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风雨欲来
方振远点点头,伸手从怀中摸出烫金大红帖子道:“如若老夫没有走错,应该是这座饭庄了。”
那大汉瞄了红帖子一眼,道:“店小二有眼不识泰山,你老大人不见小人怪,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了。”
方振远轻轻咳了一声,道:“朋友是…”
那大汉道:“小的只不过是听差,敝东主和几位朋友早已在楼上恭侯了。”
方振远目光一转,不见李⽟龙在场,心中暗忖:这孩子大概未混进来,口里却说道:
“劳驾带路了。”
那大汉转⾝向前行去。
方振远缓步而行,一面流目四顾,打量店中形势。这一来,害得大汉也不能走快。
登上二楼,只见二楼厅堂,桌椅大部收了起来,五六丈见方的二楼大厅,只中间摆了一桌酒席。
五个大汉分坐着下首,横位,空着名席首位。
方振远登上二楼,很留心的打量了一下四面楼角,看到没有埋伏,才举步向前行去。
五个人一齐站了起来,齐声说道:“方二爷久违了,咱们虚位以待。”
方振远打量了五人一眼,除了觉出其中两个有些面之外,另外三个,全无印象,缓步行近客席,一欠⾝,道:“方某人恭敬不如从命,这里告坐了。”
当下坐了下去。
一面分别打量几人。
只见左首一个短须如前的大汉道:“方二爷快人快语,在下十分佩服,来!我先敬二爷一杯。”
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原来,这方桌上早已摆好了四个冷盘,斟満了酒杯。
方振远望了酒杯一眼,笑道:“方某不善酒,有负诸位情意。”
那短须如前的大汉哈哈一笑,道:“二爷多疑了。”取过方振远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方振远借这一阵工夫,已经仔细的看清了五人,这五人虽然生的面像各异,但除了对面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一对小眼睛如封似闭,叫人莫测⾼深之外,其余四人,都是耝腿大臂的人物,纵然武功上有些成就,也是门外功夫,刚猛的拳脚功夫,心头略宽,淡淡一笑,道:“请恕我方某人眼拙,记不在哪里会过五位⾼人了。”
右首一个横眉竖目的大汉,冷哼一声,接道:“方二爷是大镖师,自然是记不起咱们江湖上无名小卒了。”
方振远一扬双眉,哈哈一笑,道:“言重了,方某能有今⽇,还不是全靠诸位捧场,如有失礼,方某这里赔礼了。”
言罢,起⾝抱拳一个罗圈揖。
然后,落了座位,接道:“方某因担有镖务,不能和诸位多作盘桓,但五位这份情意,方某已⾝领心受了,诸位如有事,请当面吩咐,但是方某人力所能及,方某决不推辞,如若别无见教,方某想就此告退了。”
那坐在对面,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的老者,突然睁开了眼睛,冷笑一声,缓缓说道:“方副总镖头,也是经过风浪,见过世面的人物,就这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不觉得太简单吗?”
方振远看他双目一睁之下,两道眼神,冷电一般,炯炯人,心中暗道:此人內功不弱,对他倒要留心一些。
心中念转,右手却拿起昌烟袋上吊的镰子,取出火石纸屑,波有一声,打起火头,菗了一口烟,笑道:“方某已经说过,诸位有事,请当面吩咐,方某人能担当,决不推辞,如是方某人担待不了,虎威镖局还有总镖头顶着,诸位有什么事,只管说吧!”
那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淡淡一笑,道:“你方副总镖头既然挑明了,咱们兄弟,也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虎威镖局和咱们无过节,不过,贵镖局这趟镖的顾主,和我们兄弟,却结过梁子,咱们兄弟,奉帖邀请方二爷来,也就是希望虎威镖局能卖我们兄弟一次情。”
方振远心中暗道:好啊!转到点子上了。心中有备,嘴里笑道:“贵兄弟,想要方某人如何卖这情呢?”
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呵呵一笑,道:“只是方二爷闭闭眼,给我们一顿饭的时间!”
方振远心中一动,暗道:难道我们果然用的调虎离山之计,另外还有人手?心里打转,口里轻轻咳了一声,道:“诸位既然点明了,还望说个清楚,是杀人还是越货!”
留山羊胡子的老者,似是这五人中的首脑,开了口就一直由他作主答话。
只见他端起面前的酒杯,说道:“冲着你方二爷,咱们弟,决不伤人。”
方振远嗯了一声,道:“那是越货了,就方某所知,刘大人并未带多少金银财物,诸位劳师动众而来,只怕会大感失望。”
留山羊胡子的老者,脸⾊一变,道:“这不用你方二爷费心,兄弟说过了不伤人,如是言不由衷,有如此杯。”
但见他手中托的酒杯,突然片片碎裂。
方振远望了那碎裂的酒杯一眼,哈哈一笑,道:“朋友好俊的內功,咱们聊了半天,方某还未清教朋友贵姓!”
留山羊胡子的老者冷冷一笑,道:“兄弟么!苗一堂,江湖上无名小卒,方兄大概没有听人说过吧!”
方振远心头一振,道:“燕山五义…”
苗一堂咳了一声,接道:“方振远你不用奉承,咱们一向被人称作燕山五鬼,这五义之名,咱们兄弟当受不起…”
语声稍顿,又造:“五年之前,虎威镖局,大宴江北道上⽔旱两路英雄,咱们五兄弟也接到了贵镖局的请帖,和你方二爷见过一面,因此,咱们兄弟五人故人具名相邀,但方二爷贵人志事,早已记不起咱们五兄弟了。”
方振远大菗了两口旱烟袋,噴出一片浓浓的蓝烟,笑道:“贵兄弟息甚久,想不到这次重又出山了。”
苗一堂道:“方二爷,燕山五鬼都是直来直往的人,做了人家的从个,也无法掩去江湖上有友的耳目,虎威镖局眼线广布,对咱们五兄弟的事,想必早有所闻了。”
方振远点点头,道:“方某人倒也听过,贵兄弟投⼊了花花公子判葛⽟郞的麾下。”
苗一堂道:“不错,咱们五兄弟都是葛公子的从仆。”
方振远虽然极力保持镇静,但脸上仍然微微变⾊,昅了一口烟,道:“那么葛公子,也到了磁县城了。”
苗一堂道:“敝东主也许已到了方二爷住的客栈。”
方振远霍然站起⾝子,冷冷主道:“诸位的调虎离山之计,如愿以偿了。”
苗一堂也跟着站了起来,道:“方二爷,来不及了…”
来人正是花花公子葛⽟郞。
葛⽟郞目光转到方振远的脸上,道:“阁下是虎威镖局的方副总镖头吧!”
方振远一抱拳,说道:“不敢不敢,在下方振远。”
葛⽟郞道:“贵属下杨四成转托在下奉告方兄一声,他们现在客栈,恭侯你方副总镖头。”
方振远啊了两声,站起⾝子,道:“葛公子见过敝局的杨镖头了。”
葛⽟郞道:“不错,在下还去过贵局歇马的客栈,也见过了那位刘姑娘。”
方振远心头鹿撞,但表面上却又不得不強自镇静,道:“葛兄,也见过那刘大人人。”
葛⽟郞摇头摇,道:“兄弟一向不喜和男人往,尤其是官场中出⾝的男人…”
哈哈一笑,接道:“在下和那位刘姑娘谈的很好,刘姑娘和若没有骗我,她名字叫作刘婉儿,对吗?”
方振远听过那刘夫人叫过刘婉儿的名字,知他说的不错,心头更是震骇,付道:如若那刘姑娘受了甚么羞辱,虎威镖局的招牌算是坏在我方某人手中,还有何颜再见总镖头,倒不如和他一决生死,⾎溅又一村,也比活着好过些。
心中主意暗定,气势顿然一壮,冷冷说道:“那位刘姑娘病的很厉害。”
葛⽟郞道:“不错,在下还替那位刘姑娘把过脉,送了她一粒疗病的丹药,在下离开客栈时侯,她的病势已然轻了很多。”
方振远嗯了一声,道:“葛公子名震江湖,光顾敝局歇马的客栈,自非无因吧?”
葛⽟郞笑道:“方兄猜的不,中若没有事,在下也不会赶来荒僻的磁县城来。”
方振远道:“葛公子赶来此地,只怕和微局也有些关连吧!”
葛⽟郞笑道:“那是因为贵局接了这趟镖,不过…”
方振远接道:“不过甚么?”
葛⽟郞道:“不过,你方副总镖头可以放心,贵局这趟镖,大约不会有人敢去动它了。”
方振远心中一动,暗道:难道那刘姑娘又露了一手,使这位名动江湖的大魔头,也缩手不前。
口里却故意说道:“葛公子的意思是…”
葛天郞接造:“方兄明明知晓了,不知还为何多此一问。”
方振远道:“方某实是有些不解,还望葛公子明⽩的说出来吧!”
葛⽟郞道:“如若本公子不敢动你们虎威镖局这趟镖,天下能够动你们这趟镖的人,只怕选不出几个了,不过,本公子要说明一件事!我葛某不动这趟镖,决不是畏惧你们虎威镖局。”
方振远淡然一笑,道:“不管为甚么,你葛公子能够不沾手这趟镖,在下仍然感不尽。”
葛⽟郞回顾了追风侠一眼,道:“方副总镖头先请吧!在下和这位秦兄,还有一些事情要了断一下了。”
方振远站起⾝子,一抱拳,道:“在下恭敬不如从命,方某人先走一步了。”
追风侠一欠⾝,道:“秦某不送了。”
方振远道:“不敢有劳秦大侠。”
花花公子葛⽟郞缓缓站起⾝子,道:“见着贵局杨镖头时,请代在下致歉言,适才在下下手重了一点。”
方振远道:“只要你葛公子未让他们落下残废,事情包在方某⾝上。”
葛⽟郞微微一笑,道:“甚某人在江湖上结仇很多,再多上几个仇人,也不会放在心上,在下是不愿得罪刘姑娘而已。”
方振远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告辞了。”
转过⾝子,大步下楼而去。出得又一村饭庄门外,一个长髯汉子大步了上来,低声说道:“二叔,我是⽟龙,又一村门噤森严,小侄混不进去。”
方振远道:“不用去啦,咱们回客栈去。”
方振远虽然已从那花花公子葛⽟郞的口中,听出了杨四成等虽然受惊,但却无恙,可是仍然放不下心,带着李⽟龙匆匆赶回客栈,直奔后面跨院中去。
只见杨四成和于俊,正站在院子里讲话。
两人一瞧到方振远,一齐了上来。
于俊欠⾝叫了一声二叔后,退到一侧,杨四成却接口说道:“二爷,花花公子葛⽟郞和来过客栈…”
方振远接道:“我知道了,刘家有甚么损失?咱们的人,可有伤亡?”
杨四成道:“说来惭愧的很,属下和葛⽟郞动手不过三招,就被人点了⽳道,张镖头也遭制服,于镖头和几个趟子手,都被他折扇打中了⽳道,详细的情形,属下未能眼见,据刘大人告诉我,他们并无损失。”
方振远仰脸望天,长长吁一口气,道:“四成,这趟镖,咱们算丢了面子,虎威镖局几十年的威名,也算被咱们一手断送了…”
话音微微一顿,接道:“叫他们准备一下,咱们今天下午就走,快些把这趟镖送到开封,我向总镖头认罪辞职。”
杨四成低说道:“二爷不用生气,花花公子葛⽟郞,乃江湖上盛名极著的人物,就算总镖头亲自押解这趟嫖,也是一样…”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不过,葛⽟郞这一来,证实了你二爷心中之疑。”
方振远道:“甚么事?”
杨四成道:“那位刘姑娘,不仅是一位⾝负绝技的人,而且极富谋略智计,咱们一个趟子手亲眼看到他进了刘姑娘住的房內,但很快就退了出来,然后,开解了属下的⽳道而去。”
方振远沉昑了一阵,道:“无论如何,咱们这个跟斗栽的很大,我去和刘大人谈谈,他有着一位⾝负绝技的女儿,实在用不着咱们再滥竿充数,能够立时解镖,咱们就不用到开封了。”
杨四成道:“刘大人如若是不答应呢?”
方振远道:“那咱们只有硬着头⽪,送他们到开封了。”
杨四成道:“好!方爷去和刘大人谈谈也好,也许那位刘大人,真的还不知晓自己有一位⾝负绝技的女儿。”
方振远道:“好!,你叫他们准备上马,我去见见刘大人,不论他是否准许我们解镖,我们都要上路了。”
杨四成应了一声,举步向外前行。
方振远突然轻轻咳了一声,道:“四成,我想起了花花公子葛⽟郞说过的两句话。”
杨四成人已行出了门外,闻言停下了脚步,道:“什么话?”
方振远道:“葛⽟郞说,他替那刘姑娘把过脉,而且还给了她一粒丹药服用。”
杨四成一皱眉头,道:“那花花公子葛⽟郞,虽然琊多计,但却很少说谎,而且这几句话,也不似谎言。”
方振远道:“如若他的不是谎言,这其间还有研究的必要。”
杨四成道:“如若那葛⽟郞说的实言,那就说明了刘姑娘不会武功。”
方振远道:“你是说花花公子动了传香惜⽟之心,放咱们一马?”
杨四成道:“唉,如若那花花公子葛⽟郞,确实说了这一句话,在下相信他不是谎言,这中间就大有问题了。”
方振远沉昑了片刻,道:“事情虽然有很多可疑之处,目下的情形是,见到了刘大人也无法解决,最好是见那位刘姑娘才成。”
杨四成道:“那位刘大人似乎是十分通达的人物,如若二爷提出此事,想来,那位刘大人也不至于拒绝。”
方振远沉昑了片刻,道:“这个,我想不妨去说一声,目下咱们不能再盲人骑在瞎马上,胡碰撞了。”
杨四成低声说道:“事不宜迟,要去,二爷就该早些去讲一声了。”
方振远点点头,正待去找那位刘大人,瞥见刘大人由房中走了出去。
刘大人一见了方振远,加快脚步走了过来,道:“方副总镖头,咱们见时动⾝?
方振远道:“动⾝可以,不过,令缓的病势如何?”
刘大人道:“听拙荆说,小女的病势已然好转了很多。”
方振远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求,不知道当是不当?”
刘大人道:“什么事?”
方振远道:“在下想去看看刘姑娘,不知是否方便?”
刘大人道:“这个在下和夫人商量一下。”
方振远接道:“不用商量了,区区之意,如若我们要去,最好能够立刻一起去,房中现状,最好不要收拾。”
刘大人一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方振远低声道:“不瞒你刘大人说,令缓纵然不舍武功,亦有着一种莫可预测的力量,使很多武林⾼手,望而生畏。”
刘大人道:“当真有这等事吗?”
方振远没声道:“这事千真万确,只是原因为何?我们还未找出来,不过,这原因却已被别人瞧出来。”
刘大人沉昑了一阵,道:“如若方副总镖头,能够确定小女有一种莫可预测的力量,能够使人敬眼,而且那力量,在进⼊了小女养病的房中之后,就可以感觉出来,在下愿带你方副总镖头同往小女房中一行。”
方振远道:“目下情势,晦暗不明,在下希望能够找出一点路道,大人委屈下下,也算是帮了在下一个大忙。”
刘大人道:“好!我走在前面,进⼊房中之后,咳嗽为号,方副总镖头听到在下咳嗽之声,快步跨⼊房中就是。”
方振远应了一声,两人鱼贯向前行去。
刘大人行到了刘姑娘养总病房举手推门而⼊。
只见刘姑娘背靠墙,拥被半卧半坐,刘夫人坐在沿上,正在和女儿谈话,丫头舂兰站在一侧。
刘大人道:“我没想到,这木门是虚掩着,一推就开…”
一面说话,一面不停的咳嗽。
方振远听得刘大人咳嗽之声,大迈一步,冲⼊房中。
他动作更快,目光如电,人进房內,眼神扫遍整个房中的布设。
刘夫人面现怒意,道:“我们一路上受尽強盗欺凌,方副总镖头,你也…”
刘大人摇着双手,接道:“不用抱怨方副总镖头,是我要他来的。”
刘夫人道:“你要他来的?”
方振远急急说道:“在下稍通医理,来瞧瞧刘姑娘的病势,是否可以于今天下午上路。”
刘夫人道:“这话当真么?”
方振远道:“自然当真。”
方振远看到刘姑娘病势不重,想那刘夫人定会拒绝。
那知事情竟然是大出了方振远的意料之外。刘夫人沉昑了一阵,竟然说道:“不论你的医道好环,瞧瞧总不错,为了小女的⾝体,那也只好从权了…”
目光转到刘姑娘的脸上,接道:“孩子,你伸出手来,让方副总镖头瞧瞧。”
刘姑娘无可奈何,缓缓伸出右手。
舂兰抱过来一个枕头,垫在了那刘姑娘右腕下面,顺手又搬过来一张木椅。
方振远轻轻咳了一声,在木椅之上坐下,伸出右手食中两指,按在刘姑娘右腕脉门之上。
他是点⽳能手,自有着认⽳辨脉之能,手指按上了刘姑娘脉⽳,立时惊觉到刘姑娘脉搏強而有力,会不似病人的样子,不噤一皱头。
刘夫人沉声问道:“方副总镖头,小女的病势如何?”
方振远陡然一瞪双目,冷电一般的眼神,扫掠了刘大人夫妇一眼,道:“很奇怪。”
刘大人看那方振远神情严肃,竟似认真起来,心中大奇,道:“怎样一个怪法。”
方振远道:“照刘姑娘的脉象看,完全不像一个病人…”
刘夫人冷冷接造:“小女的脉象上,完全无病,那是说小女的一番病势,是故意装作的了。”
方振远道:“在下并无此意。”
刘夫人道:“小女素来本弱,一向多病,看过的名医,何止百位,但却从未听过小女不像病人之言语。”
方振远有口难辨,且⼊室已久,尚未瞧出一点门道,希望能再多留一刻,再看的仔细一些。
他抬头望了刘大人一眼,道:“大人乃读诗书的人,不知对医道方面,是否也有涉猎。”
刘大人道:“略知一二。”
方振远道:“那么清看看令缓的脉象如何?”
刘大人皱皱眉头,言又止,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搭在刘姑娘的右腕脉之上。
但觉刘姑娘的脉搏跳动,稳健有力,不噤为之一怔。
刘夫人目睹刘大人脸上惊奇之⾊,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刘大人期期道:“婉儿的脉象,的确是有些奇怪!”
刘夫人道:“怎么样?”
刘大人道:“脉搏跳动,坚稳有力,不像有病的人。”
刘夫人道:“怎么回事呢?这几天来,婉儿⾝体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大人接道:“所以,下官才觉着有些奇怪,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刘夫人突然啊了一声,道:“难道和那人的物药有关吗?”
方振远已从花花公子葛⽟郞的口中,听出了赠药之事,早已了然,口中却故作吃惊,道:“甚公人的物药?”
刘夫人话说出口,已然无法收回,只有硬着头⽪答道:“一个年轻人,似是一位读书的秀才…”
望了方振远一眼,话题突变,接造:“说起来,我又要怪你们镖局的人,明知小女在此养病,不知何以竟然放闲杂人等,进⼊了这座跨院之中。”
方振远道:“这个在下要责罚他们,但不知姐小服用的甚么物药?”
刘夫人道:“那人大摇大摆的行⼊房中,那时,老⾝和舂兰也都在此。”望了舂兰一眼,接着道:“以后的事,你来说吧!”
方振远目光转到舂兰的⾝上,道:“姑娘请慢慢的说,在下希望能够听得很详细。”
舂兰点点头,接造:“那人很英俊但来势很凶,夫人拦路喝问,被他推了一把,几乎摔倒在地上,不知怎的忽然是变和气起来,替姐小把脉,要姐小服下一粒药丸而去。”
方振远道:“那药丸是甚么颜⾊?”
舂兰道:“是⽩⾊,比⻩⾖大不了许多。”
方振远转目望去,只见那刘姑娘脸⾊一片晕红,不胜娇羞,闭着双目,默然不语。当下说道:“这么说来,那粒药丸,倒是大人关系了。”
刘大人轻轻咳了一声,道:“方副总镖头,咱们下午还要上路吧!”
话虽说的报婉转,但是却很明显的含有逐客之意。方振远站起⾝子,道:“既然姑娘的病势无碍,咱们这就上路,在下去准备一下。”
抱拳一礼,转⾝而去。
刘大人紧随着走了出来,低声问道:“方老英雄,瞧出点眉目吗?”
方振远道:“这个咱们等一会再谈。”
急急奔回自己的房內。
杨四成,李⽟龙,于俊早已在房中等候,只见方振远一挥手,道:“你们坐下。”
杨四成道:“二爷,瞧出一点苗头吗?”
方振远摇头摇,道:“很奇怪,老夫自信看的够详尽了,但却看不出一点眉目,不过…”
杨四成接道:“不过甚么?”
方振远道:“我把过了那刘姑娘脉象,似乎是全无病症。”
杨四成道:“如若刘姑娘果然是一位⾝有武功之人,而且能使那花花公子葛⽟郞受掠而退,其成就必已到登峰造极之境,就属下所闻所知,一个人的武功,如到了至⾼境界之后,不但可以不着⽪相,而且能够控制自己的呼昅脉搏,如若那位刘姑娘真的⾝负绝技,又不愿咱们知晓,可以运用內功,使脉息微弱。”
方振远沉思了片刻,道:“这话也有道理。但如不是一位⾝负绝技的⾼手,又如何能够惊退南天三煞和花花公子方振远呢?”
杨四成道:“我都仔细的瞧过了,实是瞧不出可疑的地方。”
杨四成轻轻咳了一声,道:“目下情势的变化,咱们似乎也是没有再多追究的必要了,开封府距此地也不太远,咱们快些把他们送到开封府,回到总局复命,不知H爷的看法如何?”
方振远道:“好!就这么办,刘姑娘的事,先放在一边,下令要伙计们准备,咱们立刻上路。”
杨四成应了一声,转⾝向外行去。
方振远接道:“四成,你查看一下,如是伤势在重的,路上也是一个累赘,不如留他们在此地休息,咱们回去时,再带他们一起离开这里。”
杨四成笑了笑,道:“属下亦有此意。”转⾝向外行去。
镖局的趟子手,大都是很精⼲的人,得到了杨四成之命,立时牵马套车,片刻之后,车马都已经备齐。
这时,大雪已住,但天上仍是被云层笼罩,西北风刮的很紧,寒气森森,砭肌刺骨。
李⽟龙、张大豪两匹健马,走在车前开道。
杨四成和方振远却坐在了第一辆⻩⾊的篷车之中。
除了五个赶车的趟子手外只余下两个跨刀带箭的趟子手能够上路。
于俊和两个趟子手骑马押阵,走在最后。
经过了夜一和大半天的休息,健马体力尽复,寒风中得和奔驰。
蹄抛雪团,轮划⽩烟,奔驰在南下的大道中。
方振远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不再追查那位表面上体弱多病,笼罩着一片神秘的刘姑娘,只希望早些把刘家一家人送到开封府了这趟镖,再作道理。
是以早已吩咐过趟子手尽快的赶路。
离开磁县城,已经是本末时分,到天⾊摸黑,已经赶奔了四十里路。大冷天,所有的健马,都跑了満⾝大汗。
眼看着天⾊愈来愈黑,已将到无法辨识路径的时光,仍然不见可以宿住的所在。
李⽟龙一勒健马,行近篷车,说道:“二叔,咱们错过了宿栈,天又太黑,雪已开始溶化,健马疲累,夜寒太重,就算要赶夜路,也得先打个地方,喂喂马。”
葛⽟郞掀帘而出,运⾜了目力,四顾了一阵,道:“⽟龙,你瞧瞧看东南边一片黑影,是不是房子呢。”
李⽟龙道:“在下去瞧瞧着。”
一个翻⾝,跃下了马背,直向东南方向奔了过去。
他来去极快,不过片刻时光,已转了回来。
一欠⾝,道:“二叔,那是一座荒废了的祠堂,小径大约的瞧了一下,尚可遮避风雪的。”
杨四成他先接道:“祠堂里有没有看守人?”
李⽟龙道:“我绕着祠堂走了遍,未见有看守祠堂的人,而且祠堂墙角门里的地上枯草可见,看来那祠堂十分荒凉,很久无人住过。”
方振远道:“就到那里过夜。”
趟子手应了一声,扬鞭驰马,在李⽟龙引导之下,行向祠堂。
五辆篷车,鱼贯的驰⼊了词中,盘聚在一处。
方振远查看过调中的情形后,才行近主大人的广车。
他沉昑了一下,道:“在下,咱们错过了宿头,今夜要在这处荒祠中委屈夜一,在家千⽇好,出门一时难,还要大人原谅了。”
刘大人揭开车帘,望了荒祠一眼,道:“方爷,咱们不能连夜赶路吗?”
方振远道:“不可支撑,健马必须喂草料才成,至少要休息两个更次,才能上路。”
刘大人点点头,道:“既是如此,我想在车上也是一样。”
方振远道:“一路上寒气人,祠中可以燃烧取暖。”
刘大人沉昑了一阵道:“在下带几件⽪货,⾜以御寒,副总镖头,只要派上两个人,看顾着篷车,不要受到侵袭,那就成了。”
方振远点点头,道:“夫人和姐小也要留在车內吗?”
刘大人道:“拙荆车內,也有几件⾜可以保暖的⽪⾐、⽑毯,她们留在车上,也不致受风寒威胁的。”
这时,祠中两个厢房,已燃起了篝火,火光熊熊的透了出来。
方振远道:“大人,我们在江湖上的人,不大懂得礼数,有什么言行失检的地方,你要多多的担待一些…”
伸手一把,牵住了刘大人,说道:“走,咱们进祠喝两盅。”
刘大人随着方振远进人们南中面厢房。
两个趟子手,早已经钉上了窗子。
寒风受阻,室中火焰⾼烧,有一股暖洋洋的气氛。
方振远和刘大人行⼊厢房之后,立时,有趟子手搬过一木条,送了过来。
那趟子手,放下木条之后,一欠⾝,悄然退了出去。
方振远轻轻咳了一声,道:“刘大人,这等荒僻的地方,难觅桌椅,你委屈着坐坐吧!”说话之间,放开了刘大人的左手。
刘大人缓缓坐了下去。
趟子手送来了晚餐,二人一边吃,一边喝酒。三杯下肚,刘大人⾝上暖和多了。又⼲了一杯酒,道:“方爷,下官觉目下情形很诧异,其中必有隐情…”
方振远点点头接道:“不错,大人有何⾼见?”
刘大人道:“我想仔细的瞧瞧那幅牧羊图,南天三煞,为何不敢金银财物,却要取那一幅图,不过…”
方振远心中大为紧张地说道:“不过什么?”
刘大人道:“下官不懂武功,也不解江湖中事,所以想请方爷和下官一同仔细的瞧看一下。”
方振远心中大喜,暗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口中却说道:“大人如有此心,在下自愿效劳。”
刘大人道:“方爷长年在江湖上走动,,不知是否听过有关牧羊图的传说。”
方振远摇了头摇,道:“不瞒你刘大人说,在下未曾听过。”
这时,李四成匆匆由外面行进来,一欠⾝,道:“二爷,属下已仔细的查过了,这荒祠方圆十丈之內,没有暗桩。”
方振远点点头,道:“那很好,四成,你替我分配一下,要他们分成两班,一班守夜,一班休息,我要和刘大人谈谈。”
杨四成欠⾝,道:“二爷放心。”
方振远招呼站在门口的一个趟子手,道:“我和刘大人商量点事,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打拢,有事情去禀报杨镖头一声。”
也不待那趟子手答话,随手掩上了房门。
这座厢房中,除了燃有一堆柴火之外,还有虎威镖局的一盏纱灯,光亮很充⾜。
刘大人从⾝上取出牧羊图,缓缓展开。
这幅图⾜⾜有八尺多长,上面画着各种不同的羊儿。
除了群羊之外,还有两位牧羊的童子。
方振远运⾜目力,仔细的看了牧羊图,只觉得除了每一个羊儿,都画的很像之外,实瞧不出什么名贵、可疑之处?
倒是那刘大人看得比方振远起劲一些,不住的点头赞赏,道:“这虽非名家手笔,但不输任何名家的…”
方振远轻轻咳了一声道:“如若这幅画出自名家手笔,它又能值多少银子?”
刘大人道:“这个,要看卖给什么人了,如若是遇上一个喜爱此图的人,可能出上千两以上的银子了。”
方振远道:“千两银子,在一般人眼中,也许不是一个小数字,但在南天在煞的心目中,于两银子,不过是区区之数,他们如何会看在眼中呢?”
刘大人道:“不错,所以,在下也怀疑其中别有原因?”
方振远道:“可惜的是,咱们竟无法找得出这图中的內情。”
刘大人沉昑了一阵,突然举起牧羊图,道:“咱们映着灯光瞧瞧。”
方振远伸出右手,抓住画图,着灯光看去。
只见图影错,笔路纵横,图案极为复杂,一皱眉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大人仔细地瞧了一阵,道:“这⽩绢经过了特殊核制,中间还有一幅图。”
方振远征了一怔,道:“大人没有看错?”
刘大人摇头摇道:“错不了,两幅图的笔路完全不同。”
方振远道:“大人是否可以瞧出是一件什么画来?”
刘大人放下绢画道:“一时间瞧不出来,但如在強烈灯光下,瞧的久一些,或许可以瞧出一点眉目。”
方振远心中暗道:“这么看来,他是当真的不知道个中之秘了。口中却说道:“大人事先一点也不知晓吗?”
刘大人道:“不知道,我只觉这幅绢画诗的很厚,却未想到这绢中还是蔵了另一幅画。”
方振远低声说道:“大人,这件事,希望你暂时蔵在心里,最好连尊夫人也不要说明。”
刘大人沉昑了一阵,道:“如若方副总镖头觉得有此必要,在下照办就是。”
方振远道:“大人肯合作,那是最好不过了…”放低了声音,接造:“大人,这幅画能够剖开吗?”
刘大人道:“能!你我不能,要专裱字画的大师傅,才有办法剖开。”
方振远沉昑了一阵,道:“画中蔵画,必有作用,这件事,不能以等闲视之。”
刘大人点点头,道:“我明⽩…”
收起绢画,蔵人怀中。
但闻杨四成的声音传了进来,道:“二爷,有人找你。”
方振远燃起了旱烟袋,昅了一大口道:“什么人?”
杨四成道:“沈志山。”
方振远啊了一声,道:“他人在何处?”
杨四成道:“现在祠堂门外。”
方振远道:“好!你请他进来。”
杨四成应了一声,转⾝而去。
刘大人道:“你会朋友,在下休息一会。”
方振远道:“大人休息一下也好,在下和来人谈谈。”
刘大人挥挥手,退了出去。
方振远望着刘大人远去的背影,消失不见,才长长吁一口气,又坐了下去。
片刻之后,杨四成带着沈志山行了进来。
沈志山还未进厢房门,就抱拳一揖,道:“方二爷别来无恙。”
方振远站起⾝子,道:“沈老弟,这里有酒,喝一杯暖暖⾝体。”
沈志山举步行人厢房,道:“二爷,当年亏得你二爷出手,沈某人才能活到今天…”
方振远接道:“不谈过去的事,老弟你深夜赶到此地,大约不会没有事吧?”
沈志山道:“在下如是无事,也不敢来打扰二爷。”
方振远道:“老弟,你不用太客气,什么话只管请说。”
沈志山道:“有几个退隐的老魔头,想劫二爷的镖…”
方振远头摇道:“老弟不用太急,坐下来慢慢的谈,这里有酒,我再要他们切一盘风⼲牛⾁,咱们哥俩先喝一盅,慢慢的聊。”
沈志山一欠⾝,道:“二爷的盛情,小弟心领了,我不能在这里停留的太久,不瞒你二爷你说,小的也是他们一伙中人,奉命追踪镖车而来,但小的受二爷救命之恩,无时无刻挂不在心上,小的这点武功,有限的很,只怕难为二爷助力。只能先给你老人家通个信。”
方振远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真的是难为你了…”轻轻咳了一声,接造:“老弟,那几个老魔头,都是些什么人?你既然是他们一伙的,可知道他们准备如何下手?”
沈志山道:“说起来当真是惭愧的很,此刻为止,我还没有完全摸清他们的底子…”
扬四成道:“那么你是怎么被他们拉⼊伙的?”
沈志山道:“这在约是虎威镖局的威名太重,他们既想得鱼,又怕沾上鱼腥味,所以,一切事情都在极为秘密中进行,至于小的是被一位多年的故友以马宝山拉⼊伙的,小的一切行动,都是由马宝口中传达的。”
方振远道:“你既然没有⼊门,怎会知道劫镖的是几个退隐之后,重又出山的魔头。”
沈志山道:“这是一次马宝说漏了嘴,漏了一些內情,但他很快的惊觉到,就未再说下去。”
一顿,又接道:“马宝怈露了其中一个人的姓名…”
声音突然间放的很低,接道:“那人叫火神万昭。”
方振远、杨四成全都听得一怔半晌说不出话。
良久之后,方振远才长长吁一口气,道:“火神万昭,还活在世上?”
沈志山道:“是的,据那马宝透露的口风,那火神万昭隐的时⽇之中,武功不但没有搁下,而且还一直加紧苦练,不但武功精进,火器方面,亦有着更⾼的成就。”
方振远愁锁眉头,嗯了一声,道:“当真要多谢你老弟了。”
沈志山道:“能和火神万昭相处一起的,自然都是绿林中具有的名的人物,小弟知晓的都已经说出来了,可惜的是,无法给你方二爷帮忙,以后,小弟如若再得到消息,我会设法传给你。”
一抱拳,接道:“二爷,你们最好别送我,也许暗里还有人盯我,我要偷着溜出去。”
方振远道:“好!你慢走,我们不送了。”
沈志山间⾝而出,离开了厢房,没⼊这夜⾊之中。
方振远愁锁眉头,不停在厢房中来回的走动。
杨四成低声说道:“二爷,如若火神万昭当真要咱们虎威镖局的镖,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好在,咱们已经把信息传回总镖局,总镖头也许会亲自赶来,至少镖局会派遣援手赶来,目下咱们的人手不算太少,实力也不算太弱,只要调配适宜,⾜可防护镖车的全安。”
方振远苦笑一下,道:“四成,总镖头一向对我看重,如若这一次在我⾝上出了漏子,单是这一份惭愧和不安,就够我一辈子受了…。
长长叹息一声,接道:“听那沈志山的口气,似乎是除了火神万昭之外,还有几位很厉害的老魔头参加这次的行动,那沈志山说的不错,能和火神万昭在一起的人,岂是平常的人物。”
杨四成道:“火神万昭虽然名望甚重,为绿林一代魔头,但他比起那花花公平葛⽟郞,未免相形见绌了。”
方振远道:“火神万亦不可轻视,目下虽然盛名不及花花公子葛⽟郞,但那是他息隐过久之故…”
杨四成道:“二爷,除了我们之外,别忘了我们这儿还有一位可退強敌的人物…”
方振远征了一怔,道:“什么人?”
杨四成道:“刘姑娘。”
方振远一掌拍在腿大之上,道:“不错啊!我怎么会忘了这么一位人物。”
杨四成低声说道:“二爷,如使刘姑娘有个准备,咱们最好能早些通知她一声。”
方振远道:“如何通知她呢?”
杨四成道:“你告诉刘夫人就行了。”
方振远道:“对…”
突然一皱眉头,接道:“如若能在传出这消息的同时,咱们能看到那位刘姑娘的表情,才能知晓內情,了解那位刘姑娘是否真是位⾝负绝技的⾼人,但男女援亲不亲,她又是名门淑女,怎能和她相见,总不能再去给她看一次病吧!”
杨四成低声说道:“属下倒有一个办法!”
方振远道:“什么办法!”
杨四成用极低微的声音,道:“咱们找机会放一个人进来,看那刘姑娘如何应付?”
方振远沉昑了一阵,道:“这个不大妥当吧!万一那位刘姑娘不会武功岂不要造成一场惨剧。”
杨四成道:“那么由属下易容份作強徒,以察虚实。”
方振远道:“这个也不太妥当,万一那位刘姑娘是位⾝负绝技人物,连那花花公子都能制服,何况你杨镖头了。”
杨四成道:“不⼊虎⽳,焉得虎子,如想求证那刘姑娘是否⾝负武功,似乎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方法了!”
方振远道:“目下防备敌人一事,最为重要,你先去布置一下,要他们一见异征,立时设法传普,顺便告诉大豪和⽟龙一声,要他们别轻举妄动,我去和刘夫人谈一谈。”
杨四成道:“属下领命。”
一抱拳,退出了厢房。
方振远目睹杨四成去远之后,随手掩上房门,在室中来回走动。
他心中有着无比的焦虑,也隐隐感觉到这趟镖不简单,內中必有一种隐秘之情,这隐秘也许那刘大人不知道,也许他有意在欺瞒自己…”
一念动起,细想这趟镖一开始就有些情势不对,单单举家南下,带点细软的人头镖,怎能够不计价钱的指定总镖头亲自押送,自己以副总镖头之尊,押送此镖,顾主还似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这等反常的情形,早就有了预兆,但自己竟然能在当时把事情分析清楚。
半宵时光,本极短促,但在方振远感受之中,却似过了悠长的一段时间。
好不容易窗外亮起了天光,方振远长长吁一口气,推门而出。
只见杨四成,李⽟龙等,各佩兵刃,站在大风雪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现出困然之意。
显然,昨宵之中,这些人一直在祠中巡逻,未得片刻休息。
方振远歉然叹一口气,道:“四成,叫他们准备上路,你们在车上休息一下。”
杨四成道:“昨天夜一平静…”
忽听一长呵欠声,由祠堂主房中传了出来。
这声音不太大,但传到扬四成和方振远耳际之中,却如听到炸雷一般,心头顿然一惊。
转眼望去,只见主房台阶上面,站着一个⾝着楼⾐,満头蓬发,⾚⾜草履,満脸油泥的叫化子。
他脸上虽有油泥掩遮,但方振远目力过人,一眼之下,仍然看出那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小叫化,顶多不过二十岁,不噤一皱眉头。
杨四成低声道:“二爷,这小叫化大雪天,穿着一袭破烂的单⾐,⾚⾜草履,露着腿肚子,不畏寒冷,定非常人,只怕是丐帮中的⾼手。”
方振远点点头,也用极低沉的声音说道:“只凭他来的那等全无声息的轻功,就够瞧个老半天啦,他要不故意大声打个呵欠,只怕咱们还不会觉出台阶上面有人。”
杨四成道:“属下惭愧,二爷你歇着,属上去问问他。”
举步行近台阶,一抱拳,道:“朋友,看你这⾝装着,似是丐帮⾼手,不知区区猜惜没有。”
叫化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道:“我如说不是丐帮中人,你是一定不信了。”
杨四成道:“朋友轻功⾼明,我们算聋了耳朵,丐帮弟子,在江湖向有侠誉,行事光明正大,不知朋友这番到此,有何见教?”
叫化子哈哈一笑,道:“杨镖头,你这么急⽔下滩般一说,小叫化我可是有口难辩了。
我小叫化昨天一大早就在在这荒祠中觉睡,如果说有个先来后到,我可比你们早到这荒祠中几个时辰,可不是鬼鬼祟祟混进来了。”
杨四成怔了一怔,道:“昨天晚上,兄弟查看过这时荒祠正房,怎的没有瞧见到你朋友。”
小叫化了笑道:“我睡在正梁上面,你杨镖头礁的很细心,可惜就是忘记瞧瞧梁面上。”
扬四成长长吁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方振远大行两步,一抱拳,道:“老朽方振远。”
小叫化笑道:“铁掌金环方老英雄。”
方振远道:“不敢当,不敢当。”
小叫化又是微微一笑,道:“方老英雄心中对我小叫化在此一事,有着很多怀疑,是么?””
方振远心中暗道:这小叫化特别爱笑,口中却说道:“怀疑是不敢,只是想请教而已。”
小叫化道:“咱们荒祠之中相遇,那只能算是碰巧…”
杨四成接道:“完完全全是碰巧吗?”
小叫化道:“自然不是,所以小叫化说只能算是,因为小叫化来这荒祠之中,确不知贵局也在荒祠歇马。”
扬四成道:“至少你朋友在昨宵中,已知晓了我们到这荒祠之中。”
小叫化道:“这倒不错,诸位在进⼊这荒祠之中时,小叫化已然知道,只不过,诸位不知道这荒祠之中,还有一位小叫化子罢了。”
方振远一抱拳,道:“恕老朽托大,称呼你一声小兄弟了。”
小叫化道:“方老英雄和我小叫化称兄道弟,那是抬爱小叫化了。”
方振远道:“丐帮中人,气势不凡,敢问小兄你怎么称呼?”
小叫化微微一笑,道:“小叫化姓包单名一个青。”
杨四成道:“听说丐帮之中,有两位后起之秀,被称作天地双龙,好像双龙中,有一位姓包的朋友了…”
小叫化又笑了一笑,道:“不才么?就是那位天龙包青,丐帮中人,都叫我小包。”
方振远哈哈一笑,道:“好一个天龙包青,真教人兴起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股旧人的感慨,你这点年纪,竟能够如此练达,实叫人不得不生出敬佩之感。”
包青道:“老英雄别灌汤啦,小叫化不吃这个。”
方振远只觉脸上一热,道:“老朽说的都是真诚之言。”
包青道:“那么小叫化也有几句很真诚的话,奉告方老镖头。”
方振远感觉那必是几句十分重要的话,说道:“老朽洗耳恭听。”
包青道:“你们这趟镖,只怕很难安抵开封府,纵然能够到,也必将付出无法补偿的代价,对你们虎威镖局而言,实是一件和不偿失的事。”
方振远征了一怔,道:“阁下的意思是…”
天龙包青接道:“能够放下这趟镖,那是最好不过…”
方振远接道:“行有行现,我们开镖局的,可以辞镖不接,但接下来,也只有硬着头⽪撑下去,弃镖不管,办不到。”
包青道:“那么,你就设法找一个可以防守的好地方,等你总局中援手赶来。”
方振远长吁一口气,道:“老朽想不明⽩,这趟镖有什么名贵之处,为什么竟然有很多人苦追不舍,大有得而后甘心之慨。”
杨四成道:“当局者,旁观者清,我们是当事人,也许弄不明⽩,你朋友置⾝局外,定然听到了不少消息、內情了。”
方振远道:“如蒙下告,在下洗耳恭听。”
包青微微一笑,道:“两位搭档的很好,不过,小叫化觉着很奇怪,他们带些什么东西,刘大人心里应该明⽩,小叫化不相信他们把东西看的比命还重要?”
方振远苦笑一下,道:“包老弟,你如是听到什么?还望讲在当面,方某人感不尽。”言里抱一揖。
包青还了一礼道:“不敢当方老英雄大礼…”
放低了声音,接道:“就我小叫化所知,似乎他们刘家带了一种和武林有关之物。”
方振远道:“是不是一幅牧羊图?
包青凝目思索了良久,道:“不止是一幅图,但其中有一幅图,至于是一幅什么样图,在下就记不清楚了。”
方振远道:“包老弟这消息从何而来?”
包青道:“小叫化听几个准备动手劫镖的人所言,大约是不会离谱太远,两位保重,小叫化就此告别。”
纵⾝一跃,飞上屋面,又一个转⾝飞跃,消失于漫天风雪之中。
方振远望着包青消失的方向,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快的⾝法。”
杨四成道:“丐帮中天地双龙,被誉为后起一代中杰出的俊彦,自然是非同小可了,天龙轻功。造诣尤深。”
杨四成轻轻咳了一声,道:“二爷,咱们上路呢?还中留在这里等等总镖头。”
方振远道:“这地方很好吗?”
杨四成道:“属下的看法,丐帮中人不会说谎,尤其中天地双龙,他既然亮了万儿,总不能随口胡言,这地方属下已经仔细的查过,四野辽阔,较易防守,而且数里內没有人家,地方也够清静,如若咱们决心等总镖头赶到,住这里,比上咱全安一些。”
方振远道:“也有道理。”
杨四成道:“二爷再去和刘大人谈谈,如是他们同意留在这里等,属下就要仔细的布置一下,我设法留下暗记。”
方振远沉思了一阵,觉着也只有这个法子比较全安一些,当下说道:“我去和刘大人说说着,只是年关在即,总镖头事务繁忙,能不能亲自赶来,很难预料。”
杨四成道:“二爷,你只要决心留在这里,刘大人那边可以拖延,赶到开封府过年,固然重要,但命应该是更为重要一些,只要二爷你坚持一下,我想刘大人也没有法子。”
方振远似乎是陡然间想起了一件重大的事,低声说道:“四成,咱们带有匣弩没有?”
杨四成笑道:“带了两个。”
方振远道:“有了两匣连环弩箭,可顶上十几二十几个弓箭手用,咱们人手不全,有得此物,实是帮助不小。”
杨四成抬头望望天⾊,道:“大概刘大人还在休息,二爷你也夜一未合过眼,大⽩天我想他们不人有所举动,再说,他们也不会料到我们突然停在这荒祠住了下来,你老也请到厢房中歇歇,我去要他们下套,出去来办一点食用之物,至少要准备在这里留个四五天。”
葛⽟郞道:“好吧!暂时这么准备,但如是能上路,咱们自然还是早些上路的好。”
杨四成未再说话,匆匆转⾝而去。
荒祠中的趟子手,立时间,又开始了一场忙碌,车下套,已搬上的东西,重又取了下来。
杨四成吩咐过了趟子手,带着张大豪,李⽟龙各牵着一匹马,缓步向祠外行去。
方振远已回到厢房,从窗口望到了杨四成带着李⽟龙,张大豪并肩而去,心中虽然呼叫几人一声,但却又強自忍了下去。
但见三人飞⾝上马,一提缰,如飞而去。
方振远本想借此机会坐息片刻,但想到了三人出去,这荒祠中余下了于俊和几个趟子手,哪里还能安得下心,当下又行出室外,飞⾝而起,跃上屋顶。
转目看去,只见杨四成和李⽟龙等三骑马,踏着积雪,极快的消失不见。
这时,大雪已住,但云低庒,天⾊毫无放晴之意。
方振远的心情,也如那低庒的云层一样,充満忧虑愁苦。
他保镖二十年,⾜迹遍及了大江南北,确实遇上不少凶战危局,但却从未遇上过这次的情形,无数的绿林⾼手,在暗中窥伺,等待着下手的机会,但像花花公子葛⽟郞那等人物,却又在下手之后,中途缩手而去。
这情形太奇怪了,诡异多变,令人莫测。
方振远強按下心中的思嘲,凝神四顾了一眼,但见⽩雪铺地,四处茫茫,并无可疑之征。
打量过四外的情形,方振远才飞⾝跃下屋面。
这时,于俊正在指使趟子手,把马匹,牵⼊屋內。
方振远冷眼旁观,看于俊处理事务,竟也是井然有序,除了安排好马匹、车辆之外,并把趟子手分成了两班,一班休息。
眼看于俊对诸事安排停当,这才转回厢房中坐下,闭目思索。
他要静静的想想,如何应付目下这等纷的局势。
突传一声轻咳,刘大人推门而⼊,道:“方爷,下官看他们马未备鞍,车未上套,似是全无上路的准备。”
方振远拍拍地上的木桩,道:“大人,坐下来,咱们再谈谈。”
刘大人皱皱眉头,但却依言坐了下去,道:“方副总镖头,还有什么见教?”
方振远道:“朽衡量过轻重之后,觉着留在这里全安一些。”
刘大人征了一怔,道:“那是说你方副总镖头早已作了决定,留在这荒祠之中不走了?”
方振远道:“老朽觉着咱们只要再向前走,就可能进⼊了人家预布的埋伏之中。”
刘大人脸⾊微变,道:“方副总镖头,我想请教一件事?”
方振远道:“不敢当,大人有什么话,请尽管说,老朽洗耳恭听。”
刘大人道:“这保镖一行中我想定有一条行规,在走镖之时,行宿之权,是在顾主手中呢?还是在你们镖头手中?”
方振远道:“自然是在顾主手中,不官责成你方副总镖头,咱们要立刻上路。”
方振远抬起头来,望了刘大人一眼,道:“大人,老朽想不通,你有什么急事,一定要赶到开封府过年,这是生死大事。为何要贪赶路程,不顾危险。”
刘大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如若是有人要动你虎威镖局的镖,咱们守在这荒祠中,难道他们就不会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