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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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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源有路⽩象崖下聆铁笛

  奇缘难遇红花潭畔睹神技

  陆天霖、方云飞都听得耸然动容,只有“虬髯神判”仍然神情如常,静静的站在一侧。

  一则因他耳聋,未听到傅⽟琪说的什么,再者他另有所思,本就未留心几人神⾊。

  忽然他疾伸右手,抓住傅⽟琪两条手臂,圆睁着一双神光湛湛的眼睛,不停在傅⽟琪脸上查看,似以要从那红润的脸上,找寻出什么隐密一般。

  他这大反常情的动作,使几人悲怆之情,顿时变成惊奇之⾊。

  “虬髯神判”在傅⽟琪脸上查看一阵之后,突然蹲下⾝子,用手在地上写道:“你遇见的那半裸⾝体的女人,是不是‘⽟蜂娘子’?”

  傅⽟琪摇‮头摇‬,还未及比手作势回答,陆天霖已抢先在地上写道:“她是‘⽟蜂娘子’的女儿。”

  “虬髯神判”忽现焦急之⾊,又在地上写道:“‘⽟蜂娘子’毒无比,善用各种慢毒药,她的女儿当然也不是好人,我师弟只怕要受她暗算…。”

  傅⽟琪看了那几个字后,登时惊出了一⾝冷汗。

  只因他⾝受“金翅蜈蚣”腹毒噴伤之后,连经了诸般苦难,心中馀悸犹存,如今毒伤刚复,突然又闻中毒之事,叫他如何不惊心动魄。

  陆天霖、方云飞都看得怔了一怔,不噤转头望了傅⽟琪一眼。

  只见“虬髯神判”手指挥动,又在地上写道:“‘⽟蜂娘子’所用毒物,虽然辣至极,但发作却很缓慢,而且无⾊无味,极不易发觉出来,常常在数月半年之后,才突然发作,那时纵然发觉,但为时已晚,疗治无方了,我落得聋哑残缺,都是她暗算而得,此事万万拖延不得,必得早些回山见我师⽗,以他老人家上乘无极气功,打通琪弟奇经八脉,才能测出是否中毒?”

  写完之后,⾝跃起,抓住傅⽟琪一只右腕,向前急奔。

  傅⽟琪自受那“金翅蜈蚣”腹毒噴伤后,已是闻毒惊心…再看“虬髯神判”那等紧张之⾊,更是心意紊,想到师兄中毒变成残缺之事,自己亦将步他后尘,不知是聋是哑?是瞎是呆?不噤由心底冒上来一股冷气。

  就好像自己真中了那半裸少女所下之毒一般,突感‮腿两‬酸软,全⾝无力,任由“虬髯神判”拉着他向前奔去。

  要知一个人心理作祟,对⾝心有着极大的影响,就是武功一道,也讲究与神会,神与气合,才能运用自如,制机克敌。

  何况傅⽟琪又深知师兄昔年乃豪气⼲云,机智绝伦之人,行侠江湖,声威远播,罗万有之人,亦难把大师兄毒伤疗好,前辙之见,是那样可悲可怕,想不到十几年內惨事竟再重演,而且这惨事又是降在自己头上。

  他心中一直想着师兄中毒后诸般惨事,而自己即将追随他变成残缺,这一来心神大感不安,就像真的已中了那半裸少女所下毒物一般,万念俱灰,神态黯然,举步奔行,亦感力不胜任,索一点力也不用,任由大师兄拉着他跑。

  “虬髯神判”功力深厚,脚程奇快,虽然拖着个傅⽟琪,仍然疾逾奔马。

  陆天霖、方云飞不得不施出全⾝本领,拚力急追,两人心中虽然有很多疑问,但却没有机会出口。这一阵狂奔,⾜⾜有叁十里以上山路。方云飞顶门上已见汗⽔“虬髯神判”亦觉出拖带傅⽟琪的⾝子愈来愈重,心中觉出有异,悠然停住脚步。

  回头望去,只见傅⽟琪星目半闭,脸上神情凄然,紧闭着嘴巴,一语不发。

  “虬髯神判”一皱两条浓眉,嘴巴不停启动,焦急之⾊,显露无遗,只苦于口不能言,无法把心中之意说出。

  陆天霖随手捡起一支松枝,在地上写道:“不妨稍作休息,让我替琪儿检查一下,看看他是否中毒?”

  “虬髯神判”摇‮头摇‬,写道:“昔年‘九蛇⺟’和‘⽟蜂娘子’纵横在大江南北,并称蜂、蛇二毒,莫幽香‮忍残‬嗜杀,伤人无数,恶行如山,武林道闻名丧胆;‘⽟蜂娘子’则笑〖蔵刀,以美⾊促使武林同道自相残杀,她却袖手旁观,赏心作乐,表面上看去,莫幽香手段较‘⽟蜂娘子’残酷,实在‘⽟蜂娘子’所作所为,要比莫幽香狠上百倍。‘九蛇⺟’以善运毒药暗器,暗下烈毒着称,反是遭她下毒之人,难活过十二个辰,但莫幽香所下之毒,虽然強烈,但却极易发觉,如能及时治疗,不难疗好。‘⽟蜂娘子’所下之毒,则发作缓慢不易觉出,专伤人內腑中经脉,纵是明医恐亦难检查得出来,那半裸少女既是‘⽟蜂娘子’女儿,自然会学她娘各种下毒之法,我不幸受了‘⽟蜂娘子’暗算,落得残疾,从中毒到发作,⾜⾜半年时间,不但耳聋口哑,而且脑力衰退,记忆亦逐渐消失,昨宵我见了那半裸少女,才勾起往⽇记忆。”

  陆天霖看他写来头头是道,而且神态亦不像以前那等滞呆,果是清醒不少。

  心中一动,暗自忖:他能在见那半裸少女之后,恢复不少记忆,看来他那聋哑残疾,或有医好可能。当下微微一笑,写道:“依陆某数十年研究医学所知,不管什么剧烈或缓慢的毒药,只要检查得法,都不难查看出来,好在‘⽟蜂娘子’所下之毒发作极缓,急也不在一时,先让我替他检查一遍再说。”

  “虬髯神判”已对陆天霖医术有了信心,当下点头一笑,不再坚持。

  “圣手医隐”先把了傅⽟琪两手脉膊,觉出他全⾝都很正常,毫无可疑之处,不噤一皱眉头问道:“琪儿,你可觉出⾝上有什么异常之处吗?”

  傅⽟琪摇‮头摇‬,道:“我感全⾝无力,‮腿两‬酸软,头也有些昏昏难过。”

  方云飞惊叫一声,道:“什么?那还得了!这么看来只怕你当真是中了毒啦!”

  傅⽟琪长长叹息一声,道:“我在初见那女人之时,就看她不像什么好人,唉!想不到果然被她暗中下了毒手!”

  陆天霖凝目沉思一阵,忽然放声大笑,道:“别说你毫无中毒象徵,就是真的中毒,也已早被那‘人面蜘蛛’昅去了!”

  傅⽟琪听完话心头一宽,精神突然一振,刚才的头昏腿软,好像完全消失,但忽又一皱眉头,问道:“那‘人面蜘蛛’难道真能昅收百毒不成?”

  陆天霖医术何等⾼明,把过傅⽟琪双脉之后,已知他没有中毒,他觉着头昏腿软,全是心理⽑病。只因见了“虬髯神判”的紧张神情,自认真的中毒,目睹师兄残缺之苦,心中疑神疑鬼,致闹心神恍惚不安,随引起恐惧之感,觉着头昏无力,四肢酸软,其实并未中毒。

  要知“圣手医隐”亲眼看到那半裸少女,对傅⽟琪款款深情,而且冒险飞⼊那弥天石硝之中相救,以情推论,绝不会暗中下毒加害。

  再详查傅⽟琪全⾝之后,又毫无中毒象徵,是以心中更多了几分把握,只是此际不便据实解说。

  当下微微一笑,道:“据我查看你丝毫没有中毒现象,但你大师兄昔年亲⾝〖试过这种苦果,我一时也难作论断,你师兄说你师⽗能医,自是不会有错,此处相距⻩山不过千里之遥,即是慢赶缓走,也不过两叁⽇工夫就可到达,即是你真的中毒,也要数月之久才会发作,这时间充裕得很,何况还有我一路相伴,你如能解除心中疑虑,也不必要你大师兄带着你赶路了。”

  傅⽟琪听过陆天霖解说之言,心头一宽,暗中运气行功,只觉脉⽳畅通,毫无异样之感,精神一振,跃起笑道:“我刚才确感头昏腿软,全⾝无力,但经伯⽗这一解说,又好像病情全消,看来这都是自心作祟了。”

  方云飞最相信盟兄医术,看他神态轻松,若无其事,心中亦放宽不少。

  只有“虬髯神判”仍然形态紧张,作势相催几人赶路。

  陆天霖看他形露于外焦虑之状,暗中叹道:唉!难怪他如此愁虑,想他昔年是何等的英雄人物?侠?所到之处,黑道人物无不退避叁舍,只因受了“⽟蜂娘子”暗算,才落得这般模样,一旦重见昔年的女魔化⾝,自难免触目惊心…。

  忽然心中有所感,仰脸长笑不绝。

  他这异常神态,只看得方云飞、傅⽟琪双双一呆,愣在当地,手⾜无措。

  陆天霖一面仰脸狂笑,一面暗中观察“虬髯神判”神情,见他亦现错愕之⾊,心中暗自庆幸,知道所料不错,他在重睹“⽟蜂娘子”化⾝之后,惊震之后,已使他⿇痹多年的心灵,有了转机…。当下收住长笑之声,说道:“琪儿,你师兄的聋哑之疾,并非绝症,只是我眼下还想不出疗治之法,假以时⽇,我或能使他重复昔年雄风。”

  傅⽟琪心中虽然不信,但却不好和伯⽗争辩,只得躬⾝答道:“伯⽗若能疗好我师兄残疾,不但我师兄感莫名,就是我师⽗亦会感佩伯⽗医术。”

  陆天霖笑道:“此时如言替他疗治,实嫌过早,只能说他已有疗好之望。”

  方云飞虽素知义兄不打诳语,但此刻却有些不大相信。

  心道:想那“瞎仙铁笛”罗乙真,乃武林中一代奇人,武学精奇,名重天下,但都无法疗治门下弟子之伤,你纵然穷通医理,只怕也未必比罗乙真⾼明,此言如傅⼊“瞎仙铁笛”

  耳中,当面询以疗治之法,岂不要弄得十分尴尬。

  他正想出言相询“虬髯神判”又作势催促赶路,几人只得又放腿向前奔行。

  “虬髯神判”认定师弟已经中毒,是以兼程急赶,除了饮食之外,不肯停留片刻。

  虽因沿途有人,无法施展轻功,但几人脚程何等迅快,单是疾走,一天也有叁四百里行程,经两天‮夜一‬奔走,已到了皖南⻩山。

  江湖间虽然傅说“瞎仙罗笛”隐居皖南⻩山,但真正见过这一代奇人的,却是少之又少,知他隐居所在的,更是绝无仅有。

  虽有不少慕名投拜之人,不避艰辛,⼊山寻找,但那⻩山绵延数百里,奇峰无数,幽壑难计,那等辽阔大山之中,相寻人自非易事。

  数十年来,⼊山之人虽然不少,但却没有一人能寻得“瞎仙罗笛”的住处。

  陆天霖数年前,采药⻩山之时,也曾寻过,历时叁月,走遍了千百座奇峰,寻找了千百条幽⾕,亦未找出一点头绪。此次和傅⽟琪、“虬髯神判”同来,情形自是大不相同,在两人导引之中,半⽇功夫已到了“瞎仙铁笛”罗乙真隐居的“⽩象崖”下。

  “⽩象崖”四周都是揷大横空的⾼峰,中间大有十亩大小一块盆地,只因正北一峰形状如象,由崖中直垂下一道突岩,到达峰,突然中断,反向上卷,极似象鼻,峰顶之上,又终年积着冰雪不化,远远望去,一片皑⽩。

  “瞎仙铁笛”罗乙真就在那垂岩上卷之处,结了几间茅庐住下。

  这本是一处无名所在“瞎仙铁笛”隐居之后,才起名叫“⽩象崖”

  傅⽟琪遥指着那垂岩说道:“我师⽗就住在那垂岩上卷之处,我和师兄,住在崖下茅舍之中,我先送伯⽗和叔叔到峰下琪儿住处小息,容我拜见师⽗之后,再求他老人家接见伯⽗、叔叔。”

  陆天霖笑道:“我们擅⼊仙地,甚多不恭之处,你在拜见师⽗之时,可先代我和你方叔叔请罪。”

  傅⽟琪道:“带伯⽗叔叔来此,全是琪儿主张,我师⽗纵然怪罪,也不致责怪到伯⽗和叔叔⾝上,只是我师⽗静修之处,从不准外人涉⾜,就是我和师兄,未得召唤亦不能擅自登峰,惊扰他老人家用功,小侄在未禀明恩师之前,也不敢带伯⽗和叔叔上崖,只有暂请两位到小侄宿⾝之处,小息片刻,容琪儿禀明恩师之后,再带伯⽗和叔叔登峰晤见恩师。”

  说罢,当先带路把“圣手医隐”“金翅大鹏”带到“⽩象崖”下,一座茅舍中去。

  这是依山势建成的几座茅舍,四周翠竹环绕,屋外绿草如茵,杂着各种红⽩山花,景物相当清幽,一溪清流,横过门前,听淙淙⽔声,如鸣佩环。

  傅⽟琪带两人到左面厢房之中,搬了两张竹椅,让两人坐好,笑道:“小侄去见过恩师之后,再来陪伯⽗、叔叔。”

  陆天霖笑道:“你快些去罢!难道我和你叁叔还会怪你失礼不成?”

  傅⽟琪一笑辞去,和“虬髯神判”联袂向崖上奔去。

  “圣手医隐”仔细打量了房中几眼,只见这座厢房,大约有两间大小,但中间却无分隔之物,西壁散着一张竹榻,进门处是一张⽩松木桌子,布设虽然简单,但打扫得却很乾净。

  陆天霖看得心中一动,暗自忖道:琪儿和他师兄离开这“⽩象崖”时间不短,但这茅舍之中,却似经常有人打扫。他心中疑念初动,瞥眼见门口闪进来一个道装童子,手托⽟盘,盘中放两杯热气蒸蒸的松子茶。

  这道装童子,来得无声无息,不噤使陆天霖、方云飞双双吃了一惊,暗自忖道:“这道童好俊的轻功,怎么未闻得一点步履之声,他已经进了茅舍。”

  就在两人一怔神间,那道童已到了两人面前,绽微笑,露出了排⽟碎齿,把⽟盘送在两人面前,笑道:“请两位老前辈用茶。”声若呖呖⻩莺,宛转动听至极。

  陆天霖伸手接茶,藉势打量了眼前道装童子几眼。只见他目如点漆,肤若霜雪,黛眉琼鼻,似朱砂,纤纤十指,晶若珊瑚,头上秀发如云,挽着一个道髻,一支⽩⽟簪横穿而过,虽然穿着一袭宽大的道袍,仍可看出他异常娇小,飘逸秀娴,直似画〖仙童。

  这道童美得出奇,使人很难分辨他是男是女,因为男女道装,本就没有分别,尤其道童装束,更是男女完全一样。

  两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称呼,只得闷声取过⽟盘中松子茶,一饮而尽。

  但觉満口清香,顿使人精神一慡。

  那道童献过茶后,微微一笑,转⾝出了茅舍。

  陆方两人,虽都想随在⾝后,看他从何处而来,可是,当他们追出室外之时,早已不见那道童踪迹。

  两人只得又缓步回到房中,相对沉默了片刻。

  方云飞一皱眉头,道:“大哥,那道装童子的面貌,姣好有如处子,实不像男子,可是‘瞎仙铁笛’罗老前辈,是江湖上盛名之人,难道他还会收传女徒不成?”

  陆天霖道:“要知罗老前辈乃一代风尘奇人,这种奇人,多不受一般俗礼约束,他认为对的,纵然有违礼教,亦不会放在心上。‘东岳散人’肯收慧儿,道理亦即在此,那道童形态容貌,确似少女,秀目樱,温婉娇柔,毫没有男子气概,可疑之处,是琪儿一直未曾提过此事…”

  他沉昑一阵,接道:“这种事情,很难测度,如果不用心去想它,事情本很简单,但如用心推敲,那就觉着疑窦难解了。”

  方云飞微微一笑,道:“不错,那道童是男是女,和咱们并无什么关连,用心推想只不过自找苦恼而已。”

  陆天霖点点头,不再答话,两人就在房中‮坐静‬相待。

  数⽇夜急奔赶路,陆、方本都已感到倦意,‮坐静‬无聊,索闭上眼睛,运起內功调息。

  不知过去多少时间,陆天霖忽觉到一只⽑茸茸的手掌,不停在脸上滑来摸去?睁眼一看,不噤心头一跳,幸得久历江湖,一生中不知遇过多少次凶险,定力甚是深厚,一惊之后,立时恢复了镇静。

  只见⾝前站着一头⾼可及人的黑⽑猩猩,裂着大嘴,露出満口森森⽩牙,一只长満着黑⽑的手掌,不停在他脸上摸索。

  虽是亲〖之状,但它那种怪异的长相,看上去亦⾜吓破人胆,如是胆子较小之人,只怕要当时惊晕过去。

  他定神之后,虽然看出那黑猩猩毫无恶意,但如让它在头脸之上摸来摸去,心中总觉不是味道,待出手把它击退,但一时又拿不定主意…一则怕这黑⽑猩猩是“瞎仙铁笛”收养的灵物,万一出手把它击伤,担心怕开罪“瞎仙铁笛”

  再者那黑⽑猩猩⾝材异常⾼大,前黑⽑,直垂及地,巨掌上利爪如?,长有寸许,这种猩猩本来天生气力就大,这黑⽑猩猩看上去尤为雄壮,如果一击不能把猩猩震逃,发起它的野,难免重伤。

  有了这两层原因,是以,一时难作主意。

  这时,方云飞刚好运功完毕,睁眼看到那庞然大物,不噤失声惊叫…他担心那怪物伤了义兄,立时潜运功力,纵⾝一跃而起,一招“飞钹撞钟”直向那黑⽑猩猩击去。

  他这蓄势一发之掌,快如电闪雷奔,那黑⽑猩猩又毫无敌视两人心意,是以全然无备,吃方云飞一掌击中侧背。

  但闻黑⽑猩猩吱的一声怪叫,被方云飞一掌震退叁四步远,⾝子摇颤,长⽑抖,大嘴裂动,牙齿咬得簌簌作响。

  方云飞这蓄势一掌,力道异常強猛,在他心想,纵然不能把黑⽑猩猩立毙掌下,至少也可把弹震到七八尺外,摔在地上。

  哪知事情大出他意料之外,不但未能把那黑⽑猩猩摔震到地上,而且只不过把它震退叁、四步左右,不噤怔了一怔。

  这本是一刹那间时光,方云飞由惊叫到出手,几乎是连在一起动作。

  陆天霖想阻止他时,已经迟了一步。

  但闻那黑⽑猩猩吱吱怪叫一阵,作出扑击之势。

  处此情景,陆天霖已无暇再责义弟。

  ⾝而起,双掌运功戒备,一面低声对方云飞道:“这头猩猩大异一般猩猿,现下被你怒,那反扑之势,必然凌厉无比,只可以巧求胜,不可和它力拚。”

  一语未毕,突闻风声飒然,那黑猩猩已猛扑过来,别看它⾝躯肥大,看上去十分拙笨,但那扑击之势,却是快捷无伦,黑⾊长⽑飘飞,带起呼呼风声。

  两人目睹它奇猛来势,立时分向左右跃开…陆天霖一个“拗步转⾝”闪到那黑⾊猩猩背后,右掌正待拍出,突闻一声娇叱道:“畜牲作死!”

  随着那娇叱之声,一条人影疾飘⼊室,来人⾝法好快,但闻⾐袂飘风之声,人已抢到“圣手医隐”⾝侧,探手一把,抓住那黑猩猩前长⽑。

  陆天霖闻声警觉,急向旁侧跃退,定神看去,来人竟是适才那送茶道童。

  只见他一手拉住那黑⾊猩猩垂长⽑,另一只手乒乓两声,打了那黑猩猩两个耳括子。

  那等凶猛之物,竟是不敢和道服童子抗拒,伏首挟尾,跑了出去。

  道服童子逐走黑猩猩后,一展秀目,转脸对陆天霖等笑道:“那畜牲看上去虽然吓人,但它实很驯良,只要不招惹它,它绝不会无故伤人,两位老前辈想是初见此物,觉得它有些讨厌,但你们如和它相处⽇久之后,它还会替你们做事情呢!”

  他虽然言笑如常,脸上毫无愠⾊,但陆天霖和方云飞却弄得个満脸通红。

  “圣手医隐”讪讪一笑,拱手答道:“祗怪我等一时情急,以致伤了罗老前辈的守山灵兽。”

  那美道童微微一笑,道:“大黑不是⽩象崖所养之物,两位老前辈尽管放心就是。”

  陆、方两人同时听得一怔,想追问时,那道童已转⾝而去。

  但见他缓步轻举,看上去并不很快,其实行动迅速至极,瞬息消失茅舍外一片杂林之中。

  那道童去后,两人心中又凭添了无穷困扰。

  那道童一⾝奇绝的武功,和那眉目似画的俊之态,已留给两人一片百思莫解的烦恼。

  再加上临去时一句撩人疑虑的话,苦坏了这两位久走江湖,见闻博广的豪客,相对沉昑,大费疑猜…。

  不知道过去多少时间,突闻傅⽟琪在两⾝边笑道:“伯⽗、叔叔你们在想什么?想得这等⼊神?”

  原来两人都在凝神推想那道童诸多可疑之处,傅⽟琪何时进来,他们都不知道!

  陆天霖抬头望了傅⽟琪一眼,笑道:“我和你叁叔,刚才几乎被一头黑⽑猩猩所伤!”

  傅⽟琪听得瞪大了一双眼睛,道:“什么?这⽩象崖下还有其他的野兽不成?”

  方云飞笑道:“这有甚么值得大惊小怪?像这等深山绝壑之中,猩猿本是常见之物。”

  傅⽟琪摇‮头摇‬道:“叔叔哪〖知道,我师⽗因修习上乘內功,怕受猛兽惊扰,养了一头金⽑狮子,异常通灵,⽩象崖方圆数里之內的猛兽、猩猿都被它逐出净尽,绝不敢无缘无故的闯到这⽩象崖下。”

  陆天霖、方云飞都听得呆了一呆暗道:“这么说来,那头黑⽑猩猿,不但非是‘瞎仙铁笛’罗乙真所养,而且在这⽩象崖下出现,也算是一件怪异之事。”

  两人沉忖一阵,方云飞忽然抬头笑道:“琪儿,你师⽗门下有几个弟子?”

  傅⽟琪道:“只有我和聋师兄两人。”

  方云飞微摇着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样说来,那道服童子的来历,也是可疑的了。”

  傅⽟琪道:“叔叔,你在说什么?哪〖来的道服童子?这⽩象崖除了我和师兄之外,就只有师⽗一人。”

  陆天霖转脸向那靠窗处竹几上看了一眼,心头暗吃一惊。

  原来放在那竹几上的两个⽩瓷茶杯,已不知何时被取走?但他究竟是阅历极丰之人,心中虽感惊异,外形却丝毫不露声⾊,目光环视全室一周。

  但见这房中样样都整理的井然有序,心中突然一动,问道:“琪儿,这⽩象崖既只有你们师徒叁人,在你和你师兄离此之时,这茅舍之中自是无人打扫的了。”

  傅⽟琪口〖答应着,眼光却不停的把房中打量了一遍,脸上忽见惊异之⾊,皱起剑眉,仰起脸儿,陷⼊沉思之中。

  陆天霖目睹傅⽟琪愕然神情,立时感觉出事情不对,那道童究系何等样人?

  只怕傅⽟琪也不知道。

  但在想那道童举动神情,似又毫无恶意,言词柔和,彬彬有礼,难道真的还有人敢在“瞎仙铁笛”卧榻之侧,卖弄什么手段不成?

  只听方云飞长叹一口气,道:“你伯⽗和我,都是久走江湖之人,想不到今天会被一个小道童弄得如堕在五里云雾之中,祗怪当时我们太过大意,忘记问他姓名道号了。”

  傅⽟琪神⾊凝重的说道:“那人⾝材相貌如何?伯⽗和叔叔可记得吗?这事非同小可,我必得禀明恩师,以定裁夺。”

  陆天霖微微一笑,道:“那道装童子来得虽然突兀,但看上去却无一点恶念,你要禀明师长,那自然是应该之事,但在言词之中…”

  话至此处,突见门口人影一闪,室中骤然间多了一个⾝背铁笛,手执木杖,⾝穿百绽大褂,⾜着芒履,一头发,満脸红光,双眼微闭,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

  只看这一份怪异的样子,陆天霖和方云飞不必去问,已知是名震宇內的一代江湖奇杰“瞎仙铁笛”罗乙真到了。

  那老人装束看上去虽然滑稽,但在他神态之中,却含蕴着一种震慑人心的气质,神威凛凛,自含庄严。

  陆天霖、方云飞面对这武林中一代奇人,不噤由生敬慕,双双起⾝,一齐下拜。

  但见罗乙真右手宽袖轻轻一挥,呵呵一笑道:“我这道不道,俗不俗的老儿,怎能当受这等大礼?”

  陆、方两人只觉一股柔劲的潜力,直过来,别说下拜,就是想向前移动一步,亦感困难,心知道这等⾼人,不喜凡俗之礼,也就不再勉強。

  傅⽟琪见师⽗亲到茅舍,不噤呆在当地,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

  原来傅⽟琪自到⽩象崖后,就未见师⽗离开过悬崖,也从未到过崖下茅舍。

  他的武功大都是“虬髯神判”代授,但每隔叁⽇,可到崖上罗乙真静室请益一次。

  “瞎仙铁笛”把很多武功要诀,用口述给他,间有不明之处,亦只举手作势,大略比划给他看看。

  一则因他聪明过人,悟甚⾼,对师⽗所授口诀,都能心领神会。

  二则有“虬髯神判”从旁教导,十年进境,无疑“瞎仙铁笛”亲授,他只从师兄手势之中,得知师⽗在修习一种上乘內功,不能擅离静室,但他却不知师⽗所习的是什么功夫?

  十年岁月,不算太短,但他从未见过师⽗离开崖上静室一步,是以,目睹师⽗陡然间在茅舍现⾝,不噤惊喜集,呆在那〖。

  陆天霖被罗乙真拂手一挡之势,不能拜倒,只得拱手作礼,笑道:“晚辈等久闻老前辈声誉,敬慕万分,自叹今生无缘拜会仙?,不想今⽇竟能一偿心愿。”

  罗乙真微微一笑,道:“我这瞎老头子能得武林朋友们一份奖誉,想来惭愧得很…”

  他忽然长叹一声,接道:“论我这把年纪,早就该证果还因,哪知十年前一时恻隐之心动,牵一笔大债,年来更闻‘九蛇⺟’莫幽香又将复出,要报昔年始信峰比武受挫之恨,我如证果还因,这两笔大债,必将牵扯起江湖上一片滔天风波,想了想,我还是该多活几年,还了旧欠,再死不迟。”

  陆天霖道:“老前辈神威远播,天下敬仰,想必早练成金刚不坏之⾝…”

  “瞎仙铁笛”罗乙真忽然纵声大笑一阵,道:“这长生不死之术,瞎老头还未学过,仙道之说,飘渺虚无,纵然果有其事,我瞎老头子还难证实。”

  陆天霖笑道:“仙道传说,虽然无凭,但以老前辈修为之深,功力之厚,延年益寿,总可办到。”

  罗乙真道:“这也许稍有补益,但如说一个人能练成金刚不坏之⾝,那可是言过其实。”

  这时,傅⽟琪早已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瞎仙铁笛”⾝后。

  罗乙真缓缓坐下,又道:“刚才听小徒说,两位不但各负绝学,而且这位陆兄医术更是天下闻名。”

  陆天霖道:“好说…”

  下面的话还未出口,傅⽟琪再也忍耐不住,揷嘴问道:“据徒儿伯⽗和叔叔相告,刚才有一头黑⽑猩猩,进了弟子之室,这地方,方圆数里之內的猛兽不都已由师⽗养的金⽑灵狮逐走了吗?果真如此,那黑⽑猩猩在弟子室中出现,实非一件平常之事。”

  罗乙真眼⽪微一眨动,似乎对那黑⽑猩猩出现在茅舍之事,十分留心。

  当下追问道:“这黑⽑猩猩形态如何?”

  陆天霖道:“⾼可及人,全⾝如漆,前长⽑及⾜,看上去威猛至极。”

  瞎仙脸⾊忽然一变,道:“除了那黑猩猩之外,还有什么人和那猩猿同来?”

  陆天霖道:“还有一个道装童子,娇小玲珑,眉目如画。”

  “瞎仙铁笛”罗乙真沉忖一阵,笑道:“他可是从这茅舍外面一片杂林中而来?”

  陆天霖道:“他来得无声无息,从什么地方来的,没有看到,但他走时却是向那片杂林而去。”

  罗乙真微微一笑,不再谈这件事情。

  转过话题,笑道:“琪儿已和我谈起,和两位相遇经过,我本应早把救他之事,告诉两位,也免得你们常⽇挂虑,一则怕时机未到,一旦〖露将引起一场无谓风波,再者我本⾝又有很多顾虑之事,不愿在那时多树強敌,致害得两位十年间,⽇夜不安,这一点我瞎老头甚感不安。”

  陆天霖、方云飞都已久闻“瞎仙铁笛”大名,心想这位名震武林的奇人,不是庄严得无法使人亲近,或是冷僻得使人无法捉摸,哪知竟是这样一个⾐着不整,态度和霭的人,敬佩之心又加重几分。

  傅⽟琪在几人谈话之时,心中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他记得初⼊师之时,师⽗曾再叁严戒他不准擅⼊那片杂林,如有违背,立将逐出师门,当时他一知半解,也未仔细忖量师⽗之言,现下想来不觉疑窦丛生…?

  因为每当皓月之夜,常见那片杂林之中,隐隐闪动着一片青光,有时他和师兄练武,直到深夜方眠,而那杂林中闪动青光,也常常延续一两个时辰之久,时期已久,不免引起他好奇,常常追问师兄,那杂林中闪动的青光,究竟是什么东西?

  “虬髯神判”对他十分爱护,只要他提出之事,必然会尽力替他办到。

  有一次他想要两头小老虎玩“虬髯神判”费了数⽇之功,找到一处虎⽳,抱了两头小虎送给他玩。

  总之,凡是傅⽟琪心中所想之事,祗要对师兄说出“虬髯神判”必然千方百计的给他办到。

  但他问到那杂林中闪动青光之事,却碰了师兄大大一个钉子,不但不肯替他解说,反而警告他以后不准再谈此事。

  为这件事,傅⽟琪曾经气得哭了一场。

  但他在⼊山的第叁年上,那杂林中闪动的青光,忽然失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一直到他奉师命下山去拦劫那“灵蛇宝〖”中间渡过了七年时间。

  在那青光消没去的前几年中,他常常站在茅舍门前,望着那片杂树林,一站顿饭工夫之久。

  那时他年龄还小,并非有什么异常感触,只是觉到失去一种好看奇景,感到有些怅惘,因为那青光在林中闪动之时,在皓月映照之下,幻化出很多奇丽的景⾊。

  时间一长,傅⽟琪逐渐把那杂林中闪动青光之事忘去,这次听得师⽗谈起,儿时记忆之事,陡然间重在脑际展现。

  这时,他年龄已大,见解自然和过去不同,他已明⽩过去那杂林隐现的青光,是武林⾼人习剑时,所生的一种剑气。

  他只管回想数年前的往事,对“瞎仙铁笛”和陆天霖对答之言,都未听⼊耳中。

  陆天霖目睹“瞎仙铁笛”罗乙真,神态和霭,不由胆气一壮。抱拳当,声音异常低沉的说道:“老前辈能仗义援手,救了琪儿,晚辈等感如同⾝受,这十年之內,晚辈为义弟夫妇殉难之事,奔波在燕赵关外,收集义弟夫妇殉难经过实情,虽然找出很多可疑之处,但仍有几点疑窦,不能思解透澈,尚望老前辈能够指点一二。”

  “瞎仙铁笛”长叹一声,道:“此事牵很大,我当时伸手救人,祗是偶动恻隐之心,哪知一念错动,连我也将被卷⼊这漩涡之中,唉!十年师徒之情,我自不能坐视,但眼下时机未,而且对方又⾝负绝世武学,一旦〖露出去,于事有害无益…。”

  他回头望了傅⽟琪一眼,轻轻叹息一声,道:“放眼当今之世,能够颉颃那人的⾼手,实在寥寥可数,我纵然不惜再出⻩山一行,也未必有致胜把握,何况,近年之中,武林道上,正翻起一股琊恶逆流。六十年前,一代天骄怪杰‘千愚书生’穷毕生精力,研着的‘神龙’‘飞虎’‘灵蛇’叁部武林宝〖,均已相继被人寻得,流⼊江湖,我虽未有机缘能一睹那龙、虎、蛇叁部宝〖,但据传闻,上面所载,都属偏绝毒的武功,昔年‘千愚书生’因和两位义兄论武翻脸,一气之下,远走天涯,他本是一代天赋奇才,悟绝⾼,罗万有,只是自负太⾼,情怪僻,…”话至此处,蓦闻两声悠悠钟声,飘传而来“瞎仙铁笛”闻声变⾊,倏然住口,又一声长长叹息。那两声钟响,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耳惊心。

  陆天霖、方云飞都不噤心头一跳,傅⽟琪也被那钟声从浸沉回忆中惊醒过来。

  只见“瞎仙铁笛”罗乙真,満脸黯然,垂首静立,顶门上微现汗⽔,显然他正在极力庒制着动的心情。

  但闻那馀音刚绝的钟声,忽又重新响起,连鸣叁响。

  陆天霖只觉那钟声,紧紧扣人心弦,不自觉心生感应,随着那声音,移动了叁步,方云飞似更难支,人已疾冲到茅舍门口,傅⽟琪也听得俊脸通红。

  罗乙真似是再难忍耐,终于‮子套‬背上铁笛,放在边,吹奏起来。

  一缕金声突起,〖〖飘传室外,陆天霖本精音律,细辨那铁笛声音,并非吹奏的什么曲调,音韵之间,若语若诉,自成一种格调。

  蓦闻钟声一停,笛声亦紧随而住。

  罗乙真回头对陆天霖等笑道:“本拟和两位畅谈一番,不想一位故友适在此时传钟约晤…”

  话至此处,突然回头,喝道:“琪儿,善待两位佳宾,…”

  话未说完,人已出了茅舍,一闪不见。

  陆天霖、方云飞都是久走江湖之人,见过不少⾼手,但像这等迅若惊鸿,一瞥间人?顿杳的轻功,实是罕见。

  傅⽟琪自到⽩象崖后,从未见过师⽗有过这等慌急的神情,心中十分不安。

  半⽇时刻,匆匆过去,既不见“瞎仙铁笛”重降,亦不见“虬髯神判”归来。

  这本是一座与世隔绝,宁静安详的地方,但此刻,却被一种紧张不安的气氛笼罩,不知何故,叁人的心情都有些焦虑。

  突然间,一阵微风飒然,茅舍门外,突然出现了“虬髯神判”

  他脸上汗⽔如雨,直向下淌,傅⽟琪目睹师兄神情,心中吃了一惊,纵⾝直跃过去,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虬髯神判”突然一伸右手,抓住了他一条手臂,不容分说,转⾝就向茅舍外面疾奔。

  陆天霖、方云飞看他愤急之情,心中必有什么紧急之事,两人相互望了一眼,随后紧追而去。

  傅⽟琪被师兄拖着,奔行了数里,到一处广阔的山⾕前,触目两面山壁,満生青藤红花,放眼无涯,似用红花堆砌的崖壁一般。

  一道丈馀宽窄的溪流,由山⾕中间奔而来,溪虽不深,但因⽔势很急,击在两岸山石上,溅飞起万千⽔珠,远远望去,如在那山⾕之间,突起了一道浓雾,⽔珠在斜照⽇光映之下,幻化起一片耀眼霞光,景⾊奇丽,目不暇给。

  “虬髯神判”似是无心观赏这夺目景物,拉着傅⽟琪沿溪流急奔而上。

  陆方两人都已跑得満⾝大汗,但也不得不鼓起馀勇,拚命急追,但觉香气拂面,红花掠目,溅飞⽔珠,打了几人⾐履。

  几人大约奔行了有一刻工夫之久,山⾕突然向右面转去。

  “虬髯神判”刚一转弯,突闻一声清脆喝叱之声,银芒闪动,剑风袭人,得“虬髯神判”松开⽟琪左臂,横〖跃开数尺。

  定神看去,只见一个⾝材娇小的道服童子,手中握着一柄寒光耀目的宝剑,挡守在去路上,那道童⾝后,站着一头⾼可及人的黑⽑猩猩圆睁怪目,作势扑,大嘴裂启,⽩牙森森,看上去十分吓人。

  但那道服童子却生得俊美绝伦,嫰脸匀红,翠眉如画,星目红光迫人。

  只听他冷嗤了一声,望着“虬髯神判”说道:“两位老人家,正是论剑盘道,岂能胡闯撞,哼!那么大的人了,还不懂一点规矩?”

  好在“虬髯神判”耳聋口哑,对他责骂之言,也听不懂,只在他神⾊之间,看出对方心意,不让他通过那段峡⾕。

  傅⽟琪觉着对面道童,似曾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不觉望着那道童出起神来。

  只见那道童微微一笑,露出排⽟皓齿,道:“你看我⼲什么?难道不认识我?”

  傅⽟琪听得一怔,忖道:“听他口气,倒似和我相识,怎么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虬髯神判”看傅⽟琪呆呆的一语不发,心头大急,想到师⽗可能遇险,顾不得再和傅⽟琪比手作势,微一侧⾝,向〖冲去。

  那道童忽的一振右腕,宝剑斜〖攻出,但见剑尖闪起的银芒幻化出一片森森剑气,竟把“虬髯神判”挡住。

  傅⽟琪翻腕‮子套‬背上银笛,道:“我们去找师⽗,你拦住这⾕口作甚?再不让路,我们就要硬闯了!”

  那道童笑道:“你闯得过吗?”

  傅⽟琪怒道:“我就不信闯不过去!…”

  语音未落,银笛突然攻出,指顾间连攻叁笛。

  那道童骤不及防,被傅⽟琪叁笛快攻,迫退了两步,微微一怔神,突然怒道:“好啊!

  你是当真要和我打?”

  傅⽟琪听得一楞,道:“什么?”

  他话刚出口,那道童手中宝剑,已如狂风掠空般,急袭而到,剑影纵横,瞬息间还了五剑,也把傅⽟琪迫退了叁步。

  这时,陆天霖、方云飞等都已赶到,一见那道童,立时认出是那送茶道童,一齐大声叫道:“琪儿,这位就是那个送茶之人!”

  那道童还攻了五剑之后,忽的收剑跃退,笑道:“罗师伯在⾕中和我师⽗论剑,你进去也帮不了忙,不如就在这⾕口等他的好。”

  傅⽟琪听说师⽗在⾕中和人论剑,心中更是焦急,银笛护面,纵⾝向前冲去。

  那道童手中宝剑斜出一招“横⾝拦虎”

  却被傅⽟琪护面银笛一挡震开,藉势一个“海燕掠波”由那道童左侧急穿而过。

  他双脚刚落实地,忽觉一阵劲风面袭到,原来那黑⽑猩猩看他冲过道童拦截,纵⾝急扑过来。

  傅⽟琪怒喝一声,振笛扫去。

  突觉金刃劈风之声,袭到后背,顾不得再伤那黑⽑猩猩,左脚疾踏半步,⾝躯侧转,右手银笛回扫,左掌平击出,刹那之间,由攻出的一招,变成分拒前后夹袭守势。

  但闻一声金铁鸣,那道童由后背袭来的剑势被傅⽟琪银笛弹震开去,击出左掌也打中那急扑而来的猩猿前,把它震退叁尺远近。

  陆天霖、方云飞目睹傅⽟琪应变之迅快,不噤暗暗喝采,忖道:“‘瞎仙铁笛’之名,果不虚传,但看琪儿这应变武功,已非一般武学手法。”

  就在两人忖思间,那道童手中宝剑,已连续攻出十五六剑,但见寒光飞绕,剑势绵绵不绝,不管傅⽟琪如何化解,始终不能把绕⾝剑光迫开。

  原来那道童攻出剑势,不但迅快绝伦,而且剑式招招相接。

  傅⽟琪封开一剑,那道童立时随势变招,这中间少了一道收发空间,是以,始终掌握了先机,傅⽟琪处于被动,只能化解敌人攻来剑势,无能还攻。

  只见“虬髯神判”一错双掌,纵⾝一跃,快似鹰隼出尘,从两人头顶上疾飞而过。

  那道童虽在斗之中,耳目仍甚灵敏,忽的一招“孔雀开屏”把傅⽟琪迫开一步,挫振腕,人剑一齐飞起,剑气如虹,直向“虬髯神判”追刺过去。

  这一招快捷至极,只看得陆天霖呀然失声。

  “虬髯神判”半空中突一收‮腿双‬,一个大转⾝,横闪叁尺。饶是他应变迅快,仍被那道童宝剑,刺破了右袖。

  傅⽟琪见道童出手剑势,狠辣无比,不由心头火起,大喝一声,跟随跃起,右手银笛悬空发招,演出七十二式“大罗笛招”中绝学“叁星逐月”振腕间攻出叁笛。

  那道童凌空一击“虬髯神判”不中,宝剑尚未来得及收回,傅⽟琪银笛已到⾝后,心头一急,怒声叫道:“不要脸,两个人打一个,胜了也不算英雄!”

  这等悬空搏击,全凭丹田中一口真气,那道童一开口说话,哪〖还能提得住丹田之气?

  全⾝立时向下疾沉,刚好让过傅⽟琪银笛。

  傅⽟琪心头一凛!暗道:“不错,大师兄虽未出手,也分去了他不少心神,胜了也不算什么荣耀之事!…”

  赶忙一沉丹田真气,施出千斤坠⾝法,疾沉而下,左手一探,抓住那道童⾐袖,用力向上一提,把那道童下坠之势一缓,抢先落地。

  但那道童下坠之势,力道很大,傅⽟琪双⾜悬空,力量难以用实,那一提之力祗不过把他下坠的速度,略一缓阻。

  待他脚落实地,那道童亦紧随而下,傅⽟琪匆忙之间,来不及思索,两臂一伸,把那道童的⾝子接住。

  但闻那道童口中嘤了一声,一⾝挣脫了傅⽟琪怀抱,顺手一掌横扫过去。

  这一掌打得迅快无比,傅⽟琪又在毫无防备之下,封架闪避全来不及。

  想这一掌被他击中,定然伤得不轻,哪知道童掌势快近傅⽟琪面颊之时,忽变打为推,击在傅⽟琪右肩上面,当堂把他推得退后叁步,那道童却呼的一声,从他⾝侧疾掠而去,直向前面“虬髯神判”追去。

  傅⽟琪略一怔神,那道童已奔到数丈之外,当下不及多想,急纵追去。

  陆天霖、方云飞,也紧随向前跑去。

  “虬髯神判”功力何等深厚,放腿急奔,快似电闪,瞬息之间,已到那⾕口转角之处,但却倏然收住脚步。傅⽟琪看得奇怪,暗道:“你急急向前奔行,怎么在到达⾕口竟不⼊口?”

  心在想,脚步未停,几个急纵飞跃,亦到⾕口。

  放眼望去,但见群峰环绕数十丈方圆的一片⽔潭,四面山壁,却被一层红花掩遮,潭⽔静止,満浮红⾊‮瓣花‬,在那⽔潭中间,突立着叁块山石,各距丈许,形成叁角,东西两面突石之上,各坐一人。东边一个正是“瞎仙铁笛”罗乙真。

  西面山石上,坐着一个満头⽩发的道姑,右手举着一柄青芒耀目的宝剑,左手食中两指并领剑诀,双目圆睁,凝注“瞎仙铁笛”罗乙真却双手握笛,闭目而坐,两人神态都很庄肃。

  那道童停在“虬髯神判”⾝侧,全神贯注在那⽩发道姑⾝上,似已忘去和“虬髯神判”

  动手。

  只见那道姑左手剑诀一领,右手宝剑倏忽间连点叁剑,紧接着一阵口齿启动。

  几人停⾝之处,距那突立⽔潭中的岩石甚远,虽能看得见那⽩发道姑动作,却听不到她说的什么?

  但见“瞎仙铁笛”罗乙真,手中铁笛左击叁笛,右点两招,然后在⾝前画了半个圆周,也张口答了几句,又‮坐静‬不动。

  傅⽟琪虽然听不到师⽗说的什么,但已看出刚才罗乙真所用手法,正是七十二式“大罗笛招”中精妙招术。

  心头一惊,暗道:“难道他们是比武不成?想到刚才那道童之言,两位老人家正在论剑盘道,更信自己所料不差,当下凝神观战。”

  只见两人又相对‮坐静‬了一阵,罗乙真忽的振腕出笛,左抡右划,连攻了一十二笛。那笛招虽然速快绝伦,但却毫无破空风声。

  原来两人都是在虚张声势,并非真相击打。

  但见那⽩发道姑摇动着手中宝剑,闪闪的青芒虚空急旋一阵又停下了手。

  此后,两人笛攻剑封,剑攻笛挡,但却各无內力发出,只是作势互击,每手几招,必然停下用口相辩一阵。

  只见⽇光渐弱,转瞬暮⾊苍茫,原来两人已比了快近两个时辰,太沉⼊了西山,仍然分不出谁胜谁负。

  傅⽟琪、“虬髯神判”、陆天霖、方云飞和道装童子站在⽔潭岸边,不知不觉也看了两个时辰。

  几人虽然不解那道姑和“瞎仙铁笛”罗乙真,剑势笛招的奥妙,但偶尔看懂一招两式,都要去想个半天,才能了然。

  再和自己武功参照推研一番,立时觉出那一招一式用的精妙无比。

  是以,几人在这场观战之中,每人都获益不浅,只是各人悟不同,在那获益之上,有多有少。

  天⾊完全黑暗下来,湖中突石上的⽩发道姑和“瞎仙铁笛”变成了两团黑糊糊的影子。

  两人的剑招笛式,已无法再看清楚。

  但这千古难遇机缘,谁也不愿放弃,极尽目力,凝神相望。

  不知过去多少时间,忽觉眼前一亮,原来已是二更时分,天上一片掩遮月光的乌云,被风吹散,明月乍现,清辉普照。

  这时,潭中突石上的“瞎仙铁笛”和那⽩发道姑的⾝形,又清晰可见。

  两人已不是先前‮坐静‬的姿态,都已站起⾝子,那道姑左掌当,右手执剑,躬⾝作势,似扑击。罗乙真却是铁笛触地,脚下不丁不八,双目忽睁忽闭,不停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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