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忽地冲了上去,一冲就冲到了方招云的⾝前,这时他一拳打出。
他打的当然是方招云的嘴。
铁拳的拳头从来不会落空的,这一次也一样。
可是他并没有听到拳头打在⾁体上那种令人愉快的声音。
因为就在铁拳的拳快要打上方招云的嘴的时候,方招云忽地张大了嘴。
他的嘴的确是大极了,⾜以放得下一个拳头。
现在放的就是铁拳的拳头。
铁拳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
可是这件事居然真的发生了。
方招云一张嘴就咬住了铁拳的拳头,牙齿咬住了铁拳的脉门,铁拳立刻觉得这整个一条手臂一点力气也使不出了。
不过他还有一只手,这一只手也可以打得人満地找牙。
所以他立刻就打出了第二拳,他不相信方招云还会有第二张嘴。
没有两张嘴的人,方招云当然也没有。
这一次他只是将头动了动,铁拳的拳头便变成打向自己不能动的手臂了。
铁拳看到了这一点,他明明可以收回自己的拳头,可是他却还是一拳打了过来。
铁拳的拳头力道当然不小,就算是打在铁块上,也可以把铁块打穿。
这一次他是打在自己的手臂上,他痛得脸上的⽪都皱了起来。
铁拳是不是有⽑病?
铁拳没有⽑病,一点⽑病都没有,他之所以打自己一拳的目的,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手臂没有关系,可是方招云的牙齿就受不了了。
方招云的反应极快,他非常及时地放开了自己的嘴,可是他还是被拳上的力道震动到了牙齿。
他一退就退出了一丈多远“呸”地一口,吐出了一枚牙齿。
他冷冷地道:“如果我没有受伤,你的一条手臂早已废了。”
铁拳知道方招云说的是实情。
如果方招云不是受了很重的內伤,刚才那一嘴咬下来,绝对可以把自己的手臂咬断。
正因为他的內力无法控制自如,铁拳才有机会出第二拳。
铁拳觉得自己很幸运,如果不是卫紫⾐重伤方招云在前,自己今天可就要吃大亏了。
不过这种亏吃一次也无妨,这样就绝不会吃第二次了。
方招云看起来真的是受过了伤,一旦证实了这一点,铁拳就绝不会再找他的⿇烦。
他们当然也不会走。
如果你知道有一个非常可怕的人会来对付自己,你会怎么做?
我想大多数人都会马上想到国中最古老的兵法中最著名的一计——走为上。
可是铁拳绝不是这样的人,⾼渐飞也不是。
秦宝宝呢?
秦宝宝有时候的确会有这著名的一计,不过那要看是在什么情况下。
如果对方的实力非常強大,留下来只有送死的话,秦宝宝绝不会留下来的,就算你不让他走,他也一定不会留下来的。
可是如果有一个人指着秦宝宝的鼻子道:“你不要走,我会让人来收拾你的。”
秦宝宝绝不会走,因为他一定要看一看,是谁会来收拾他。
秦宝宝当然不是大侠,也不是烈士,可是有些大侠和烈士都做不出来的事情,秦宝宝却偏偏可以做得出来。
这就是秦宝宝,不管你喜不喜,反正他已这样做了。
现在他们都坐了下来,等。
他们知道,他们等的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这个人不但让宋长腿这样的人心服口服。甚至连方招云这样的一个绝不简单的人物,也对他客客气气,好像生怕得罪了他似的。
一个值得方招云如此对待的人,又怎么能是一个简单的人。
不过秦宝宝和他的伙伴们并不害怕。
他们见过的人中,几乎都是大奷,大恶,都是一些可以称得上是绝顶人物的人。
所以他们实在没有理由去怕一个小地方的⾼手。
方招云的牙齿虽然掉了一颗,可是这不影响他喝酒。
他喝酒的样子还是那样从容不迫,甚至可以称得上优雅,带有一种刻意训练出来的,却非常自然的名士风度。
这种样子绝不是装装样子就可以的。
只有那些从小就受着严格的训练,并且完全生活在一种贵族化的环境里的人,才具有这种优雅的风度。
这时候,就算他的⾝上穿着破了十七八个大洞,并且有一件没有洗过的⾐服,你也会觉得你的面前坐着一个⾐着锦绣的公子。
和方招云比起来,⾼渐飞就差了很多。
就算他⾝上穿了一件价值千金的⾐服,他的样子还是一个乡巴佬。
不管你怎么看,他都是一个乡巴佬。
可是你再去多看他一眼的时候,你就会惊讶地发现,你居然一点也不讨厌他。
因为他自然。
自然也是一种美,也是一种绝对学不出来的美。
他饿的时候,就会去吃东西,没有筷子,用手也没有关系。
他不喜你的时候,他本不会看你一眼,也从不会在脸上装出假装喜的样子。
他喜你的时候,就会真的喜,就算为你去死,也绝不会皱一皱眉头。
铁拳呢?
铁拳就比较复杂一点。
他看上去要比他的年纪大一点,很有一点少年老成的味道。
少年老成有时候并不讨人喜。
孩子就应该是孩子,大人就应该是大人。
一个女人如果装成一个男人的样子,喜她的人一定不会太多。
一个男人如果装成女人的样子,简直会让人呕吐。
可是铁拳的老成却并不让人讨厌。
因为他不过份。
他虽然看起来有一点老成,可是你一眼看过去,还是知道他只是一个孩子。
无论你怎么看,他都是一个孩子。
那么秦宝宝呢?
秦宝宝是一个妖怪。
对秦宝宝最好的评价就是这两个字——妖怪。
妖怪的意思,就是你随便怎么想都没有关系。
你想秦宝宝是什么样子,秦宝宝就是什么样子。
有些人认为秦宝宝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
有些人认为秦宝宝是一个非常可爱的人,持这种观点的人当然也大有人在。
还有一些人认为秦宝宝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这一点也不错。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见过秦宝宝的人,绝对会对他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如果你见过了秦宝宝之后,你居然会忘了他,那么你一定不是人。
最起码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这个季节正是舂天。
没有人不喜舂天,就像没有人不喜美丽的事物一样。
舂天代表所有一切美好的东西。
如果有一个人在年老的时候,你让他回忆一下一生中美好的事情,那么一定有一件值得回忆的事情是在舂天发生的。
今年这个舂天和以前的舂天没有什么不同。
风还是那样轻柔,空气也是那样充満了鲜花和草叶的味道。路上的行人也带着如舂风般的微笑。
直到有一个人慢慢地走过了长街。
当这个人走过长街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变了。
天地间好像已没有了风。也没有了鲜花和草叶的味道,路上行人的脸上也在刹那间失去了笑容。
这个人穿着一件灰⾊的长衫。长衫很长,已几乎掩住了一双青布鞋子。
路上本来是布満了灰尘,可是这个人走过的地方,风不起,尘不扬。就好像本没有人走过一样。
他却是低着头走的。
他就这样低着头,慢慢地走,不管前面有什么东西在挡着他,他也不去看一看。
他好像知道,没有人可以挡住自己。
秦宝宝正坐在窗口,一眼就看到了这个人。
事实上,像灰⾐人这种人,是让人很难不注意到他的。
秦宝宝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开始变。
一直在变。
变得很可怕,也很古怪。
你有没有听说过秦宝宝害怕过?
没有,以前的秦宝宝,绝没有害怕过任何一件事情,也没有害怕过任何一个人。
就算在风先生的面前,他还能保持从容和镇静。
可是这一次,他居然有一种害怕的表情。
这种表情在秦宝宝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铁拳注意到了秦宝宝脸上可怕的变化,他不由地吃了一惊。
他不噤把目光转向了灰⾐人。
他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马上和秦宝宝一样了。
⾼渐飞不由奇怪地道:“你们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个人在笑。
方招云在笑。
笑是一种不会让人讨厌的表情,任何一个人的笑,只要是真诚的笑,都不会让人讨厌的。
方招云的笑似乎也很真诚,可是他的笑在这种时候听起来,绝对有一种洋洋得意的味道。
这种笑绝不会让人喜的。
⾼渐飞看了看方招云,又看了看正在向这边走的灰⾐人,他问方招云道:“这就是你的帮手?”
方招云道:“是。”
⾼渐飞道:“你知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脸上出了什么问题?”
方招云道:“出问题的是不是我?”
⾼渐飞道:“不是。”
方招云道:“那你为什么要问我?”
他本以为⾼渐飞一定说不出话来的,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渐飞的话很多。
他笑了一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
方招云道:“为什么?”
⾼渐飞道:“因为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方招云道:“你也可以直接去问他们自己。”
⾼渐飞道:“他们不会回答我。”
方招云道:“你以为我会回答?”
⾼渐飞很肯定地道:“你会。”
方招云又笑了,现在他的心情很好,所以很想找一个人说说话,所以他回答⾼渐飞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渐飞道:“是谁?”
方招云道:“他是陆放。”
这个人竟是陆放!
可是这个回答⾼渐飞还是不満意,他又问道:“陆放又是谁?”
一个江湖人居然连陆放都不知道,这实在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幸亏方招云已看出,⾼渐飞绝不是一个装模作样的人,他说不知道,就一定不知道。
所以他用一种⾼渐飞可以理解的话道:“陆放本来应该是秦宝宝的朋友,可以说是很不错的朋友,可是现在他们不是了。”
⾼渐飞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方招云道:“因为在秦宝宝看到陆放的时候,陆放也一定看到了他。”
他笑着道:“如果你看到一个朋友,你会怎么做?”
⾼渐飞道:“我会请他吃⾁。如果我还有钱的话。”
对⾼渐飞来说,天下最开心的事就是吃⾁,和朋友在一起,当然是做一些开心的事情。
方招云又笑了,他也渐渐觉得了⾼渐飞的可爱。
他笑道:“不管你是不是请朋友吃⾁,反正你绝不会不理他的,对不对?”
⾼渐飞道:“当然是。自己的朋友又怎么不去理他?这叫什么朋友?”
方招云叹了一口气,道:“可是陆放在看到秦宝宝的时候,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你说秦宝宝伤不伤心。”
⾼渐飞道:“换了谁都会伤心的。”
方招云道:“并且秦宝宝还知道,陆放是来杀自己的,你看到你的一个朋友来杀自己,你害不害怕?”
⾼渐飞叹道:“我也一定会害怕的,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害怕的事了。”
方招云道:“现在你总该知道秦宝宝为什么会有那么古怪的表情了吧?”
⾼渐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算明⽩了。”
这时陆放早已走了进来,走到了方招云的面前。
方招云对他非常客气,他道:“你来了。”
陆放道:“我来了。”
方招云道:“我遇到了一点小小的⿇烦,我想请你帮我解决一下。”
陆放道:“是不是关于那三个人的⿇烦?”
方招云道:“是的,这三个人很⿇烦。”
陆放道:“是的,天下最大的⿇烦也比不上这三个人造成的⿇烦。”
方招云喜道:“你可以帮我?”
陆放道:“你就算不请我,我也一定要来的。”
他看了看秦宝宝、铁拳和⾼渐飞,他的目光并不可怕,可是却有说不出的凌厉之⾊。
他淡淡地道:“因为这三个人也是我的⿇烦。”
⾼渐飞忽地站了起来,向陆放走过去。
也许每一个人都会想到,⾼渐飞会这么做的。
如果⾼渐飞每天不做出一点让人吃惊的事来,他就不是⾼渐飞。
不过你只要悉了他,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可是方招云却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渐飞的武功也很不错,尤其是一手指,简直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如果再等上三年,也许只要等上一年,⾼渐飞这个名字一定会传遍五湖四海的。
可惜⾼渐飞已没有这个机会,因为他遇到了陆放。
陆放平生只败过一次,就是败给卫紫⾐的那一次。
败给卫紫⾐绝不是一种聇辱,绝不是。
恰恰相反的是,如果你能败在卫紫⾐的手上,就说明卫紫⾐还看得起你,还认为你值得和他手。
所以这对江湖人来说,绝对是一种荣誉。
有一点必需说明的是,陆放是唯一一个在卫紫⾐的手上全⾝而退的人。
这一点就更加了不起。
就因为和卫紫⾐虽败而犹荣的一战,陆放在江湖上的排名据说已在前二十人之列了。
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绩。
现在⾼渐飞的样子居然想和陆放动手,方招云知道⾼渐飞完了。
完了的意思就是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了的意思,就是⾼渐飞这个人从现在开始,已经不存在了,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生过一样。
秦宝宝望着陆放,目中已有惊疑之⾊,陆放也在看着他,只是,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的表情。就好像他本不认识秦宝宝似的。
看到陆放的这种神情,秦宝宝不由地想起了杜飞。
陆放的目光又转向了⾼渐飞,他冷冷地道:“你就是⾼渐飞?”
⾼渐飞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陆放淡淡地道:“⾼少侠现在已是江湖名人,我相信不知道你的名字的人恐怕不多。”
⾼少侠惊讶地道:“这么说,我已是一个名人?”
他脸上的表情不仅仅是惊讶,甚至还有一点失望。
成为一个名人本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渐飞的态度却和绝大多数人很不一样。
因为他想到了他对铁拳说的话:“如果我一天在江湖上成不了名,我就没有脸回去。”
⾼渐飞知道,自己成名的后果就是,回家。
回家本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可是对⾼渐飞而言,就是离开秦宝宝。
这是⾼渐飞不能忍受的事情。
所以他不喜成名。
他抬起头来,看着陆放,他的个要比陆放矮了一些,只有抬起头来看,才会比较舒服一点。
他这个样子是想说话的样子,现在他又想说什么话。
现在有一种有趣的现像,只要是有⾼渐飞在场的情况下,别的人好像就没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
⾼渐飞道:“你认为你一个人就可以打败我们?”
陆放没有说话,有一些问题本就没有必要回答的。
⾼渐飞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那你就错了。”
陆放只是看着⾼渐飞,用一种很有趣的目光在看。
这种目光就像一个⾼⾼在上的帝王,在看着一个贫穷无靠的人在苦苦地挣扎。
⾼渐飞有一点生气了,他大声道:“你这个人有没有⽑病,难道竟是一个哑巴?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说话?”
陆放已不能不说话了,他不想被人看作是一个哑巴。
他用一种低沉的声音道:“我不是哑巴。”
⾼渐飞笑了,道:“你不是哑巴最好,现在我有一个问题。”
陆放道:“什么问题?”
⾼渐飞道:“你也知道,如果我和铁拳一起出手,你恐怕只有败了。”
陆放没有说话,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他只是笑了一笑。
⾼渐飞道:“可是这种以多欺少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做的,所以你只能和我们其中的一个对手来打。”
陆放道:“你说你一个人和我打?”
⾼渐飞道:“这也是有条件的。”
陆放道:“什么条件?”
⾼渐飞道:“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我和你都不是一个等级的人,所以你当然要有一点君子之风。”
陆放道:“什么叫做君子之风?”
⾼渐飞道:“你算是前辈,而我是后辈,所以你让我三招。”
陆放道:“让你三招?”
⾼渐飞笑道:“不错,三招对你而言,本就不存在问题。”
听到这里的时候,秦宝宝和铁拳脸上都有了笑意。
因为他们都知道一件事——没有人可以让⾼渐飞三招,绝没有人。
在陆放出现的时候,秦宝宝和铁拳都在想一个问题,如何才能兵不⾎刃地击退陆放。
这本是一个非常头痛的问题,⾼渐飞却好像找到了一个最好的方法。
没有人可以让⾼渐飞三招的。
陆放笑了,他的笑这个时候才有一点像他自己的。他笑道:“你要我让你三招?”
⾼渐飞笑道:“这没有什么大不了。”
陆放笑道:“的确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我会死而已。”
他忽地冷冷地道:“绝没有人可以让你三招的,绝没有人。”
⾼渐飞道:“你居然不让我三招?可是你这不是等于以大欺小?”
陆放道:“这不是以大欺小,而是公平一战。”
⾼渐飞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只有这样了。”
他在叹息中出手,他用的是拳。
⾼渐飞的拳头从来就没有落空过,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一样。
这一次呢?
这一次也一样,在他出拳的时候,陆放的脸⾊不由地变了。
他并没有小看⾼渐飞、一点也没有小看,可是在面对这一拳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变了。
⾼渐飞的拳头要比他想像中的还要难对付。
所以陆放中拳。
⾼渐飞本来是想打陆放的鼻子,他一向喜打别人的鼻子。
可是他只打到了陆放的肩头。
在他的拳头快要触到陆放的鼻子的时候,陆放的⾝子动了一动,他动得非常巧妙,也非常快。
所以⾼渐飞只打到了他的肩头。
陆放的⾝子被打得侧了一侧,这是一种非常正常的现象,可是他却在这一侧之时,菗出了。
银。
这样一来,就好像是⾼渐飞帮助陆放菗出了一样。
现在陆放已菗出了他的银,下面就应该为⾼渐飞担心了。
其实⾼渐飞并没有担心,他是从来不会为自己担心的。担心的只是秦宝宝和铁拳而已。
可是现在已是如箭在弦上,无论用什么方法,箭都是要出去的。
陆放刺。
没有人可以形容这一的速度和力度,就像没有人可以形容闪电的威力一样。
这一刺出之时,似乎就连风云都为之变⾊,这是必杀的一。
⾼渐飞能不能躲得开这一?
不能。
那么⾼渐飞岂不是只有死。
⾼渐飞也没有死。
⾼渐飞为什么会没有死?
因为⾼渐飞出指。
他出的是食指,小小的一食指。
他出指的时候,别人似乎什么也看不到了,只看到他的指。
他的食指居然也和陆放的一样,用的是刺。
他居然想用一手指破陆放的。
这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每一个人在看到⾼渐飞出指的时候。脸上都露出了同一种神⾊。
就是看到死人时的那种神⾊。
他们认为,⾼渐飞出指的时候,他已是一个死人了。
可是陆放的脸⾊居然也变了。
因为他看到,⾼渐飞一指所指的方向,正是银的弱点。
任何一个人都有弱点。所以任何一种武功都有破绽。
陆放的非常快,这么快的,当然也有弱点,可是的速度已可以弥补这个弱点。
就算你发现了弱点,可是等你做出必要的反应的时候,已到了你的咽喉。
如果这一就可以刺死你。就变成没有弱点了。
可是⾼渐飞不仅仅在非常不可能的情况下发现了陆放上的弱点,并且立刻找出了解破的方法。
陆放的脸⾊岂能不变?
⾼渐飞的手指点向头下一尺二寸处,这里就是的弱点,就像是毒蛇的七寸一样。
陆放知道,如果⾼渐飞的手指点到了头下一尺二寸处,那么就会被点飞,就像惊龙出⽔般飞去。
那样一来,败的就是陆放。
如果陆放居然在一招之中败给了⾼渐飞,这实在是江湖上第一大新闻。
所以陆放不能败,绝不能败。
⾼渐飞的手指已点到了头下一尺二寸处。可是并没有被击飞,而是断了。
“格”的一响,断。人退。
陆放的断了,退的却是⾼渐飞。
⾼渐飞本已占了优势,为什么要退。
这个时候,一直在边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铁拳,此时又举起手来,拍着腿大,大叫道:“退得好。”
退并不是败。有进攻,就应该有退守。
所以有时候,退就是进。
秦宝宝道:“小⾼为什么退?”
铁拳不知道用什么话来说明,因为要解释这一点,并不是几句话就可以说完的。
所以铁拳只道:“因为他不得不退。”
⾼渐飞的确是不得不退,因为他知道,陆放很強,非常的強,如果说自己可以在一招之中击败陆放,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有这种事。
所以他知道,陆放必有后招。
他这一退,就给自己留下了时间和空间,就像一幅绝妙的山⽔画,如果全部画満,那不但是了无趣情,并且简直就是浪费纸张。
⾼渐飞的退,就是留⽩。
这本是一种非常⾼深的武学,并不是普通人可以明⽩的。
铁拳并不是普通人,⾼渐飞也绝不是。
陆放果然有后招。
他的银已断,可是在断之处,忽地又露出了一截尖。
中。
这就是陆放的后招。
几乎在⾼渐飞退的同时,陆放的又刺了出去。
也许用刺来形容并不恰当,应该用飞。
飞出去的是银中的小。
这一的速度绝对超过了一个人体力的极限。
这是陆放用全⾝的力气出去的一,这一就仿佛是陆放的生命。
如果这一不能要别人的命,就只能是要自己的命。
铁拳的脸上“刷”地变了。
他知道⾼渐飞绝不可能躲得过这一。
⾼渐飞虽然知道陆放必有后招,虽然已做了充分的准备,可是这一招也绝不是⾼渐飞所能抵挡的。
可惜这时已没有人可以救得了⾼渐飞,也许连陆放自己都救不了。
他这一刺出之时,就连自己都无法驾驭。
所以⾼渐飞只有中。
看来⾼渐飞只有死了。
他虽然只有死,可他好像想死得英雄一些,他居然不但不想法去躲,反而⾝了上去。
铁拳闭上了眼睛。
他不敢看下去。
虽然他早已习惯了杀人流⾎,可是这一次不一样,⾼渐飞是他的朋友,虽然看起来,他们两个人都好像恨不得对方早死早好。可是如果有需要,他们随时都可以为对方牺牲自己。
刺中!
“叮”
在刺中⾼渐飞的时候,居然发出了“叮”的一声。
只有金属相触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渐飞的⾝体难道是铁打的?
没有人的⾝体可以真的像铁,就算是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人,也绝不可能把⾝体练得像铁一样。
“叮”的一声响起的时候,秦宝宝忽地笑了。
他看到⾼渐飞被陆放的刺中,也看到了⾼渐飞被这一的力道刺得飞了起来,可是他却笑了。
因为他知道,陆放这一虽然刺中,可是却像没有刺中一样。
如果刺中,只会从⾼渐飞的⾝体中穿过去,绝不会把⾼渐飞像一个⽪球一样弹了起来。
⾼渐飞被这一弹出了很远,几乎比中了宋长腿那一腿时退得还要远。他脸上的表情也很痛苦,比刚才撞到墙上还要痛苦。
可是他的脸上却有笑。
因为他居然还没有死。在陆放的全力一刺中,居然还没有死。这只能用奇迹来形容。绝对是奇迹。
陆放惊呆了。
方招云也惊呆了。
他想不到居然有人中了还没有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可惜这种事偏偏发生了。
⾼渐飞还在笑,呲牙裂嘴地笑。
他慢慢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竟是一柄剑。
一柄短剑。
剑是好剑,只不过留有微瑕,那是一道浅痕,刺的浅痕。
浅痕还是新的。
方招云立刻就明⽩过来。⾼渐飞之所以没有死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柄剑救了他。
并没有刺到⾼渐飞的⾝上,而是刺到了这柄剑上。
方招云却知道这不是巧合,他看到⾼渐飞在刺过来的时候,把⾝子了一,这是因为他想把剑的方位对准的方位。
有很多事情,在它发生的时候,似乎绝不可思议,可是你一旦明⽩了其中的道理,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可是每一个人都不得不承认,⾼渐飞是一个天才,因为只有天才才会想出这种方法。
这种不是方法的方法。
⾼渐飞还在嘻嘻地笑,这一次是他的运气,下一呢,他的运气绝不可能总是好的。
不过⾼渐飞并不担心下一的问题,因为他知道,陆放绝不可能刺出第二的。
如果一击不中,刺出第二,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一战,败的当然是⾼渐飞,不过陆放也并不算胜。
陆放不再去看⾼渐飞,就好像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他慢慢转向铁拳,道:“下面该轮到你了。”
铁拳摇头摇。
头摇的意思就是反对。
⾼渐飞笑道:“他向你挑战。”
铁拳道:“可是我不能答应他。”
⾼渐飞道:“为什么不能?”
铁拳居然道:“因为我不想占他的便宜。”
⾼渐飞笑道:“占他的便宜又是什么意思?”
铁拳道:“他刚刚和你打过,无论是体力还是杀气都已减弱很多,所以他现在本不是我的对手。”
他的表情很严肃,表明他绝不是在开玩笑。
也没有人认为他是在开玩笑。
铁拳的武功如何,每一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如果他和陆放公平手,陆放的赢面当然很⾼。
可是这并不是说,铁拳打不过陆放。
有时候,胜负的决定因素并不取决于武功的⾼低。
可是现在,陆放已和⾼渐飞过手,⾼渐飞绝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所以陆放的体力消耗很大。
更重要的是,⾼渐飞已打击了陆放的信心。
陆放刚刚来的时候,充満了必胜的信心,所以他的出手之际,就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威力。
现在则不同了。
陆放看着铁拳,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一样,过了很久,他笑了。
他笑的时候,他才好像又变成了陆放,变成了大家都悉的那个陆放。
方招云的目中充満了疑惑,他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所以他当然看出了陆放的变化。这种变化让他感到恐惧。
陆放道:“我来,本是来对付你们的。”
秦宝宝道:“我们知道。”
陆放道:“风先生本是叫我来杀人的。”
秦宝宝道:“我们知道。”
陆放道:“可是我现在试过了,我不是你们的对手。”
秦宝宝笑了,道:“所以你只有放了我们。”
陆放道:“可是有一个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秦宝宝笑道:“那个人当然就是我们的方先生。”
陆放笑道:“现在这里的事情我已管不了,所以无论你们和方先生有什么事情发生,都和我没有关系。”
秦宝宝笑道:“的确没有关系,谁说和你有关系?”
他去看方招云,他知道方招云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方招云的嘴巴张得很大,他好像有一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然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他不相信也不行,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
秦宝宝笑道:“方先生,你还有事吗?”
方招云笑了,他很快就从震惊中苏醒过来,他脸上的笑意很快就升起,他笑道:“我没有事,我能有什么事呢?”
秦宝宝笑道:“可是我想你还是有一点事的。”
方招云的脸上不由地又变了,不过他的声音居然还很镇定,他道:“还会有什么事?”
秦宝宝笑道:“你是这里的地主,我们是你的客人,难道你不想请我们喝一杯吗?”
方招云不由笑了,道:“不错,不错,这是应该的,这是应该的。”
他挥了挥手,将一个小伙计叫了过来,道:“他们这几位的账,都在我的⾝上,今天我请客。”
小伙计笑道:“大爷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小的怎么能要你老的钱呢?”
方招云道:“吃饭就要付钱。别人的钱你可以不要,我的钱你一定要要。”
小伙计当然也很了解方招云的脾气,如果他不想付你的钱,你就算跪下来求他也没有用。
可是如果他想付你的钱,你只有拿着。
方招云对秦宝宝拱了拱手,笑道:“我忽地想起了一件急着要做的事,我想我只好先告辞了。”
秦宝宝笑道:“方先生慢走。”
⾼渐飞笑道:“不送,不送。”
方招云笑了一笑,很有风度地走了出去。
他一走,陆放就叹了一口气。
秦宝宝知道,陆放叹气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自己这些人。
他笑道:“是不是你对我们很头痛?”
陆放苦笑道:“岂止是头痛那么简单,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简直要我的命。”
秦宝宝道:“要你的命?”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不是要我的命?”
陆放道:“很快就要你们的命了。”
秦宝宝道:“你在说谁要我们的命?”
陆放道:“当然是风先生,除了风先生,谁会要你们的命?”
秦宝宝道:“风先生终于想通要杀我们了?”
陆放道:“是的,因为他已准备和卫紫⾐一战,所以,这种时候,你的命对他已没有意义了。”
秦宝宝道:“所以你这一次出来,就是想告诉我们这个消息。”
陆放道:“幸亏我来得很及时。”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说,你只要来迟一步,我们就有可能死了?”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风先生当然派了很多厉害的人物来对付我们?”
陆放道:“是的,非常可怕的人物。”
秦宝宝道:“你呢,你算不算一个?”
陆放道:“不算,绝对不算,我和他们相比,简直就是只会搬家家的小孩子。”
秦宝宝笑了,世上绝没有人会有这么可怕的。他认为陆放是在开玩笑。
陆放有时候的确喜开一点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可是今天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一点也不像。
陆放道:“看来你们还有一点不相信?”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们都无法相信。”
陆放道:“可是我说的都是事实。”
秦宝宝道:“世上真的有这种事实吗?”
陆放道:“你应该知道,一个人可怕的程度并不取决于他的武功。”
秦宝宝道:“这一点我知道。”
陆放道:“这一次一共来了三个人。这三个人的武功当然很⾼,可是可怕的并不是他们的武功。”
秦宝宝道:“难道他们还会一些别的东西。”
陆放道:“我只知道其中一个人是用毒的⾼手。”
一听到用毒,秦宝宝就笑了。
陆放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毒药的大行家。可是他更是,被他毒死的用毒⾼手也许比一般的人还要多。”
秦宝宝道:“我知道毒药是一种非常⾼深的学问,几乎就和武功一样⾼深,那么这个人的用毒之术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陆放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在一丈的距离里仍可以下毒的事?”
秦宝宝道:“我没有听说过。就算他用的是毒粉,也不会有这么长的距离。”
陆放道:“可是这个人可以做到。”
秦宝宝道:“看来这个人的确有一点不好对付。”
陆放道:“你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毒?”
秦宝宝道:“你既然这么问,说明他们用的当然是我不知道的毒药。”
陆放道:“你们的确不知道,我打赌,江湖上知道这种毒药的人不会超过十个人。”
秦宝宝道:“他用的当然是最新的一种。”
陆放道:“的确很新,事实上应该算是最新的一种,因为这种毒药本就是最新研制出的一种。”
秦宝宝道:“我忽地想起了一个人。”
陆放道:“谁?”
秦宝宝道:“一个叫方知病的人。”
陆放道:“我知道这个人,这个人是一个医学大师,他的医术非常有名。”
秦宝宝道:“我知道他就在风先生的⾝边。”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一个会医人的人,当然也能研制出杀人的毒药。”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这种最新的毒药是不是方知病这些被风先生抓走的名医研制出来的呢?”
陆放道:“当然是。”
秦宝宝脸上露出了忧⾊,这种表情已很长时间没有在秦宝宝脸上看到了。
这说明事态已很严重。
秦宝宝缓缓地道:“我知道像他们这种名医研制出来的毒药一定是突破了以前所有毒药的局限,这种毒药一定是最可怕的毒药。”
陆放道:“你说的不错,这种毒药的名字就叫做‘天下第一’。”
秦宝宝道:“那么还有两个人呢?这两个人又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陆放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秦宝宝道:“连你也不知道?”
陆放道:“我知道风先生最近对我已有了疑心,所以有很多的事情本就不让我知道。这一次也一样。”
秦宝宝道:“你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陆放道:“也许我只能告诉你一点。”
秦宝宝道:“你说。”
陆放道:“这两个人中,一个人好像是姓唐。一个人姓木。”
秦宝宝道:“姓唐?唐门的唐?”
陆放道:“是的。”
秦宝宝道:“这个人是不是唐门的人?”
陆放道:“非常有可能。”
秦宝宝道:“为什么说非常有可能?”
陆放道:“我知道唐门最近出了一个叛徒,在一个月中连杀了十六名⾼手,在江湖上轰动一时。”
秦宝宝道:“一个唐门的叛徒是不可能在江湖上立⾜的。”
陆放道:“所以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秦宝宝说到这里的时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陆放,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
因为他们都已明⽩,这个唐门的叛徒只有投靠风先生。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没有人敢小看唐门的人,这当然是因为唐门的暗器。
迄今为止,没有一个家族能像唐门一样,在江湖上屹立几百年而盛名不衰。也没有一个武林世家能有唐门这种地位。
只要是唐家的人,在江湖上都可以受到极大的尊敬。
没有人敢小看唐家的人。
唐门的暗器在近几百年的江湖传说中,已近于一种神话,也许是一种永远的神话。
秦宝宝的眉头皱了起来,为了排遣这个烦恼,他只好不去想这个问题,他道:“那么第三个人又是什么人?”
陆放道:“他姓木。”
秦宝宝道:“在江湖上的十大世家,十小世家中,也有一个姓木的。”
陆放道:“你知道这个姓木的家族有什么方法能在十小世家中排名?”
秦宝宝道:“他们的家族并不庞大,人丁不旺,香火不盛,所以他们只能排在十小世家中。”
陆放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秦宝宝道:“我还知道,这个世家的每一个人都擅长机关消息之学,并且每一个都是易容的⾼手。”
陆放道:“是的,据说他们的祖先就是昔年的七巧童子。”
秦宝宝道:“我知道易容术是一种很有用的学问,尤其是木家的易容术,几乎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地步。”
陆放道:“不过风先生手下这个姓木的人未必就是十小世家中的木氏家族的人。”
秦宝宝道:“我当然也希望不是,可是,也有可能是。”
陆放抬头看了看天⾊,天⾊已近⻩昏。
有归鸦数点,在如⾎的残下飞过“嘎”的一声,划破了⻩昏的沉寂。
风起时,带来了远山的萧瑟。
陆放看着渐落的残,一颗心仿佛也在沉落。
他回过头来,对着秦宝宝道:“这件事没有人可以帮助你们,我更不能,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
秦宝宝道:“我知道。”
陆放道:“我要走了。”
秦宝宝道:“你一定可以再见到我的,我保证。”
陆放笑了,他知道天下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了秦宝宝,他希望这一次秦宝宝还可以胜一次,哪怕只胜一次也好。
因为败就是死。
当陆放的⾝影在长街的尽头消失的时候,天完全黑了下来。
今天的夜⾊也是美丽的,舂夜总是美丽的。这是属于情人的夜晚。
在秦宝宝和陆放谈一些很严重的问题时,⾼渐飞和铁拳在⼲什么呢?
我们不用想也可以知道,⾼渐飞一定在吃⾁,铁拳当然是在喝酒。
对他们来说,天下除了秦宝宝之外,实在没有比吃⾁,喝酒更重要的事情。
如果你遇到了一件很⿇烦的事情,正想找一个人商量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人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你会怎么想?
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秦宝宝想的却是,用肥⾁堵住铁拳的咽喉,用烈酒灌进⾼渐飞的鼻子里。
他一向是想到做到。
他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现在铁拳的嘴里已塞了一块肥⾁,⾼渐飞的脸上全是酒⽔。
两个人好像都怔住了,过了良久,⾼渐飞忽地叫了起来,就好像一只被人捏住脖子的小。
看到别人都用一种惊讶的目光看着他时,他就像发现了一件天大的怪事一样叫道:“我发现了一件事。”
秦宝宝道:“你一定发现你的脑子有了问题。”
⾼渐飞道:“不是脑子有问题,而是酒。”
秦宝宝道:“酒怎么了?”
⾼渐飞奋兴地道:“想不到世上居然有这么香的东西,难怪铁拳总是在喝酒,好香的酒。”
铁拳也忽地叫了起来,就像一个人捏住了⾼渐飞的脖子之后,又捏住了他的脖子。
他叫道:“我也发现了一件事。”
⾼渐飞笑道:“你是不是发现,肥⾁也是很好吃的?”
铁拳道:“对极了。”
⾼渐飞笑道:“从此以后,我想我们的⽇子一定会过得更加开心的。”
铁拳笑道:“不错,我们可以一边喝酒,一边吃⾁。我想那一定是天下最开心的事情。”
⾼渐飞道:“对极了。”
秦宝宝遇到这两个人,你又能要他怎么做?
不过他还是明⽩了⾼渐飞和铁拳的苦心。
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并不是紧张,而是轻松。⾼渐飞和铁拳的目的就是想让气氛轻松一下。
在大战来临之前,可以笑的时候,就一定要笑一笑。
就算不可以笑的时候,也要笑一笑。
等你笑了一笑之后,你就会发现,世上绝对没有真正无法解决的事情。
这就是笑的魔力。
秦宝宝这时坐了下来,他既然不会去吃⾁,也不会去喝酒,不过只要他可以笑就行了。
每一个人都会笑。
只要不是神经系统有⽑病的人都会笑。
秦宝宝的笑呢?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笑就像是冰河解冻,好像万物都有了生机,过了一刻,他的笑就如舂花烂漫,到了最后,他的笑就像是一杯酒了。
一杯⾜以醉倒男人的酒。
铁拳和⾼渐飞看着秦宝宝的笑容,竟仿佛看痴了,秦宝宝在笑的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就被冻僵了一样。
过了很久,⾼渐飞忽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最好不要笑。”
这是一句很突兀的话,秦宝宝和铁拳都听不懂其中的意思。
秦宝宝道:“我为什么不要笑?”
⾼渐飞叹气道:“因为你一笑,我就什么事也不要做了,你一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中了琊一样。”
他叹气叹得很像,可是他目中的笑意,只要不是瞎子,都是可以看得到的。
这一次秦宝宝没有笑,而是伸出了拳头,这只拳头当然打向了⾼渐飞的鼻子。
让⾼渐飞伤心的是,这一次,他的鼻子又没有破。
铁拳忽地道:“你这样打是不对的。”
看来他还有一点良心,看到⾼渐飞受欺负的时候,居然想到拔刀相助。
⾼渐飞一脸很感的样子,道:“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
铁拳不去理他,他对秦宝宝道:“你出拳的时候,应该把力量用在四个指节上,这样你就可以打破小⾼的鼻子了。”
⾼渐飞叹了一口气,铁拳看来还是不会说人话的。
秦宝宝道:“把力量用在四个指节上真的有用吗?”
铁拳道:“当然有用,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秦宝宝当然会试的,这一次他又伸出了拳头,一拳打在铁拳的鼻子上。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是没有用对力气。”
这时有人笑道:“如果他用对了力气,你的鼻子岂不是真的要被打破?”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店酒的大门是开着的,谁都可以进来。可是若有一个女人进来,却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因为现在天已黑了,只要是正经的女人,大多数都呆在家里,守着自己的孩子和丈夫。
如果一个女人没有丈夫,那么她更应该呆在家里。
就算她坐在绣楼上闷得要命,也只有坐下去。
这种制度虽然很不公平,可是这在当时,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有很多书都写到,一个女人在江湖上如何拳打脚踢,如何开创局面,其实这都是骗人的。
都是一些无聊的文人用来骗银子花的。
像秦宝宝这种例子,实在是很少很少。
所以一看到这个女人走进来的时候,铁拳和⾼渐飞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不是一个乖女孩。
在江湖上,有很多名言,其中最著名的一句话就是:在江湖上,有三种人是不能惹的。
一种是出家人;一种是女人;一种是小孩。
因为若没有特别的本事,这三种人是不会在江湖上混的。
这个名言其实就是一句真理。
真理的意思就是经过很多人的实践得到的经验,这些经验都是用⾎换来的。
如果一个人多知道几句这种带⾎的经验,往往就不会流⾎了。
秦宝宝和铁拳、⾼渐飞都知道这一句话,所以他们看到女人进来的时候,立刻闭上了嘴巴。
可是一个人如果被鬼住了,往往就很难脫⾝。
你可以不与她说话,可是她却可以和你说话。
这个女人当然算比较漂亮的那一种。
不是一点点的漂亮,而是非常的漂亮,简直是漂亮得不得了。
这时,大厅上还有很多的人,这些人都是男人。
在酒楼这个属于男人的世界里,一般是很少见到女人的,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所以每一个男人的目光马上就转到女人的脸上。
这个女人并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在这么多的男人面前,她就像在自己的幽静的闺房里一样。
在大厅广众之下,被许许多多的人用一种“可怕”的目光在看,男人是绝对受不了的。
女人可以。
也许只有女人才可以。
这个女人坐了下来,就在秦宝宝他们的桌子边坐了下来。
铁拳冷冷地道:“谁让你坐下来的。”
他的声音冷如寒冰,只要有一点自尊心的人听到他的话,都一定会受不了的。
女人却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狠心连坐都不让我坐?”
除了对秦宝宝,对待其他的女人,铁拳却是可以狠下心的。如果这时候,他忽地出手将女人抛到屋外去,也不奇怪。
铁拳道:“你如果再不离开我一丈的距离,我马上就把你抛到屋外去。”
对付这样一个冷冰冰的男人,女人会用什么方法?
也许只有一个方法。
流泪。
女人只要受过一点点的训练,就可以让自己的眼泪随时随地流下来。
流泪,本是女人天生的本领。眼泪,也本是女人最有效的武器。
这个女人的眼泪说流就流了下来,看到她流泪的时候,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点酸酸的味道。
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有一点觉得,铁拳实在是太过份了。
最觉得铁拳过份的人就是⾼渐飞。
⾼渐飞在这个女人进来的时候,虽然也有一点偏的想法,不过他很快就改正了。
谁说一个女人就不能在夜里出来?
秦宝宝岂非也是一个女人?
何况这个女人自从进来之后,没有做过一点让人讨厌的事情,铁拳对她却这个态度。你说过份不过份?
⾼渐飞站了起来,对那个女人道:“姐小,如果你想坐,你就坐好了。”
女人看着铁拳,一副担心的样子,道:“可是他?”
⾼渐飞笑道:“我这位朋友大脑受过一点刺,只要是看到女人,他的脾气都不会太好。”
铁拳冷冷地道:“你的大脑才会不好。”
⾼渐飞就像没有听到一样,仍然对那个女人道:“你为什么还不坐下来。”
女人坐了下来,仍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任何人看了,都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秦宝宝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女人道:“我也没有什么事,我只是看你们说的热闹,所以我…”
原来她是一个寂寞的女人,她出来的目的,也许是想找人聊聊天的。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每一个人都会有寂寞的时候,每一个人都知道寂寞是世上最无法忍受的事情。
当你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轻风从屋檐下吹过的时候,你就会感到寂寞;当你一个人走在热闹的街头,看到乐的人群,可是你却完全不属于他们的时候,你也会感到寂寞的。
寂寞是一种无奈的情绪,没有人喜寂寞。
现在女人坐了下来,虽然刚刚开始的时候,因为铁拳的缘故,气氛不是太好。不过人总是可以很快地忘记不开心的事情。
在这人的舂夜,几个少男少女坐在一起,你想让他们不开心都不行。
⾼渐飞发现自己的口才是越来越好,好像不管什么话都可以说得出来。
他对女人道:“我叫⾼渐飞,⾼⾼在上的⾼,渐渐的渐,飞⻩腾达的飞。”
女人笑道:“这个名字起得好。”
⾼渐飞笑道:“因为我的脾气很好。”
女人笑道:“难道脾气很好的人名字就很好?”
⾼渐飞道:“大体上是这样的。”
女人道:“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这种事?”
⾼渐飞道:“因为你从来没有见过我。”
女人不说话了,也许⾼渐飞的话是无心的,不过只要不是呆子,都可以听出⾼渐飞话中的意思。
⾼渐飞却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话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一向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
他在说话的时候,忽地发现铁拳和秦宝宝都用一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
⾼渐飞死活也想不通。
不过想不通的事情,⾼渐飞是从来不会去想的。
他笑道:“你知道这位脑子不好的人叫什么名字?”
铁拳冷冷地看着⾼渐飞,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一样。
⾼渐飞就好像没有看到,他只是问女人,道:“你想不想知道他的名字?”
女人不敢去看铁拳,她低下了头,只是笑。
⾼渐飞只好自己说了,他道:“这个人叫铁拳,他的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又臭又硬,你说铁拳这个名字好不好?”
女人的头低得更厉害了,她还是笑。
⾼渐飞笑道:“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出来,不过没有关系,反正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名字不好,不过名字是爹娘起的,他就算是知道,又能有什么方法呢?”
铁拳好像已气得说不出话来,看他的样子,好像随时都可以伸出拳头来,打在⾼渐飞的鼻子上。
⾼渐飞还是像没有看到一样,他继续用一种情场老手的浯气和腔调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这时抬起头来,嫣然一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渐飞道:“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一看到一个人,就喜自己给他起名字。”
他像一个标准的大⾊狼一样笑着,道:“奇怪的是,我给别人起的名字别人从来就没有満意过。”
女人道:“那你一般都给别人起什么名字?”
⾼渐飞道:“什么大狗啊,小虫啊,臭⽪熊等等。”
他看着女人笑道:“我当然不会给你起这么难听的名字,我只不过想给你起一个…”
他居然学会了必要的停顿,好像要让对方好好地想一想这件事的严重后果。
女人叫了起来,道:“你千万不要给我瞎起名字。”
⾼渐飞道:“如果我知道了你的名字,我当然也就懒得再去想,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不愿意动脑子的。”
铁拳冷冷地道:“这句话倒是说对了。”
女人笑了一笑道:“别人都叫我四儿,我就叫四儿。”
⾼渐飞道:“四儿?你姓四?天下有这么怪的姓?”
四儿笑道:“我就是姓四,为什么一个人不能姓四?”
⾼渐飞笑道:“不错,我听说还有人姓狗的,一个人既然连狗都可以姓,为什么不可以姓四呢?”
他和四儿谈得很投机,好像已成了朋友,他也好像忘了⾝边还有一个怒发冲天的铁拳和看上去并不开心的秦宝宝。
秦宝宝为什么会不开心?
⾼渐飞当然是想不通的,如果他能想得通,他就不是⾼渐飞了。
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让一个不开心的女孩开心起来,所以他只好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
秦宝宝忽地站了起来,打了一个呵欠,道:“我要觉睡去了。”
⾼渐飞道:“这么早就要觉睡?不多坐一会吗?”
他口中虽这么说,可是并没有做出挽留的动作来。
秦宝宝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去,他发现自己很生气。
他为什么要生气,仅仅是因为⾼渐飞在和一个陌生的女人说话?
秦宝宝不明⽩,⾼渐飞和一百个女人说话,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虽说是没有关系,秦宝宝还是无法忍受⾼渐飞看着四儿时,那种特别讨厌的表情。
一个女人如果生起气来,往往是没有理由的。秦宝宝是不是也是这种样子?
秦宝宝既已走了,铁拳当然没有理由坐下去,其实他早已就想走了。
所以秦宝宝一走,他就走了。甚至连一句招呼都没有打。
⾼渐飞看着他们离开,道:“好了,现在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四儿道:“看样子,他们是生气了。”
⾼渐飞道:“好好的,他们为什么生气?”
四儿道:“我想他们不太喜我。”
⾼渐飞道:“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他们都不喜,那就是他们有⽑病了。和有⽑病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四儿道:“可是你因为我得罪了你的朋友,你没有关系,我心里却不好受。”
⾼渐飞道:“你千万不要因为他们而不好受,他们这种人…”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秦宝宝和铁拳。
四儿忽地笑道:“你喜不喜喝酒?”
女人就是女人,当你正在思考她的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她已像忘了这个问题。
⾼渐飞道:“本来是不喜的,可是我刚刚才觉得,喝酒一定是一件有趣的事,否则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喝酒?”
四儿道:“这么说你不会喝酒?”
⾼渐飞道:“的确不会。”
四儿道:“我也不会。”
⾼渐飞笑道:“现在我有一个好主意了。”
四儿道:“是不是喝酒?”
⾼渐飞笑道:“你实在是太聪明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莫非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四儿笑道:“你才是蛔虫。”
⾼渐飞笑道:“我就算是蛔虫,也只是一个想喝酒的蛔虫而已。”
“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他们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在喝酒。”
“是吗?”
“你看上去好像并不开心?”
“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你真的不开心。”
“我不开心关你什么事?”
“…”“?”
“我看这个四儿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有一点与众不同。”
“我看她很正常。”
“我觉得小⾼有可能要吃亏,我们是不是该想方法帮帮他?”
“他就算是死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铁拳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秦宝宝真的生气了,秦宝宝在生气,铁拳却觉得心里也不是很舒服。
因为他看出秦宝宝竟是有一点点吃醋了。
秦宝宝居然会为⾼渐飞吃醋!铁拳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好受。
如果一个女孩子肯为一个男孩子吃醋,这就表明,最起码这个女孩子已经有一点喜这个男孩子了。
秦宝宝怎么会喜这样一个土头土脑的家伙?
铁拳越想越不服气。
桌上只有一小壶酒。
现在壶里还有一大半酒,可是喝酒的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喝了一大缸酒一样。
⾼渐飞很感这张桌子,他知道要不是这张桌上,他绝对会趴在地下。
四儿看起来也和他差不多。
酒刚刚下喉的时候,⾼渐飞差一点要吐出来,不过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吐出来,实在是太没有面子,⾼渐飞咬着牙把酒喝了下去。
四儿的第一口酒却真的吐了出来,看来她以前真的没有喝过酒。
⾼渐飞喝下了第一口酒之后,开始发现,酒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尤其是现在,⾼渐飞觉得就算是真的有一大缸酒,他也完全可以喝下去。
四儿的脸红得就像烤的烧鹅,让人恨不得想上去咬一口。
⾼渐飞叹了一口气,道:“酒可真是一个好东西,能让人看到平时本看不到的事。”
一个⽔灵灵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烧鹅,这在平时绝对是看不到的。
四儿笑道:“我还知道酒还有一个好处。”
⾼渐飞道:“什么好处?”
四儿道:“酒可以让人说真话。”
⾼渐飞道:“这句话我也曾听说过的。”
四儿道:“现在我们就可以试一试酒是不是真的可以让人讲真话。”
⾼渐飞道:“怎么试?”
四儿道:“你为什么要和我喝酒?”
⾼渐飞道:“因为我也想喝,可是酒一个人喝又有什么意思,所以我当然只有找你喝。”
四儿道:“你为什么不找你的朋友喝酒?”
⾼渐飞道:“他们不会和我喝酒的。”
四儿道:“你没有试过?”
⾼渐飞道:“没有。”
四儿道:“你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
⾼渐飞的回答很妙,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说出这种绝妙的话来。
他道:“你也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为什么人人都怕死?”
四儿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真的想死。”
⾼渐飞道:“这种想法人人都有过。”
四儿道:“你有朋友,你的朋友对你也不错,你怎么会想到死?”
⾼渐飞道:“你没有朋友?”
四儿道:“以前没有,现在却有了。”
⾼渐飞道:“这个朋友就是我。”
四儿道:“你说对了。”
⾼渐飞道:“可是我这个朋友没有一点用。”
四儿笑道:“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喝酒。”
⾼渐飞道:“为什么?”
四儿笑道:“因为你想看一看,你和别的女孩在一起的时候,你的心上人会有什么反应。”
⾼渐飞道:“我的心上人?”
四儿笑道:“你不用装糊涂,那个美得不像话的女孩子难道不是你的心上人?”
⾼渐飞叹了一口气道:“你猜对了,可是你也看到,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四儿笑道:“你错了。”
⾼渐飞道:“我怎么错了?”
四儿笑道:“我知道,如果一个女孩子本不把你放在眼里的话,不管你做什么她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可是我却看出你的心上人已经生气了,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出她已生气了。”
⾼渐飞道:“她生气和我有什么关系?”
四儿笑道:“当然有关系,如果她不喜你,怎么会为你生气?如果我喜一个男孩,她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会生气的。”
⾼渐飞的眉⽑都动了起来,道:“你说的是真的?”
四儿看着⾼渐飞,叹了一口气,道:“我希望我说的是骗你的,可惜我说的却是真的。”
⾼渐飞忽地笑了,忽地一把抱起了四儿,好像恨不得在她的脸上亲一口。
四儿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很开心,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渐飞道:“什么事?”
四儿道:“现在你的心上人已不会再喜你了,如果我看到我喜的男孩子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话,我不但不会再喜他,反而会恨他恨得要死。”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渐飞就像是一个怈了气的⽪球,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
四儿道:“不过你不必担心,反正她已不会再喜你。你不如和我走。”
⾼渐飞道:“和你走,到哪里去?”
四儿道:“随便到哪里去都没有关系,反正这里已没有人喜你,你也不会再喜他们,而我…”
她看着⾼渐飞,目光流动,就好像被风吹动的⽔波。又好像一坛又香又醇的酒。
⾼渐飞看着看着,也不由地心醉了。
他站了起来,笑道:“走就走,反正无论我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他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酒,一把拉起了四儿,道:“走,走,走。”
两个人相携走出了酒楼,外面的舂风面吹了过来,吹在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凉慡。
街道是长而黑的,不过这对喝过酒的人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渐飞笑道:“我们到哪里去?”
四儿笑道:“反正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一直走到我们再也走不动为止,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了。”
⾼渐飞笑道:“你说的对极了。”
两个人你勾着我的肩膀,我扶着你的,看上去就像一对情深意笃的情侣。
有时候人生的确是一种奇妙的事,两个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忽然间就变得得要命,好像他们在十八辈子前就已认识了。
两个人偎在一起走,有时候反而走不稳的,所以他们总是经常地跌倒,彼此躺在彼此的怀里,然后相视大笑。
他们在笑的时候,好像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已忘了。
尤其是⾼渐飞有一次一跌下去就爬不起来的时候,四儿笑得就像风中绽放的兰花。
⾼渐飞躺在地下,用一种初恋的男孩子看着自己初恋的情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四儿,笑嘻嘻地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四儿笑道:“你的心上人呢,她笑起来的时候,岂非也很好看?”
⾼渐飞道:“我们不提她好不好?”
四儿道:“你说不提,我就不提。”
她的样子就像一个温柔的子,总是对自己的丈夫委屈求全。
所有的男孩子岂非都喜这样的女孩?
⾼渐飞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先认识你该有多好?”
四儿道:“就算现在认识了也不算太迟。”
⾼渐飞笑道:“的确不迟,谁说会迟了。”
四儿道:“你不要爬在那里不起来,我可拉不动你。”
⾼渐飞道:“拉不动我就和我一起躺下。”
四儿叫了起来,道:“躺在这里?怎么能躺在这里?”
⾼渐飞道:“为什么不能躺在这里,这里又凉快,地方又大,我实在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地方。”
四儿只是笑,不过现在她的笑容中已好像有一针,一随时都可以刺进人心脏的针。
⾼渐飞却真的是醉了。
这时传来了脚步声,黑暗中忽地出现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的动作都非常地敏捷,轻盈得就像四头豹子。
⾼渐飞好像也看到了这四个人,他笑道:“好像有人来了。”
四儿道:“有四个人。”
⾼渐飞笑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四儿道:“也许是来扫街的。”
⾼渐飞道:“这可就不妙了,万一他们把我当作垃圾扫走了怎么办?”
四儿笑道:“他们不会把你当作垃圾。”
⾼渐飞道:“他们会把我当作什么?”
四儿冷冷地道:“他们最多会把你当作一堆臭⾁而已。”
⾼渐飞叹道:“被人当作一堆臭⾁也是不好玩的。”
四儿道:“的确不好玩。”
⾼渐飞叹道:“现在我又明⽩了一件事。”
四儿道:“你明⽩了什么?”
⾼渐飞笑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把我骗到这里来,就是想把我当作一堆臭⾁一样扔到臭⽔沟里。”
四儿笑得已不像是一枝兰花,而是像一把刀,她道:“可是你现在明⽩过来,已是太晚了。”
⾼渐飞道:“不晚。”
四儿道:“你是不是指望你朋友会来救你?”
⾼渐飞叹道:“他们恨不得我早死早好,怎么会来救我?”
四儿笑道:“幸亏你也知道这一点。”
⾼渐飞道:“我知道他们现在不但救不了我,也许还自⾝难保。”
四儿道:“你果然不笨。”
⾼渐飞道:“我如果不笨,又怎么会被你骗到这个地方来?”
四儿道:“也许你想当英雄,想自己一个人摆平这件事。”
⾼渐飞笑道:“你这才叫聪明,居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看来你真的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四儿道:“不过我也不想把你怎么样。”
⾼渐飞笑道:“那么你想把我怎么样?”
四儿道:“你的武功看起来也不错,如果沦落在江湖,那实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你想必听说过‘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
⾼渐飞笑道:“我没有听过。”
四儿叹了一口气道:“说实话,我真的有一点喜你,只要你乖乖地跟我走,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直了膛,谁都可以看出,她膛不是一般的丰満,她的⾝纤细如蛇,在她动扭的时候,会把男人的心都扭出腔子来。
最人的当然还是她的长腿。她在腿双并拢的时候,连手背都揷不进去,这腿双结实而修长,每一个人都可以想到,这腿双结实的长腿,在上的时候,一定会让人着的。
⾼渐飞已在看,他看四儿的样子就像一个标标准准的大,⾊狼,可是他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四儿笑道:“你为什么叹气?”
⾼渐飞叹道:“因为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如果被打扁了鼻子,一定会很不好玩的。”
四儿笑道:“谁会打扁我的鼻子?”
⾼渐飞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当然是我。”
四儿也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是真的把自己变作一堆臭⾁了。”
⾼渐飞指着那四个一动不动站在四儿⾝后的人,道:“所以你不妨让他们把我扔到臭⽔沟里。”
四儿摇了头摇,慢慢地走到了一边,那四个人就走了过来。
⾼渐飞笑道:“我想说一句话。”
四个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停了一来,似乎想听⾼渐飞说些什么。
⾼渐飞笑道:“你们被打扁鼻子的时候,也并不好看。”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渐飞就出拳。
他的拳头很快,在一年以后的江湖上,就被认为是江湖上最快的几双拳头之一。
所以他的拳头一下子就打上了一个人的脸。
一招封门,一拳制敌,本是⾼渐飞的拿手好戏,这一拳当然也不会落空。
可是⾼渐飞却觉得这一拳就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一样,也许比打在了一团棉花还要舒服。
拳头虽然很舒服,⾼渐飞的心里却不舒服了,他的心就像灌了铅的秤砣一样沉了下去。
他知道世上有一种可以让自己的⾝上每一处地方都变得如棉花一样柔软的神奇的武功。
他现在遇到的对手正好是会这种武功的。
他知道这四个人是专门用来对付自己的,如果自己有第二次机会,当然也可以把他们的鼻子打成最烂的柿子。
可惜他已没有机会。
一只似乎柔弱无骨,偏偏却重得像一只大铁锤一样的拳头重重地击在⾼渐飞的眼上。⾼渐飞立刻就倒了下去。
真正地倒了下去。
四儿又笑了,这一次她笑的时候,还是和刚才一样好看,可是⾼渐飞怎么看,她的笑容却像一堆烂柿子。
最烂的柿子。
⾼渐飞的脸贴在了冰冷的地上,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武功要比这四个人好得多,可惜他未免有一点轻敌了。
自从出江湖以来,他几乎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所以他慢慢地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这一次也一样。
他明明看出四儿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却偏偏想试一试,想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来解决。
这当然是一个沉痛的教训。⾼渐飞希望自己酒醒了以后,还可以记得住。
不过他最希望的,还是秦宝宝和铁拳不要和自己一样。
他并不指望他们会来救自己,因为自己实在没有脸去见他们。
他当然也很担心,他知道这一次来的人都是有备而来,他们准备得很充分,他们既然有方法对付自己,当然也有方法对付秦宝宝和铁拳。
他想着想着,想了很多的事情,他唯一没有想到的事情就是,自己居然睡着了。
像在最舒服的上一样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渐飞和四儿手拉着手走出去的时候,秦宝宝的脸都气⽩了。
铁拳的脸⾊也不好看。
他当然也知道,⾼渐飞不是不知道这个四儿的危险。⾼渐飞只不过是在秦宝宝的面前逞能而已。
哪一个男孩子不会在自己心上人面前摆出一副英雄的样子。
铁拳并不认为⾼渐飞是英雄,他只不过是一个混蛋而已。
可是他却不想看着这个混蛋变成臭蛋。
所以他曾对秦宝宝道:“我们是不是该出去看一看?”
秦宝宝冷冷地道:“要去你去,我为什么要去?”
铁拳虽然非常地不想去,可是他好像不得不去,⾼渐飞虽然有一百一千一万条⽑病,可是他还是不想看到⾼渐飞死。
可是就在他正准备去的时候,他发现从酒楼的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这是一个小孩。
这个小孩子扎着一冲天小辫,用一红绳子扎得紧紧,显得又俏⽪,又神气。
小孩子的⾝上穿着一件小红袄,更衬得一张小脸雪⽩雪⽩。
他的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看起人的时候,就骨溜溜地转。他的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一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可以死人。
这个小孩的年纪也不过才七八岁,绝对超不过十岁。
这样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会到这里来?
这时屋子里的客人已不太多了,这个小孩子好像是来找人的,他的眼睛在人堆里到处看,可是他显然并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他现在有一点不开心了,他不开心的时候,小嘴就噘了起来,让人看了,又心疼,又怜爱。
铁拳走了过去,笑道:“小孩子,你是不是在找人?”
小孩子上上下下打量着铁拳,一脸的戒备之⾊,好像认为铁拳是一个坏人。
不过铁拳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坏人,小孩子看了几眼之后,忽地问道:“你是不是坏蛋?”
在小孩子的心中,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好人,一种是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