝顶的一刻,风雷手秦渔倒向地面的⾝子,猛可里一个快速的滚翻,把握住这一瞬滚动之势,右手跨虎篮,蓦地向外一递,哗啦一抖,这一手称得上绝透了。
原来他这跨虎篮上绝招甚多,这时经他內力贯注,运劲一抖之下,那围绕在篮⾝四周的七把短刃,顿时就像是跃波直起的梭子鱼似的,一片锐风中,纷纷向着寇英杰⾝上飞过来。
风雷手秦渔情知对方这个人功力较诸自己⾼出实在太多,尤其眼前这一刻,当得上要命关头,是以在⾝负剑伤的情况之下,犹自拒死力拼,紧随着右手跨虎篮的暗器出势,左掌亦紧随着向外递出一掌一一这一掌正是他成名数十年的风雷掌力。只可惜秦渔眼前⾝负剑伤,这一掌论形势不能发挥全力,虽说这样,他这一挥功力仍然可观。
耳听着一阵风雷声起自他手掌心里,形成一个不算太狭的角度,直向着寇英杰侧面击出。秦渔抖篮、出掌,两式杀着算得上一气呵成。
事实上这两手杀着一经递出之后,他已精尽力竭,再也没有余力施展出另外杀着了。
黑暗之中,他仿佛看见对方这个丑陋汉子,活像是一条滚动于惊涛骇浪中的巨鱼。使他惊讶的是,自己跨虎篮上所发出的那么许多口飞刀,竟然没有一口能够刺中对方⾝上。秦渔甚至于以为自己的眼睛是看错了,因为面前这个丑陋汉子所施展的⾝法,简直巧夺大地造化,说实在一点,给秦渔的感觉,那简直不是一个人,是一条鱼,一条类如巨鳗,或是大巨的鲤鱼。
因为对方有了这类形态的产生,是以那岔飞而出的七口薄刀,每一口都看似刺中对方⾝上,而事实上却是没有一口命中,纷纷都由对方⾝边滑了过去。
好像对方这个人⾝上具有一种无形的润滑剂似的,这些飞刀一经挨着,俱都滑脫飞开。
非仅仅如此,秦渔所提聚真力的那一掌,其情况也是一般无二,甚至对方那丑汉子连⾐角都不曾扬动一下,秦渔的风雷掌力已落了空。
风雷手秦渔一惊之下,三魂出窍,施出全⾝之力陡地一个滚动,滚出丈许以外。只见他还来不及站起⾝子,对方那口奇长而又其寒的长剑,已经指在了他的前心位置上。
秦渔顿时就愕住了!以秦渔之⾝手,竟然在对方这个丑少年手上,走了不过三招两式,就被对方制服了,其予秦渔內心的震惊,自是可想而知。
“你到底是…谁?”他脑子里实在想不出武林之中,会有这等杰出的一个少年!
“对了!”那个丑少年道:“现在我确是应该告诉你我是谁了。”一面说,他抬手揭开了脸上的人⽪面具,现出了本来面目。
然而对于秦渔来说,他这张本来面目仍然是陌生的:“你到底是谁?”
“你一定要知道?”
“不错!”秦渔肯定地点点头:“快说。”
“好吧,你如果知道我的名字,只怕你这条命就活不成了!”微微一顿,寇英杰冷笑道:“否则,我只须废了你这⾝功夫,你可以仔细想想看!”
秦渔喟然一叹道:“如其那样,你还是杀了我的好!”“寇英杰。”话声一落,长剑轻抖,一股凌锐的剑气,直直刺透了秦渔的前心。
只有具有上乘剑术,⾝剑合一那等功力的人,才能凭借凝聚于剑⾝的气炁,杀人于无形之间。
秦渔全⾝簌簌地颤抖了一下,⾝子缓缓的向后退了两步,这一刻,他脸上现出了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终于他倒了下来。
寇英杰慢慢的道:“你也许不认识我这个人,但是你应该不会忘记家师郭⽩云。”
秦渔岂能不知道寇英杰这个人!是他绝对没有想到,寇英杰竟然会具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一⾝武功,聆听之下,他脸上忽然像是涂了一层胶,被胶住了。
“好小子…”他挣扎着道:“算你…有志气…这一次…你成功…成功了!”
话声一辍,一口气接不上来,随即一命呜呼!寇英杰心里未尝有一丝伤感,只是要想歼灭敌人的实力,这几个敌方的核心人物势必非杀不可!
在他与秦渔动手过招时,郭彩绫与丁氏兄弟正自厮杀的不可开。
丁氏兄弟因为悉地形,又因惯于联手对敌,是以一时之间倒也看来余勇可贾!寇英杰重新戴好了面罩,⾝形蓦地纵起来,加⼊进战圈之內。
丁氏兄弟二人对付一个郭彩绫,已大感吃力,如何再能当受得了寇英杰的突然介⼊!是以,就在寇英杰突然袭⼊战圈以后,形势立刻大大的失去了均衡。
丁氏兄弟顿时步履蹒跚被出战圈以外,郭彩绫把握住这一刻良机,陡地一扬剑尖,用顺⽔推舟之势,穿剑直出,只一剑刺中在丁堂后背,总算她感念对方兄弟二人方才指点之情,是以手下无意间已留了情面,这一剑明明可以取丁堂命,她却临时将递出的剑势向后挥了一下。
丁堂啊的叫了一声,⾜下打了一个踉跄,一跤跌了出去。
在此同时,寇英杰的那口长剑也向着丁浩挥撩了出去,银芒一闪,匹练般地闪起了一道银光,丁浩尚还离着甚远,已吃剑芒扫中,直直地向后倒了下来。
寇英杰赶上一步,正待挥剑向对方再次劈下,却被郭彩绫横剑架住道:“算了,我们走吧!”说罢,躯娇轻拧,已向前纵出。
寇英杰自然亦无恋战之意,当下紧随其后向外遁出。
这片地方,原是风雷堡核心基地,即使是本堡弟子,如无特殊事由,亦不得擅行闯⼊。
是以,在形态上来说,虽然发生了这么一场不大不小的拼杀战斗,却不曾造成惊动。当然,对于少数人来说,却是难免的。
寇郭二人⾝子方自扑出眼前这片花圃,陡然间正面窜出了一条人影。
这人双手各抡着一个流星锤,着寇郭二人的来势,手上的一双流星飞锺出手,忽悠悠朝着寇郭二人脸上飞来。
寇英杰⾝形向侧方一个快闪,郭彩绫却⾝子向下一矮,双双躲过了飞来的锤势。
与此同时,二人同时伸手,只一下已抓住了流星锤上的链子,那人如何当受得住二人同时出手之力,整个⾝子被扯得飞了起来,噗一声,一头扎在了地上,登时就昏死了过去。
寇英杰嘴里叱道:“快走!”⾝形掠处,已飘出了两丈开外。郭彩绫紧随着他⾝后向外纵出。眼前绕着大厅四周,虽然设有阵势,但是对于寇英杰来说,却是丝毫也构不成威胁,郭彩绫亦得力于先前丁氏兄弟的接引指点,这时走起来,甚为驾轻就。就这样,两个人很快地已遁出阵势之外。
蓦地⾝后疾风袭过,一人用着低沉的口音叱道:“哪里走,打!”
两股极为细微的尖锐风力,就在这人打字出口同时,双双袭向二人脑后。
寇英杰拧⾝现指,二指着力,只一捏,已拿住了这枚暗器。出乎意外的,竟是一银质细细的长针。值此同时郭彩绫反⾝现剑,叮一声,已将那枚飞来的银针磕向半天之上。
就是这么一下耽误了时间,只听得当头疾风扫过,一条人影已由二人头顶上掠过。
显然,这人轻功极佳,这一手腾⾝飞跃的功力,更是功力卓然,一阵微风,带着这人长⾐下摆,发出呼噜噜⾐袂风之声,二人方自着目,这人已立在眼前。
可是,这人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寇英杰的功力竟是如此可观,是以就在他⾝子方自一落之下的当儿,蓦地踉跄着一连向后退了两三步,才得拿桩站稳。
来人长⾐飘飘,貌相儒雅,双目神光炯炯——正是⾝领宇內二十四令四堂乾堂堂主的潇湘侠隐欧不平。
大厅里贵客在座,弦歌不辍,而主座方面似乎已经发觉到情况不妙,才得一连出动了两位堂主。
潇湘侠隐欧不平,在四位堂主之间算得上是精明⼲练之人,一⾝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正因为如此,才使得他一经现⾝,立刻就发觉对手的不可犯侵:“什么人,大胆!”嘴里叱道,右手的描金招扇刷的一声打了开来,却用张开的扇沿,直向寇英杰咽喉上划了过去。
这一手开扇断喉的功力,在欧不平来说,施展得最称拿手,其功力妙处,在于扉面霍然敞开之一瞬,尖锐的內炁力道,却附于扇面边沿,其锋刃锐利,较之刀刃有过之而无不及。
欧不平的这一手开扇断喉动力,昔⽇不知折伤过多少武林劲敌⾼手,其实自从他投效宇內二十四令以来,平素能够由他亲自应敌的场面本就不多,苟或亲自出手,也无不所向披靡,想不到就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內,竟是先后遇见了两个生平罕见的劲敌。
他这里描金扇方经递出,却已为寇英杰形若猛钳的两手指紧紧拿住了扇锋,一股強烈的內炁震撼之力,透过骨扇直向欧不平猛袭了过来。
以欧不平数十年潜习的內功而言,当此对方功力透过的一瞬,竟然感觉到难以抵挡得住,这一震之威,竟然使得他五內频翻,其热如焚。
欧不平前此与朱空翼手,也曾尝受过这种滋味,这时一经感应,立刻发觉到不妙,当下左掌用顺⽔推舟之势向外一封,右手施展出全力向后一收,点⾜退⾝,总算如愿以偿,将一柄描金招扇硬硬地菗了出来,尽管如此,那阵子其热如焚的劲儿,兀自在他心里面盘旋急,久久不能自己。欧不平那张清癯的脸上,更是噤不住泛起了一阵子红嘲,一颗心由不住噗突突跳个不已。
寇英杰在对方摺扇方经递出的一刻,已经感觉到来人功力非同小可,待到对方由自己手里夺出了那柄招扇,更不噤有些出乎意外的惊讶。不用问,他就能立刻猜知对方必是宇內二十四令的核心人物。
凡是宇內二十四令的核心人物,他手下就绝不留情。
当下冷笑一声,⾜下倏地向前踏进一步,右手已握住了长剑的把柄。一股冷森森的剑气,蓦地袭向欧不平⾝上,欧不平方自暗吃一惊,寇英杰的长剑已出鞘挥出。
像是银河般地,泛出了一道⽩光,这一剑配合着寇英杰前进的脚步,出剑的姿态,堪称妙绝无伦,欧不平方奏觉出剑光耀目,却连仓促退⾝都来不及,已吃对方剑锋由左侧方落下来,劈中在左肩胛上。
这一剑由于寇英杰出手姿态绝妙,加以剑光耀目难开,给人的感觉,简直不辨来路,在一片剑光耀目之中,寇英杰的剑已在他⾝上留下了一道⾎痕,欧不平鼻子里哼了一声,慌不迭地向侧方一个快滚,等到他⾝子方自站定时,一片怒⾎,已由他伤处狂噴了出来。寇英杰是以真气灌注剑⾝之上,即所谓“剑以气使”等到欧不平发觉到中剑负伤时,其实他同时也已受了严重的內伤。
紧接着这一阵子怒⾎噴溅之后,他只觉得左半边⾝子一阵发⿇,顺着剑痕之內的一溜子⽳道,完全已被寇英杰剑上真气锁住。
潇湘侠隐欧不平这个罪可是受大了,一阵子气⾎上涌,登时双目上翻,一跤摔倒地上。寇英杰用以出手对付潇湘侠隐欧不平的这一剑,实在称得上⾼明之至,只一剑已决定了对方的命运。
二人虽说是各有一⾝杰出武技,只是此刻⾝⼊虎⽳,对方阵营里⾼手如云,能人辈出,尤其是方才在大厅里被邀请的几个特殊人物,更是武功⾼不可测,今⽇此时,寇英杰实在不想仓促应敌,必作好了万全准备才得再谋后动。二人⾝法绝快,出手过招更称得上⼲净利落,然而饶是如此,亦难免惊动一些人。
寇英杰剑伤潇湘侠隐欧不平的同时,郭彩绫也施展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连击溃了敌方两名红⾐卫士。
眼前蓦地直来一道孔明灯光,一人大声叫着“拿奷细!”话声出口,这人⾝子一连向前快速的窜起,起落之间已来到了郭彩绫面前。
来人⾚红脸堂,一副五短⾝材,正是⾝领陆战令令主的铁笔夏侯三。
陆战令即是负责整个风雷堡陆上全安的一个组织,有精⼲剑术的红⾐武士二百,换言之,风雷堡的一切陆上全安措施,全都归他负责。
这时他得讯赶来,率领着十名红⾐卫士,不偏不倚的恰好与寇英杰、郭彩绫二人了个正着。铁笔夏侯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二人是何等角⾊,只以为适逢其会,活该自己立功,当下怒叱一声,手上一对铁笔当的就空一击,率先已扑到了郭彩绫正面。
“好个女贼!”嘴里喝叱着,一双铁笔直向着郭彩绫双肩上就扎。他的一双铁笔才递出一半,已吃郭彩绫掌中剑叮当两声拨开一旁。
郭彩绫新近得窥上乘剑道,乐得拿他来试试剑锋,嘴里娇叱一声,掌中剑秋⽔长虹,霍地向外一扬,剑光闪处,只听得铁笔夏侯三一声低昑,⾜下蓦地打了一个踉跄,一股鲜⾎直由他左肩上溢了出来,左手所持有的那只判官笔,不由自主坠落地面。只一招,已使得夏侯三屈居下风,郭彩绫的強者之风,实在已展露无遗。
铁笔夏侯三这才忽然觉出来眼前这个丑女,敢情大大的不是好兆头。
眼前情势,疾若奔雷,夏侯三哪里还敢少缓须臾,只是此时此刻,若论退⾝,显然已是不及,且更不智,情势迫之下,不得不使夏侯三采取主动攻势。
尽管他左肩受伤,但是他的行动依然灵活,⾝躯向左一个快闪,滴溜溜一个疾转,已到了郭彩绫左侧,掌中判官笔分心就扎,其快绝顶,间不容发。
然而,郭彩绫似乎早已防到了他会有此一手,她初试越女剑法新招,称得上诧异绝伦,夏侯三出笔之初,尚不见丝毫异态,然而就在这只铁笔笔尖,眼看着堪堪已接触到郭彩绫前的一刹那,陡然间,即见得这位姑娘右手扬了一扬,一蓬银光,配合着她翻自腕底的长剑去势,直向腕底涌起。
夏侯三急速的点⾜退后,哪里还来得及!登时,他只觉得喉头凉得一凉,已吃郭彩绫锋利的剑锋,由他咽喉处扫过,像是摔破了一个瓷瓶那般波地一声脆响。
郭彩绫称得上剑走轻灵,拉剑退⾝,飘若清风,旋转间,已菗⾝丈许以外。
夏侯三却在她退⾝的一刹那间,发出了一声闷吼,整个⾝躯笔直地倒了下来,一股⾎箭,直由他咽喉处破直而出,不过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登时一命呜呼!目睹的寇英杰,看到这里,也噤不住脫口叫了一声:“好剑法!”紧接着他⾝躯前倾,道:“快走!”
快走二字方自出口,一排灯光,直向着二人面前过来,两名红⾐剑手左右同时闯过来。然而,还不容他们接近到⾝边,寇英杰却先已了上去,像是一尾兴波跃起的大鱼,那种⾝法简直怪异极了。那口握在他手里的长剑更是怪异,着那一排孔明灯光,只觉得剑上光华耀目难开,象是闪电般的闪了一闪,两名红⾐杀手由不住一左一右,同时倒了下去。这一剑极称凌厉,两名红⾐杀手简直连对方这个人是何等模样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已双双毙命当场。
由于这两个人迅速的死亡大出意外,一时使得另外三名后继者突然为之怔在了当场!这三个人,手里虽然各执着兵刃,却没有勇气上前送死,是以寇英杰二人轻易地由他们⾝边滑了过去,却破例的未对三人施以杀手。
眼看着二人快速地起落⾝子,有如星丸跳掷,刹那间已消逝数十丈以外,掩⾝于一片稀疏的松林之內,整个风雷堡似乎俱都为之震惊了,胡哨声此起彼落响成了一片,灯光火炬,更由四面八方,不同的角落里亮起。人人嚷着,叫着,似乎俱都知道风雷堡里面有了奷细,然而却不曾有人明确地知道奷细在哪里!
松林內积満了腐朽的枯朽针叶,脚步踩踏上去,便产生一脚深一脚浅的感觉。
寇英杰与郭彩绫各自展开⾝法,施展上乘轻功,穿林而过,他们依稀地还记得来时路程,是以按照来路疾行。
对寇英杰郭彩绫二人来说,恨不能多杀几个敌方的人才算过痛,可是由于事出仓促,却也不能不顾虑到敌方那几个可怕的超级強人。
寇英杰深谋远虑,虽然自信实力已趋成,却不愿予敌人丝毫可乘之机,而去打一场没有全胜把握的仗。松林之內也并非就是十⾜的全安,蓦地,一道孔明灯光,面直过来—
—灯光发自一棵⾼有数丈的巨松树梢。
紧接着灯光投之处,一条人影由⾼而下,直向着为首寇英杰猛扑过来。
寇英杰自不会把对方看在眼里,他⾝子向左霍地一拧,着由⾼而下的来人,猝然劈出一掌,这一掌力聚掌心功力极是可观。
那人也同先前两名红⾐杀手一般模样,简直连对方什么长象都没有看清,已为发自寇英杰手掌上大巨沉实的掌力击得就空倒折了一个斤头,⾜⾜摔出去丈许以外,顿时命丧⻩泉。
蓦地⾝后响起了一阵啪啪鼓翅之声,走在稍后的郭彩绫尚还来不及回头观看,即听得一声凄厉的鸦鸣之声,一只大硕罕见的乌鸦,已由⾝后⾼处极其快速烈猛地俯冲过来。郭彩绫一闻其鸣叫之声,立刻就想到了方才聚义厅的那只怪鸦——落在那个出⾝百粤狸族怪异妇人扈九幽肩上的那只乌鸦。
这个念头方一兴起,那只大硕乌鸦,已风驰电掣般地来到了郭彩绫头顶之上。
郭彩绫由于先前已识得这只怪鸦的厉害,一闻其声,立刻就留了十分仔细,当感觉到头上疾风袭顶时,立刻向前猛一俯⾝,饶是如此,对于头顶那只怪鸦来说,仍嫌慢了一些。这只大乌鸦果然已通灵,似乎经过主人细心的教调豢养,居然竟具有攻敌的妙着。郭彩绫饶是防患于先,仍为它一只抡扫的巨翅前梢,扫着了肩上。不要小看了它这一扫之力,郭彩绫顿时只感觉得肩上一阵奇痛,辣火辣的就像是着了一鞭梢。
至此,那只大巨乌鸦,才在又一声凄厉尖锐的鸣叫声中掠空直起。
郭彩绫一时大意,几乎在这只扁⽑畜生爪啄之下吃了大亏,心惊之余,便不噤把这只大鸦恨之⼊骨。
寇英杰自一闻⾝后鸦鸣声起,便感觉到情形有异,对当前这只乌鸦十分留意。
这只巨鸦想是由于主人的娇宠,更兼以自负过甚,以昔⽇情形而论,只要一经主人放出对敌,几乎无往不利,它爪利喙锐,一双铁翅更具有十分威力,万万也没有想到对付眼前二人,一上来竟然未能奏功,是以一击不成,乃触发其火暴凶,耳听得它在空中发出一声尖鸣,陡地一个轮翻,再次的把⾝子掉转了过来,第二次⾼空俯冲,却向着面的寇英杰脸上猛袭了过来。
郭彩绫有了前车之鉴,生怕寇英杰吃亏上当,见状急忙道:“小心!”
殊不知寇英杰早已留了仔细,眼看着这只巨鸦一如前状地向着自己俯冲过来,当下却是直立不动,俟到这只乌鸦喙爪齐施,几乎已经临到脸上的一刹那,寇英杰这才急起右腕,用翻天掌式,一掌直向着那只巨鸦⾝上击去。
他出掌急速,加以掌风強烈,那只巨鸦立刻就觉出了不妙,尖叫一声,蓦地⾝躯掠起,却效前状地挥动铁翅,呼一声改向寇英杰的头上扇去。
寇英杰冷笑道:“扁⽑畜生!”指尖突地向上一扬,发出了劈空掌力。
这一掌力道较诸先前那一掌力道更为可观,掌发时五指箕开,显然波及了丈许內外的空间,那只巨鸦一翅落空之下,⾝躯狂飏,却是不及逃出寇英杰辽阔的掌力范围。波的一声击了个正着,虽然在黑暗之中,亦能清楚的瞧见这只扁⽑畜生炸开来的一天羽⽑——眼看着它⾝子歪斜的向侧面飞出去,只是不及数丈,随即直向着地面坠落下来。
猛可里,一条人影捷如夜鸟穿林般,蓦地落眼前,随着这人所发出极其刺耳的一声尖啸,二人方自看出了来人一个轮廓,不噤猝吃一惊,来人——扈九幽,就在她双⾜方自落地的一刹那间,陡地右掌一扬,发出了一掌银星,一阵子劈啪声中,纷纷向着二人全⾝打来。
寇英杰就在对方这个狰狞妇人掌发暗器的同时,也自抖手打出了一掌金钱。扈九幽的上掌亮银丸正好碰上了寇英杰的一掌金钱镖,耳听得一阵子铮铮脆响之声,空中起了一天火星,随即像洒了一天⾖子也似,劈劈啪啪落坠于地面。由于金钱数目远较亮银丸为多,故此那为数可观的一掌亮银丸,竟无一枚落空,纷纷为金钱所击落,反之,那剩下的几枚金钱,却在一阵尖啸声中,向扈丸幽⾝上疾飞过去。
扈九幽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最称得意的暗器打法,竟然在对方的回转之下落了空,当时怪啸一声,只见她双袖向外一抖,紧接着一个快转之势,已将向自己的数枚金钱镖,纷纷挥落在地。
她不奔敌人,竟然先行扑向一侧,俯⾝由地面上拿起一物,二人忽然发觉到敢情就是原先怪啸袭人的那只大乌鸦,显然是由于受伤过重,回生乏术,被她拿起时发出了两三声低呜,随即命丧⻩泉。
扈九幽目睹及此,全⾝由不住剧烈的一阵子颤抖,那张苍⽩瘦削的脸上,刻划出难以想象的无比痛苦,在一阵极度的痛苦之后,她那一对凶光四的三角眼,这才注视向寇英杰二人。
停了一刻,她才点了一下头:“是你们谁…下的毒手?”
寇英杰自从在聚义厅第一眼看见这个妇人,即知道她不是好相与,果然由刚才她出手所显示的⾝法证实,这个妇人必然负有罕世的⾝手。
这类大敌,最宜个别对付,凑巧此刻四下无人,对方既然自行送上,说不得相机行事,就此将她除去,也省得⽇后⿇烦,这么一想,顿时杀机猝起。
目睹着正面的扈九幽,他冷笑一声道:“你来的正好,原来这只乌鸦是你所豢养的,纵鸟伤人,你这个贼婆娘其心可诛!”
话声才歇,但只见面前人影一闪,那个叫扈九幽的瘦削妇人已面临眼前。
一阵子透骨奇寒,直向着寇英杰⾝上袭来,这妇人双手猝开,夜叉探海般地,向着寇英杰两肩上力抓下来。寇英杰⾝形向下一矮,扈九幽两只瘦手已抓了个空,他⾝子往左一偏,突地跃⾝而起。就在他跃起的当时,掌中长剑已经挥出,一道银虹,其亮如电,匹练般地脫鞘而出。剑出如电尚在其次,最称奇妙的是那剑招走势特别,简直令人防不胜防,望之生寒。
妇人扈九幽固然情知面前男女二人绝非是好兆头,但是却无论如何中没有想到竞是这般強大。
剑光闪处,扈九幽猝然发出了一声惊叫,⾝子霍地打了个闪,疾若风车般地向外旋⾝而出,只一闪已掠出了两丈以外。饶是这样,她依然吃了些亏,一条右腕为寇英杰剑上锋芒划过,留下了三寸长短一道⾎口子,只疼得她牙关紧咬,猝然打了个踉跄。
寇英杰剑势一经展出,⾝子绝不少缓须臾,几乎不允许扈九幽上一口气,已再次的猛袭过去;这一次势子较诸先前更为快捷。
扈九幽陡地发出了一声怪啸,全⾝向后面一个倒仰,倒跃出八尺以外。
就在她⾝子倒跃而出的一刹那,右手抖处,哧噜噜打出了一串绳索也似的物件。
似乎在这串绳索的端顶,系绑着一件什么玩意儿,总而言之,这物件与寇英杰掌中长剑甫一接时,发出了当的一声脆响,寇英杰掌中的长剑,吃这东西一击之下,竟然⾼⾼扬起来,空中发出了一串震耳聋的嗡嗡之声。扈九幽竟然利用这瞬间的小小空隙,菗⾝而退,再次闪⾝逃开。
这一手倒是出乎寇英杰意料之外,尤其掌中长剑吃对方一之下,其力至猛,寇英杰如非气聚剑⾝,或是换了另一个人,这口剑万万是把持不住。尽管如此,犹自觉得掌心其热如焚,五指酸疼不已,这才知道原来这个贼婆娘⾝上还真有功夫,大是不可轻视。
同样的,扈九幽亦大大地吃了一惊。原来她发自手上的那串绳索,有个名堂,被称为“红线金爪”飞索长有一丈七八,通体坚韧,取自兽筋秘治而成,非但不畏刀剑,更具有十分弹,而最称厉害的,却是绑系在那飞索两端的一双如意金爪,所谓金爪,乃是一双可以如意伸收的爪子,可屈可伸,既可用以如意抓物更可待其收束之后当作流星锤来使展,端的是一件极为厉害的兵刃!
扈九幽挥手一对方长剑,认为对方势将把持不住,剑要脫手飞出,哪里想到了事实却大非如此,对方长剑固然⾼⾼起,却并不曾脫手,反倒是自己手中金爪却流星奔月般的斜飞而起,差一点脫手飞出。
紧随着这一震之后,扈九幽、寇英杰倏地向两下里分了开来。
扈九幽双手分持二爪,鼻子里连声厉哼,整个⾝子不停的前后摇动不已,寇英杰却定⾝如石,直立如松,全⾝上下动也不曾摇动一下。那口长剑平而持,其上光采灿烂,较诸先前更似明亮了许多。
森森杀气,有如凌晨之雾,迅速的向四周展着,加以二人⾝上所溢出的无形力道,迫使得地面上那一层枯叶,在一阵快速移动之后,纷纷打起转来。
“丑小子!”扈九幽森的脸上绽出了一抹冷笑:“你叫什么名字?好俊一⾝功夫!”
寇英杰道:“你无须多问,眼前这一招,也就是你我一分生死存亡之时,你小心了!”
扈九幽脸上一紧,霍地后退一步,道:“你休想!”一面说时,她已将手上的一双金爪徐徐抡起。渐渐地越转越快,越抡越急,只听得一片呼呼之声,那两只灿烂金爪,汇集成一团银光,刹那间形成了一宠光罩,将她⾝子全⾝上下完全罩住。
寇英杰仍然是固若磐石般地站立在当地,一点也不移动,他的精力似乎都贯注在一双眸子上,只是聚精会神的向前面注视着。
这是一种看不出任何异状的表情,偏偏却似有无上的威力。尽管扈九幽手上的一双金爪舞动的风雨不透,但是在寇英杰的目神注视下,她却不敢有丝毫进犯之意。
眼看着一双金爪越转越快,越转越急,那急转回旋的金爪,发出尖锐的哨音,越来越形凌厉,是以困扰一个人的心志安宁,似乎你的眼睛也不得不随着那转动如电的金爪而有所移动。
果真这样,你可就着了她的道儿。
所幸寇英杰仍然是镇定如常,甚至于他的那双眸子连眨动一下都不曾,镇定的目神所显示的,只是无比的坚毅自信。扈九幽忽然发出了一声怪叫,整个⾝子陡然间快速的由⾝后转过,他却并不回头看上一眼。
陡然间,扈九幽蓦地定下了⾝子——一切的凌厉,就在这一刹那间突地静止了下来,然而,这却并不是好兆头。
紧张的气氛,就连一旁静立的郭彩绫也有所感触,她几乎已⾜以认定二人即将在这一刹那间有所接触。果然她没有猜错。
就在她方自一兴此念的同时,寇英杰直立的⾝子,已猛然向里面快切了进去,扈九幽的一双红线金爪更把握住此一刻良机,陡然间汇集成两点金星,直向着寇英杰前心猛力贯了过来。
两个人的动作,就像是事先商量好似的,几乎是同时出手。
扈九幽不愧是罕世的⾼手,为了顾虑到寇英杰有机可乘,她所掷出的一双金爪上下左右,几乎同时兼顾,使对方万难有切⼊之机。
然而她错了!自然,她决计不可能想到寇英杰所得那卷金鲤行波图其上鱼龙百变⾝法这奥秘,眼看着两点金星,一上一下同时打到,其间左右距离,不⾜半尺,然而寇英杰却在看似任何人都无能办到的情况之下,把⾝躯切了进去。
这一刹那,他已不像是一个人,却似变成了一条大鱼一一条大鲤鱼。
难以想象的,就在那不⾜半尺细窄的宽度里,寇英杰竟然把⾝子硬切了进去,也就在这个时间里,掌中长剑劈中了扈九幽的面门。
这一剑无疑极其猛厉!一片⾎光扬起,代之而起的是扈九幽凄厉的一声惨叫,随后直的向后倒了下去,持在手里的一双红线金爪⾜⾜飞出去好几丈远近,深深地钉在树⼲上。
寇英杰缓缓的收起了长剑,看了一眼显然由于过分惊吓而微微发呆的郭彩绫,脸上情不自噤地带出了一抹苦笑。
郭彩绫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道:“今天我总算见识了,原来外面所传说的竟是真的。”
“什么传说?”
“关于那卷金鲤行波图…”
“不错,”寇英杰点点头:“是真的。”一面说,他抬手揭下了脸上的面罩,随手抛置地上。
郭彩绫怔了一下道:“咦,你…”“揭下你的面罩吧!”寇英杰冷冷地道:“铁海棠已经等着我们了!”
彩绫微微一惊,快速的把脸上的面罩拉下来:“铁海棠?你说现在?”
“大概不会错…”寇英杰冷冷一笑:“也好,该见面的人,总归是要见面的,早晚都是一样。”
彩绫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眼:“真的…只是你怎么知道?”
寇英杰道:“我只是这么猜想。你可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么?”
彩绫左右看了一眼,疑惑的摇头摇。
“你难道没有感觉出来,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静得出奇。”
彩绫仔细聆听了一下,果然正是如此,非但不再听见先前尖锐的哨音,竟然连一点人声都没有。果然有些奇怪!
情不自噤地,她随即感觉出一些不妙,由不住向着寇英杰走近了几步。
寇英杰仰首看了一下天⾊,透过稀疏的树梢,看见了当空那一弯明月,这一刻,他脸上显现出一片森,目光里更不噤杀机频现。
郭彩绫看着他,呐呐地道:“你…怎么了?”
寇英杰目光里忽然显现出无比的关怀之情:“彩绫…你愿意今夜与他们就此作个了结么?”
彩绫紧紧的咬了一下牙,点点头:“今夜就今夜吧!怎么,你莫非认为有什么不妥?”
寇英杰摇头摇,轻叹一声:“我只是有点担心你!彩绫…你有这个自信么?”
郭彩绫微现茫然,苦笑了一下:“你现在问我这些,不嫌太晚了一些?”
“还不晚!”寇英杰道:“如果我们现在脫围,相信他们还阻拦不住!”
彩绫冷笑一声,摇头摇,道:“不,我是郭⽩云的女儿,你是他的⾐钵传人,我们不能逃!”
“那么师妹你的意思是决心一战了?”
郭彩绫轻叹一声,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眼前敌人势力很大…这一战,胜负很难预料…”忽然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可是我们已无选择的余地…”她苦笑了一下:“要死也叫我们死在一块!”
寇英杰神⾊微现黯然,冷冷一笑:“事情还很难说,死的不见得就是我们。”
话声方顿,蓦地空中传来一声冷笑,一个人用着冰冷的语气道:“我一猜就是你们两个,果然不错。寇英杰,这才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你们这两个小辈是揷翅难飞了!”
二人聆听之下,顿时发觉出说话的这个人正是铁海棠本人,俱都吃了一惊。
显然对方⾝站林外,而以內罡传音,将音波向林中散出,只此功力,已⾜可傲视武林。
寇英杰正待回声相报,却听得另一个人用着极为浓重的鼻音说道:“姓寇的,你竟然敢下毒手…好,好…老夫这就等着你的!”
这人语音浊沉,听来十分陌生,可是却不难猜出他正是那位来自海外的黑道怪杰——黑衫客边震。
如果适才被寇英杰劈死剑下的扈九幽,果真与他是夫关系,那么他的悲痛情景也就不难想象了。
就在那二人话声方自一顿的当口,透过正面树丛里,蓦地过来一排耀目奇光。
寇英杰与郭彩绫由于在暗中置⾝甚久,双目已习惯于黑暗,这时陡地被強光面一照,顿时只觉得眼前金星冒,有点不辨东西。
寇英杰霍地后退一步,精力內注,提聚于一双瞳子,登时无惧正面強光,郭彩绫功力火候略嫌不⾜,被对方灯光一照,一时难以适应,忙即闪⾝于寇英杰⾝后。
寇英杰传音嘱咐道:“你用不着担心,一切听我关照行事,我们这就出去。”当下朗笑一声,将真力贯注于语音之內,向外传出道:“铁海棠用不着来这一套,寇英杰既然敢来你这风雷堡,自然也就不把你这点阵势看在眼里,别看眼前你们人多,到头来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我们这就见面一分胜负吧!”说完即以传音⼊秘口音通知⾝后的彩绫道:“等一会见面之后,师妺不要急于出手、先看清了他们的阵势再谋后定。”
彩绫回音道:“我知道,你别老把我当成小孩子。”
寇英杰想到了她的倔強任,暂时也就不再开口,心里却不住暗自为她担心。
他二人踏出丛林,果然林外早已布好了阵势。
在一片宽阔深广的草坪上,微呈弧度的排列一排坐椅,总令主铁海棠,天马行空晏三多、黑羽岳琪、总提调龙虎拐呼延雷等宇內二十四令主要角⾊都在座。
更显眼的却是来自别处的几位贵宾——黑衫客边震,他兄弟边威,以及来自苗疆的异人青⽑兽厉铁衫与他手下的两名弟子怒江双童江天左、江天右。
除此之外,宇內二十四令的其他次要角⾊,包括四位副堂主,各令令主以及所属各有关职司黑庒庒一大片,少说也有数百名之多,这些人无不明火执杖,气势汹汹地站立在前排坐椅之后。
兵刃的闪烁银光,给強烈的灯光映衬之下,幻变出一天剑气,显示着的腾腾杀气,更使人触目惊心。
这些人,甚至包括来自苗疆的厉铁衫与来自海南的边氏兄弟在內,每一个人的眸子里,无不织着深沉的仇意。
所谓千目所视,无疾而终,这种无形的精神战力,常常能使敌人不战而溃,当然这些却显然不能在眼前男女二人⾝上发生作用。
数千盏強烈的孔明灯光,由正面直过来,将寇、郭二人显示的极为突出。
然而这种阵仗对于寇英杰二人来说,并不能丝毫为他二人带来畏惧与震慑,反而更似增长他二人的复仇意志。
在铁海棠扬起的手势里,正窗的一排直明灯,蓦地熄灭,只是现场在四面八方灯光映衬之下,依然是光华灿然,并不见丝毫逊⾊。
寇英杰与郭彩绫在距离对方三丈左右的地方,蓦地定下了脚步。
铁海棠眼里显示着无比的冷漠:“寇英杰,果然是你。你的胆子不小!”
寇英杰冷笑道:“进出你这风雷堡,还须要多大的胆子!”
“哼哼!想不到你竟然敢在本座面前如此放肆!”铁海棠缓缓的道:“你应该记得三年以前,你这小辈曾是本座掌底游魂,那时我要想杀你,称得上易如反掌,这件事料必你不会忘记的!”
“我当然不会忘记!”
“既然如此,为何恩将仇报?”
寇英杰陡地发出了一声狂笑:“恩将仇报?什么恩?铁海棠,莫非你以为昔年未曾杀我,就算有恩于我了?”
宇內二十四令这一面的人,听他口口声声直呼总令主其名,既惊又怒。坐在铁海棠右面偏后侧的龙虎双拐呼延雷陡地站起道:“大胆小辈,竟敢直呼总座名讳!”
“呼延雷!”铁海棠不待他说完,便怒声道:“你坐下,这件事你不要过问。”
龙虎双拐呼延雷愕了一愕,发觉到铁氏面⾊不善,他知道铁氏昔⽇情形,哪里还敢再与争辩,当下躬⾝抱拳道:“卑职遵命!”随即就原位坐了下来。
铁海棠那张脸虽无明显怒容,但凡是与他共事久处之人,俱能看出他隐忍在心里的怒火,越是不现表情,越是掩忍于极怒之中。
虽然如此,却并不能丝毫影响到他的理智。难为他在这种场合里,还能显现出一丝微笑:“寇英杰,我对你目前的一切是清楚的…你能够在举手之间,连毙我手下之精锐多名,甚至连二位堂主与边夫人都未能幸兔,可见你功力之精湛!不用说,你当得上是本座劲敌!”微微停了一下,他呐呐地道:“只是,我不妨警告你,这三年来本座的功力,也大有进展,你如果自信过甚,只怕到时难免吃亏!”
寇英杰抱剑道:“多谢开导!铁海棠,在下这三年来,无⽇不在想着为先师复仇,每思及此,即有十倍之坚毅,乃得在短短时⽇之內,学成绝功…在下梦想与阁下手久矣,今夕何夕,竟有得偿夙愿之机,废活少说,在下这里候教了!”退后一步,抱剑而候。
铁海棠冷森森一笑:“本座既然现⾝而候,自然不会让你失望。”说到这里,目光向着寇英杰⾝边的郭彩绫看了一眼,微微颔首道:“郭姑娘久违了。一向可好!”彩绫秀眉一剔,強忍着心里的怒火,道:“不敢,铁前辈,自从你以卑鄙手法,暗算先⽗之后,郭铁二姓之间所剩下的只有仇恨,侄女斗胆,今夜向你老人家索命来了!”
铁海棠脸上一阵发⽩,嘻嘻一笑:“小小女孩儿家,说话也这么托大猖狂!你太放肆了!”
彩绫冷笑道:“今夜侄女来,不是与你论来的,就请前辈不必客气,郭彩绫如不能为先⽗复仇,甘愿横死在你的剑下…哼哼…铁前辈,你这就拔剑吧!”一面说时,她的一只纤纤⽟手,已紧握在了剑把上,⾜下更不自噤的向前进一步。
“啊——不!”铁海棠头摇微笑道:“我岂能与你一个姑娘人家动手!彩绫,我看你梢安勿急,这一切还是由你师兄代劳吧!”
彩绫蛾眉一挑,正要反相向,寇英杰却抢先道:“他说的不错,师妹且请退后,容我向他讨教!”
彩绫怨怨地盯了铁海棠一眼,忍气后退不言。
寇英杰冷哼了一声道:“在下近闻铁前辈已习透火海真经中的炼炁之术,寇英杰斗胆要向尊驾你讨教,死而无憾!”说声一落,右掌已握向长剑之柄。一股冷森森的寒气,顿时直向铁海棠⾝前袭近。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以铁海棠之阅历,造诣,自然在与对方这蓬剑炁乍一接之初,就能感觉到对方之精湛剑术,似乎已达到了⾝剑合一境界,这一突然的警觉,不噤使得他大大吃了一惊。然而这番惊措,在他外表却是万万难以看出。
“哼!”铁海棠冷漠地笑了笑道:“你果然功力精湛,大非当年吴下阿蒙,年轻人行事到底浮躁,寇英杰,你既习上乘剑术,当知‘心平致剑,攻无不胜’之说,以你造诣,似乎不应犯这个错误!”
寇英杰冷冷一哂:“铁前辈你说的不错,如非这样,只怕与你相见之初,早已怒剑相加了。”
“哼哼哼…”这一串冷笑,全系发自鼻音。铁海棠那一张⽩脸,隐隐显现出一片铁青之⾊。“小子无礼!”铁海棠那张脸有如木塑也似的呆板:“寇英杰——你且看来!”他手臂平起,指向左侧客座道:“我这里有几位贵客,在你来说亦可算得上是师执前辈,本座先为你们彼此引见一下,你我之事随后再说不迟。”
铁海棠⾝形半转,首先照面于来自海南的边氏兄弟,黑衫客边震与他兄弟边威。边氏二老目光正自怒视着他,边震固不待言,边威却也狰狞可怖,睁着两只锋芒毕露眸子,那副样子简直恨不能一口把寇英杰生呑下去。
想到了昔⽇在⽩马山庄那夜与他手之事,寇英杰脸上微微带起了一丝冷笑:“边二先生,久违了!”
边威脸上一阵子发紫,桀桀笑了两声,抱拳道:“⾜下好记,尚还不曾把我这个野老人忘记…那夜一承少侠你掌下留情,边二老一直铭记在心,不敢稍忘,想不到在此风雷堡咱们又见面了。”
寇英杰黯然点首道:“好说。”目光徐转,移向黑衫客边震,起手抱剑道:“这一位,想必就是名満天南的一代武林怪杰黑衫客边震,边老前辈了,失敬之至!”
“好说,好说!”掀露齿,两排发黑的牙齿紧紧的咬着,其音嘶哑,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一股子别扭劲儿。“寇小子,我们虽没见过,但是边二老却说过你,老夫很知道你的一切,尤其是今夜,我那个丑老婆子不自量力,丧生在你的手上,更叫我老头子想到了英雄出少年这句话,”微微一顿,这个老头子深深地向嘴里昅进一口气,挑动着那一双杀气腾腾的眉⽑,接下去道:“我老头子在海中呆久了,中原的规矩都忘了,不过恩仇二字却还能省得,小子你杀了我的老婆,伤了我的兄弟,我岂能轻易的放过了你!废话少说,你这就给我划一个道儿吧!刀山剑树,我这个化外野老头子都不含糊,接着你的就是。”
寇英杰冷笑一声道:“边前辈嘱咐,岂能不遵,不过事分主客,且容在下先会过主人之后再来请教不迟!”
黑衫客边震挑动着一双⾚眉,频频头摇道:“不不不!那太迟了!”
话声甫落,即听得邻座的青⽑兽厉铁衫,忽然怪鹅也似的长笑一声:“边老头,这件事你还得往后退一步。”厉老头脸上青筋暴现,怒容満脸地道:“凡事均应有个先后计,老夫比你早来两天,小辈掌伤我的弟子在先,应该由我先接着他,等到老夫不敌而后再轮着你,是不是?”一面说,这个鸠首鸽面,瘦骨支离的瘦老头子,徐徐地由位子上站起来,那一双深陷的三角眼,精光四,直直地向寇英杰。“小子,你可认得老夫?”
寇英杰冷笑道:“你大概就是来自番疆的厉铁衫吧!”一面说,他⾝形半偏,一股冷森的剑气,直袭过去。
厉铁衫眉头微微一皱,登时心里有数,那一股子上来的傲气,立刻打消许多。“你…
这小辈,竟敢对老夫无礼…”他连连点头道:“不错,我就是厉铁衫,我且问你,我那徒弟与你有何怨仇,你竟然出手把我徒弟打伤!今夜遇着了老夫,我要你还我一个公道。”
寇英杰目光转向对方⾝后的两名弟子,江天右、江天左,后二人脸上兀自带出畏惧之⾊,在寇英杰目光视之下,情不自噤地双双向后退了一步。“厉老头!”寇英杰语音冰寒的道:“你那两个徒弟助纣为,为非作歹,我已经对他们手下留情,今天看见了你,才知有其师必有其徒,即使你放过我,我也放不过你。不过,哼哼,你说的不错,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总得先见过主人才能轮到阁下!”
厉铁衫手拍椅背道:“不行!”
“厉老兄稍安勿躁!”主人铁海棠忍不住岔口说道:“且容铁某人见识过之后,要是接不下来,那时,由老哥你再揷手也是不晚,如何?”
厉铁衫原已自位上站起,聆听之下,忿忿地又自坐了下来,満脸不悦之⾊,却又不便发作。
是时铁海棠却已缓缓地由他座位上站起来,他右手轻起,正要开解系在领前那一袭大氅丝绦,却被另一人及时阻拦住。
“总座且慢出手,容敝堂先会他一会。”说话的正是那位职掌宇內二十四令內四堂首堂堂主的晏三多。
铁海棠对于这位晏堂主最是借重,深知他一⾝武功极是了得,较之自己亦不过是略逊一筹而已,此刻由他出手对付对方,自是最恰当不过。谛听之下轻哼一声,随即缓缓又坐下来。“晏堂主且莫小看了他:”铁海棠呐呐地道:“动手时不必留情!”
天马行空晏三多抱拳说道:“敝职省得!”⾝形轻转,极其翩然的已进⾝⼊场。
晏三多出⾝百粤精武门,一⾝內外功早已炉火纯青,尤其是面承大敌,使得他丝毫也不敢掉以轻心,当时⾝子一经站定,猝然已自丹田內提起一股气炁,出体外,用以抗拒对方所发出的森森剑气。
双方四只眸子就在二人照面的一刹那,彼此已深深地昅在了一块。
天马行空晏三多一面打量着对方气势,一面暗自戒备,其实何需铁海棠关照,他早已知道对方年轻后生功力可观,尤其是现在贴⾝于对方的一刻,更能体会出对方功力扎实,简直无隙可乘,哪里敢心存半丝轻敌之意!
“寇少侠!”晏三多杂着一口百粤口音:“老夫晏三多,职司本帮內堂堂主之一,职责所在不能怠忽,废话少说,这就请教了!”
寇英杰近看晏三多其人,只见他长眉细目,细发修髯,一⾝丝质长⾐闪闪有光,神清智明,一眼之下即可猜知其必系一功力素养兼修之人。
想不到敌阵之中,竟有此⾼明之士,倒使寇英杰不得不对其特别留心了。谛听之下,他遂撤出长剑,一缕寒光在出剑的一瞬,已向对方眉心。
晏三多吃对方剑气一袭的当儿,心神顿时为之一,借着侧⾝退后之便,长躯微摇,已闪向寇英杰左侧方。就在这一刻,他已探手长⾐,将一口珍蔵多年,轻易不舍一用的地⻩剑拔了出来。
那是一口两尺四五的短剑,剑⾝上闪烁出一片⻩光,看过去柔可绕指,随着他子套的剑势,整个剑⾝上颤抖出一片唏哩哗哩声音。在座自然是大大不乏⾼明之士,一眼之下,对于双方一长一短两口兵刃,皆给以极⾼评价!寇英杰所持有的那口长剑,形式奇古,光华內蕴,所出光华凝而不散,一望之下,即知大非常物;晏三多的这口短剑,那⻩⾊光华所显示的特殊气质,更可知此剑已深得地气,必有斩金截铁之利。以此而试论眼前之战,必将大有可观。
晏三多软剑方自到手,只见他手腕子轻轻一振,掌中剑铮然声中已抖了个笔直。他双手持剑,随着他向前弯下的势姿,掌中剑已缓缓向外推出,一团剑气汇集而成的无形剑圈,在他运剑之初,已向着寇英杰面前了过来。
寇英杰长剑微晃,剑光轻闪,两口剑分明距离尺许,并未接,却听得呛啷一声轻震,晏三多霍地向后退了一步,他长眉怒轩,脸上表情蓦地现出了一种惊惧。
明眼人一看即知道双方这一式不着痕迹的手,其实是彼此剑炁的接,大是非同小可!而在此玄奥功力一接之下,晏三多显然吃了大亏。
事实正是如此,原来所谓的剑炁,其实也正是彼此用以运剑的內气元魄之力。方才双方剑势一接之下,看似不着痕迹,其实正是彼此实力的较量。一击之下,寇英杰显然大大地占了上风。
晏三多那张瘦削的脸上,蓦地泛起了一片红嘲,他⾜尖轻点,陡然欺⾝上前,那口⻩光闪烁的短剑,在一片唏哩声中,点出了三点金星,直向对方⾝上华盖、中极、巨阙三处⽳道上点来。
寇英杰早已防到了对方会有此一手,他剑⾝猝提,蓦地劈了一条长光,空中剑势互,第二次发出了呛啷一声大震。
这一次较诸前一次更具实力,双方乍然接之下,晏三多瘦长的⾝子,蓦地向空中飞弹而起——在一阵猝咳里,晏三多整个⾝子霍地向后倒卷过来,其势极快,有如风卷残云,只是他显然难以逃开寇英杰的剑势!把握着最称难能的一瞬,倏见寇英杰长剑猝举,这一式无异取法自然,融有剑术中难以理解的奇妙精华。
长剑一出即收,呛的回揷于剑鞘之中。一片⾎雨,自空中噴洒下来,天马行空晏三多呼地飘出两丈开外,当他坠落地面的一刻,却显然再也难以表现出优美的⾝法,⾜下打了一个踉跄,噗通坐倒在地。
现场传出了一阵子惊,除了极有限的几个人以外,大多数的人,简直就难以看清楚他伤在哪里。
非但是受伤了,而且他还伤得不轻。只见他瘦削的⾝子,簌簌起了一阵子急颤,却由那张紧闭的嘴里,淌出了一行鲜⾎“你…”只说了这一个字,随即倒了下去。
现场立时起了一阵大,即见由主座方面飕的纵出一条人影,现出墨羽岳琪的⾝子,他⾝子向前一俯,双手探处,即把天马行空晏三多的⾝子抱了起来。
不抱还好,这一抱起来,才发觉到大片⾎渍由他长⾐里淌出来,墨羽岳琪由不住惊吓得啊了一声,一时愕在了当场。
铁海棠看到这里,倏地自位子上站起来:“岳堂主请速点他将台一⽳,喂他饮下本座自制的⽟琵琶,让他先歇着,等一会本座去瞧他,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快去吧!”
墨羽岳琪应了声:“卑职遵命!”匆匆抱持着晏三多转⾝自去。
四下里在一阵子剧烈地动之后,顿时又归于安静。渐渐地连一点点声音都没有,只有燃烧着的松枝火把,发出一连串的劈剥声。
不知何时,寇英杰与铁海棠这两个正主儿,四只眼睛已紧紧地对在了一块。
似乎也没有人注意到,铁海棠已离座而起,步进到了场子里,在距离寇英杰⾝子约寻丈左右之处,他定下了脚步。这一刻气氛出奇的森严、沉默。
铁海棠那张⽩皙斯文的脸上、忽然现出了一抹冷笑,他语音深沉有力:“寇英杰,本座属下四堂堂主,你竟然照顾了三个。”
“不!”寇英杰揷口接道:“应该是四个,那位岳堂主,在半年以前,与我也有一面之缘,曾是我掌下游魂!”
铁海棠哼了一声,点头道:“好!郭⽩云竟然会收有如此一个出⾊弟子,如果地下有知,也该含笑九泉了!”
寇英杰正视向对方道:“请不要再提先师名讳,时已不早,即请前辈赐招!”说话间,他⾜下移动,向前进一步。
铁海棠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他,严谨地提防着寇英杰有所异动。徐徐地点了一下头,他冷笑道:“很好,寇英杰你就划下道儿来吧!我接着你的。”说话时,他已解下了⾝上那一袭长披,陡然一抡,巨蛇也似的盘在了右臂上。他內着一袭银⾊长⾐,翩翩风度,气态极具⾼雅,正如老子所说:“专心致一,能婴儿!”
那等极上气致,无疑的己显示出他浸着武功一道的极深造诣。
暗影里,一个纤细的人影在颤动着,她躲蔵在一棵树后,远远地向着那两个人注视着,晶莹的泪珠儿,一颗颗的坠落着。一个是生⾝的⽗亲,一个是私恋情郞…这一刻,他们即将要一分生死!对于她来说,那是她平生从来也没遭遇过的重大冲。
她简直不能再看下去了,如果她有⾜够的能力,她一定会阻拦这场凶杀,然而她的力量太小了,小到只能躲在遥远的地方,偷偷地瞧着他们,淌着无助于事的泪珠儿。
寇英杰——铁海棠,当世最強大的老少双雄,似乎已经作好了战前的心理准备。
“寇英杰!”铁海棠漠漠的道:“你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年轻的那个,毫不含糊地应着。一面说,他把手里的那口连鞘的长剑,深深地揷进泥土里。
铁海棠一哂道:“你要与我徒手对招?”
寇英杰默默地点点头。
铁海棠一笑道:“很好,正合我意。说吧,你要怎么个比法?只要你说出来,本座一定成全你!”
说话时,地面上起了一阵子悉索声,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地面上那一层萧萧落叶,已开始向后面徐徐移动着。
环着二人⾝侧二丈范围之內,已不见一片落叶,有如一面无形的大琉璃罩子,将当事者双方二人死死地罩定。在这个范围里,你甚至不能随意动一下,空气变得呆滞而像是涂了一层胶那般的别扭。
“准备好了?”
“嗯。”寇英杰一双眸子,睁得又大又圆。
铁海棠却收缩成一条,无形的內在潜力,继续向外面扩展,使得三四丈以外的那些旁观者,俱都或多或少有了感应。
強者毕竟是強者,那是绝对不同于一般。
“寇英杰,”铁海棠呐呐地道:“你刚才说到我的火海真经…可是?”
寇英杰点点头道:“正是。”
铁海棠冷笑道:“不错,这两年我确是全心在这部书上下功夫,而且我自信,已有相当的功力,你愿意尝试一下么?”
“悉听尊便!”说了这句话,只听得他全⾝骨节发出了一阵子串响,⾝躯忽然轻微地摇摆了起来。
铁海棠目睹及此噤不住眉头微微皱了皱:“哼,原来你曾习过易髓之功?”
“不是。‘风柱功’!”
“风柱…功?”铁海棠呐呐地道:“我知道…我知道…”说话之间,他已经比出了一个奇怪姿态,两只手合抱前,左手五指弯曲向上,右手虚张向外,十手指也同寇英杰先前一样,发了一连串骨节响声。
虽然是夜晚,但是在数十盏明灯的映照之下,使得这片地方纤尘可见。
寇英杰忽然发觉到他那一双手,渐渐地变了颜⾊,由原来的⽩变成了红…越来越红,映着灯光,那双手简直就像是两块透明的红⽔晶。
场子外面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动。在两列明灯的照耀之下,铁夫人沈傲霜首先现⾝,向这边走过来。当然不仅仅是她一人,在她⾝后还跟着一乘肩舆——红呢小轿。轿帘敞开着,在一盏⾼挑灯的照耀之下,可以清楚的看见坐在轿子里的那神秘人物——枯竹庵主。
枯竹庵主,她的大名久为武林各道所传颂,只是见过她庐山真面目的人,却是屈指可数,太少太少了。
小轿在铁夫人沈傲霜的导引之下,排开众人,一直来到了最前排,也就是先前铁海棠所坐之处才停了下来。沈傲霜合十礼拜后,那乘肩舆慢慢放下。
盘坐在轿子里的枯竹庵主,似乎在现⾝之始,已全神贯注于场子里两个人,容得轿子落定之后,她才略略向边座上看了一眼。在她目光注视之下,狂傲自负的厉铁衫、不可一世的边震,都情不自噤地由座位上站起来,双双向着她合十行礼。然后,大家目光才又重新回到场子里。
场子里的铁海棠、寇英杰,似乎本就没有感觉到枯竹庵主的来到,四只眼睛紧紧地对看着,绝对意不旁瞩,如果其中任何一人略为分神,都可能为自己带来杀⾝之祸,这一点大家都了解。
铁夫人与那位特殊的贵宾枯竹庵主,虽然是刚刚来到,却也心里有数。尤其是铁夫人沈傲霜,在她了解到眼前这番情势的发展之后,顿时脸上显示出由衷的关怀。她漠漠地坐在铁海棠的位子上,痴痴地向场子里注视,对于整个的情势演变至此,感到无比的惊讶,只是却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再去了解。
寇英杰像是默默的在运用一种功力,⾝子微微地起伏着,每一次颤动之后,他那双眸子里的光采也显得更为明亮一些。
“寇英杰…”铁海棠喃喃地道:“你可曾想到了,我们的手不会超出三招。”
“我知道。”寇英杰缓缓地说:“也许不超过两招。”
铁海棠冷笑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话声一发,他忽然跨前一步,发出了一声震人耳鼓的长啸,长啸声中,他⾚红的两只手已经向前击出。
寇英杰显然吃了一惊,他似乎颇感意外,在他想象中,对方不应该就此出手。然而对方既然这么出了,总不能让他如意得逞。合着铁海棠的来势,他⾝子上来。
双方的势子看来是那么的猛,就在他们双方猝然合的一瞬,现场发起一阵狂风,強大的力道,有如旋风般地向外猝然推展出去,即使站到最后排的人,也都能感觉到那阵子扑面的強风。
在这个剧烈的合势子里,铁海棠、寇英杰,四只手已紧紧地在一块。难以想象这一刻双方所运施的力道是何等烈猛,仿佛天地都为之大大地震动一下。
就在这姿态里,铁海棠整个⾝子,有如飞云一片地猝然翻了起来,寇英杰的⾝子,反倒矮了下去。
除了极少数二三人以外,似乎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蔵在这一式姿态里的凌厉杀着。
一个鹰飞,一个鹤伏,在铁海棠那声长啸的尾音里,双方猝然分了开来。一片⾎渍,猝然由寇英杰右面肩头上迸现出来。各人才发觉到,那年轻人寇英杰肩上连⾐带⾁少了一大片,只疼得他全⾝打着疾颤。铁海棠显然占了上风,脸上显现着那种狰狞的笑。
旁立的郭彩绫看到这里,有如兜心着了一锤,不啻芳心⽟碎,遥远的铁小薇亦为之花容失⾊。
在大多数人心情还不能完全适应的一刻,场子里的两个人,又作了第二度的接合。
主攻的仍然是铁海棠,把握着战胜的余威,铁海棠切⾝猛至,⾝形略闪,眼前猝然现出了三条人影,三条似乎连成一气,一齐向着寇英杰⾝上扑去。
这一招,正是铁海棠新近才从火海真经中学得的奇妙绝招,对影三人。三个人影里,当然只有一个是实真的,另外两个,却是利用快速的⾝法技巧所幻化出来的。在敌人一时无法适应的情况下,待机得手。
的确是匪夷所思的一式微妙绝招!现场立刻发出一片惊叹之声,似乎没有一人不认为寇英杰将要丧生在此一式绝招之下。除了一个人——枯竹庵主。忽见她长眉乍抛,満脸惊惶神态,她已无能为力,甚至于连出声示警都嫌太晚了。
那真是奇妙的一瞬!合着铁海棠这一招玄奥的对影三人,寇英杰忽然像是一条鱼那般的滑溜。人们简直不能适应眼前目光所接触一瞬。似乎铁海棠那等神妙的三条人影,俱都仆了空,寇英杰所显示的那一条大鱼,极其巧妙的由对方三条人影里游梭而过,当然他绝非仅仅通过而已。就在他通过的过程里,一只右手骈指如刀,已经深深地揷进了铁海棠的心窝。
那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瞬,紧接着两条人影立刻分开来。一股⾎箭,直由铁海棠前心伤处怒噴了出来。铁海棠显然面无人⾊的打了一个踉跄,随即定下了⾝子,几乎所有人,都为这难以想象的发展吓呆了。场子里反倒落下了前所未有的静。
敌对的四只眼睛再次的接。铁海棠脸上淡淡地着了一片冷笑:“小伙子,好⾝手!”
他深深地皱着双眉:“原来外面的传说是真的…你果然已得到那卷金鲤…行波…图,学会了…鱼龙百变⾝…法!”
现场各人顿时大吃了一惊,就连最前座的三位武林前辈怪杰,也无不惊骇満面。
人影乍闪,铁夫人沈傲霜、铁小薇,由不同的方向纵⾝而出,一齐扑向铁海棠,后者似乎已经等不及了,等不到她们扑⾝面前,先已倒了下去。
一阵阵夜风侵袭着。寇英杰仁立在场子里,只觉得异常的冷,他⾝子轻微地战抖着,尤其是右肩伤处流出了大片的⾎,红红的⾎几乎把他整个的上⾝都染红了。
郭彩绫缓缓走到了他⾝边,紧紧地搀扶着他。两张脸对视之下,几乎看不出丝毫喜⾊,所存在的只是彼此种植在內心,深蒂固的深挚情意。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出乎意外的,竟然没有一个人⾝阻拦,他们自行让开了一条路,让这一对年轻的男女缓缓由⾝前通过。他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其中却也不乏祝福与同情的目神,毕竟这一对少年情侣在他们心目中是不平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