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索债逼婚
太下山之后,忽然间浮起了満天乌云,而且,开始下起⽑⽑雨来。天⾊很快的暗了下来,庄院中燃起了十数盏气死风灯。
二更时分,小雨停歇,但天上的乌云,却是更为浓深。抬头看,只见一片黑暗的夜空,看不到一颗星星。
但二十名剑士,却早已在初更时分,各就了守护位置。
王宜中燃起了一支火烛,坐在案前烛下看书。
三更左右,⾼万成缓步行了进来。
王宜中笑一笑,道:“今夜里乌云蔽天,也许他不会来了。”
⾼万成道:“月黑风⾼,正是夜行人出动的好时光,他应该会来的。”
王宜中道:“先生都安排好了吗?”
⾼万成道:“都好了。”
忽然间,对面一株⾼大的榆树上,传出了一个冷漠的声音,道:“就凭你几十个年轻的剑士,还想挡住老夫吗?”
王宜中放下手中的书,一拱手,道:“在下王宜中恭候大驾很久了。”
⾼万成道:“金剑门和老前辈井⽔不犯河⽔,不知何以竟和老前辈结下梁子,有道是话不说不明,纸不点不透,还望老前辈现出⾝来,把话说明,不论结果如何,金剑门决不留老前辈。”
那冷冷的声音,接道:“老夫如是怕你们金剑门,也就不敢来了。”
王宜中缓步行出室外,仰望着老榆树,缓缓说道:“在下王宜中,恭候老前辈的大驾。”
但见两个黑影由那老榆树上飞落而下,砰砰两声,落着实地。
王宜中暗中运气戒备,人却纹风未动。
凝目望去,只见落地的竟是两个木偶,一男一女。这两具木偶比起王宜中等所见过的,都大了很多。
木偶本是平平的落在地上,但着地之后,却⾝站了起来,⾜⾜二尺多⾼。
室內的烛光映照之下,闪起了两道寒光。原来,这木偶手中还执着兵刃,是两把尺许长短的剑。剑上发出蓝⾊的光芒,一眼之下,即可瞧出是淬毒之物。
木偶的⾐着不同,打扮的就像观音菩萨两侧的金童、⽟女。
王宜中对这些木偶的灵巧、诡变,已有很大的戒心,一直注意木偶的动作。幸好,两个木偶⾝而起之后,并未再有变化。
但闻老榆树上,传过来呵呵大笑,道:“小娃儿,你很沉着啊!”王宜中一抱拳,道:“老前辈过奖了。”
一条人影,由树上飘落实地,站在王宜中的对面。是一位穿着灰⾊长衫,留着⽩须的老者,头上戴着灰⾊的毡帽。
不待王宜中开口,灰⾐老者已抢先说道:“初生之犊不畏虎,也许你还不知道老夫这拘魄童子、追魂⽟女的厉害。”
王宜中心中暗道:明明是两个木偶,却偏定下两个森凶暴的名字出来。口中却说道:
“晚辈初⼊江湖,见识不多,还得老前辈指点一下。”
灰⾐老者冷笑一声,道:“你可是不信老夫的话吗?”
王宜中道:“晚辈已见识过老前辈惊人的才艺,怎有不信之理。”
灰⾐老者脸上泛现出微笑,道:“当年朱仑,见到老夫这些属下时,也要退避三舍。”
王宜中道:“这个,晚辈也听说了。”
灰⾐老者目光转注到⾼万成的⾝上,道:“你是⾼万成。”
⾼万成听得一怔,抱拳说道:“不错,老前辈…”
灰⾐老人摇头摇,道:“可是想问老夫如何识得你吗?”
⾼万成道:“老前辈⾼见。”
灰⾐老者道:“咱们先谈正经事。”也不待王宜中相让,举步行⼊了房中。
王宜中又回顾了那两个木偶一眼,才举步⼊室。
⾼万成亲手捧过一杯香茗,道:“老前辈用茶。”
灰⾐老者也不客气,接过茶,便在王宜中坐的主位上坐了下来,道:“小娃儿,朱仑留给你些什么遗物?”
王宜中道:“遗物倒有几件,但不知老前辈要问什么?”
灰⾐老者道:“朱仑欠我一笔债,老夫早想去讨了,但眼看金剑门息隐山野,不再在江湖上走动,昔⽇的声誉,快将被人遗忘,老夫不忍去讨,就这样拖了下来。”
王宜中道:“老前辈说的是。欠债还钱,如是上代门主,确欠了老前辈什么,王某人自当代为清偿,但不知先门主欠的什么?”
灰⾐老人道:“很难得,年轻轻的,还懂得讲理。”语声一顿,道:“他欠我一条命。
但他已经被人杀了,老夫无法再讨了,所以,只好要他留下遗物,代作偿命。”
王宜中道:“可惜的很。”
灰⾐老者接道:“可惜什么?”
王宜中道:“先门主在遗物之中,并没有代。所以,在下不能给老前辈。”
灰⾐老者冷冷说道:“朱仑留下之物,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老夫要不要,并不要紧,不过,他欠老夫一命,何人偿还?”
王宜中道:“老前辈不似说谎的人,不过这件事太重大了,人命关天,岂是一两句话,可以叫人相信的。”
灰⾐老人道:“如是老夫人拿了证物,你将如何?”
⾼万成接道:“如果那是千真万确的事,我们自然要给老前辈一个公道。”
灰⾐老人道:“咱们先说清楚,你们准备怎么一个还法?”
⾼万成道:“这个得…”
灰⾐老者一挥手,拦住了⾼万成道:“住口,你是什么⾝份,随便从中揷言。”
王宜中道:“他是敝门中军师。”
灰⾐老人道:“老夫一生,只和大当家首脑人物论事,要么咱们不用谈下去了,要么由贵掌门和老夫谈。”
王宜中道:“好吧!阁下如是真能拿出证物,金剑门愿意认下这笔帐。”
灰⾐老人道:“老夫如是拿不出来,甘愿永远为你奴仆,一生受你之命,但得你一声吩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王宜中道:“言重了。”
灰⾐老人道:“如是你王门主不喜如此,老夫就立刻自绝当场。”
王宜中道:“我已经说过了,拿出证据时,我们金剑门愿认这笔帐。”
灰⾐老人道:“认下这笔帐又如何?”
王宜中正待接言,⾼万成已抢先道:“门主不可轻作允诺。”
灰⾐老人目光转到⾼万成的⾝上,冷冷说道:“你最好不要出主意,免得造成不可收拾之局。”
王宜中道:“老前辈请先拿出那先门主的证据,在下定然会给阁下一个代。”
灰⾐老人道:“老夫想先要和阁下谈个明⽩,你准备如何给老夫一个代?”
王宜中道:“老前辈想要什么呢?”
灰⾐老人道:“老夫不要你的命。”
王宜中接道:“那是要别人的命了。”
灰⾐老人摇头摇,笑道:“不伤害你们任何人。”
王宜中心头突然一松,笑道:“那你要什么?”
灰⾐老人脸上突然泛现出茫然之⾊,道:“老夫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王宜中道:“什么事?”
灰⾐老人肃然说道:“不论什么事,老夫只要说出口来,你都得答应。不过老夫决不会让你死。”
王宜中道:“我也不能离开金剑门。”
灰⾐老人道:“可以,老夫要你答应的事,和金剑门全无关系。”
王宜中笑了笑,笑的很轻松,道:“这样说来,在下实在想不出什么事了。”
灰⾐老人道:“你答应了?”
王宜中点点头,道:“答应了。不过,老前辈最好能先告诉在下什么事?”
灰⾐老人脸上个突然泛现出一抹笑容,道:“老夫要给你做个媒。”
王宜中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是做媒的事,不噤一呆道:“这个,这个…”
灰⾐老人道:“怎么,你后悔了,是吧,老夫说做媒,是用词客气,明⽩点说,就是要你讨个媳妇,老夫把一个女人给你,你要好好的待她。”
⾼万成接道:“对方是什么人?”
灰⾐老人道:“你们不能问什么了,就算她长的又老又丑,又残又怪,王门主还得娶她,而且还得好好地待她。”
王宜中沉昑了一阵,道:“你拿出证据吧!”
灰⾐老人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你们哪一位能认出朱仑笔迹。”
⾼万成行前一步,道:“晚辈认识。”
灰⾐老人缓缓从⾐袋之中,摸出一片⽩绢,道:”你仔细瞧过,记着对就对,错就错,不可作违心之论。”
既是先门主的遗物,⾼万成立时流现出无比的诚敬之⾊,伸出双手,接了过来。
灯火下展开瞧去,只见上面写道:“欠命一条,有索即偿。”
字迹很潦草,也很简单,显然是在极紧急的情况之下写成,但下面的书押,确是朱仑。
灰⾐老人神⾊肃然,望着⾼万成。
王宜中却沉声问道:”先生,是不是先门主的遗墨?”
⾼万成点点头,道:“照属下的鉴定,确出于先门主的手笔。”
王宜中道:“那是真的了。”
严照堂大步行了过来,瞧了一眼,道:“不错,门主,真的是先门主的手笔。”
灰⾐老人脸上泛起了笑容,道:“你们没有辱没朱仑的名声,都还有君子之风。”
王宜中取过字绢,瞧了一眼,双手奉上道:“老前辈收起来吧!”
灰⾐老人道:“老夫索债而来,如是你肯偿还,老夫应该还字据。”
王室中道:“门主写此字据时,似是心中极为焦急。”
灰⾐老人哈哈一笑,道:“如非万不得已,朱仑怎会肯写此字据。”
王宜中道:“现在,老前辈可以说明內情了,要我们偿还什么?”
灰⾐老人道:“由明天起,三天之內,老夫送人来。”
王宜中接道:“什么人?”
灰⾐老人道:“你刚刚答应的事,难道就忘了吗?自然送新娘子来了。”
王宜中呆了一呆,做声不得。
灰⾐老人目注⾼万成道:“看来,你是个很会办事的人,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行礼喜宴,劳你代办,老夫当送一份很厚的嫁妆。”
⾼万成道:“老前辈,三天的时间,太急促了。而且敝门主上有⾼堂,必得先行禀明。”
灰⾐老人摇头摇,道:“不行,三天就是三天,要不然你们还命来。”
⾼万成皱皱眉头,道:“老前辈,这件事不能之过急,慢慢的商量一下如何?”
灰⾐老人望望天⾊,道:“老夫没有太多的时间,天亮之前,你们必须要有一个决定。”
⾼万成道:“此刻离天亮时分,还有近一个多更次的时光,咱们都有诚意,一个多更次的时间,也应该谈得差不多了。”
王宜中神情木然,缓缓说道:“老前辈请坐啊!”灰⾐老人缓缓坐了下去,道:“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了。”
王宜中道:“金剑门已经答应了这件事,当然我王某人要负起这个责任。”
灰⾐老人道:“那很好,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王宜中道:“在下很为难,一时间很难作一个决定。”
灰⾐老人道:“老夫有一个原则不变,你如不答应这件事,那就只有还命一途。”
王宜中道:“是的!我不能死,金剑门需要我,我也很难答应婚事,因为我也无法做主,婚姻大事,必需⽗⺟决定,这件事,必需先要⺟亲同意。”
灰⾐老人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道理。不过老夫不能等,如是你⺟亲不同意,那又如何?”
⾼万成道:“老前辈别太动,我们还有时间,不妨慢慢的谈谈。”
灰⾐老人摇头摇,道:“只有这两条路,再别无选择了。”⾼万成道:“老前辈,那女人是谁,老前辈怎会如此关心她。”
灰⾐老人摇头摇,道:“老夫不能说,也不愿意说。有一件事你们要明⽩,这是霸王硬上弓,用不着多解说。”
⾼万成道:“老前辈,可否先让在下见见那位姑娘,也许能…”
灰⾐老人接道:“也许你能说服她是吗?”
⾼万成道:“在下只是希望那位姑娘能谅解世道人情,给敝门主一个时间,求得⾼堂允准,他们⽇后才能够婆媳融洽,和好百年。”
灰⾐老人道:“你不能见她,因为,老夫无法预料你见到那位姑娘的后果。”
室中人都听得心头一震,目光转注在王宜中的⾝上。
⾼万成吁一口气,道:“可是那位姑娘生的太丑吗?”
灰⾐老人摇头摇,言又止。
⾼万成道:“她是残废,⽩痴,或是疯子?”
灰⾐老人大声说道:“老夫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丑是美,但她至少没有缺胳臂断腿,她说话声音柔美,是老夫生平所听到最好听的声音,如若她真的残废了,至多是瞎了一只眼,或是少一个耳朵什么的,但那不会影响到她什么。就算她真的有什么缺点,但她美妙的声音,⾜够补偿她所有的缺陷了。”
他吼叫的有点失常,室中群豪也听得相顾愕然。
仔细的想了想灰⾐老人的话,⾼万成报快的在心中理出一个轮廓,道:“老前辈不认识那位姑娘,至少你和她不很悉,是吗?”
灰⾐老人道:“为什么?”
⾼万成道:“因为,你只能听她的声音,不能见她的人,纵然是见了,也只是一个⾝影,无法看得清楚。”
灰⾐老人道:“就算是吧!那又怎样?”
⾼万成笑一笑,道:“老前辈定和先门主一样,欠了人家什么,被来此作媒,是吗?”
灰⾐老人哼了一声,未置可否。未置可否,就是承认。
⾼万成道:“如是老前辈愿意和金剑门个朋友,金剑门愿尽全力,助老前辈一臂之力,解决这件事。”
灰⾐老人道:“不用了,老夫从不愿受人帮助。”
⾼万成道:“当然这有代价,我们助老前辈解决受人要挟之苦,就算补偿先门主欠的一条命,我们收回字据,此后,各不相欠。”
灰⾐老人道:“不行,老夫告辞了。三天后我带新娘子来,你们准备喜宴,立刻成亲,要不答应,那就喜事变丧事,礼堂变灵堂。”
⾼万成望了王宜中一眼,道:“老前辈既然如此坚持,门主就答应下来吧。”
王宜中神情有些木然,望望⾼万成,又望望灰⾐老人,道:“先生,要答应吗?”
⾼万成道:“门主既然认下了先门主的旧帐,不答应也不成了。”
王宜中道:“应该答应,那就只好答应了。”
灰⾐老人哈哈一笑,道:“咱们三⽇后见,老夫告辞了。”
一跃出室,顺手抓住了两个守在门口的木偶,第二次腾⾝飞起,一闪不见。⾼万成快步追出室门,⾼声说道:“门主已和来人有约,任何人不得拦阻。”
语声落口时,耳际间响起了一声金铁鸣。
⾼万成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老儿的轻⾝之术,似是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走的像一阵风似的,我已经传谕够快了,仍然是晚了一步,但愿不要伤人才好。回头看去,只见王宜中呆呆地坐着。他似是着了魔一般,瞪着眼,一语不发。
严照堂站守⾝侧,也是默默无语。
⾼万成缓步行了过来,低声说道:“门主,咱们还有三天时间。”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不错,咱们还有三天时间,应该好好的利用。先生,我如是不幸死了,什么人该接我之位。”
⾼万成道:“咱们金剑门没有副门主,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接门主之位,如是金剑门门主人人可当,咱们也不会等候门主十七年了。”
王宜中道:“照先生的说法,我应该和他送来的人成亲了。”
⾼万成道:“情势人,咱们没有法子不答应,再说,门主已承诺在先,金剑门主⾝份,岂可轻易失信江湖。”
王宜中道:“先生的意思,要我委屈求全了。”
⾼万成道:“求全,但不能委屈门主。”
王宜中苦笑一下,道:“你还有什么良策?”
⾼万成道:“属下觉着有些奇怪,木偶主人,狂傲不可一世,为什么竟会为人做媒。”
王宜中精神一振,道:“他受人迫。”
⾼万成道:“什么人,什么方法,能够使木偶主人就犯。”
王宜中道:“那老人武功既⾼,生又极倔強,他就犯。不是容易的事。”
⾼万成道:“最妙的是,他并不知晓那女子是谁?说他是做媒说合而来,倒不如说他是挟恩求援。”
王宜中道:“我很为难,如若这样作对金剑门真的有利,也替先门主我的义⽗清偿了一笔债务,在我个人而言,也无可厚非,但我⺟亲那一关,只怕是很难通过。”
⾼万成道:“门主既有此念,事情就简单多了,想法子先把夫人疏通一下,如若太夫人能够同意,事情就少去了很多⿇烦。”
王宜中道:“站在金剑门主的立场,我可以为金剑门付出任何牺牲,但我⺟亲不是金剑门中人,所以,这件事很难商量。”
⾼万成轻轻咳了一声,接道:“门主,我想明天去见老夫人,据实陈禀內情,不知门主意下如何?”
王宜中摇头摇,道:“我想,先生不要告诉我的⺟亲,家慈极力反对我⾝⼊江湖,自下情势变化,家慈已允准我⾝在金剑门中,此时此情,似乎不便再给她刺,先拖它几天再说,也许在这几天之中会想出别的办法。”
⾼万成道:“门主说的是,反正还有三天时间,也许还有变化。”
严照堂低声说道:“门主,这几天,咱们是否要准备喜宴的事呢?”
王宜中道:“准备,不过,要机密一些,别让家慈知道。”
⾼万成道:“门主请好好休息一下,也许三⽇后,还得有一场搏斗。”
王宜中道:“要门中剑士们都撤回来吧,他们也该好好的休息一下。”
⾼万成应了一声,传下令谕。
三⽇时光中,王宜中虽然尽力保持着神情的平静,但內心之中,却有着无比的紧张。
前两天,他一直留在⺟亲⾝侧,但王夫人却似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本不问金剑门中的事情。
王夫人的表现,使得王宜中安心了不少。
第三天,王宜中已无法再控制自己,神情间流现出焦灼、不安,独自躲在书房中。
⾼万成暗中下令,准备了宜宴,喜樟对联等结婚应用之物,但却没有布置。
太下山了,仍不见木偶主人到来。
王宜中独自坐在书房看书,用以掩饰內心中的紧张。
⾼万成准备好了一切事情,缓步行到王宜中的书房中,低声说道:“门主。”
王宜中內心中如坐钉毡一般,但表面却故作轻松的笑一笑,道:“怎么?那木偶主人来了吗?”
⾼万成道:“如若他过了子时还不来,咱们自然可毁约,不过在下相信,木偶主人一定会在子时之前,赶到此地。”
语声甫落,出山虎林宗已急步冲人书房,道:“那木偶主人到了。”
王宜中道:“几个人?”
林宗道:“一个。”
王宜中站起⾝子,道:“现在何处?”
林宗还未及接言,严照堂陪着木偶主人,大步而⼊。
木偶主人仍穿着一⾝灰⾐,神情间并无愉之⾊。
王宜中站起⾝子,轻轻咳了一声,抱拳说道:“老前辈,一个人来的么?”
木偶主人道:“怎么,你喜老夫一个人来吗?”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老前辈如有需要金剑门效劳之处,王某人万死不辞。”
木偶主人道:“不用,老夫一向不喜求人相助。”
王宜中只觉无话可说,拱手说道:“老前辈请坐。”
木偶主人摇头摇,道:“你⺟亲答应了这桩婚事吗?”
王宜中道:“晚辈还未向家慈提过。”
木偶主人冷哼一声,道:“那是你的事了,老夫也不愿多问。现在,老夫想知道,你是否已有了决定?”
王宜中道:“那位新娘现在何处?”
木偶主人道:“就在附近,老夫来听你的最后决定,如是不愿做新郞官,老夫就割下你人头带走。”
目光一顾⾼万成,接道:“你什么也没有准备,是吗?”
⾼万成道:“全都准备好了,一声令下,半个时辰之內,可使整个宅院,洋溢喜气,一片新婚景象。”
木偶主人抬头望着王宜中道:“娃儿你怎么说?”
王宜中道:“晚辈既然答应过了,自然不会言而无信,不过,晚辈是希望先见见她,不知是否可以?”
木偶主人道:“拜过天地,洞房花烛时刻,你可以揭去她的盖斗。”
王宜中一皱眉头,砰的一声,坐在木椅上。
木偶主人望了⾼万成一眼,道:“你们准备,一个时辰之內,老夫送她到此。”
⾼万成道:“老前辈,婚姻大事,岂同儿戏,礼之一道,不可擅变。老前辈,我看这件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木偶主人冷笑一声,道:“新娘送进房,媒人丢过墙,老夫只要看你们行过嘉礼,进⼊洞房,然后,老夫拍手就走。以后的事,老夫也不再管,你们夫百年和好也好,洞房反目也好,老夫不吃谢媒酒,也不再多管你的闲事,你算替朱仑还了一笔债,据老夫所知,朱仑一生不欠人,老夫是一生中唯一的债主。”
王宜中摇头摇,叹息一声,道:“你明明有一肚子苦⽔,为什么不吐出来?”
木偶主人道:“那是老夫的事,用不着你们金剑门过问。我去带新娘子来,先行告辞一步了。”飞⾝一跃,离厅而去。
王宜中回头瞧瞧⾼万成,道:“先生,现在应该如何?”
⾼万成道:“咱们想的不错,那木偶主人确然有着很深的痛苦,只是他不肯说。”
严照堂道:“那老头儿自视极⾼,一次人已经觉着丢不起,不用再丢一次人,要咱们帮助他。”
王宜中道:“他这般固执己见,看来是很难合作得成了,应付目前之局,咱们应有对策。”
⾼万成沉昑了一阵,道:“门主,办法倒有一个,可解一时之急,不知门主是否愿意?”
王宜中道:“什么办法,快些请说。”
⾼万成道:“找一个人代门主和她拜堂。”
王宜中神情肃然地说道:“先门主的为人如何?”
严照堂道:“一言九鼎,江湖上人人敬重。”
王宜中道:“这就是了。如是先门主有过背信的事,只怕也不会受到武林同道的敬重了。”
⾼万成道:“门主的意思是…”
王宜中神情严肃的接道:“我认了。不论那结果是多么痛苦,我王宜中个人事小,金剑门的声誉重大,如若随便找一个人,代王宜中和人家行了大礼,至少,此事将在我金剑门中留传,我还有何颜统率金剑门中的剑士?”
⾼万成、严照堂等都愣住了,只觉王宜中说的义正词严,无可驳斥。
⾼万成叹息一声,道:“门主,属下惭愧。”
王宜中道:“这和你无关,你已经尽了力,是咱们的对手太強,先门主欠下了这笔债,咱们更是应该偿还。”
⾼万成道:“太夫人方面,门主又如何代?”
王宜中道:“我⺟亲既已答应我⾝⼊江湖,她可能早想到江湖事千奇百怪,无所不有,我和她相处了两天,她从未问过我金剑门中事,西门瑶这一番举动,似乎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使我⺟亲体会了她从未想到过的事。”
⾼万成黯然说道:“门主,一个天降予大任的英雄,具有的气度、怀,都非常人能够及得,所以,有些人虽有着绝⾼的才智,但却永远不能领袖群伦,那就因为他们天生不具有这等气度。”
严照堂道:“门主这等一诺如山,不惜一赌今后数十年幸福的做法,必将为我武林中留下了一段佳话,也将使金剑门中人,个个心生敬服。”
王宜中一挥手,道:“⾼先生,你去准备吧,婚典中应该用些什么,不要有所缺失。”
⾼万成道:“属下明⽩。”举步向外行去。
人多好办事,⾼万成一声令下,不过半个时辰,整个的庄院,都布置的花团锦族,洋温着一片喜气。
王宜中望着那彩灯红樟,直有着惊心动魄的感觉。但他表面上,却又不得不装出一脸轻松的笑容。
很多的庄丁仆妇,都被那彩灯红樟、点缀的満脸舂风,却不知道谁是新郞。
四位护法、两大剑士,都从那⾼万成、严照堂口中知晓了原因,都被门主顾全大局的屈己牺牲精神所感动,洋溢喜气,对他们全无感染,反而每个人都显得十分沉重。
王宜中站在庭院中,仰望着満天的繁星出神,他的心到了极点,想不出一个应付目前局势的方法。
⾼万成安排好所有的事务,缓步行了过来。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先生,你是否觉着奇怪?”
⾼万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那位新娘子,会不会也和我们一样的受人迫下嫁?”
向万成双目一亮,道:“这个,这个大有可能。”
王宜中道:“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一件很单纯的事,但如仔细的想一想,中间却复杂万端。”
⾼万成正待接口,一个剑士急急奔了过来,道:“新娘子来了,要门主亲于大门以外。”
王宜个点点头,回顾了⾼万成一眼,道:“先生,陪我去吧!”
⾼万成道:“属下应该。”
王宜中举步向外行去,四大护法一直在暗中守护,王宜中一举步,四大护法同时现⾝,林宗、刘坤抢先开道,严照堂和常顺紧随⾝后。
大门外⾼挑的两盏彩灯之下,停着一辆篷车。黑⾊的布篷,密密围起,无法瞧到车中景物。
木偶主人仍穿着一件灰⾊的长衫,肃立在篷车前头,车辕上坐着一个赶车的半老徐娘。
在那个时代中,从没有女人赶车,何况那赶车的妇人,还戴了一头珠花,穿着一件大红⾐服,脸上还擦着一层脂粉。
够了,只瞧那赶车的半老徐娘一眼,王宜中就不噤一皱眉头,忖道:“有仆如此,主人也决不会⾼明。”
⾼万成和四大护法,都和王宜中想法相同,心中更为门主叫屈。
林宗、刘坤停下脚步,王宜中越众而前,一抱拳,道:“王某人应命而来。”
木偶主人点点头,道:“你是位守约君子,不傀是朱仑的⾐钵传人。”
王宜中道:“先门主的遗书,现在可以给我。”
木偶主人道:“不用慌,拜过天地再说。”
只听那车辕前面的赶车妇人,笑道:“很标致的小伙子嘛,我们姑娘的运气不坏啊!”四大护法,一个个面泛仇怒之⾊,望着那赶车的中年妇人。灯映结彩,洋溢喜气,但人却是-个个神情肃然,怎么看,也不调和。
王宜中皱皱眉头,道:“老前辈,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木偶主人神情严肃他说道:“把新娘子⼊庄去。”
王宜中哦了一声,道:“怎么一个法?”
木偶主人道:“⾼万成没有告诉你吗?”
⾼万成笑一笑,道:“在下没讨过媳妇,有很多事,实也不知如何理办。”
木偶主人道:“铺上红毡,新娘子未⼊洞房之前,双⾜不能沾土。”
王宜中道:“老前辈,既然没有准备,此刻只怕来不及了。”
这时,突然那赶车妇人尖叫道:“怎么回事啊,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如丧考妣,这那里像是办喜事啊!”王宜中听的直皱头,但却忍下没有说话。
林宗却忍不住,冷冷说道:“你这大娘们,说话最好是⼲净一些。”
那中年妇人怒道:“你叫我什么?”
林宗道:“大娘们,那里不对了。”
中年妇人怒道:“你这个臭老头儿,为什么示叫我的名字。”
⾼万成生恐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之局,急急说道:“咱们不知道夫人怎么称呼。”
中年妇人尖喝一声,道:“你瞎了眼啦,没有瞧出我还是姑娘家的装扮,怎么会称我夫人起来。”
⾼万成一面挥手示意四大护法,不要接口,一面却抱拳说道:“当真是抱歉得很,在下老眼昏花了,未瞧出你姑娘还未适人。”
中年妇人冷哼一声,道:“玩木偶的老头子,你在耍的什么把戏,咱们送新娘子来,领不到赏赐也还罢了,怎么能再受气?”
木偶主人冷冷说道:“做媒送亲的,一向都是受气的事,你不想受气,就不该送亲来。”
中年妇人道:“所以,我就不嫁人。”
这时,突然闻车中传出一个音乐般悦耳的声音,道:“刘姥姥,什么事啊?”
中年妇人嘻嘻一笑,道:“没有事。姑娘,我们在说着玩的。”
王宜中回顾了⾼万成一眼,道:“先生,真的没有法子找到红毡吗?”
⾼万成道:“属下疏忽了。”
目光转到木偶主人的⾝上,道:“老前辈,咱们商量一下?”
木偶主人道:“商量什么?”
⾼万成道:“可否以代用之物,替代红毡?”
木偶主人道:“那要看用什么代替了?”
⾼万成道:“红绸子,或是红缎子。”
木偶主人略一沉昑,道:“好吧!目下也只有如此了。”
⾼万成回头吩咐人,准备了两匹红绸子,由庄院中铺了出来。
一切都照着预定方式进行。不同的是别人大都是⽩天结婚,但两人却是在晚上行礼。王夫人未出面,王宜中也未把详情奉告⺟亲。
拜过天地,送⼊洞房,新娘子虽就在王宜中的⾝侧,但王宜中始终未望过新娘子一眼。
木偶主人果然很守信约,跟着王宜中到了洞房门外,双手奉上了朱仑手书的欠命借据,道:“王门主,老夫的事情完了,就此别过。”
王宜中接过借据,蔵⼊怀中,淡漠他说道:“恕我不送。”
木偶主人道:“哪敢有劳。”
王宜中冷冷说道:“老前辈,以后最好咱们别再见面。”
木偶主人道:“见了面,又将如何?”
王宜中道:“在下可能要谢谢你这位大媒人。”
木偶主人道:“新娘送进房,媒人丢过墙,老夫也不想自找没趣。”飞⾝一跃,上了屋面,一连两个飞跃,人已消失不见。
洞房中红灯⾼烧,紫缕幔壁,罗帐低垂,充満舂意。
新郞官王宜中,却是脸如寒霜,冷冷地望了盖头掩面的新娘子一眼,独自行到窗下一张木桌前,端然而坐。
喜房中一片静,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一声幽幽的叹息,打破了新房的沉寂。
王宜中⾝未转动,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姑娘同来的人车,都还在外面,如是姑娘愿意回去,立刻可以动⾝。”
新娘子幽幽说道:“你对这件婚事,很不満意,是吗?”
王宜中道:“是的,姑娘如是想听实话,在下就据实而言了。”
新娘子道:“对我个人吗?”
王宜中道:“对整个的这件事,那自然包括你姑娘在內了。”
新娘子黯然说道:“我应该是无辜的。”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木偶主人受了一种庒力,无法自主,強来做此大媒,那不是姑娘你的庒力吗?”
新娘子道:“你误会了,我没有做这种事。”
王宜中心中大奇,缓缓回头,望了新娘子一眼,只见她端坐在边,盖头未去,虽然仍穿着宽大的新娘⾐服,但仍可看出,她是属于娇小玲珑一类的女人。
一双透出⾐袖外面的⽟手,⽩的像雪一般,纤长的手指,给人一种灵巧的感觉。可惜,盖头掩去了她的面目。
忽然间,王宜中有一种奇怪的冲动,希望揭下她的盖头,瞧瞧她的面目,但他却強制的忍了下去。
洞房个又沉寂下来。
良久之后,仍然是新娘子开了口,道:“你可是决定要休了我。”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咱们还未成夫,我为什么要休了你?”
新娘子道:“但我已经嫁给了你,虽然洞房冰寒没有夫之实,可是咱们已有了夫的名份,难道要我再去嫁人吗?”
王宜中冷漠地笑一笑,道:“姑娘,我想咱们今后很难相处下去,与其彼此痛苦数十年,为什么不早一些,把事情分清楚呢?我被迫与你成亲,既未得⾼堂同意,我们又素昧生平,想想看,你如何能过以后的⽇子。”
新娘子道:“只是为了这些吗?”
王宜中道:“难道还不够。”
新娘子道:“我想这不是很大的难处,我自信能讨取婆婆的心,也无意要你对我恩爱体贴,你可以整年不归,在外面蓄养姬妾。”
王宜中接道:“姑娘你…”新娘子接道:“我说的是由衷之言,你很需要我这么一个人,照顾你的⺟亲,你才能放开手脚在外面逐鹿武林。”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揭下我的盖头。”
王宜中缓缓向前行了两步,叹息一声,道:“姑娘,我不想犯侵到你,因为,我不愿承认这件事,虽然,已经成了事实。”
新娘子接道:“那你就不该和我拜天地,既然已有了夫之名,不论你是否要我,但揭下我的盖头,决不算犯侵于我。”
王宜中道:“你自己为什么不揭下来呢?”
新娘子道:“好像是千百年来,大都是由男人揭下新娘的盖头,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揭?
连这一点点的安慰,也难使人如愿吗?”
王宜中道:“好吧!在下话已经说清楚了,姑娘既然全无顾虑,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新娘子欠欠⾝,道:“多谢夫君。”
王宜中伸出手去,揭下了新娘子脸上的盖头。
烛火下,王宜中只觉着眼睛一亮。那是一位绝世无伦的美人,当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目似秋⽔肤似雪。
王宜中瞧的呆了一呆,长长叹了口气。
新娘子笑了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细小的⽟齿,道:“夫君。”
王宜中摇头摇,接道:“别这样叫我。”
新娘子轻移莲步,倒了一杯香茗,道:“请喝杯茶。”
王宜中接过香茗,笑一笑道:“姑娘,在下不明⽩。”
新娘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姑娘貌美如花,何以会…”
新娘子笑一笑,接道:“谢谢夫君的夸奖,在夫君感觉之中,妾⾝是一位不堪⼊目的丑陋妇人,是吗?”
王宜中不承认也不否认,话题一转,道:“为什么姑娘会听凭那木偶主人的布摆呢?”
新娘子摇头摇,道:“他只能玩玩没⾎没⾁的木偶,还不配布摆妾。”
王宜中哦了一声,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新娘子道:“奇怪什么?”
王宜中道:“听姑娘的口气,似乎是全然不把那木偶主人放在眼下。”
新娘子接道:“我们至少是互不相犯。”
王宜中道:“但姑娘的终⾝大事,却断送于木偶主人之手。”
新娘子道:“夫君似是很恨他?”
王宜中道:“谈不上恨他,他手中持有先门主的遗书,债索命,在下如不答允这件婚事,他就要带我的脑袋离去。因此,在下只好答应了,但你姑娘…”
新娘子接道:“夫君,可以改个称呼吗?”
王宜中道:“改什么称呼?”
新娘子道:“夫妇之间,哪有一口一个姑娘,岂不太过疏远了。”
王宜中缓缓说道:“咱们先谈谈正经事,再论私情如何?”
新娘子笑一笑,道:“出嫁从夫,不论夫君要问什么,只要我知道,我都会据实的回答你。”
王宜中听他一口一个夫君,叫的有些张慌失措,皱皱眉头,道:“你是否受人迫,下嫁于我?”
新娘子摇头摇,道:“没有,没有人迫我。”
王宜中怔了怔,道:“咱们没有见过面吧?”
新娘子道:“没有。”
王宜中道:“这就使在下有些糊涂了,既是素昧生平,姑娘为什么要那木偶主人做媒?”
新娘子道:“我也没有请那木偶主人做媒,一切事,我都听安排。”
王宜中道:“你没有⺟亲了?”
新娘子道:“没有了⺟亲,也没有了爹,成从小就在扶养之下长大,什么事,都由替我做主。”
王宜中摇头摇,道:“但这一次,你祖⺟可能错了。”
新娘子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一脸无琊的娇稚,望着王宜中,道:“为什么?”
突然间,使王宜中兴起了一种极大的不安之感,只觉此女娇弱可爱,一片纯真,使人不忍伤害到她。叹口气,道:“事情太过突然了,而且,咱们的婚姻,是被人出来的。”
新娘子幽幽说道:“要是真的如此,那也只怪我的命苦了。”
王宜中本来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问她,但见她一片天真娇柔神态,觉着有些事问她也是⽩问,只好忍下,轻轻咳了一声,道:“夜深了,你请早些安歇吧!”
新娘子茫然道:“你要到哪里去?”
王宜中道:“书房,今晚上我要在书房中安歇。”
新娘子点点头,道:“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应该依着你,对吗?”
王宜中忽然间泛升无限怜惜之心,觉着像她这样千依百顺,纯洁无琊的女人,实在是无辜的。
但他強忍着,大踏步行出了新房,回头带上了房门,直奔书房而去。
他点起火烛,随手取过一本书来看,但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索合上书本,望着那熊熊的烛火出神。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轻微步履之声,传⼊耳际。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什么人?”
室外响起了⾼万成的声音,道:“我。属下是⾼…”
王宜中接道:“是⾼先生吗?请进来吧!”
⾼万成缓步行了进来,道:“门主在想什么事情?”
王宜中道:“我在想咱们事先预料的事,一件也不对。”
⾼万成缓缓在王宜中⾝侧坐了下来,道:“门主又遇上了什么意外的事?”
王宜中道:“关于那位新娘子。”
⾼万成一怔,道:“新娘子怎么样?”
王宜中道:“很美丽。”
⾼万成呆了一呆,道:“比起那位西门姑娘如何?”
王宜中道:“先生,我不知道如何拿两人作比,两人有很多不同之处,如若一定要打个比喻出来,舂兰、秋菊,各有所长。”
⾼万成道:“有这等事?”
王室中嗯了一声,道:“还有一件事,更出了先生的意料之外。”
⾼万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那位姑娘很贤慧,贤慧的有些出人意料之外。”
⾼万成道:“有些出乎常情吗?”
王宜中道:“先生,闺房私语在下本来不应该说,但为了让先生多一些推断的据,在下想把新娘子一番话尽行奉告。”
当下把和那新娘子一番对话,尽都说了出来。
⾼万成道:“太奇怪了,奇怪的有些不可思议。”
王宜中道:“先生,我瞧出她不是说谎的人,但我也不相信她的话。”
⾼万成道:”这么说来,问题在她老的⾝上了。”
王宜中道:“木偶主人是否能完全脫了⼲系?”
⾼万成道:“事情愈出常情,其原因亦愈必离奇,属下仔细想了想,觉着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幸好是门主把持得住。”
王宜中愣然说道:“你是说,他们对我个人有所谋算?”
⾼万成道:“如若他们对金剑门有所图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制门主。”
王宜中道:“先生,我看的很仔细,她不像什么坏人,而且也不像说谎的人。”
⾼成道:“她不用很奷诈、沉,只要她肯听别人的话就行了。门主,属下这次重⼊江湖,连番遇上了智力绝⾼的人,对很多事,属下已不敢妄作断言,所以,属下愿多提一点意见,供门主裁决。”
王宜中道:“细想此事,确然突兀,咱们自应从多方面推想,以便求证。”
⾼万成道:“最可悲一件事,就是那位新娘子并不知道,她来此目的,那是说,在一种极精密的策划之下,她只是一个工具,可能也不知在受人利用。”
王宜中道:“哦!那的确可怕,咱们不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从她口中知道內情了。”
⾼万成沉昑了一阵,道:“门主,就事论事,你不能永远逃避下去。
王宜中接道:“我知道,但我应该如何呢?”
⾼万成道:“尽量应付她,看看能不能从她⾝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王宜中道:“这是一事,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必需要作决定。”
⾼万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我要不要承认她子的⾝份,如是我承认了,是一种做法,如是心中不承认这件事,又是种做法了。”
突然间,七星剑张顿刚急步行了过来。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又有什么事?”
张领刚道:“一个黑袍蒙面的人,求见门主。”
王宜中接道:“没有问他姓名?”
张领刚道:“问了,但他不肯说,守卫剑士阻他不住,属下亲自赶去…”
⾼万成接道:“你和他动手了?”
张领刚道:“属下赌输了,所以,特来请命定夺。门主新婚,属下本不敢惊动,但获得严护法见告,门主在此。”
⾼万成接道:“你们怎么一个赌法?”
张领刚道:“他一招不还,不用兵刃,躲过我三剑攻势,我如能伤到他,他回头就走,如是伤他不着,就带他来见门主,属下无能…”
⾼万成道:“能接张兄三剑不还手的,武林中屈指可数,这人定非寻常人物了。”
王宜中道:“好!去带他进来。”
张领刚欠⾝应命而去。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事情来得很快,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万成道:“天⾊未亮,好梦正甜,岂是拜会人的时刻,自是有为而来的了。”
谈话之间,张领刚已带着一个全⾝黑袍罩黑头巾的人,急步行来。
王宜中站起⾝子,一抱拳,道:“朋友天⾊未明来访,定有要事见教。”
黑袍人答非所问的道:“你怕不怕我?”“王宜中怔一怔,笑道:“如是在下害怕,也不会请你朋友进来了。”
黑袍人道:“那很好。你既然不怕我,那就请屏退左右,我有要事奉告。”声音沙哑,听来极是刺耳。
王宜中沉昑了一阵,目光一掠⾼万成和张领刚,道:“你们下去吧!”
黑袍人道:“如若你能叫他们走远一些,听不到咱们谈话,我就取下蒙面黑中,以真面目和你谈,你如是心里有些害怕,要他们守在附近也行,我就这样说完话回头就走。”
王宜中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说话的声音那么蹩扭,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发出声音。这就更引起了王宜中的好奇之心,提⾼了声音,道:“你们走远一些。”
⾼万成、张领刚应了一声,行向远处。
黑⾐人很守信用,一抬手取下了蒙面黑巾。烛火下,现出了一个媚娇横生的粉脸。
是西门瑶…王宜中几乎失声大叫,但他忍住了,低声说道:“是你!”
西门瑶笑一笑,道:“没有想到吧!惊扰了你的洞房花烛,抱歉得很。”
她长长吁一口气,不容王宜中有开口的机会,抢先接道:“我犹豫了一阵,但终于忍不住赶来了,想不到,就是晚了一阵工夫。”
王宜中道:“姑娘有什么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