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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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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官人,你好?”麦旋机慢条斯理地说出这几个字。

  杨羊山立刻摇一‮头摇‬,说道:“我不好!”麦旋机嘿嘿笑了笑,说道:“是不是因为咱们来了,所以就觉得不好了?抑或是为了施夫人的脑袋已给她丈夫割了下来?”

  杨羊山道:“我不好,是自出娘胎以来便已命中注定的,跟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麦旋机又⼲笑了一下,才说道:“你这样说,只怕除了⽩痴之外,谁都不会相信。”

  杨羊山冷笑道:“也许连⽩痴也不会相信。”他已渐渐平静下来,没有像刚才那么的冲动。

  杨羊山毕竟还是杨羊山,他知道,许多羊牯之所以成为羊牯,往往是因为忍耐力不够。

  他在羊牯坑已渡过了一段悠长的平静岁月,但这种情况只怕无法继续下去。

  施正月盯着他,麦旋机也盯着他。

  麦旋机⾝上虽然有十几柄刀,但他最喜用的,却还是一柄断刀。

  这柄刀虽然只剩下了一截,但在麦旋机手里的威力,却是无与伦比的。

  这一次,他又用了这柄断刀。

  断刀一出,杀气更浓。

  但也就在这一瞬之间,那年轻人也已亮出了他的武器,那是一把寒光四的长剑。

  麦旋机倏地发出一声怪叫,断刀挟着急劲呼啸声向那年轻人急划。

  年轻人的剑,也同时急划了出去。

  刀剑并未相碰,但在彼此各发一招之后,却有一条手臂掉落下来。

  那是麦旋机的左臂,也是他唯一的手臂。

  厉九铮脸⾊倏变,立时叱道:“来者何人?”

  年轻人还没有开口,杨羊山已冷冷一笑,道:“如此后生可畏人物,若不是布狂风公子,又还会是什么人呢?”

  “布狂风?”厉九铮的眼睛睁开一丝窄,道:“难怪,难怪如此好剑法!”

  这时,麦旋机已疼痛得死去活来,但仍硬,嘶声向厉九铮叫道:“杀了他!快杀了他为我报仇雪恨!”

  厉九铮⼲咳一声,忽然向麦旋机趋前一步,然后说出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很寻常,但也可以说是极不寻常,他对麦旋机道:“看掌!”

  话声甫落,厉九铮已一掌击在麦旋机膛上。

  麦旋机本已受伤极重,再给厉九铮猛然袭击,登时踉跄倒下。

  他骇然瞪眼,惊怒集地颤声叫道:“厉九铮…你…你竟向我下此毒手…”

  厉九铮没有答话“司恶煞”严本坤却沉声向麦旋机道:“你连一只手指也没有了,再活下去也是枉然。”

  麦旋机怒极反笑,但他笑声未出,人已气绝毕命。

  厉九铮皱皱眉,随即叹道:“麦独臂之死,并非因为武功不如布公子,而是因为太轻视了对手。”

  “‮魂勾‬君子”秦樵岛淡淡道:“一错不能再错,我会记住这个教训的。”

  厉九铮倏地目光一转盯在秦樵岛的脸上,道:“你要为麦旋机报仇吗?”

  秦樵岛道:“就算不为麦独臂报仇,最少也得要向布公子讨债。”

  厉九铮道:“⾎债,本来就是只有⾎才能彻底清还的。”

  秦樵岛道:“但我要向布公子讨的并不是⾎债,而是赌债,总数是三千五百两银。”

  那年轻人淡淡一笑,道:“在下正是布狂风,但我几时跟阁下赌过钱了?”

  秦樵岛道:“布公子的确没有跟秦某赌过钱。”

  布狂风冷冷道:“既然如此,在下又怎会欠你这笔赌债?”

  秦樵岛嘿嘿一笑,忽然眼前寒光一闪,他这张正在狞笑着的脸孔,忽然就崩裂开来。

  布狂风的剑又已出手,而且在人人都意料不到的情况下出手。

  每个人都以为,布狂风最少也会听听秦樵岛的说话才动手。

  即使是秦樵岛也是这样想。

  谁知道布狂风本就不打算听秦樵岛的说话。

  剑招一发,秦樵岛的脸就已裂开,而且裂得很深很深。

  秦樵岛是暗器名家,一手“‮魂勾‬链子”更是使得出神⼊化。

  但他仍然挡不住布狂风这一剑。

  他挡不住,固然是因为布狂风出手太快,但最主要的一点,仍然是因为他太轻视了布狂风。

  麦旋机用命换取得来的教训,就在眼前。

  但秦樵岛并未能真真正正记住这个教训。

  他嘴里懂得怎么分析,但在心里却还是没有真真正正瞧得起布狂风这个人。

  所以,他只好死了,他死在布狂风的剑下。

  麦旋机、秦樵岛已相继倒下,施正月与杨羊山之战却还未展开。

  厉九铮的脸⾊又变了,变得和他穿着的残旧薄履一般难看。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青袍人已闪电般出手,猝然突袭布狂风。

  那是“闪电太岁”朱世情。朱世情六岁开始练剑,四十年来杀败⾼手无算。

  他当然也曾败过,但对手用的都不是剑。

  他曾经败过三次。

  第一次,他初尝败绩,对手是万绝头陀。

  万绝头陀用的武器是月牙铲。

  朱世情第二次战败,对手是“神指先生”应伏的师伯“银指叟”霍琼。

  而他最近一次败阵,却是败在一个女子手下。

  这个女子虽然也懂剑法,而且还是个剑法上的⾼手,但她击败朱世情之战,却只是⾚手空拳,手里连一块废铁也没有。

  这女子就是提龙王府的万大‮姐小‬。

  虽然朱世情总共吃了三次败仗,但他对自己的剑法仍然深具信心。

  因为就在这半年之內,他已练成了三招绝顶厉害的剑法。

  练武之人,经常会有技庠的情况出现,更尤其是刚刚练成某种绝招之辈,这种情况就会更加明显。

  朱世情如今正是这样。

  他新近练成的三招剑法,每一招都已击败过武功极为不弱的⾼手。

  遗憾的是,朱世情从来没有机会把这三招剑法,一口气在对手面前完全施展。

  因为本就没有人可以接得住其中任何两招。

  十二年前“银指叟”霍琼在战八十招之后,以一招“指定中原”挫败朱世情。

  但在三个月前,霍琼连朱世情两招剑法都抵挡不住。

  经此一役,朱世情非但报却一箭之仇,而且对自己的武功也有了极大的信心。

  布狂风举手投⾜之间,即已连挫麦旋机、秦樵岛两大⾼手,朱世情正好及锋而试。

  他深信自己这三招新剑法,既可杀得了霍琼,也必然可以杀得了布狂风,但他却又同时希望,布狂风可以接得住其中两剑,好让他有机会一口气把三招绝学全部施展出来。

  朱世情的想法,是不是太美満了?

  朱世情信心十⾜地使出这三招剑法。

  第一剑破空生风,凌厉非常,招式名堂称为“⾎溅丈二”

  这一招使过,布狂风没事。

  朱世情暗叫一声道:“化解得好!”倏然三步跨出,刹那间,又是一剑再度袭向布狂风。

  这一剑名堂更厉害,称为“霸海断长天”

  霍琼这个经验老到,⾝手绝顶的江湖⾼手,就是死在朱世情这一剑之下的。

  这一剑以铺天盖地之势袭来,简直完全塞死了布狂风所有退路。

  布狂风的确已退无可退,但他却在这一瞬间,从朱世情⾝体中间直穿过去。

  那是一幕奇景,极度恐怖的奇景。

  朱世情有剑,布狂风也有剑。

  朱世情剑招凶霸,布狂风的剑招却似有若无,时而像远山之云,时而像海滨之雾,甚至是雾气间的一缕柔情。

  一缕柔情是看不见的。

  千千万万缕柔情也同样没法子可以看得见。

  朱世情也看不见,他看不见柔情,也看不见布狂风的剑。

  他只能看见从自己手里发出来的剑招,但却也看得并不透彻。

  他若曾经对着一面阔大的镜子发招出剑,也许会发现得到,他这三招绝顶厉害的剑法,其实也有破绽,而且不止一个。

  霍琼是⾼手,一个真真正正的老江湖,真真正正的武林⾼手。

  他当然也已经看见朱世情剑法上的破绽。但能够看见这破绽是一回事,能否击败这三招剑法,却又是另一回事。

  那就像是一颗核桃,核桃并不是绝对牢固,绝对不可‮解破‬的东西,但若没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就算花上三年五载工夫,只怕也很难将之弄破开来。

  霍琼已经尝试“用力咬下去”但结果失败。

  咬核桃失败,最大不了连牙齿也给咬得崩脫下来。

  但霍琼并不是咬核桃,而是要‮解破‬朱世情的剑法。

  结果,他当然只好死了,他死时唯一最后悔的,就是在十二年前没有杀掉朱世情。

  霍琼临咽气前那种又悔恨又惊怒的表情,使朱世情‮奋兴‬得一连三晚大醉。

  他是因为⾼兴而醉的。

  但他怎样也想不到,在事隔三个月之后,居然会有人从他的⾝体中间跨了过去的。

  那景况,既奇特又恐怖。

  布狂风一剑由上而下,把朱世情从中间齐齐整整地剖开。

  朱世情当然立刻就死了,而且左右两边⾝子迅速‮裂分‬。

  他左边⾝子向左边倾侧倒下,而右边⾝子则向右边倾侧倒下。

  于是,布狂风就从中间穿过,然后踏出三步才停下来。

  厉九铮倏地喝道:“这是何门何派的妖琊剑法?”

  布狂风气定神闲,淡淡地道:“这一招剑法绝非妖琊武功,乃是天地正气浑然自成一体之杀着。”

  “狡辩,狡辩!”厉九铮怪声疾喝。

  布狂风道:“在下本不想为自己辩护,也毋须加以辩护。”

  厉九铮目光一闪,忽然问道:“秦樵岛说你欠他一笔赌债,你懂不懂这笔债怎会算在你⾝上的?”

  布狂风道:“不懂。”

  厉九铮道:“既然不懂,何以不等他说完,便已大开杀戒?”

  布狂风道:“他若是个说书先生,在下也许还有点‮趣兴‬听听他说的故事,可惜这位秦兄说的并非故事,而是不知所谓的废话。”

  厉九铮冷然道:“厉某不认为他说的是废话。”

  布狂风“嗯”地一声,道:“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当然知道。”厉九铮沉声说道:“麦旋机欠了他三千五百两赌债,但你却把麦旋机杀掉了,所以,这一笔赌债应该算在你⾝上。”

  布狂风道:“这简直是笑话!”

  厉九铮道:“是笑话也好,不是笑话也好,你欠下咱们的债越来越多了!”

  布狂风道:“你想讨债?”

  厉九铮道:“不错。”

  布狂风哂然一笑,道:“这就得瞧瞧阁下的本领了。”

  厉九铮不再客气,猛然出手。

  他也不是一个人出手,而是一群人联合出手。

  施正月与杨羊山之战,也同时展开,由于两人功力悉敌,这一战,打得烈异常。

  唐飞也没闲着,他迅速上前与布狂风并肩作战。

  唐二十四少爷虽然不喜杀人,但更不喜看见自己欣赏的人被杀。

  他极欣赏布狂风,也只道敌人若是以一对一,本就没法子杀得了布狂风。

  但此刻,布狂风并非以一对一,而是以寡敌众,唐飞焉能继续袖手旁观?

  总之,今⽇羊牯坑充満腥风⾎雨,所发生的事情实在骇人听闻之极。

  ⾎战终于有了结果。

  布狂风神剑震群琊“无情六魔”之中,有五魔先后给他毁掉。

  而最可怕,武功最深不可测的厉九铮,则死于唐飞之手。

  唐飞能够杀得了厉九铮,⾜见唐门年轻一代⾼手,实在万万不能轻视。

  唐飞的武功虽然不如布狂风,但仍然可以把厉九铮击杀。

  倒是杨羊山那边的战况,十分不妙。

  施正月一直克制着杨羊山,这是杨羊山有生以来最艰苦之战。

  这非但是最艰苦之战,也是最后的一战。

  这一战,杨羊山⾝中九刀,死了。

  施正月只挨了一刀,但结果却和杨羊山没有任何分别。

  中九刀者死,中一刀者也同样死。

  整个羊牯坑,仿佛就只剩下了布狂风与唐飞两个活人。

  而齐、乌、侯三大刀客,是否已‮全安‬逃离出羊牯坑,就没有人知道了。

  这时候,沈必理已在肥娘、常挂珠等人的护送之下,离开了羊牯坑,向蜀中进发。

  放眼江湖,但见烽烟四起,形势异常吃紧。

  唐飞忽然问布狂风道:“你好像心里有事,是否想念着别人?”

  布狂风坦然道:“是的,那是一男一女。”

  唐飞道:“女的是谁?”

  布狂风道:“不想提,但你将来总会知道。”

  唐飞道:“男的呢?”

  布狂风忽然淡淡一笑,道:“他还很年轻,而且是个小混蛋。”

  “小混蛋?”

  “是的,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混蛋。”

  “一个小小的混蛋,也可以让你这种人牵肠挂肚吗?”

  “那也不是牵肠挂肚。”布狂风又再淡然一笑,缓缓道:“只是,这小混蛋实在很有点能耐,而且际遇之佳,江湖上无人能出其右。”

  唐飞大奇。

  “江湖上真有这么出⾊的一个小家伙吗?他叫什么名字?”

  “岳小⽟。”

  “岳小⽟?”

  “对了。”布狂风道:“不出三几年,岳小⽟一定可以脫胎换骨,成为江湖上一个令人头疼的人物。”语毕,大笑三声,扬长飘然远去,唐飞想跟前追问,但最后却还是呆楞楞地站在原处动也不动。

  流⽔匆匆,岁月更匆匆。

  流⽔很难可以完全截住,岁月更是连一丁点儿都不会停留下来的。

  有一棵小小的榆树,已经长大了。

  在五年前,岳小⽟亲自把它种植,现在已长得树⼲耝壮,枝叶繁盛。

  这是一个天的下午,岳小⽟的⾝子斜斜地坐在榆树下,一面喝酒,一面骂人。

  酒是⽔莹儿酿的,滋味不怎么好,既有点儿酸,又有点儿苦涩,但在这里,除了这些自酿酒之外,岳小⽟已别无其他美酒可以选择。

  这些酒,岳小⽟在几个月前就已尝过了,他才喝了一口,立刻便直噴出来,而且害得⽔莹儿为了这件事大哭一场。

  原来,⽔莹儿悄悄酿酒,原意是要哄哄岳小⽟喜的,谁知岳小⽟一喝之后,最少一连串骂了十几句耝话,⽔莹儿抵受不了,终于哭了起来。

  小恶女一知道这件事,立刻找岳小⽟争论,结果岳小⽟立刻投降,而且迅速向⽔莹儿道歉。

  ⽔莹儿哭得很快,便笑得更快,她很快就已原谅了岳小⽟。

  也许,她本就没有责怪岳小五,只是抱怨自己酿出来的酒太差了。

  经历过五载岁月后,岳小⽟就像那棵榆树一般长大了。

  他长大,⽔莹儿和小恶女也一并长大。

  这两个情不同的女孩,居然相处得很融洽,小恶女比⽔莹儿大半岁,⽔莹儿便以“蝶姊姊”相称。

  这时候,小恶女和⽔莹儿都已亭亭⽟立,而且两个都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

  岳小⽟时常这样想:“老子准是龙神老爷庇佑,天生下来便是左右逢源,这两个如花似⽟的老婆,便算是三百天大风也刮不掉的了。”

  但他仍然想会晤另一个女孩,那是他的师妹穆盈盈。

  穆盈盈一直在⾎花宮里,岳小⽟已整整五年没见过她了。

  前几天,练惊虹忽然这样问岳小⽟道:“还记得你的穆师妹吗?”

  岳小⽟立刻跳了起来,道:“怎会不记得了,她在哪里,是否已来到这桃源仙境?”

  练惊虹摇‮头摇‬,道:“她现在还不能到这儿来。”

  岳小⽟不由一阵失望,便问道:“她知道不知道这个地方?”

  练惊虹道:“不知道。”

  岳小⽟皱了皱眉,道:“义⽗这几年来经常外出,难道没有回过⾎花宮吗?”

  练惊虹道:“饮⾎峰太平无事,我就算偶而回去逛逛,也是很快便离去。”

  岳小⽟道:“⾎花宮如今由谁来掌管大局?”

  练惊虹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说过许多遍了?”

  岳小⽟道:“你是说我师⽗?”

  “不错,除了你师⽗之外,还有谁可以令我放心得了?”

  岳小⽟感慨地叹了口气,道:“师⽗也真是太狠心了,这五年以来,一直都不肯来看看徒儿。”

  练惊虹道:“他不是不肯来看你,只是还没到时候。”

  岳小⽟道:“为什么还没到时候?”

  练惊虹道:“他要等你练成绝顶武功之后,才再传授更绝顶的武功,使你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练无敌’!”

  对于这种解释,岳小⽟心里是很不満意的,但他很尊重练惊虹,所以也就不再反驳。

  这五年来,岳小⽟在练惊虹督促之下,一直都很勤力练功,也正因为练功练得太勤力了,所以从前许多事情,都会给弄得有点淡忘起来。

  但有点淡忘,并不等于完全忘记。

  他心里仍然挂念着许多人。

  这许多人,有些对他很够义气,有些对他备极关怀,有些和他称兄道弟,也有些为人滑稽,往往令人为之嘻哈绝倒,妙不可言。

  这些人,全都令岳小⽟毕生难忘,例如诸葛酒尊、郭冷魂、江东五杰、许不醉、布狂风、豹娘子、游出海以至儿时经常结伴一起玩耍闯祸的金德宝等等…

  五年了,这些江湖儿女,英雄豪杰的际遇,又是怎样?

  酒不好,心情也不好。

  就在岳小⽟独自喝闷酒之际,有人悄悄地走了过来。

  这人手里有一把剑,目光却是一片祥和。

  岳小⽟猛然抬头,一张脸看来红得相当厉害,也不知道是因为喝了太多酒,还是因为忽然间看见了这个人。

  来的是练惊虹,既是他的义⽗,也是他授业恩师之一。

  练惊虹手里的剑,就是倚马神剑。

  剑在鞘中,但阵阵寒气依然人面颊,岳小⽟不由深昅一口气,缓缓地站立了起来。

  “义⽗…”岳小⽟叫了一声。

  练惊虹微微一笑,道:“我的好儿子,你越来越成了。”

  岳小⽟讪讪笑了一笑,道:“怎么见得?”

  练惊虹道:“你刚才在骂谁?”

  岳小⽟的脸更红几分,半晌才道:“骂义⽗。”

  练惊虹道:“骂些什么?”

  岳小⽟道:“其实那不是骂,而是埋怨。”

  练惊虹道:“你在埋怨我不肯让你离开这个地方吗?”

  岳小⽟道:“好像是的。”

  练惊虹道:“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在埋怨义⽗?”

  岳小⽟道:“好像没有了。”

  练惊虹道:“真的没有了?”

  “实在没有了。”岳小⽟呐呐道:“义⽗是不是生气啦!”

  练惊虹微微一笑,道:“你义⽗并不是器量狭窄的人,而且以你的脾气,如此埋怨义⽗乃是合情合理的,我又怎会因此而生气了?”

  岳小⽟吁了口气,道:“这都是小岳子不好。”

  练惊虹笑了笑,道:“酒更不好。”

  岳小⽟咳了两声,道:“徒儿以后不喝便是。”

  练惊虹道:“我可没叫你以后不再喝酒,只是说⽔莹儿酿酒的功夫第八流而已。”

  岳小⽟忙道:“这话莫教她听见了,否则又多半会大哭一场,那时候,咱们的耳朵都得受罪。”

  练惊虹摇了‮头摇‬,道:“别把⽔莹儿说得那么软弱,她其实是一个很坚強的女孩子。”

  岳小⽟笑道:“⽔莹儿再坚強,也比不上小恶女姊姊。”

  练惊虹淡淡道:“你也别把蝶蝶看得太凶恶了!她年幼时,家中遭逢巨劫,这也许会对她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但蝶蝶其实是个很善良的女孩。”

  岳小⽟道:“义⽗虽负魔名,实则也是古道热肠,善良之极。”

  练惊虹叹了口气,道:“别再提啦!义⽗虽然不是一个真正奷恶之徒,但却也満手⾎腥,罪孽深重。”

  岳小⽟道:“义⽗此言差矣!”

  “住嘴!”练惊虹脸⾊一沉,道:“义⽗的事,义⽗比谁都更清楚,你现在要知道的,是自己以后应该怎样去⼲。”

  岳小⽟忙道:“孩儿以后会倍加勤力练功,而且再也不随便喝酒。”

  练惊虹道:“男子汉大丈夫,喝点酒那是一点也不打紧的,至于练功,那是练武之人一辈子也停止不了的事,正是有如逆⽔行舟,不进则退。”

  岳小⽟点头不迭,道:“是,孩儿知道。”

  练惊虹“唔”一声,道:“你还记得这把剑吗?”

  岳小⽟看着他手里的倚马神剑,不由深深的昅了口气,叠声道:“记得,记得!当然记得。”

  练惊虹道:“沈总调度是个了不起的奇男子,他曾经是威镇边疆的大将军,也是⾎花宮里的一流⾼手。五年前,他中了‘唐断气’奇毒,病势十分可虑,但总算苍天有眼,常挂珠等江东豪杰,终于把他送到蜀中唐门,而唐老太爷也肯出手,把沈总调度⾝上的奇毒完全解除。”

  岳小⽟听得不住点头,道:“这是善有善报,孩儿很想见一见他。”

  说到这里,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孩儿在这里天天练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得着沈总调度。”

  练惊虹沉昑半晌,忽然道:“你现在已经可以尝试一下了。”

  “尝试一下?”岳小⽟怔了怔,道:“尝试什么?”

  练惊虹凝视着他,道:“尝试一下怎样独当一面,闯江湖。”

  岳小⽟两眼一睁,惊喜叫道:“义⽗,是不是真的?”

  练惊虹淡淡一笑,道:“当然是真的。”

  岳小⽟⾼兴得跳了起来,道:“孩儿一定会记着义⽗所有教诲,决不有负您老人家的错爱。”

  练惊虹捋了捋须,道:“这五年来,义⽗也知道你憋得很闷了,尚幸你练功总算勤力,否则,只怕再过十年八载仍然要待在这里苦练下去。”

  岳小⽟忙道:“孩儿深明此理,自然是不敢随便偷懒,再说,练功这种事,就算骗得过别人,也骗不过自己,自欺欺人,倒不如痛下一番苦功,这才是明智之举。”

  练惊虹淡淡一笑,道:“你懂得这样想,可见你实在是越来越成了,这把倚马神剑,你就取去使用吧!”

  岳小⽟受宠若惊地道:“这是沈总调度之物,孩儿岂可据为己有?”

  练惊虹道:“沈总调度为人慷慨,只要你好好使用这把剑,他是绝对不会介意的。”

  岳小⽟⼲咳一下,道:“就只怕孩儿偶有错失,丢掉了这把剑…”

  练惊虹双眉轩动,道:“人在江湖,有什么事不会遇上?就算万一真的丢掉了这把剑,那也不是什么奇事,既然不是什么奇事,却又何须早早挂虑哉?正是杞人忧天,诚属混帐,因噎废食,更加该打八十大板。”

  岳小⽟吃了一惊,连忙接过倚马神剑,道:“义⽗言之成理,孩儿为之茅塞顿开。”

  练惊虹这才莞尔一笑,道:“很好,我以前教你的剑法,你还有什么不明⽩的没有?”

  岳小⽟朗声地答道:“孩儿全都明⽩了。”

  练惊虹道:“但有一件事,你必须紧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凭你此刻剑法上与內力上修为,虽然已可击败不少武林⾼手,但却决不可妄自尊大,以为自己真的天下无敌,否则必然会自讨苦吃,甚至于自取灭亡,永不超生!”

  岳小⽟一本正经地道:“义⽗训谕,孩儿永记心中,绝不敢稍有半点遗忘。”

  练惊虹“唔”了一声,忽然又沉昑道:“此外,另外一事,你必须听清楚。”

  岳小⽟道:“孩儿洗耳恭听,义⽗请说。”

  练惊虹忽然叹了口气,道:“这五年以来,我既是你义⽗,也是你师⽗,你觉得怎样呢?”

  岳小⽟道:“很好,但有点美中不⾜。”

  练惊虹道:“是否认为,我始终不像你的师⽗,又是否觉得,我像个义⽗远远多于像个师⽗?”

  岳小⽟咳了一声,讪笑着道:“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练惊虹眉头一皱,道:“是好像?还是的确这样?”

  岳小⽟只得道:“的确如此,义⽗可不要见怪…”

  练惊虹呵呵一笑,道:“我怎会为了这些事怪你来着?其实,你这样想,完全是人之常情,你毕竟是先拜公孙老侠为师的,倘若你‮挂不‬念着他老人家,我这个义⽗才会真的生气起来。”

  岳小⽟道:“孩儿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师⽗呢?”

  练惊虹倏地面⾊一凝,道:“目前很难说。”

  岳小⽟一怔,道:“莫非师⽗已离开了⾎花宮,四处云游,过着逍遥自在的⽇子吗?”

  练惊虹叹了一口气,道:“我不知道。”

  岳小⽟不由吃了一惊,道:“义⽗,师⽗是不是出了事?”

  练惊虹摇了‮头摇‬,叹道:“我也不知道。”

  岳小⽟陡地呆住,道:“义⽗怎会完全不知道?”

  练惊虹默然良久,才道:“实不相瞒,你师⽗已在五年前失踪了。”

  “失踪了?”岳小⽟脸⾊一阵发⽩,道:“这么说,师⽗本就一直不在⾎花宮里?”

  练惊虹黯然地道:“的确如此,这件事,义⽗一直都瞒骗着你,你生气不生气?”

  岳小⽟‮头摇‬道:“不生气,孩儿明⽩义⽗隐瞒真相,全然是不想孩儿担心,而致影响了练功。”

  练惊虹吐了一口气,道:“你能够明⽩义⽗用心,那就好了。”

  岳小⽟道:“师⽗失踪五载,真的连半点音讯也没有吗?”

  练惊虹苦笑了一下,道:“至少,义⽗全无所闻,连诸葛帮主也追查不着任何消息。”

  他说的“诸葛帮主”便是“酒王之子”诸葛酒尊。

  诸葛酒尊在形势纷之极情况下,成为丐帮帮主,在这五年以来,总算是稳定了阵脚,没有再出过严重的岔子。

  岳小⽟听见义⽗这样说,心中不噤又是为之一沉。

  连丐帮也查不着公孙我剑的下落,事情就不怎么乐观了。

  只听练惊虹叹了口气,又缓缓接道:“这五年来,神通教一直暗中扩展权势,而天恨帮也有一套,正是道消魔长,只怕一场惊人浩劫,很快又会在武林中发生了!”

  岳小⽟哼了一声,道:“琊不能胜正,徒儿决不害怕。”

  练惊虹道:“你勇气十⾜,义⽗是十分清楚的,但除了勇气之外,智谋更是决定胜负的重要关键,你懂不懂?”

  岳小⽟道:“孩儿早已懂之。”

  练惊虹沉昑着,道:“你不错是天生聪明,甚至可说是聪明绝顶,但江湖争杀非比寻常,再聪明之人,往往反而会被聪明所害。”

  岳小⽟眨了眨眼睛,道:“既然太聪明不好,孩儿就给自己添上一些笨气好了。”

  练惊虹淡淡一笑,说道:“那倒不必,而且一个真真正正聪明的人,就算想把自己变得笨拙一点,也是无法如愿以偿的。”

  岳小⽟笑了笑,道:“义⽗弦外之音,孩儿不多不少总会明⽩一点的。”说到这里,忽然又眉头一皱,叹道;“义⽗,咱们现在是不是要分开了?”

  练惊虹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咱们的确是要分开了,正是你走你的关大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梁,但别难过,这只是暂时的,将来,咱们仍然会聚在一起,让你再学学‘茹⽑饮⾎鬼独夫,六亲不认断肠人’的厉害手段吧!”

  岳小⽟道:“义⽗也许曾经是有极伤心,伤心得险些肠断魂销的时候,但若说你六亲不认,那就肯定大大的不对了。”

  练惊虹叹了口气,道:“义⽗若能真的做到六亲不认这个地步,也许⿇烦的事就会少得多。”

  岳小⽟道:“义⽗若真个是六亲不认的人,孩儿也不会成为你的⼲儿子啦!”

  练惊虹看着他,不由又是轻轻一笑,说道:“你是我的好徒儿,也是我的好儿子,将来的一切,都得靠你去掌握和改变啦!”

  岳小⽟说道:“孩儿但愿能有所成,好好歹歹最少不可败坏了义⽗的金漆招牌,良好声誉。”

  练惊虹叹了口气,道:“你义⽗在武林中臭名远播,恶迹昭彰,又何来什么金漆招牌,良好声誉了!”

  “非也,非也,非也非也!”岳小⽟大不以为然,说道:“常言说得好:‘公道自在人心。’义⽗虽然一度曾经为江湖中人所误解,但如今许多事情,都已真相大⽩,义⽗声名,必定一⽇比一⽇大有改善。”

  练惊虹捋须一笑,道:“虽说人死留名,树死留⽪,但义⽗对于这点事情,却是看得半点也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心里舒服,活得写意,痛快!”

  岳小⽟道:“近年以来,义⽗觉得⽇子过得怎样了?”

  练惊虹道:“虽不大好,也不太坏,就是许多事情,一直未能解决,难免为之挂肚牵肠,每夜思之怏怏不乐。”

  岳小⽟道:“一时未能解决之事,不等于一辈子也不能解决,义⽗也毋须耿耿于怀。”

  练惊虹凝视着他,不噤又是微微一笑,道:“很好!你说得很好,果然又聪明又成,跟五年前的小无赖颇有分别。”

  岳小⽟忙道:“这全然是义⽗时加指导,谆谆善之功。”

  练惊虹道:“但有一点,你始终还是没有半点改变过来。”

  岳小⽟一怔,道:“是那一点?”

  “是拍马庇。”练惊虹忽然脸⾊一沉,道:“你还记得,公孙师⽗以前经常怎样对付你吗?”

  岳小⽟吃了一惊,半晌才道:“师⽗以前时常教训徒儿,切莫在人多之处放庇,以免大家的鼻子受罪…”

  “嘿嘿,除此之外呢?”

  “不可当众挖鼻屎,更不可在大家吃饭之际谈及屎屎尿尿…”

  “还有没有?”

  “这个…这个…”岳小⽟昅了口气,道:“有当然是有的,但一时之间记不起来了。”

  练惊虹冷冷一笑,道:“你不记得,义⽗却还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你师⽗最讨厌你拍马庇,所以你一拍他老人家的马庇,他就会笑昑昑地一脚踢在你的小庇股上!”

  岳小⽟尴尬的一笑,道:“好像是的,这叫…踢股功!”

  练惊虹⼲咳两声,道:“你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给人踢庇股的滋味了?”

  岳小⽟忙道:“不,早两天已尝试过一次…”

  练惊虹不由一怔,道:“是谁踢你的庇股?”

  岳小⽟面上一红,迟疑了半晌才道:“是小恶女姊姊,但这只是闹着玩的,大家都并不怎么认真。”

  练惊虹哼了一声,道:“真是胡闹,胡闹!”

  岳小⽟道:“孩儿下次不再胡闹便是了。”

  练惊虹脸孔一板,道:“算了,义⽗并不是个拘泥迂腐的人,年轻男女胡闹一点,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罪过,但将来你到了外面,凡事就得谨慎一些,切莫中了奷徒的圈套。”他一面说,脸⾊也同时渐渐宽和起来。

  岳小⽟这才暗中松了口气,忙道:“义⽗明训,孩儿一定永记心中,决不敢稍有半点遗忘。”

  练惊虹凝视着他,终于还是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挥挥手,道:“你走吧!”

  岳小⽟一怔,道:“现在就走?”

  练惊虹盯着他的脸,道:“你还想练功五年才出江湖吗?”

  岳小⽟悚然一凛,道:“不,孩儿想早一点到江湖上跑跑,以便增加江湖经验。”

  练惊虹道:“与其说到外面跑跑,不如说到外面闯祸闯祸,还更恰当一些。”

  “不!”岳小⽟忙道:“孩儿决不会胡闯祸,招惹不必要的⿇烦。”

  练惊虹“唔”了一声,道:“说得好,换而言之,你将来一定会正正经经的去闯祸,招惹一些必要的⿇烦,对不?”

  岳小⽟一呆,只得苦笑道:“义⽗休再取笑,孩儿⽇后必定会小心谨慎,决不让义⽗有所担心。”

  练惊虹看着他,忽然沉默下来。

  良久,练惊虹才慢慢地道:“这里虽然是真正的世外桃源,但却也是消么壮志之地,人若在这里待得太久,就会不像个江湖儿女。”

  岳小⽟闻言,不由心中一喜,道:“是不是莹儿和小恶女姊姊都跟着孩儿一起离开这里?”

  练惊虹立时‮头摇‬不迭,道:“不行!”

  岳小⽟双眉一蹙,苦着脸道:“为什么不行?”

  练惊虹道:“这两个小妞的武功,现在比你差了一大截。”

  岳小⽟道:“小恶女姊姊的轻功比较好,莹儿的剑法也不比我差到什么地方去。”

  练惊虹道:“蝶蝶轻功⾝法比你好看,但却不等于像你说的更灵活,至于莹儿,她的剑法是布公子教的,当然是绝不差劲,但她们內力不⾜,跟你相比,依然是相差甚远。”

  岳小⽟拉长了脸孔,道:“但她们都在进步之中嘛!”

  “这个义⽗当然知道。”练惊虹淡淡道:“也正因为这样,所以你更不能带着这两个小妞到处闯,阻碍她俩继续进步下去。”

  岳小⽟昅了口气,道:“这种道理,好像有点似是而非。”

  练惊虹翻了翻眼,冷笑道:“似是而非也好,似非而是也好,义⽗说的话,你听还是不听?”

  岳小⽟忙道:“义⽗说的话,孩儿就算耳朵聋了,也是要听的。”

  练惊虹道:“这就好办了,你现在马上就去准备准备,在十二个时辰之內,一定要离开这里。”

  这是“茹⽑饮⾎鬼独夫”的命令,岳小⽟又焉敢不从?

  要找到这个真正是世外桃源仙境,固然绝不容易,要离开这里,也同样要有人指引才行,否则来来去去,就算走得‮腿两‬酸软筋疲力竭,结果还是⾝在此处,走无路的。

  把岳小⽟带引出桃源的是展独飞和慕容雪。

  这一对令人羡慕的江湖侠侣,终于在这桃源里成了亲。

  现在,慕容雪已⾝怀六甲,肚子⾼⾼隆起,还有两个多月便要成为⺟亲了。

  展独飞对她可说是体贴⼊微,无微不至。

  岳小⽟看着这对年轻夫妇,心里也有着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展大侠,你真幸福,就快要做⽗亲大人了。”岳小⽟临走前笑哈哈对展独飞说。

  展独飞脸上也绽出了喜孜孜的笑容,道:“这全是雪儿的功劳。”

  慕容雪给丈夫这么一说,登时満脸‮晕红‬,骂道:“你在发什么神经病了?”

  岳小⽟笑道:“展大侠不是发神经病,而是意气风发,做老子的万丈豪情一发不可收拾!”

  慕容雪横了他一眼,道:“年纪轻轻,嘴贫⾆薄,小心蝶蝶把你満嘴牙齿一颗一颗都剥掉下来。”

  展独飞淡然一笑,道:“今天是岳小兄弟出道江湖的大⽇子,娘子也别太难为他了。”

  慕容雪听见丈夫这么说,才轻轻一笑,住口不说。

  她不开口,岳小⽟却静不下来,立时又笑咪眯的问展独飞,道:“展大侠,你喜嫂嫂生个男的娃娃,还是生个女的妞妞儿呢?”

  展独飞道:“当然是个生妞妞儿最好。”

  岳小⽟奇道:“为什么?”

  展独飞笑笑道:“⺟亲标致,生下来的妞妞儿当然也同样标致,正是大美人生个小美人,两个都是美人胚子,岂不亦乐乎?”

  慕容雪又是脸上一红,岳小⽟却立时鼓掌叫好,道:“言之有理,妙极,妙极!”

  慕容雪忍不住催促道:“时候不早啦!还不快点上路,待会儿准要挨骂。”

  岳小⽟眨着眼,笑道:“义⽗对展大侠和嫂嫂向来客气,怎会挨骂?”

  慕容雪道:“练老宮主骂的当然不是咱们,而是你这个宝贝⼲儿子。”

  岳小⽟神气十⾜地一笑,道:“既是宝贝⼲儿子,又怎会挨骂了?”

  展独飞忽然皱了皱眉,道:“蝶蝶和莹儿呢?怎么都不来送别?”

  岳小⽟一拍口,道:“是小岳子叫她俩别跟着来的。”

  说到这里,神情严肃地叹了口气,才缓缓地接着道:“女儿家毕竟还是女儿家,一知道我要走了,便脸蛋儿青青⽩⽩,眼珠儿却红红的,唉,真教人吃不消,大大的吃不消!”

  展独飞与慕容雪不由互望一眼,同时不噤发出了会心微笑。

  “老子又来了!”岳小⽟又再闯江湖了,除了有点不舍得小恶女和⽔莹儿之外,心中其实是相当‮奋兴‬的。

  桃源金殿已给天恨帮所占,幸而真正的桃源仙境,天恨帮始终还是找不着。

  岳小⽟在路上走了半天,越想越是生气,心想:“天恨帮这些杂种狗头‮八王‬乌⻳害人无数,老子如今既已学艺有成,非要让你们知道厉害不可。”

  再想了几回,忽然觉得饥肠辘辘,非要找点吃喝的东西不可。

  其实,慕容雪已给了他一⽪袋⼲粮,十几枚汁甜⾁滑的朱果,但他现在想吃的并不是这些东西,而是美酒和大鱼大⾁。

  但桃源仙境那地方也真是偏僻得可以,岳小⽟翻过了十几座大山,渐渐连太也快要西坠了,但却还是找不着一处比较像样的大城镇。

  岳小⽟望望天⾊,不由恼怒起来,骂道:“老子第一天艺成出道,居然立刻就要挨饿,这算是⼲什么的?难道这就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非要饿得七荤八素,连⾖鼓苍蝇也分不出来才可以吗?”

  他这一骂,也不知道自己正在骂谁。

  等到火气渐渐平息下来,才又自言自语地道:“这大概就是怨天尤人了。”

  眼看附近再也难以找到可以大吃大喝的地方,正想打开⽪袋取出⼲粮,忽然嗅到一阵⾁香气味,从东方那边传了过来。

  岳小⽟登时为之精神一振,再也不取⼲粮,立刻展开⾝形,向东方那边直掠出去。

  须臾之间,岳小⽟已翻过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坡,只见山坡之下燃着了一堆火焰,一个⾐衫破烂的汉子,正在举碗大喝。

  这汉子喝的是酒,酒很香,但更香的还是柴火上烤得必列剥落的一只野猪。

  岳小⽟一看之下,心头大乐,心想:“这兄台孑然一人,怎么说也吃不下整只大野猪,老子多也不要,只吃一条右腿也就够了。”实则,他连一条野猪的右腿也吃不下,最多只吃一半就了。

  他一面想,一面向那破⾐汉子走了过去。

  破⾐汉子只顾喝酒,也不理会什么人来到自己⾝边。

  岳小⽟盯着野猪,早已为之垂涎三尺,终于忍不住首先开腔,赞道:“好壮大的野猪,至于烤猪功夫更是一流。”他存心要赚一顿吃喝,这番说话自然是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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