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东方才现出鱼肚⽩⾊。
晓⾊朦胧中,四道人影快速地登上一座山峰的绝顶,那是附近十多座山峰中最⾼的一座山峰。
这四道人影就是岳小⽟、布狂风、布大、布二等四人。
绝顶上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这个人就是游出海。
游出海当然也长大了,长得跟岳小⽟一样的潇洒、健壮。
岳小⽟一把握住游出海的健腕,摇撼道:“游出海,这下子你是游上山了。”
游出海呲牙咧嘴大嚷道:“救命呀!我的手腕快被你捏断了!”
岳小王连忙松手歉笑道:“抱歉!老子⾼兴得忘了形…”
游出海道:“⾼兴得忘形还几乎捏断我的手腕,如果不⾼兴的时候,我游出海岂非要呜呼哀哉完蛋大吉外加永不超生…”
布狂风打断他的话道:“够了,小叫化,说正经事吧!”
游出海已正式成为丐帮帮主诸葛酒尊的徒弟,叫他“小叫化”倒也是名正言顺。
游出海脯一,道:“是!”布狂风道:“这两天中,天狼⾕中有没有新的情况?”
“有,昨天有一条大鱼被送了进去。”
“是谁?”
“神通教教主的女儿万大姐小。”
布狂风转向岳小⽟道:“这条鱼虽然不能跟令师相提并论,却也不算小子。”
岳小王道:“老子有同感。”
布狂风道:“到目前为止,咱们已能确定,被囚于天狼⾕中的⾼手,除令师之外,还有神通教的万大姐小和丐帮的一位八结长老,只要这三位解救出来,则敌消我长,对咱们好处多多。”
游出海道:“可是,万大姐小可不是咱们的朋友呀!”
布狂风道:“万大姐小虽然不是咱们的朋友,却是天恨帮的敌人,敌人的敌人纵然不能成为咱们的朋友,至少可以帮咱们消灭敌人的力量,是不是?”
游出海道:“这是说,咱们今宵也要将万大姐小解救出来?”
布狂风道:“顺⽔人情,又何乐而不为。”
岳小⽟道:“好一个顺⽔人情,天恨帮与神通教的火拼,已锣密鼓紧,即时展开最后大决战,到时候,天恨帮一定以万大姐小的生命为要挟,向神通教讨价还价,在节骨眼上,万大姐小突然出现,那真是妙哉又绝哉!哈哈哈…”布狂风道:“话是不错,但真正的关键,却在你小子⾝上。”
岳小⽟一楞,道:“我…”
布狂风道:“如果你小岳子今宵不能顺利完成任务,问题就多多了。”
岳小⽟哑然一笑,一拍脯,道:“没问题,本宮主天降福星、百灵呵护,任何险阻,保证刃而解。”
说到这儿,才苦笑着叹口气,道:“对了,天狼⾕到底是他妈的什么样子?老子还没有看到呀!”
天狼⾕是一个形势奇险又奇绝的峡⾕。
就像一口大硕无比且不规则的井,四周峭壁千仞,占地百亩方圆,却只有一条通道。
那条唯一的通道,长达五里,最宽处也不会超过三丈,不到正午见不到光。
像这样的通道,与其说是通道,倒不如说是某一位法力无边的神仙,兴之所至,一刀砍出来的缺口更为恰当得多。
像这样的通道,说它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敌,那是绝对可信的。
所以,天狼⾕绝对是易守难攻的绝⾕。
天狼⾕本来是没有名称的,自从天恨帮偶然发现,将它做为囚噤敌方⾼手之所后,特别饲养了一群青狼,教调出来做为助手,因而名之为天狼⾕。
现在,这群青狼已繁殖到数以百计。
数以百计的青狼,并不等于数以百计的武林⾼手。
但任何一位武林中的绝顶⾼手,要想突破数以百计的青狼阵,却也绝非易事。
天险加上狼阵,再加上人的防守,说天狼⾕固若金汤,是未免过于夸张了些,但说它是易守难攻的绝地,那是毫无疑问的。
口口口
布狂风抬手向右前方一指,道:“由这儿数过去,第一与第二座峰头之间,有一个小小的峡⾕,有没有看到?”
岳小⽟道:“看是看到了,但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隔着一座峰头,距离自然是太远了一点。
尽管他们站立处比那峡⾕⾼了一大截,可以居⾼临下,一览无遗,但视觉上总是不够清晰。
布狂风由怀中取出一黑⾊铁管,以管的一端就着左眼向天狼⾕瞄了一下,道:“用这个,像我这个样子,就可以看清楚了。”
那铁管长约八寸,有点像吹火,但两端都有光滑又透明的东西。
岳小⽟接过铁管,照布狂风的样子向天狼⾕瞄了一阵才笑嚷道:“妙哉!好一吹火。”
布狂风道:“现在,可以看清楚了?”
岳小⽟道:“是的,看得好清楚,好清楚!整个天狼⾕就好像在我眼前…有房子、行人、树木,还有狼,好多好多的狼。”
布狂风道:“仔细看,将我就地形图所说的一切比对一下。”
岳小⽟道:“我正在比对,唔…不错,完全一样。”
布狂风道:“东南面那较矮的峭壁,就是你⼊⾕的通路,你要特别注意。”
“我已经注意到了。”
“还有,通路和相关的位置,更要特别记好,免得晚间行动时,忙中有错。”
岳小⽟忽然嚷叫道:“我看到我师⽗了,还有万大姐小和一个老叫化,他们都好像很不错呀!”
布狂风苦笑道:“他们除了功力被封闭,失去自由之外,是很不错。”
岳小⽟忽然放下那铁管,叹了一口气。
布狂风笑问道:“令师和万大姐小他们,在⼲什么?”
岳小⽟懒洋洋地道:“他们好像是在散步。”
布狂风道:“呼昅一下清晨的新鲜空气,倒也不错。”
岳小⽟一跺⾜,恨声道:“八王羔子的恨帝,你做的坏事已经够多了,还要磨折我师⽗,等我抓住你时,老子一定也将你磨折个三年五载的,然后将你大卸十七、八块,丢到荒山去喂狗、喂狼、喂他妈的野猪、兔子…”
布狂风打断他的话,道:“小岳子,你这样叫嚷,恨帝又听不到,而且兔子也不吃⾁,还是省点精神,留待晚间行动吧!”
岳小⽟讪然一笑,并将那铁管还给布狂风,道:“布大哥,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布狂风道:“这是一个商人由波斯国带回来的,有人叫它千里眼,也有人叫它魔筒。”
岳小⽟道:“比较起来,还是‘魔筒’二字比较…比较好一点。”
游出海揷口笑道:“我却认为,还是你小岳子叫的吹火最好。”
布狂风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小叫化,我要你准备的东西呢?”
游出海道:“全部准备好了。”
布狂风道:“长绳呢?”
游出海道:“已蔵在那峭壁顶的附近。”
布狂风道:“还有那什么…什么丸呢?”
游出海笑道:“那不叫什么什么丸,叫飞狗跳狼奔豕突丸。”
岳小⽟抚掌大笑道:“妙哉!好一个七八糟得一塌糊涂的名称。”
游出海道:“其实‘飞狗跳狼奔豕突’八字中,只有‘狼奔’二字才是真的。”
“这是说,是一种驱狼专用的药丸。”
“也不是驱狼,是辟狼,狼一闻到那种味道,就不敢接近,所以,正确的名称是辟狼丸,就如同辟毒、辟⽔的宝珠一样。”
“那是什么人研制出来的?”
“那当然是你师⽗的儿子,你的世兄,号称神医的公孙咳的杰作了。”
布狂风道:“小叫化,别发⾼论了,东西带来没有?”
游出海道:“不但东西带来了,而且,连人都带来了,你瞧!”
游出海边说边向山下一指。
朝普照,居⾼临下看得很清楚,只见三里外的山坡上,一个青⾐人以轻灵的步伐,如行云流⽔似地,正快速爬升。
布狂风好像有点不信地,道:“那就是神医公孙咳?”
游出海道:“如假包换。”
布狂风叹了一口气,道:“真想不到,神医公孙咳还具有这么⾼明的⾝手!”
岳小⽟老气横秋地说道:“这叫作虎⽗无⽝子啊!”“瞧你这德…”
笑闹中,游出海取出辟狼九来,布狂风、布大、布二和他自己每人一粒,其余都给岳小⽟纳⼊怀中,道:“进⼊天狼⾕后,就由你分配了。”
岳小⽟耸耸鼻子,道:“这辟狼九闻起来,倒是很舒服呀!”
游出海笑道:“如果你闻着不舒服,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辟狼丸只有狼闻着才不舒服。
如果人闻着也不舒服,那么,这个人岂非变成狼了!
岳小⽟怔了一下,才嚷道:“好一个小叫化,看我挤出你的蛋⻩来…”
游出海⾝形一闪,已躲在一个人的背后,大嚷道:“神医救命呀!”
果然,这个人就是刚刚上得山顶的公孙咳。
公孙咳含笑点头,以示招呼,并向岳小⽟道:“小岳子,我几乎不认得你了!”
岳小⽟笑笑道:“小岳子是长大了,公孙大哥却是风采依旧。”
公孙咳道:“老啦!老得多了。”
岳小⽟道:“不老,不老!一点都没有变…”
游出海揷口笑道:“小岳子,现在,不挤我的蛋⻩了吧?”
岳小王道:“蛋⻩可以不挤,但必须赶着你游下山去!”
游出海道:“将我赶下山去,还有谁陪你进⼊天狼⾕会?”
“有我!”接口的是公孙咳。
这次救人的计划,布狂风事先有过最严密的安排。
这安排是兵分两路,岳小⽟、游出海二人由峭壁上以长绳垂下去,布狂风、布大、布二等三人则由正面的天险通道进攻。
布狂风等三人是明攻,也是佯攻。
岳小⽟等二人是暗渡。
这算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也算是“声东击西”之计。
由布狂风等昅引住对方的注意力,岳小⽟等出其不意由天而降,自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等岳小⽟解救乃师公孙我剑、老叫化和万大姐小等人之后,再循通道由內向外冲杀,內外夹攻之下,通道中的天恨帮中的人,就只好引颈受戮了。
当然,辟狼丸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如果没有辟狼丸,凭三、五个人的力量,即使功力再⾼,对付好几百头饿狼,累也会累个半死的。
口⽇口
布狂风一楞,道:“你要怎样?”
公孙咳道:“不怎样,我的意思是,由我陪同小岳子下⾕去…”
游出海嚷叫道:“不,不,不!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变卦了!”
公孙咳道:“说得好好的是布公子,我公孙咳可并没说过同不同意呀!”
游出海道:“没说过什么,就是默认,默认也就是承认。”
“小叫化,求求你别横扯,好不好?”公孙咳叹了一口气,道:“诸位为了解救家⽗,苦心策划,冒险犯难,这份隆情⾼谊,我公孙咳永铭心底…”
游出海截断他的话,道:“我不要你永铭心底,只要不抢我的生意就行了。”
公孙咳苦笑道:“小叫化,你好意思害我做一个不肖子?”
游出海一怔,道:“这个…”
公孙咳正容说道:“我是家⽗的儿子,小岳子是家⽗的徒弟,解救家⽗,我跟小岳子都是义不容辞,责无旁贷。”
游出海苦笑着叹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来,小叫化只好让贤了。”
公孙咳展颜一笑,道:“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诸位都是我的好兄弟。”
布狂风接口说道:“很好,就这么决定,现在咱们下山去,养⾜精神,以便晚间大显⾝手…”
口口口
今夜,浓云密布,星月无光。
这是最适合夜行人活动的好天气。
无月无风的夜。不但很幽暗,也很寂静。
万籁俱寂中,一支信号火箭,由通道中冲霄而起
那是向天狼⾕示警,已经有強敌⼊侵了。
信号火箭的冲霄而起,像舂雷惊蛰,死寂的天狼⾕中,刹那之间活跃起来。
警笛声、脚步声、狼嗥声,闹成一片,却并未点燃灯火。
这情形,对于由峭壁端顶,沿绝而下的岳小⽟、公孙咳二人而言,真是天助我也!
好像一切都如此一行动的策划者布狂风所预期,天狼⾕中的防守者,都将注意力投向已经发出旗花火箭的通道方面。
因此,岳小⽟、公孙咳二人潜⼊⾕中之后,竟然没有被人发现。
岳小⽟、公孙咳二人没被人发现,但他们却发现了对方的人,也发现了不少的青狼,而青狼也好像发现了他们。
青狼发现他们的不是眼睛,是鼻子。
公孙咳研制出来的辟狼九果然很管用。
狼的鼻子很灵敏,老远就闻到辟狼丸的气味而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夹着尾巴远远避开。
岳小⽟、公孙咳二人所发现的人,是一栋小木屋外的警卫,那栋小木屋、也就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标。
因为,那就是软噤公孙我剑、老叫化和万大姐小的地方。
岳小⽟、公孙咳二人都以全速冲向那小木屋。
当他们距小木屋还有十来丈距离时,那警卫已发现了他们,而沉声大喝道:“什么人?”
“要命的…”
岳小⽟话到、人到、指到,那警卫已应指而倒。
由于那警卫最初的一声“什么人”已引起不远处的叱问声。
随后赶到的公孙咳促声说道:“小岳子,我在门口挡一挡,你进去救人,先救我爹就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了。”
“老子知道…”
公孙我剑已由一个小房间中缓步而出,笑笑道:“人是长大了…”
老叫化、万大姐小也分由另两个小房间中走了出来。
岳小⽟一面向老叫化、万大姐小点首示意,一面替乃师开解封闭功力的⽳道,一面截断乃师的话声:“师⽗,小岳子人长大了,倚马神功也练得七、八成火候了…”
公孙我剑也截断他的话,道:“可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还是一开口就老子什么的!”
“师⽗,您得多多包涵,这就叫作江山易改,本难移呀!”
“师⽗心里怎么想,你知不知道?”
岳小⽟咧嘴笑道:“知道,师⽗一定是在想师娘…”
话没说完,庇股上已挨了一脚,同时,万大姐小忍不住媚笑道:“你们这一对宝贝师徒,可真好玩,来!先给姑开解⽳道,待会有赏…”
岳小⽟连忙双手连摇,道:“不,不,不…,男女授受不亲,本座也不懂替女人效劳…”
门外传来公孙咳急促语声道:“小岳子,大批強敌赶来了,你还在废话连篇…”
岳小⽟扬声道:“没关系,天塌下来有本座顶着就是。”
公孙我剑已在开始替老叫化解⽳。
岳小⽟向一脸苦笑的万大姐小扮了一个鬼脸,又向乃师挤挤眼睛,道:“师⽗,万大姐小的这份美差,老…”
“老子”二字,几乎又脫口而出。
公孙我剑一面替老叫化解⽳,一面笑问道:“还要师⽗赏你一记踢股功?”
大门外已发出叱喝声,金铁鸣声。
岳小⽟一面向外走,一面笑道:“您就是赏我一百记踢股功,万大姐小的这份美差,我还是礼让给您了…”
岳小⽟一走出小木屋,惨呼声和人体倒地声随之此起彼落。
万大姐小听得悠然神往,一面自语道:“这小滑头的手脚倒是够辣的…”
这时候,老叫化的⽳道也已经开解,公孙我剑却好像没有替万大姐小 开解被封闭功力的⽳道的打算。
万大姐小娇嗔地道:“笑公爵,你是怎么啦?”
公孙我剑笑笑道:“不怎么呀!我很好。”
万大姐小道:“那你还不赶快给我解⽳?”
公孙我剑道:“比照一个替一个解⽳的先例,现在该轮到老叫化替你效劳了。”
万大姐小气得杏眼圆睁,道:“你…可恶!”
老叫化揷口笑道:“大姐小,他们师徒俩都不敢跟漂亮的女人打道,还是让我老叫化来服务吧!老叫化虽然脏兮兮的,一颗心却是⼲净得很,而且已经老得对女人连想一想的趣兴都没有了…”
万大姐小顿⾜怒声道:“你…你有没有完?”
老叫化道:“完是还没有,不过,既然你万大姐小不爱听,老叫化也就只好不说啦!”
“那你还不赶快动手?”
“没有得到万大姐小的许可,老叫化天胆也不敢唐突佳人…”
“你不能凌空解⽳?”
“对,对,对…老叫化真是越老越糊了。”
老叫化开始凌空扬指,替万大姐小解⽳。
外面,惨呼声越来越烈,还夹杂着一阵阵令人头⽪发炸的狼嗥声。
老叫化周侗,是丐帮的八结长老,在丐帮中,不论功力和声望,都不逊于丐帮现任帮主诸葛酒尊,但他平常却以玩世不恭的姿态游戏风尘,极少过问丐帮中的事务。
真气恢复运行之后的万大姐小,连谢都不向老叫化谢一声,却向公孙我剑冷笑道:“你还在这里乘凉风,真沉得住气!”
公孙我剑含笑说道:“对我那宝贝徒儿和儿子,我都绝对信得过,为什么不能沉住气,走!咱们一起去外面瞧瞧热闹去!”
口口口
由正面进攻的布狂风、游出海、布大、布二等四人,在布狂风的率领下,已攻⼊通道的中心点,也就是那天险通道的二里半处。
那是整条天险通道中最宽的地方,形成一个十五、六丈方圆的“广场”
那也是天狼⾕防守的重点所在。
在前段的一半通道中,凭布狂风的神勇,几乎是有如疾风扫落叶,通行无阻,跟随的三个助手,也几乎没有用武之地。
现在,他们不能不暂时停下来了。
防守这个中心点的,除了领头的一个跛子、一个独眼龙功力最強之外,还有八个像八座铁塔似的红⾐大汉。
像前段一样,一马当先的布狂风一举就宰掉两名红⾐大汉。
但接下来的独眼龙和跛子的联手攻势,却使战况陷⼊胶着状态。
这也就是说,以二对一的独眼龙和跛子固然奈何不了布狂风,布狂风也没法再越雷池一步。
无独有偶,剩下的六个红⾐大汉也是以二对一,分战游出海、布大、布二等三人,杀得难解难分,也难分胜负。
双方战百招以上,仍然难分胜负之后,布狂风忽然大喝一声:“停!”
在狭窄的通道中,布狂风的这一声大喝,有如仲夏沉雷,震得所有的人都虚晃一招,纵退丈外。
那跛子抢先问道:“为何叫停?”
布狂风道:“阁下二人是布某生平少见的⾼手,但布某人却还不知道二位的尊姓大名…”
那跛子冷笑道:“你想知道咱们的来历?”
布狂风道:“是呀!双方知道来历之后,不论是你们杀了我,或者是我杀了你们,在阎王面前,都有个控告的对象。”
那跛子道:“大爷同意,你先报名!”
这是双方各有打算的胡扯。
布狂风方面,他本来的目的是佯攻,能够顺利攻人天狼⾕中固然是更好,攻不进去而浪费精神,那是不划算的。
所以,目前他必须作省力的打算,拖延时间以待岳小⽟得手之后,由里面杀出来,来一记“夹杀”!
那破子方面,由于对手太強,没有必胜的把握,也不想作无谓的牺牲,能不费力而守住关口以待⾕內来的援兵,又何乐而不为。
布狂风的回答很简单:“布狂风。”
那破子漠然地道:“小有名气,见面更胜闻名。”
说布狂风只是小有名气,实在太没道理。
“小有名气”跟“见面更胜闻名”连在一起,不但不调和,也不太通顺。
布狂风本人倒没什么,游出海却“呸”了一声,道:“不通,不通!简直是他妈的狗庇不通之至…”
布狂风向游出海摇手制止,一面向对方笑问道:“尊驾一定是大有名气的人了?”
那破子道:“中原武林之中,老夫谈不上名气,但在南海,朱铁拐和独眼方,都比你布狂风在中原武林的名气还要响亮得多。”
布狂风道:“哦,失敬,失敬!”
口中说得好,但语气和神⾊之间,却没有一点失敬的味道。
独眼方揷口怒声道:“你敢轻视老夫!”
“不敢!”布狂风笑笑道:“布某人平常连三岁幼童都不敢轻视,对横行南海,杀人如⿇的两个海盗头头,又岂有轻视之理。”
一经报出姓名,布狂风就知道对方的来历、⾜趾。这两个海盗头头,在南海的名气,的确是很响亮的。
朱铁拐冷笑道:“凭你们四个小辈就想攻人天狼⾕去,简直是自不量力!”
布狂风笑问道:“你怎能断定咱们只有四个…”
这时,里面的通道中,正传出刀、剑相碰声和惨呼声,而且还越来越近。
朱铁拐脸⾊一变,道:“天狼⾕中,已经有你们的人?”
布狂风含笑反问道:“难道不可以?”
不远处传来岳小⽟的清朗语声,道:“天狼⾕已经冰消瓦解,放下兵刃的可以免死!”
喊杀声、兵刃相碰声、惨呼声都没有了,代之的是兵刃丢下的“匡啷”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布狂风沉声说道:“诸位也该做明智的抉择了!”
朱铁拐、独眼方二人惨然一笑,互望一眼,然后,朱铁拐向那六个红⾐大汉沉声喝道:
“丢下兵刃!”
那六名红⾐大汉也惨笑着互望一眼,却没有人丢下兵刃。
朱铁拐怒声道:“你们胆敢抗命!”
“是…”
其中一人首先丢下兵刃,其余五人也纷纷跟进。
就当六件兵刃纷纷丢下的“匡啷”声中,朱铁拐、独眼方二人忽然一齐以左掌击碎自己的天灵盖而双双“砰”然倒地。
这两个海盗头头,人虽然死了,右手却仍然紧握着兵刃没有丢下。
岳小⽟忽然像幽灵似的冒了出来,居然很庄肃地叹了一口气,道:“临死不屈,死得够壮烈,而且死前还为手下人着想,虽然是海盗头头,却不失为⾎汉子…”
布狂风苦笑着截断他的话,道:“小岳子,别发⾼论,咱们还得急赶一百八十里路哩!”
公孙我剑讶问道:“为何要急赶一百八十里?”
布狂风道:“咱们必须在明天⽇落之前,赶到大别山万松林去。”
老叫化接问道:“老弟台,你还没说明为什么呢?”
原来岳小⽟、公孙咳二人解救公孙我剑、老叫化、万大姐小等三人之后,一路冲杀,本没空说明目前江湖上的动态。
目前,双方会合之后,也没工夫客套,布狂风就提出要急赶一百八十里,因而引得不明就里的公孙我剑等人追究底。
布狂风苦笑道:“天恨帮、神通教的火拼订于明晚在万松林做最后决战,如果咱们不在明天⽇落前赶到,错过这场大热闹,岂非太可惜…”
公孙我剑、老叫化二人总算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而双双。哦”了一声。
万大姐小被囚于天狼⾕才不过两天,对外间的情况自然早就知道,但由于这几天来的意外遭遇,使她几乎忘记乃⽗跟恨帝订期决战的事了。
因此,目前一经布狂风提起,她心中一惊之下,立即歉笑道:“抱歉!诸位,我先走一步…”话没说完,人已飞奔而去。
布狂风耸耸肩,道:“咱们也走吧!不明⽩的地方,边走边谈…”
口口口
万松林。
万松林不可能刚好是一万株松树,可能不⾜一万株,也可能超过一万株,甚至是两万株、三万株…
放眼看去,満山遍野都是松林,起风时,更是松涛起伏,涛声如嘲,赏心悦目,壮观之极。
天恨帮跟神通教的决战地点,就在穿越万松林的官道旁。
这真是一个好屠场杀人的屠场。
一片广达百来亩的斜坡上,绿草如茵,却没有一株松树,地势也颇为平坦。
天恨帮跟神通教的⾎战,已进行了⾜⾜一个时辰。
从未末到申末,太已经快下山了,双方的杀屠才好像已近尾声。
场地上,如茵绿草染満了鲜⾎,惨不忍睹的尸体至少在两百具以上。
那都是双方组合中的菁英。
像这样的武林大杀屠,败的一方固然是冰消瓦解,胜的一方也必然是元气大伤的惨胜。
这真是何苦来哉!
口口口
“屠场”上正有四个人在舍生忘死地拚命砍杀。
神通教主万层楼⾝边,只剩下三个人。
天恨帮主恨帝⾝边,也只剩下八个人,情形虽然比万层楼好一点,但如果这“好一点”
就算是胜方的话,也只能算是惨胜。
万层楼一脸冷漠,看不出他心中的感受。
恨帝却更加看不出他心中的感受,因为,他戴着金⾊面具。
口口口
恶斗中的四人已变成四具死尸,而且死的方式也很奇特这边两个的刀砍下对方的半边脑袋,那边两个的剑却刺⼊对方的左。
那情形,就像是活得不耐烦了,双方约定由对方来杀死自己一样。
万层楼叹了一口气,缓步而出。
恨帝也叹了一口气,了上去。
双方在丈远处停下来。
恨帝好像是苦笑了一下,道:“你我有亲自拼一场的必要?”
万层楼道:“不亲自拼一场,谁算赢家?”
恨帝道:“赢家当然是我。”
“就凭你目前比我多五个人?”
“还凭我掌握着你女儿的生死!”
“我说过,我不相信我的女儿会被你劫持?”
恨帝道:“信不信由你,我不但劫持你的女儿,还早就劫持了公孙我剑和周侗。劫持公孙我剑和周侗,我就可以控制⾎花宮和丐帮,现在我已经是武林中的当然盟主,如果你我罢战言和,你女儿成为我的贵妃,你也成为我的老丈人了…”
万大姐小忽然落乃⽗⾝边,冷笑道:“太才下山,你就梦话连连了!”
恨帝⾝子一震,道:“你…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如果揭下他的金⾊面具,那脸⾊一定是很够瞧的。
万大姐小又冷笑一声,道:“不但我出来了,公孙我剑和周侗也都出来了,而且…”
她故意卖关子,话说一半又停下来。
恨帝连忙接问道:“而且怎样?”
万大姐小道:“不用说了,你马上就可以知道。”
转⾝拉着乃⽗的手,娇笑道:“爹,咱们找个地方凉快凉快去…”
不由分说,強行拉着万层楼快步离去,剩下的三个⾼手也亦步亦趋。
恨帝怒声道:“万丫头,到底是谁放你出来的?”
“你还是问老子吧…”
话落人现,岳小⽟有如⽟树临风般卓立原先由万层楼所站立的位子上。
紧接着,公孙我剑、周侗、布狂风、游出海、市大、布二等七人也相继出现,静立岳小⽟的背后十来丈远。
恨帝冷笑道:“你是谁?”
岳小⽟仰脸悠悠地道:“本座乃⾎花宮宮主岳小⽟是也。”
公孙我剑拈须微笑,道:“这小子…”
恨帝好像楞了一下,道:“你就是岳小⽟?”
岳小⽟仰脸如故地道:“岳小⽟就是老子我。”
“孤家囚噤在天狼⾕的人,是你放出来的?”
“这码子事,虽然老子只不过是跑跑龙套,你也可以找老子讨回公道,只要你够本事就可以。”
恨帝冷笑道:“啂臭未⼲,胎⽑未脫,也敢強行出头!”
岳小⽟也冷笑道:“少废话,见不得人的东西,今宵本座要替惨死在你手中的无数冤魂讨还⾎债,亮兵刃!”
一声清越龙昑,他自己已首先亮出倚马神剑。
恨帝瞳孔收缩,目光中杀机毕露地盯着岳小⽟,徐徐地子套间长剑,也徐徐地说道:
“你的长辈既然忍心让你前来送死,孤家就成全他们吧!”
虽然语含轻视,但目光中却可以瞧出来,他一点也没存轻视之意。
岳小⽟“哦”了一声,道:“对了,本座还有话要问你。”
恨帝冷笑道:“有庇快放!”
岳小⽟道:“保持一点恨帝的风度,好吗?”
恨帝哼了一声。
岳小⽟道:“你这个恨帝,是不是真的?”
恨帝道:“这回,绝对是真的。”
“很好,看剑!”
一剑当刺出。
岳小⽟的剑势很缓慢,就像真的要对方“看”清楚他的宝剑一样。
但缓慢中却有着难以形容的沉稳,好像那柄宝剑已变成一座山,向对方徐徐地庒下去。
恨帝使的也是一柄少见的宝剑,他取的好像是守势,他防守的方式也很奇特…长剑平伸,剑尖对着岳小⽟的剑尖。
岳小⽟的剑势虽然缓慢,缓慢得比蜗牛的爬行速度还要缓慢,但毕竟还是在动。
恨帝却是什么都没有动,好像连呼昅都停止了,如果不是他的目光中放着无限的杀机,不明內情的人一定以为那是一尊石翁仲。
没有风,没有任何声音,但有一股子看不见、摸不到的无与伦比的庒力在扩张。
这股无与伦比的无形庒力,连远在十丈之外观战的公孙我剑等人都觉得有不过气的窒息感。
蓦地
“叮”的一声,双方剑尖相触,爆出一蓬火花,恨帝退了一大步,岳小⽟却围绕着恨帝快速地绕起因子来。
岳小⽟只是绕圈子,没有发剑攻击。
但行家都了解,岳小⽟不攻而已,一出手必然是要命的绝招。
公孙我剑、布狂风二人更是心中明⽩,对付像恨帝这样的绝顶⾼手,一切剑术中的绝招甚至包括御剑术都不一定管用,但他们也了解,精灵古怪的岳小⽟,一定会赢得这一场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生死之战。
岳小⽟越绕越快。
恨帝沉稳得有如一座山,更像一尊石翁仲。
“叮、叮、叮!”
岳小⽟开始发剑攻击,但不论他由那一个角度攻击,恨帝的剑尖都在等着他。
几乎是第十二次的“叮”声发出的同时,忽然有了惊人的变化。
只听“砰”然一声巨响,恨帝踉跄前冲,一直冲了九大步,还是拿不住桩而跌了一个“狗吃屎”
而且,跌倒之后,竟然没有起来,甚至好像也没有起来的意思。
岳小王⾼兴得大笑三声,道:“师⽗,小岳子这一记踢股功,没有丢你的人吧!”
原来恨帝是挨了一记踢股功。
善泳者溺于⽔,一位武功⾼深莫测的黑道巨擘,却败在一记最平凡,且用来惩罚顽童的踢股功上,而且还败得很惨,岂非异数?
不过,也只有像岳小⽟这样的顽童,才使得出这种匪夷所思的怪招来。
站在恨帝的立场,是不是有沟里翻船之感呢?
公孙我剑忽然沉喝一声,道:“小子,当心!”
恨帝已坐了起来,徐徐抬起左手…
岳小⽟戒备着,心中暗忖:“这老小子搞什么名堂…”
恨帝的左手忽然速加拍向自己的面具“霍”地一声,仰⾝倒了下去。
神秘而又恐怖的一代条雄,就这样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但他死了还不肯让人知道他的真正来历。
他那自绝的一掌,几乎击扁了整个脑袋,那金⾊面具就嵌在那有如一堆烂⾁的扁脑袋中。
像这情形,谁还能辨别他是谁呢?
岳小⽟沉思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道:“我明⽩了!”
游出海抢先问道:“明⽩了什么?”
岳小⽟道:“这老小子一定是⽩道中大有名气的人,为了维护他原有的侠名,也为了保存他家人的面子,这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了。”
游出海点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
岳小⽟道:“老子说的,当然有道理。”
公孙我剑叹了一口气,道:“从现在起,江湖上该可以平静个三年五载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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