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侠肠义肠献神功
夜,依旧是静静的——
一条⽩影,门进斩情殿內,这殿纵横各约十丈,空的,没有半点声息。
在朦胧的月光之下,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少年,以诡异的轻功⾝法,不断地纵来纵去,象是在察看什么。
一会儿,⾝形停了下来,又向台下跃去——台上并排放着五只太师椅,那是斩情庄在平⽇集会时,庄主与四大护法坐的,此刻,椅上也是空的。
突然…
⽩⾐人站在中间的太师椅上,弯细视椅背,发现椅背旁边凸出一个黑钮,⽩⾐人得意地轻笑道;“好!纵使巧夺天工,谅也难逃我陆小郞的法眼。”
言毕,伸手将黑钮一按,立即发出一阵轻微隆隆的声音。
接着,整个殿內的地面,缓缓下降——降至两丈余时,忽然一分为二,向左右两边缩进,露出一个深沉宽广的地洞——想不到斩情庄竟有如此惊人的机关。
陆小郞乍见机不可失,翻⾝⼊洞中,⾝子随⼊之势,直堕而下,四周漆黑一片,似是深不见底。
陆小郞猛提一口真气,使⾝子得到平衡,及至双⾜着地,头上原来分开的地面,又告合而为一。
黑暗中,举目四望,忽见远处一道微弱之光。
陆小郞循着光的方向走去,突觉一股风当袭至,看似柔软,实乃坚锐无比。
陆小郞闪⾝躲避,风直扑⾝旁石壁,击出一声巨响。
一个冰冷的声音,嘿嘿笑道:“好大的狗胆。”
陆小郞张眼一望,只见一个绿⾐少女立在面前,淡淡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得正当妙龄,年纪约摸十七、八岁。
肤⾊⽩润,英气人,手中握住双剑,⾎红的剑缨,在空中摇晃不住。
宋维继续向前走去,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及至相距丈许之地,那绿⾐少女突然双剑齐出;两道精锐寒光,已将陆小郞的上半⾝罩在剑锋之下。
这一招迅捷异常,陆小郞虽然武功甚⾼;毕竟初出江湖,缺少临敌经验,万想不到新情庄中,尚有这般厉害的煞手,但觉一股奇寒剑气,堪已削到颈间。
要命关头,陆小郞灵机一动,就地一式“泥鳅离⽔”着剑锋,一个大回旋,说时迟,那时快,紧随旋转的⾝形,右手菗空猛伸。
“啊?无相指法”一声惊叫,接着当的一声,绿⾐少女手中双剑,飞向半空,碰上石壁,落到地下。
陆小郞一招取胜,自是得意非凡。
岂知那少女既被派担当这地下密室第一道守卫之职,绝非等闲好惹之辈,乍败之余,斗然间香袖一挥,三枚晶晶的银针而出,分上中下三路打向陆小郞。这一个攻势既快,又是出人意外。
但陆小郞毕竟师出名门,只听他怒叱一声,一式“海底捞月’,由上而下,同一时间,钳住了三枚银针,跟着反手一扬,可怜那少女竟轻声一哼,栽倒地上。
绿⾐少女脸⾊红得发紫,息连连,芳目望着陆小郞,声音微弱地道:“少侠,请留下万字。”
陆小郞昂首行至少女⾝旁,傲然道:“⼲!是姑娘先出手阻挡,怪不得在下辣手推花,若想报仇雪恨,到江湖上找陆小郞就行。”
绿⾐少女闻声,脸上出现一丝苦笑,毫无恨意地道:“夺魂镖下,向无逃生之命,想不到今⽇我却自食其果了。”
陆小郞略威歉然,淡淡一笑,言道:“如此说来,得靠之外,只求来生了。”言华,继续前行。
⾝后隐约传来绿⾐少女叹声:“陆小郞,陆小郞,好个陆小郞。”陆小郞没有回头,行至拐角处,一颗夜明珠嵌在壁上,照得两眼生花。路的尽头出现一道石门,门上刻着三个醒目的大字“⾊之牢!”陆小郞心中一阵纳闷,付道:“这斩情庄的鬼名堂真多,斩情殿下,居然蔵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之牢”顾名思义,是一个充満⾊情的牢狱。江湖上几曾听过此等怪事、更令人不解的是,既称为“牢”门却大开。
门內透过一片柔和的光线,看进去,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好象是被一片红粉⾊的彩雾所笼罩!
陆小郞举⾜正待踏⼊,忽听一人喝道:“站住”陆小郞应声止步,见四周并无人影!又是一个耝暴的声音道:“阁下可是斩情庄內的人?”陆小郞听了这话,心下十分不乐。怒道:“不!在下堂堂一表丈夫之驱,你竟然出言无状,是有眼无珠,还是存心找死。”牢內人语气突转缓和,言道:“既然不是斩情庄门下,还是不要进来的好。”陆小郞不解地道:“莫非这⾊之牢只有你能进得?”牢內人愤愤叱道:“他妈的,真是狗咬吕洞滨,有种的你进来。”“进来就进来,”陆小郞生就一副傲骨狂心,嘴里说着,脚下已经动了起来,这时他离牢门不到五尺,忽闻到一股怪异的香气,由牢內传来,噤不住仰天打了个阿欠。
“阿弥院佛”一声响亮佛号,接着,牢內一个苍劲优闷的声音言道:“施主请慢”话声之中,带着一种威严之气。
陆小郞不由停下脚步道:“怎么?这⾊牢难道是你们包下了吗?”
苍劲之声又道:“施主有所不知,此刻在⾊牢之內,毒焰弥漫,只要一步踏⼊,必定中毒。”
陆小郞愕然问道:“是什么毒?”那人答道:“吾等数百人应斩情庄之邀,好奇之下,特地从江湖呼地赶来观礼,没有想到他居心叵测,蓄意蚕食武林,利用机关埋伏,困吾等于包车內,企图一网打尽天下豪杰,以逞其称霸武林之心。”陆小郞寻思半响,忽而微笑言道:“可以有救吗?”此话一出,牢內人声沸腾,七嘴八⾆,吵了起来:“请少侠救命吧!”“公子若能救我一命,任何事情我都答应。”
“少使单匹马,能够闯人斩情庄重地,必定⾝手不凡。”
“救人之急,乃侠义之事,请公子三思!”
“公子”
陆小郞听了这些话,自感惊疑不已,想不到斩情庄竟真有这等本事,一场江湖杀劫,恐怕不远了。他冒千惊万险,⾝⼊虎⽳,追寻这些人的下落,并非为了救他们,而是另有目的,他定睛往牢內一看,但见长帘遮窗,红毡铺地,显得无比的豪气,地毡之上,坐満了人群,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确是千古未有的空前杰作。
陆小郞突然一声冷笑,豪无表情地言道:“在下区区武林末学,那有办法拯救各位英豪?同时…”停了一下又道:“再者,我也没有救人的义务与趣兴!”在这种场合,讲这种话,真是不通人情之至。
牢內又是一阵哗然——
先前那个苍劲的声音又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观施主相貌,决非不情不义之流,施主若有未尽之言,不妨直说。”
陆小郞一惊,暗想:“好!人道是老姜最辣,果然不虚,这老东西是何等人物,居然能窥透我的心思?”
其实,他那里晓得,说话之人,正是少林派掌门人牾德大师呢?牾德大师大⽩天,与斩情庄首席护法吕小真过招,一招未完,即受重伤,若不是內力深厚,岂能再忍受⾊之牢这毒气?
陆小郞缓言道:“你们能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答应你们的要求。”牾德大师接道:“贫僧等自信均非贪生怕死之辈,实乃不甘坐视武林危机不救,施主有话请问。”
陆小郞毫不客气,脫口问道:“江湖上有个人,叫‘⽔仙女’的,在什么地方?”众人鸦雀无声,一时无法作答。
“⽔仙女?江湖上哪里有这一号的人物?”每个人的脑袋里都充満了问号。
⽔仙女是谁,似乎没有人知道。江湖上真有这个人吗?思索之间,有人叹了一声,言道:“有,有这个人。我知道。”说话的是一个黑袍⽩发驼背老翁,他想是回忆一件往事,若有所思地道:“十几年前的一个夜里,我为了追寻一个仇家,误⼊一个红⾐妙龄妇少的噤地,她只因为我是一个二十岁以上的男人,说我不该活这么大的年纪,便与我大打出手,说来惭愧,十招不到,我竟败在她的手下。”
黑袍老翁停了一会,继续言道:“在我受伤时,那妇少问我结过婚没有?我说没有,又问我为什么不结婚,我告诉她,因为我爱人是我⽗亲的仇家之女,虽然我们不顾家庭反对,暗地相恋,可是不幸在一次约会时,她无故被人陷害,从此我发誓终⾝不娶。”
陆小郞听得两眼发呆,这故事师⽗好象也对他讲过,只是男女主角的下场相反,当下急急问道:“后来呢?”
黑袍老翁又道:“后来那妇少轻轻叹了口气,说我的遭遇和他的差不多,又说我的爱人虽死,倒是比她幸福,因为她的腹中,还有她死去爱人的骨⾁,因此必须忍痛偷生…”
陆小郞不等黑袍老翁把话说完,动地问道:“她在什么地方?”
“唉?”
黑袍老人惋惜地叹道:“我不能告诉你。”
陆小郞霍然而怒,喝道:“⼲!为什么?”
黑袍老人黯然道;“我已向她发誓?”
陆小郞一怒之下,转⾝就走。
牾德大师叫道;“施主!”
陆小郞冷然道:“怎么!是你们没有诚意,怪不得我见死不救。”牾德大师好言解释道:“武林中人,讲求一个信字,这也怪不了他,不过有一个人,或许可能为你解决这个问题!”
陆小郞停⾝问道:“谁?”悟德大师松了口气,答道:“渤海长山八岛之中,住着一位世外⾼士,人称《通天客》先生,施主可以去找他.”
陆小郞不敢轻信,又道;“此话可是当真?”悟德大师严肃地道:“出家人不打班语。”随着又双手合什,低念了一声佛号。
陆小郞的视线,向⾊之牢內看了一眼,言道:“好啦,现在把救你们的方法说出来吧!”
众人一片默然。谁也不晓得应该怎么解救才好。
倒是那黑袍⽩发驼背老翁开口言道:“我们所中的,乃天下最毒最狠的‘移魂香,,被害的人,一月以后。⾊薰心,情述六窍,人丧失,变作兽,后果不堪收拾;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说有什么解药可解。”
众人的心情,随着黑袍老翁的话,一直下沉,陆小郞轻松地言道:“没有解药,那我也没有办法,我走啦!”
黑袍老翁没理会,继续言道:“老夫有一老友,以毒享誉天下,你去找他,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陆小郞问道:“如何找法?”
黑袍老翁答道:“进⼊中原以后,你到洛城內,任何一家客栈,进去时,向伙计要一壶毒酒,自然有人带路,见了他时,再把老夫信物往他面前一摔,只要有办法,一定会帮忙的!”
陆小郞来及答腔,黑袍老翁又道:“这信物,最好别让外人看到!”
“⼲!好吧,只要我能找到⽔仙女的下落,保证为你们往洛走一趟!信物拿来!”
陆小郞心里奇怪,找人那里有这种找法的!
伸手接过黑袍老翁抛下来的一物,那物用黑布包着,十分沉重,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当下被纳⼊自己包袱之中。
未及转⾝举步,忽听得背后传来一个冰冷女子声音道:“罗天、洞房花烛你不过,未得许可,擅自闯噤地。杀伤同门,该当何罪?”
陆小郞陡然一惊,抬头往脸上一抹,始回过头去。
站在面前的,是首席护法吕小真!
吕小真⾝后,并无他人!
“咦!”
吕小真一望陆小郞,略带惊疑地言道:“你不是罗天?”
陆小郞⽩天杀死雯姑娘的未婚夫罗天,穿上罗天的⾐服,假冒新郞,拜天地,⼊洞房,深夜中,穿出洞房,来到⾊之牢,依旧穿的是罗天的⾐服。
所以首席护法据报赶来,看到背影,以为真是罗天。
岂知陆小郞在转⾝之际,早已伸手一抹,立即换回了本来面目,因此,方使吕小真感到惊疑。
陆小郞暗自戒备,仰首反问道:“⼲!谁是罗天?”
“不是更好!”吕小真杏目圆睁,望着陆小郞一张俊脸,芳心若有所动,但仍气愤道:“留下万字,准备领死!”
陆小郞弯⾝一揖,打趣着道:“小生陆小郞,姑娘请多指教!”
吕小真心情一惊,不信似地问道:“你就是这棺材来无理取闹的?”
陆小郞又是一揖,故作正经地道:“不错,正是在下!”
吕小真又一怔,暗忖道:“就是这小子?光天化⽇之下,能把一口棺材,运上⻩连峰斩情庄內?”
心里想着,眼下不觉多看了片刻,暗道一声:“冤家!”脸上立时充満煞气,娇叱道:“既然是你,快拿命来!”
出手一掌,直向陆小郞门面,快得相当厉害。
陆小郞早有戒备,⾝子一矮,当还出一掌,冷笑道;“⼲!急什么?要打架,也得慢慢来才过瘾?”
吕小真脸蛋儿一红,倒退三步,厉声喝道:“有话早作待,免得死不瞑目!”
陆小郞反背双手,眼睛瞧着头上右壁,左右晃了两圈,斜视吕小真一眼,眉头一皱,指着她道:“你-一就是吕小真?”
吕小真展眉一瞪,答道:“正是!”陆小郞装着老太龙钟的样子,连连点头,又望了她一眼,嘴巴一撇,摇了两下头,又道:“是首席护法?”
“不错!”
“武功想也不错。”
“试试便知!”
“你敢?”
“笑话!”
“好,好,好,好极了!”
陆小郞不知在玩什么把戏,只见他又斜瞪了吕小真一眼,扮个鬼脸,故作滑稽地道:“你真敢和我打?”
“还罗嗦什么?”
吕小真对他的第一印象,似乎颇为不错,这当儿又被他逗来逗去,怒气已经减了不少,只因为自己责任在⾝,所以脸⾊一沉,喝道;“没有种的话,跪下领死!”
陆小郞笑咪咪地摇着头道:“不行,不行!要打咱们到上面去打个痛快,这里不是英雄用武之地!”
吕小真⾝为斩情庄首席护法之职,武功超人一等,可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厚脸⽪的人。
心想此刻地面上,早已戒备噤严,纵有三头六臂,也将揷翅难飞,于是也随着⼲笑一声,言道:“可以!”
言毕,故作大方当先向出口奔去——
陆小郞暗幸此计得售,否则,在这机关重重的地道之內,即使不败于吕小真手下,要想离开⾊之牢,恐怕就不那么简单了!
想着,正待纵⾝追去,却听得一个微弱的声音道:“去不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