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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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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一个“四”宇,又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两人下棋,各胜三局!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似乎和“四”字完全没有半点相⼲。

  因为即使每人赢了三局,加起来也只不过是六局而已,又怎么会和“四”字发生关系?

  “每人赢三局!”方孟海不断地思索,道:“就算除了这六局之外,再加上四局和棋,情况也是一样的!”

  练惊虹忽然又叹了一口气,对万如意道:“蠢人是该死的,我还是回去喝酒好了。”

  万如意微笑着,略微扬了扬头,道:“要不要用人头壳来盛酒?据说那样喝才够诗意。”

  练惊虹道:“这样喝酒,并非诗情画意的那种诗意,而是死尸臭⽪囊所散出来的‘尸意’。”

  万如意倏然一笑,道:“练老宮主,你从前不是已经尝试过这种滋味吗?”

  练惊虹哈哈一笑,道:“不错,而且那人头壳,乃是属于‘川北摩云叟’陆⽩星的。”

  万如意道:“陆⽩星是个很精明的江湖⾼手。”

  练惊虹说道:“陆老儿擅长沽名钓誉,更精于笑里蔵刀,他的脑袋堪称无价之宝。”

  万如意道:“这姓方的小子看来也不错,用他的人头壳来盛酒,自当别饶一番风味。”

  “蠢材的头壳,我可不敢领教!”练惊虹摇手不迭,道:“没有弄蠢我这个老脑袋。”

  语毕“嘿嘿嘿嘿”⼲笑了四下,然后大步返回长乐楼。

  “他又笑了四下!”方孟海心中更加肯定:“这个‘四’宇一定就是问题关键之所在!”

  万如意冷冷的瞧着他,那种眼光真使方孟海有受不了的感觉。

  他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脸庞却是越来越热。

  又过了片刻,他忽然‮奋兴‬地叫了起来,说道:“我明⽩了,总共是四个人在下棋!”

  万如意“晤”了一声,道:“是四个人在下棋又怎样?”

  方孟海的脸更加红,道:“你说两人下棋,各胜三局,但却不要握手言和,那是因为他们并非互相对棋,而是各自跟其他人下棋,虽然大家都赢了三局,实际上本就没有正式对垒!”

  万如意缓缓地点点头,道:“不错,这两人本就没有对垒过,既没下过棋,握手言和这句话又从何谈起?”语毕,⽟指倏扬,‮开解‬了钱有多被封闭住的⽳道。

  钱有多如释重负,但仍然半信半疑地望着万如意道:“你真的不杀老夫了?”

  万如意没有回答,只是冷笑一声,然后就折回长乐楼中。

  猜拳行令之声已不复再。

  钱有多惊魂甫定,忍不住用力按着方孟海的肩膀,感地道:“方老弟,老夫欠你一条命了。”

  方孟海吃了一惊,忙道:“前辈,此言万万不可再说,没的折煞了晚辈。”

  钱有多叹了口气,道:“大恩不言谢,说不说都是一样的,就只恨老夫光一条,对此大恩暂时无以为报!”

  方孟海面有愠⾊,道:“前辈若再如此,晚辈可要生气了。”

  钱有多忙道:“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老夫不再说便是。”

  方孟海道:“多谢前辈。”

  “唉,这又有什么值得你说多谢了?”钱有多瞪住方孟海,又道:“还有,你是不是真的把老夫当作朋友?”

  方孟海说道:“既是老前辈,也是朋友。”

  钱有多‮头摇‬道:“这话就不对了,咱们若是朋友,那就不能叫老夫前辈。”

  方孟海道:“但前辈…”

  “住嘴!否则这一次轮到老夫生气了。”钱有多说道:“方老弟,你若不嫌弃钱某是条老光,咱们就结拜为兄弟如何?”

  方孟海大喜,连忙翻⾝便道:“钱大哥,小弟正是求之不得!”

  钱有多也极是⾼兴,当下两人跪拜立誓,就此成为结义金兰兄弟。

  两人歃⾎为盟之际,神情都是异常庄重,钱有多望着方孟海半晌,忽然把一把短剑给方孟海。

  方孟海吃了一惊道:“大哥,这怎么可以?”

  “胡说!”钱有多沉声道:“区区一把短剑,算得上什么?就算是愚兄给你的小小礼物好了。”

  这把短剑,剑鞘是用鹿⽪套着青铜打造而成的,虽然看来并不夺目,但却式样古雅⾼贵,一望则知绝非凡品。

  只听见钱有多叹了口气,道:“这把短剑,和羊牯坑主人墙上挂着的那一把长剑,实在是相差得太远太远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钱大哥何出此言?”方孟海道:“虽然是千古神兵器,但若和情义两字比较,却又是微不⾜道了。”

  钱有多说道:“这一把短剑,名曰‘鹿⾕’,相传乃‘鹿⾕天师’钟北凡所铸。”

  方孟海“啊”了一声,面上为之动容,道:“钟天师乃一代剑术名家,而且也是‘再世炉’的主人!”

  钱有多微微一笑,道:“方贤弟虽然初涉江湖,但对武林中一般掌故,倒不陌生。”

  方孟海道:“那是家师在练功之余,经常谈及武林中事的功劳。”

  钱有多道:“令师尊怎么称呼?”

  方孟海道:“家师姓谢,他老人家的名讳是上不下害。”

  “谢不害?”钱有多“噢”了一声,说道:“原来尊师就是‘无尘羽士’谢九先生!”

  “正是,钱大哥认识家师吗?”

  “尊师我倒不认识,但谢九先生的大名,愚兄却是早已如雷贯耳。”

  方孟海道:“家师在年轻之时,也曾在江湖中有过一段叱咤风云的⽇子,但后来鸟倦知还,近十余年来已绝少在武林中走动。”

  钱有多道:“尊师幼承庭训,博学多才,是个人人赞颂的谦谦君子。”

  方孟海道:“家师文武兼备,智勇双全,那是不必说的了,只可惜这个徒儿资质庸劣,多年来所学,还及不上他老人家百分之一。”

  钱有多道:“有志者事竟成,况且贤弟年纪尚轻,将来还大有进展之余地,只要勤加努力,就一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方孟海微微一笑,道:“钱大哥这番勉励之言,小弟定必永记心中。”

  钱有多哈哈一笑,说道:“咱们已成为结义金兰的好兄弟,说话也不必太客气了。”

  方孟海昅了一口气,道:“小弟现在担心的,是丹枫不知道怎样了?”

  话犹未了,长乐楼上忽然有人叫道:“小方,楼姑娘在这里。”

  方孟海和钱有多同时呆住。

  “是练惊虹的声音!”钱有多诧异地道。

  方孟海听见楼丹枫在上面,当下不再迟疑,立时便已抢了进去。

  长乐楼在长安城內享有盛名,自非一般寻常酒家食肆可比。

  方孟海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富丽堂皇的酒家。

  在一串彩⾊珠帘后,就是练惊虹的桌子。这时候,练惊虹在,楼丹枫果然也在,但万如意却已不见了。

  方孟海蓦然看见楼丹枫突然无恙,不噤为之松了一口气,道:“丹枫,你怎会在这里呢?”

  楼丹枫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

  方孟海一怔道:“你怎会不知道?”

  楼丹枫道:“我给人掳走的时候,同时嗅到了一阵异香,接着便昏过去。”

  方孟海莫名其妙,忍不住问练惊虹道:“练老宮主,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练惊虹淡淡的道:“很复杂。”

  方孟海昅了口气,问道:“如何复杂法?”

  练惊虹说道:“复杂得不可思议,你若想知道‮实真‬的情况,不妨问一问万大‮姐小‬。”

  “万大‮姐小‬?”方孟海道:“她在哪里?”

  练惊虹道:“她已经回到提龙王府去了。”

  方孟海苦笑了一下,道:“提龙王府可不是长乐楼,我怎能到那里去找她问个清楚?”

  练惊虹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件事情,你们知道不知道真相,都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练惊虹道:“总而言之,楼姑娘没事,楼夫人也没事,你大可以放心了。”

  楼丹枫却叫了起来道:“不!我应该有权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练惊虹道:“你受了伤没有?”

  楼丹枫摇‮头摇‬道:“没有。”

  练惊虹道:“既然你连一丁点儿伤也没有,这件事情就此不了了之也罢!”

  方孟海不大为然,说道:“练老宮主…”

  “不要再叫我什么老宮主了,我已不再是⾎花宮的主人。”

  方孟海道:“不管你现在是谁,我只想知道,易无天是给谁杀掉的?”

  练惊虹道:“不是我。”

  方孟海道:“不是你又是谁?”

  练惊虹道:“你若有‮趣兴‬,可以自己慢慢的去追查。”

  “是万如意!一定是万如意!”钱有多忽然沉声说道:“只有她才有那么快的剑。”

  练惊虹却摇‮头摇‬,道:“不是她,我知道绝不她。”

  钱有多皱眉道:“何以见得?”

  练惊虹道:“易无天在长安固然是个活阎王,天煞星,但像万如意那样的大‮姐小‬,本就不屑动手去杀他。”

  钱有多目光一闪道:“这么说,是她手下⼲的好事了?”

  练惊虹道:“你喜怎样想便怎样想,也许给你猜对了亦未可料。”

  方盂海昅了一口气,目注楼丹枫道:“你怕不怕?”

  “怕什么?”

  “在你眼前这位老者,就是饮⾎峰⾎花宮的练惊虹!”

  “我不怕他。”楼丹枫冷冷的道:“他若要杀我,我早已是个死人了。”

  方孟海道:“他不但没有伤害你,而且好像还救了你的命?”

  练惊虹淡淡道:“事实的确如此。”

  钱有多目光一闪,道:“早一阵子,江湖有一个传闻,说⾎花宮给神通教得很紧,是不是有这回事?”

  练惊虹道:“空⽳来风,自非无因,这种传闻倒是一点不假。”

  钱有多道:“但你如今却不是跟万大‮姐小‬谈得很投契吗?”

  练惊虹道:“那又怎样?难道这就值得你们大惊小怪了?”

  钱有多说道:“常言道,兵不厌诈,你们两位在搞什么花样,老夫是不便过问的。”

  练惊虹哈哈一笑,道:“想不到你居然也有这个胆量跟我说这种话。”

  钱有多叹了口气,道“人老了,就会有所变化。”

  练惊虹道:“变成怎样?”

  “各有不同。”钱有多道:“有些人越老变得越是怕死,但也有些人刚好相反,活到了某一个年纪的时候,就会认为差不多了,能否继续再活下去,已不是一件太重要的事。”

  练惊虹说道:“你就是后面那一种人吧?”

  “好像是的。”

  “无论如何,你绝不是一个寻常的奴隶。”

  “这句话是你说的。”

  “不是我,是杨羊山。”

  “这个老羊牯,其实是只披着羊⽪的豺狼猛虎,和他太接近的人,通常都是个猪。”

  练惊虹叹了口气,道:“你说得不错,你是个猪,我也是个猪。”

  钱有多看着他,道:“但我总是觉得,杨羊山对你特别不同。”

  “有什么不同?”

  “杨羊山对任何人都可能会装蒜扮猪,然后一口气把对方噬掉,但只有你是例外的。”

  “你认为他把我当作什么看待?”

  “朋友!”

  “朋友?在杨羊山心目中也会有‘朋友’这两个字存在吗?”

  “有,你就是他的朋友。”

  “为什么他会选择我这个‘鬼独夫’做朋友?”

  “老夫不知道,也许,老夫毕竟只能做杨羊山的奴隶而已。”

  练惊虹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楼丹枫忽然拱了拱手,道:“晚辈告辞了。”

  钱有多挥了挥手,道:“你也应该回去看看你娘了,这里的事,老夫会尽力帮你查个⽔落石出的。”

  “如此拜托了!”楼丹枫的目光里充満了感

  她从来也没有对这位“九省棋侠”如此尊重过。

  天亮了。

  方孟海仍然在长乐楼附近,没有稍微离开过。

  钱有多虽然陪着他,但却不时开溜了一会,然后才折转回来。

  街上行人渐渐多了。

  方孟海忽然把钱有多拉住,道:“你查到了什么没有?”

  钱有多昅了口气,道:“我不是个神捕,我只是一个第二流的棋手。”

  方孟海一怔道:“连九省棋侠都只是二流棋手?”

  “第一流的棋手,乃是羊牯坑的主人杨羊山!”钱有多叹了口气,道:“只不过除了老夫之外,-般人都不知道而已。”

  “小弟不想跟你谈论弈棋之道,我只想知道楼丹枫和她娘亲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钱有多皱着眉,叹口气道:“但江湖上有许多事情,是一辈子也无法弄得清楚的。”

  方孟海一怔,怪声叫道:“还没有半天,就打算放弃了?”

  “这不是放弃不放弃的问题,只不过,唉,真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说才好!”钱有多唉声叹气地道。

  方孟海倏地脸⾊一沉,道:“钱大哥,你莫不是已经知道了某些秘密?”

  钱有多默然半晌,才缓缓地道:“那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咳…”“你怎么了?”方孟海脸⾊再变,道:“是不是又弄出了命案?”

  钱有多苦笑着,无可奈何地道:“又给你猜中了。”

  “是丹枫出了事?”方孟海吃了一惊道。

  “不是她,是她的娘亲死了。”钱有多叹了口气。

  “什么?”方孟海惊诧之极,道:“是谁下的毒手?”

  “她自己。”

  “她自己?”方孟海道:“她是‮杀自‬的?”

  “不错,但却不是死在家里。”钱有多道:“她今天一早就跑到城门下一头撞死了。”

  “怎知道她是自己一头撞死的?”方孟海道:“说不定有人在她背后用力推了一把!”

  “没有人推她。”钱有多说道:“因为最少有七八个士兵看见她在‮杀自‬时的情况。”

  方孟海倒菗了一口凉气,道:“丹枫呢?丹枫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钱有多点点头,道:“她已知道了,如今已伤心得死去活来。”

  “我要去找她!”方孟海急忙拉着钱有多道“快带我去!”

  钱有多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当然是非要带你去不可了。”

  楼夫人果然死了,她‮杀自‬的方法很简单,也很有效,她是用尽全⾝气力,把脑袋撞向城墙脚下的石块而死的。

  据说,她死得很痛快,连一点呻昑声也没有发出来。

  她死得痛快,但楼丹枫却悲痛极了。

  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的哭声。

  连方孟海也不能。

  他怔怔的望着钱有多,问道:“你说该怎办?”

  钱有多耸了耸肩,叹口气道:“只好让她哭至筋疲力竭,到时她自然就不会再哭了。”

  “这本就不是什么办法?”

  “不是办法的办法,往往却是唯一的办法!”钱有多苦笑着说。

  方孟海没话说了,因为他也没有任何更好的办法。

  不是办法的办法终于“生效”了。

  楼丹枫终于停止了哭声,而且还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仿佛在忽然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

  她冷冷的瞅了方孟海一眼,道:“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方孟海立刻道:“只要能力所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无须为我赴汤蹈火,只要马上给我滚出长安就可以了。”

  楼丹枫的声音,竟然变得如此冰冷无情。

  方孟海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怔怔地瞧着楼丹枫,良久才道:“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楼丹枫冷冷道;“因为你这个人不吉祥!”

  “不吉祥?”方孟海的脸⾊变得一片煞⽩,道:“你把这件事归咎在我⾝上了?”

  “是的!”楼丹枫咬了咬牙,恨声道:“若不是你这个不祥人进⼊了长安,我相信一定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方孟海面上的肌⾁不断的在菗搐,膛同时起伏不定,道:“你真的要把我赶走么?”

  “不错!”

  “好,我走!但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方孟海说完之后马上就走了。

  钱有多立刻跟了上去,同时骂道:“女人真是天下间最蠢的羊牯,哼!”方孟海的轻功虽然不弱,但和钱有多相比,却又是差了一截。

  钱有多很快就追上了他。

  方孟海却突然一个闪⾝“飒”的一声进⼊一间酒铺內。

  小酒铺的老板是个肥胖妇人,她一看见方孟海钻进来,便‮头摇‬摆手不迭,道:“现在还没开铺,迟两个时辰再来好了。”

  方孟海一怔道:“若还没有开始营业,为什么却会门户大开?”

  胖妇人道:“‮娘老‬不是开门启户,而是正想到菜市场去,你这个小子就刚好撞进来了。”

  但她这句话才说完,一锭最少有十两重的银子已在她眼前闪闪发亮。

  银子发亮,她的眼睛也在发亮了。

  银子是钱有多的,他笑咪咪的对胖妇人道:“肥娘,既然老夫的结拜兄弟这么赏脸,你就将就一点好不好?”

  肥娘接过银子,笑得満脸肥⾁颤来颤去,又“唷”了一声叫了起来,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钱老爷子大驾光临,倒不知道外面吹的是什么风?”

  “是‮八王‬风!”钱有多吃吃一笑。

  “唷,钱老爷子真会说笑。”这肥娘居然还风得很。

  但方孟海这时候心情不佳,别说是这个肥肥胖胖的酒铺老板娘,就算是西施复活,他也不会去多瞧一眼。

  总算有酒可喝了。

  钱有多瞧着方孟海,见他大口大口的把竹叶青猛喝,不噤眉头一皱,道:“你想大清早就醉得不省人事,然后让愚兄抬你回去?”

  “抬我去哪里?”

  “当然是抬到楼‮姐小‬那里去。”

  “难道你没看见,丹枫已把我赶走吗?”方孟海又“咕嘟”一声把酒呑下,道:“她要把我赶出长安城外。”

  钱有多脸⾊一沉,道:“但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要把你赶走?”

  方孟海苦涩的一笑,道:“难道你没听见吗?”

  钱有多道:“我当然是听见了,但我想看看你的耳朵灵不灵?”

  方孟海“呃”了一声,又喝了一大口酒才道:“她说我是个不吉祥的人,若不是我无缘无故的进⼊长安,她的娘亲就不会死!”

  钱有多道:“不错,她是这样说,但你若只是用耳朵去听这几句话,那么你就是天下间最笨的大笨蛋!”

  方孟海道:“不用耳朵听,难道要用脚聇来听吗?”

  钱有多道:“你现在就是用脚趾来听她说的话,她叫你走,你立刻就像一条丧家之⽝,挟着尾巴愁眉苦脸地走了。”

  方孟海哈哈一笑,道:“这又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大大的不对,他XX的不对之又不对!”钱有多嘿嘿一笑,道:“你若用心来听她说的话,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多么荒谬。”

  “用心来听?”

  “不错。”钱有多道:“你认识她多久了,是不是只有一两天?”

  “若以在长安城来说…”

  “不要只算长安城的事,你们以前是不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不错。”

  “你也不是第一次见过楼夫人了?”

  “当然,我还记得,我们年纪还很小的时候,楼夫人经常教我们下棋、奏琴,甚至是玩捉蔵,或者是捕捉蝴蝶的游戏。”

  “你还记得就好了。”钱有多冷笑一声,道:“你若真的是个不吉祥的人,楼夫人早就死了,又何必等到今天?”

  方孟海眨了眨眼,叹道:“这道理我是明⽩的,但丹枫不明⽩。”

  “你怎知道她不明⽩?”

  “她若明⽩,刚才也就不会把我赶走了。”

  “唉,你这条笨猪猡!”钱有多恼怒地道:“她把你赶走全然是为你着想!”

  “为我着想?”方孟海一怔。

  “当然是为你着想。”钱有多冷哼一声道:“这小妮子对你真是太好了,她怕你会惹祸上⾝,所以就故意把你赶走!”

  方孟海沉默了很久,才道:“她真的这样想吗?”

  钱有多冷冷一笑,道:“愚兄在江湖上混了他XX的几十年,难道连这点小小的事情都看不通透?”

  方孟海却还是摇‮头摇‬,叹道:“不管怎样,她已把我从她⾝边赶走,我若再死赖着不走,未免是太没种了。”

  钱有多脸⾊倏变,怒道:“怎么?直到现在你还是这么冥顽不灵吗?”

  就在这时候,肥娘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真是一条又老又蠢的猪,真是冥顽不灵之极的老糊涂。”

  钱有多陡地一呆,瞪着她道:“肥娘,你到底在骂谁?”

  “‮娘老‬没有骂人呀!”

  “还说没有?你…”肥娘道:“嗯,‮娘老‬只是在称赞一个人又老又蠢又像猪,而且还冥顽不灵兼老糊涂而已。”

  “这分明是损人的话,怎么还说是称赞呢?”钱有多气忿的道。

  “哎唷,瞧你这副德,动不动就大发脾气,难怪老是胖不起来。”肥娘吃吃地笑个不停。

  钱有多“呸”了一声道:“你做你的卖酒老板娘,咱们兄弟谈咱们兄弟的正经事,你少揷嘴好不好?”

  肥娘道:“这么说,你是看不起我这个女流之辈了?”

  钱有多冷冷一笑,道:“你知道自己是个女流之辈就好了,老夫还以为你把自己当作是男人哩!”

  “你看不起女人?”

  “女人到底是女人,又还能凶到什么地方去?”钱有多嘿嘿一笑。

  “但在几个时辰之前,你在长乐楼门外遇上了万层楼的女儿,哈哈,倒不知你这张凶脸怎会变成纸一般的苍⽩?”肥娘这几句话,就像是针一般刺在钱有多的心里。

  钱有多的脸⾊,现在也已变得纸一般苍⽩了,他怔怔的望着肥娘,良久才道:“昨天晚上,你也在长乐楼附近?”

  肥娘又吃吃一笑,道:“怎么?你觉得很惊讶吗?唉,长乐楼又不是皇宮噤地,你去得,练惊虹去得,万如意也去得,为什么‮娘老‬就去不得了?”

  钱有多陡地脸⾊一沉,冷冷道:“好啊!真个是真人不露相,想不到一间小小酒铺的老板娘,原来也是个武林⾼人。”

  肥娘淡淡一笑道:“‮娘老‬比你还矮上五六寸,说我是个肥人倒还可以,⾼人二字实在是愧不敢当了。”

  钱有多肥娘抱拳作礼,道:“老夫钱有多,请教芳驾⾼姓大名?”

  “姓名是一点也不重要的,你以后还是叫我一声肥娘好了。”

  “这样也好,但未知老夫怎会是个老糊涂了?”钱有多道。

  肥娘走到方孟海⾝边,笑道:“这小子叫方孟海,对吗?”

  钱有多道:“是的。”

  肥娘道:“你认识他多久了?”

  钱有多道:“还只不过是三几天的事情。”

  肥娘道:“你对他的认识有多深?”

  钱有多道:“既不算深,也不算浅,而且咱们已结拜为金兰兄弟。”

  肥娘“晤”了一声,道:“钱老儿,你的眼光不错。”

  “当然不错!”钱有多道:“方贤弟虽然武功不⾼,但却有侠骨,有正义心肠,为人又慡快之极,老夫一看便已暗暗叫好。”

  肥娘道:“你不是正在找寻⾐钵传人吗?怎么不把方孟诲收为弟子?”

  钱有多道:“老夫不配。”

  肥娘点点头,微笑道:“人贵自知,你能够这么想,总算是糊涂之中尚有一点分寸。”

  方孟海想说话,但却给肥娘阻止住。

  钱有多皱着眉,道:“肥娘,你说话转弯抹角,但仍然没有说出,老夫怎会是个老糊涂?”

  肥娘叹了口气,道:“你是个老骗子,对不?”

  钱有多⼲咳一声,半晌才道:“老夫承认,我并不是一个很老实的人,有时候,老夫会把别人骗得团团转!”

  肥娘道:“但你不会骗好人,只骗该骗的家伙,对不?”

  钱有多傲然道:“你这句话虽然分明是在老夫脸上贴金,但老夫却也是受之而无愧的。”

  肥娘道:“但‮娘老‬若在你的脸上涂屎呢?”

  钱有多⼲咳一道:“只要涂得有理,涂屎也当作贴金,绝不光火就是。”

  肥娘呵呵一笑,道:“难得你有这等度量,老实说,你可以骗人,方孟海为什么不可以骗骗你?”

  “骗我?他怎样骗我了?”

  “你以为他真的不会知道丹枫的心意吗?”

  “他知道?他知道些什么?”

  “他若真的要离开长安,就绝不会跑到我这儿来喝酒。”

  钱有多脸⾊一呆,怔怔地瞧着方孟海的脸。

  方孟海耸了耸肩,笑道:“大哥生气了?”

  “生气?”钱有多怪叫一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就算我要生气,也绝不是生你的气。”

  肥娘冷冷一笑,道:“你不要妄想兜圈子骂人,‮娘老‬也是个骗人精,⺟狐狸,你少玩花样最为上策。”

  方孟海眨了眨眼,向钱有多道:“不瞒大哥,这位肥前辈,是家师一位好友的女儿。”

  钱有多嘿嘿一笑,道:“这倒乖乖的好本领,你一直装穷装蒜,好像真的连十五两银子买一把剑都拿不出来!”

  方孟海苦笑了一下,道:“我的银子实在已输光了,就只剩下几两。”

  钱有多道:“你可以向肥娘借呀!”

  方孟海‮头摇‬不迭,道:“这怎么可以,随便向别人借贷,家师知道了一定会很不⾼兴。”

  钱有多哼了一声,道:“借不可以,所以就跑到古玩店门外冒充穷人了?”

  方孟海苦笑了一下,道:“小弟知道,那样做法也是不对的,但这只是权宜之计,而且数目又不算太多,嘻嘻…”“真是笨蛋!”肥娘笑了笑,道:“若换上了‮娘老‬,只要耍点手段,不管钱棋王⾝上有什么宝贝,保证他乖乖的就要奉献出来。”

  钱有多脸⾊发青,忙道:“贤弟切莫学这一套,以免将来悔之已晚。”

  肥娘吃吃一笑,目注钱有多道:“你好像真的想跟‮娘老‬摆阵摆阵了?”

  “不敢!不敢!”钱有多‮头摇‬不迭道:“老夫年纪老迈,气虚⾎弱,实在噤受不起太大的刺。”

  肥娘得意地一笑,道:“你别的本领也许是第八流的,但对于明哲保⾝这一门学问,却是一等一的大行家。”

  “这话却不怎么对了。”方孟海连忙道:“肥前辈,钱大哥若是个贪生怕死,欺善怕恶之辈,晚辈也不会跟他结义金兰做了兄弟呢!”

  钱有多哈哈一笑道:“好贤弟,真是不枉愚兄结识一场!”

  肥娘眉头一皱,对方孟海道:“你怎么老是把‮娘老‬唤作肥前辈?”

  钱有多笑道:“这种称呼又有什么不对?难道你认为自己不够肥吗?”

  肥娘哼了-声,道“‮娘老‬可以认肥,方小子叫我肥姊姊就好了,⼲嘛要叫成肥前辈,平平⽩⽩的老了一截?”

  “原来是不肯认老!”钱有多“呵呵”大笑,道:“这个容易,贤弟以后就叫她肥姊姊好了。”

  方孟海莞尔一笑道:“小弟遵命!”

  肥娘这才満意地点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钱有多忽然紧蹙着眉,道:“不知道楼丹枫那小妮子怎么了?”

  方孟海沉昑半晌,道:“我们一定要设法帮她!”

  “帮是一定帮的,但是却不知道要怎样个帮忙法?”钱有多叹了口气,道:“这小妮子似乎很固执,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忙。”

  肥娘道:“对于整件事情,你们所知道的究竟有多少?”

  方孟海摇‮头摇‬,道:“所知不多,但却紊得很。”

  钱有多叹了口气,道:“老夫总是觉得,楼夫人搬到长‮定安‬居,又开设药局,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

  方孟海道:“会不会是为了长安阎王易无天?”

  钱有多道:“这一点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但除了易无天之外,只怕其中还大有內情。”

  肥娘道:“最奇怪的一点,你们可想得出来吗?”

  方孟海道:“是不是和练惊虹、万如意他们有关?”

  “不错!”肥娘慢慢的道:“练惊虹把⾎花宮给公孙我剑和岳小⽟师徒,已经是一件怪事,至于昨晚,练惊虹居然会和万如意在长乐楼喝酒猜拳,这就更加怪异得令人难以理解。”

  方孟海道:“钱大哥认为怎样?”

  钱有多道:“对于神通教和⾎花宮之间的纠葛,愚兄也曾略有所闻,但到底‮实真‬情况怎样,却是大不了解,所以还是不要胡猜测的好。”

  肥娘道:“这算是什么话?是不是什么事情也不要理?”

  钱有多一呆,道:“然则肥娘又有什么好主意?”

  肥娘道:“易无天忽然大发慈悲,赈济穷人,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钱有多道:“准是为势所,以他的为人,平时连施舍一文钱给乞丐也舍不得,又怎会自愿做出这等惊人善举?”

  肥娘点点头,道:“这个分析很有道理。”

  钱有多道:“但是谁他?”

  “是练惊虹!”

  “练惊虹?”

  “不错,除了练惊虹之外,江湖上能够把易无天得如此服服贴贴的人,实在还没有几个。”

  钱有多昅了一口气,道:“你怎么不说是万大‮姐小‬⼲的?”

  “万如意不会这样做。”肥娘淡淡的道:“但练惊虹却会,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钱有多一怔,道:“莫非已有先例在前吗?”

  肥娘道:“据‮娘老‬所知,两年前在大名府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钱有多“噢”了一声,回忆的道:“老夫记起来了,那一次大发善心的是杜富年!”

  “对了,就是杜氏钱庄的杜老板。”肥娘点头说道:“那一次,他散尽家财,救济了不少穷人,但后来却疯掉了。”

  钱有多叹了口气,道:“杜富年本是一个一⽑不拔的守财奴,他吝啬的程度只怕犹在易无天之上。”

  肥娘说道:“但他却无法不‘做点替事’,否则一场灭门的大祸,立刻就会降临!”

  方孟海深深昅一口气,道:“这是练惊虹的威,使他无法不就范?”

  肥娘道:“不错!”

  方孟海皱了皱眉,说道:“能够令一个刻薄成家的富翁大做善事,本来是功德无量之事的,但用这种方法,那就使人不敢恭维了。”

  肥娘道:“但你可知道,杜富年曾经做过什么事?”

  方孟海摇‮头摇‬道:“我不知道。”

  肥娘道:“杜富年家里有八个老婆,十九个儿女,但他仍然不満⾜,还想去讨第九个老婆。”

  方孟海奇道:“一个这样吝啬的人,又怎会舍得花钱去讨八九个老婆?”

  肥娘道:“对他来说,讨老婆不但不必花钱,而且还有⻩金可赚。”

  方孟海更加感到奇怪道:“讨老婆可以赚金子?这又是什么道理?”

  肥奴道:“道理很简单,因为他有一个很古怪的伯⽗。”

  “古怪的伯⽗?”方孟海越听越奇道:“难道这个古怪的伯⽗有办法可以让自己的侄儿赚取⻩金?”

  肥娘道:“不错,他这个伯⽗很有钱,每当杜富年讨老婆的时候,他就给这个侄儿⻩金五千两。”

  方孟海一怔道:“五千两金子的数目可不少!”

  “这数目当然不少。”肥娘道:“所以他每次讨老婆,都会发财大吉,十分过瘾。”

  方孟海叹了口气,道:“但老婆太多了,未必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肥娘道:“杜富年要的是金子,管他幸福不幸福。”

  方孟海道:“他不是已经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拚命的去攫取?”

  肥娘道:“你去问他好了。”

  钱有多摇‮头摇‬,道:“现在老杜虽然仍然活着,但已没有人能够从他口里知道任何事情。”

  方孟海道:“他真的疯得很厉害?”

  “厉害不厉害,我不敢说,但这两年来,他只会说一句话。”

  “一句怎样的话?”

  “他现在只会说六个字:‘俺做了大善人!俺做了大善人!俺做了大善人!’除了这六个宇之外,他嘴里再也不会说出任何一个字来。”

  “这倒可怜。”

  “他现在虽然看来很可怜,但又有谁去可怜董梨儿呢?”肥娘冷冷的道。

  “董梨儿是谁?”

  “是大名府一个书塾老师的女儿。”肥娘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悲哀,道:“她上吊的时候才只不过是十七岁。”

  方孟海吃了一惊,道:“她为什么要上吊?”

  肥娘叹口气道:“是杜富年做的好事,他给了老师一千两银子,硬要把董梨儿娶回杜家,但结果却把这个无辜的少女死了。”

  方孟海脸⾊一变,恨声道:“这太可恶了。”

  肥娘道:“但在大名府,谁也不敢说他不对,因为人人都知道,杜富年是不好欺负的。”

  方孟海冷笑道:“这个守财奴是会家子吗?”

  肥娘点点头,道:“他不但是会家子,而且武功之⾼,在大名府內无人能望其项背。”

  方孟海道:“这样太不公平了。”

  肥娘说道:“不,老天爷是很公平的,你曾听过‘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句话没有?”

  “听过。”方孟海昅了口气,道:“练惊虹就是专门‮磨折‬恶人的那种恶人?”

  钱有多嘿嘿一笑,道:“练惊虹要他去做善事,他又怎敢不做?”

  肥娘道:“所以,他终于为了做善事而疯了。”

  钱有多道:“这可算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他做坏事十分过瘾,但做善事却做得变成一个疯子!”

  肥娘道:“所以,这一次易无天突发善心,显然也是练惊虹使的。”

  钱有多道:“但易无天死了,凶手却不是练惊虹,也不是万如意。”

  肥娘道:“长安城內伏虎潜龙固然不在话下,而且经常有外地⾼手潜⼊,绝不单只有练惊虹和万如意两个人。”

  钱有多道:“但无论怎样,这两人都很可疑。”

  肥娘道:“楼夫人一头撞在城墙下的时候,‮娘老‬也在附近。”

  钱有多说道:“她为什么要自萌短见呢?”

  肥娘道:“我现在不知道,但这件事将来一定会⽔落石出的。”

  钱有多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肥娘道:“先把楼丹枫关起来!”

  “为什么?”方孟海吃了一惊。

  “她把你赶出长安,是怕你有危险。”肥娘盯着方孟海的脸道:“但她自己呢?难道她自己就不会有危险了?”

  肥娘接着又道:“她当然也有危险,而且她的危险比你们更大得多。”

  方孟海的脸⾊一阵发⽩,道:“不!她是无辜的,她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肥娘道:“江湖上许多事情,往往都是这样的。”

  方孟海倏地站直了⾝子,大声叫道:“咱们既已知道她有危险,还在这里等什么?”

  肥娘笑了笑,道:“你想马上去救她回来?”

  方孟海道:“是的。”说完,用尽全力向街外冲了出去。

  但他才冲出一丈,就已给一个人拦住去路。

  这人⾝形极快,而且胖得出奇。

  “肥姊姊!”方孟海一呆,想不到肥娘的轻功居然也这样了得。

  肥娘立刻伸手掩住了他的嘴巴,道:“不要大呼小叫,跟我来!”

  “不!”方孟海‮头摇‬道:“我现在要救丹枫回来。”

  “现在才去,太迟了。”

  “肥姊姊,你说什么?太迟了?”方孟海的⾝子一阵冰冷。

  肥娘眉头一皱,道:“你以为‮娘老‬一直在跟你们‮菇蘑‬,是存心拖延时间来害楼丹枫吗?”

  “不!我绝对没有这样想过!”

  “但你现在一定这样想的。”

  “我真的没有这么想!”

  “那只能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

  “你真的很蠢!甚至比钱有多那个老糊涂更蠢!”肥娘板着脸,道:“你现在什么事情都不要做,只管跟着‮娘老‬走。”

  “我跟你走?钱大哥怎办?”

  “只要咱们一走,他还会不跟着赶来吗?”

  方孟海怔住了,最后还是跟着肥娘走了。

  肥娘的估计没有错,他们一走,钱有多立刻就跟了上来。

  方孟海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这时候是否还该跟着肥娘。

  但倘若不再跟着肥娘,又该怎办?

  他不知道,所以也就只好先跟着肥娘再说。

  肥娘虽然肥,行动却敏捷得像是一只猫。

  三人一直往城西疾走,不到半盏茶时光,已来到了一间杂货店的后院子门外。

  钱有多目光一闪,对肥娘道:“这不是吕五叔的店子吗?”

  肥娘点点头,道:“不错,吕五叔是个羊牯。”

  方孟海一怔道:“怎么说这杂货店的老板是个羊牯?”

  肥娘道:“你怎么不问问你的钱大哥呢?”

  钱有多讪讪一笑,对方孟海道:“这杂货店的老板喜下棋。”

  方孟海这才恍然,忍不住笑道:“他不会是另一个杨羊山吧?”

  钱有多怪笑一声,道:“像杨羊山那样的假羊牯大恶人,世间上有一个已经很⾜够了。”

  方孟海笑了一笑,但旋即又再双眉深锁起来,问肥娘道:“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

  肥娘道:“因为这里有一辆很舒适的马车,可以把我们载出长安城外。”

  方孟海讶然,道:“我们要离开长安城?”

  肥娘点点头,道:“不错!”

  方孟海‮头摇‬道:“不!我不走!”

  肥娘道:“为什么不走?”

  方孟海道:“在没有找到丹枫之前,我可以死,但不可以走。”

  肥娘听得为之一呆,半响才道:“‮娘老‬真是越来越羡慕这个姓楼的小妮子了,唉,我若有一个这样关心自己的人,就算立时死了,也是绝无半点怨言的。”

  方孟海的脸一红,钱有多却冷冷一笑道:“肥妹子,你到底想带咱们到什么地方去?”

  肥娘道:“这一点,等待咱们离开了长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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