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杜飞的表情显得很痛苦,铁鹰的心头不由一震。
他知道杜飞一向很坚強,就算被人削掉一手指头,杜飞也不会在乎的。
可现在杜飞似乎已无法忍受。
秦宝宝低声对铁鹰道:“看来灰⾐人手上的指甲有毒,我们要帮一帮杜飞。”
铁鹰紧张的要命,他道:“怎么帮?”
秦宝宝道:“你再用你的拼命三招,我要起用我的法宝。”
他的声音既不太大,也不太小,正好⾜够让灰⾐人听到。
灰⾐人一声长笑,道:“我又何必和你们纠下去。”
长笑声中,他的灰影已从杜飞的剑下穿过,一飞冲天,飞出了小楼。
杜飞以剑拄地,脸⾊变得苍⽩。
女主人一声惊呼,就想过去扶他,可她忘了自己也被点中⽳道,人一站起,就失去了平衡。
可是她并没有倒在地上,杜飞的手伸了过来,将她轻轻扶住。
秦宝宝和铁鹰不由相视一笑。
杜飞苍⽩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柔声道:“我没有事,一点小伤而已。”
女主人转头去看方知病,因为她刚才听说方知病是一名医生。
方知病脸⾊很沉重,他道:“他的伤绝不是小伤,他是被‘飞残指’所伤。”
秦宝宝道:“‘飞残指’!难道竟是三十年前‘碧⽟飞鹰’的成名绝技‘飞残指’?”
方知病点了点头。
秦宝宝道:“我听说中了‘飞残指’的人,必须要用世间六宝才能治好。”
方知病道:“不错。”
女主人道:“什么叫‘世间六宝’?”
方知病道:“所谓‘世间六宝’是对世上六种珍贵物药的总称。”
女主人道:“那么是哪六种呢?”
方知病道:“百年的野山参,天山雪莲,人形何首乌,十岁公鹿的鹿茸,鹤顶红,苍犀角。合称‘世间六宝’。”
铁鹰叫道:“鹤顶红不是毒药吗?怎么也算是‘世间六宝’?”
方知病道:“‘飞残指’的毒极烈,所以必须要用鹤顶红这种毒物以毒攻毒。”
女主人道:“这六种物药到哪里才能找到呢?”
方知病道:“百年的野山参,人形何首乌,十岁公鹿的鹿茸,鹤顶红,我倒是有一些,只是天山雪莲和苍犀角不太容易找到,尤其是苍犀角,更是百年难寻。”
女主人不噤泫然泣。
秦宝宝笑道:“苍犀角不用担心,你们看,我这里不是有一块吗?”
他从发际间取出那块苍犀角来,笑道:“这一块,够不够?”
方知病眼睛一亮,道:“当然够了,其实只要一小片就⾜矣。”
铁鹰道:“那么就差一种天山雪莲了,天山雪莲要在天山上才有,就算我们马上赶到天山,也未必能找到,何况杜飞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方知病道:“从这里到天山要走一个多月,而杜飞只能支撑三天。”
铁鹰惨然道:“这可怎么办?”
秦宝宝道:“只有另外想方法,这附近的武林人物中有没有昔年天山派的人物了”
铁鹰道:“这有什么用?”
秦宝宝道:“如果是天山派的人物,必然有被视为天山派镇山之宝的天山雪莲。”
铁鹰一拍腿大,笑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去。”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光顾着懒驴打滚,把什么都滚没了。”
铁鹰笑道:“只要杜飞能够得救,我就是变成一头驴也没有关系。”
杜飞脸上的肌⾁不停地菗动,如果他不是想到自己是个男人,他的眼泪恐怕都要下来了。
秦宝宝道:“我记得离这里三十里地,有一个顾家庄,据说顾家庄的庄主就曾经是天山派的门徒。”
铁鹰道:“三十里地并不算远,我们马上就去。”
三十里地的确不算远,如果坐着马车去,半个时辰就可以到了。
不过现在已是深夜,在深更半夜去找一个从不认识的人,并且去要一件很珍贵的东西。这种事好像有一点困难。
铁鹰好像本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秦宝宝问他,道:“如果那个顾先生不想把天山雪莲给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铁鹰道:“这还不简单,如果他不给,我们只有強抢。”
秦宝宝道:“我听说这个顾先生是天山派最优秀的门徒,不但武功很⾼,并且有昔年孟尝君之风。”
铁鹰道:“孟尝君之风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道:“孟尝君是战国时齐国的一个公子,手下有门客三千,这个顾先生也和孟尝君一样,慷慨大方,好结天下英雄。他的家中虽然没有门客三千,不过每天都有三五十个各种各样的人物。”
铁鹰道:“你是说他人多势众,我们抢是抢不过他们的。”
秦宝宝道:“如果強抢,恐怕有点困难。”
铁鹰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杜飞中毒死去。”
秦宝宝道:“方法总是有的,就看我们怎么去想了。”
铁鹰笑道:“我知道你的主意比我的头发还多,这种伤脑筋的事当然由你来做。”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方法我早已想到,就不知道你想不想做了。”
铁鹰道:“只要能救杜飞,什么事我都可以做。”
秦宝宝笑道:“有你这句话,什么都好办了。”
深更半夜去总是不好,秦宝宝的意思是等到第二天清晨。
铁鹰虽然急得要命,为了不至于误了大事,他只好耐着子等下去。
唯一让他放心的是,秦宝宝看起来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通过这段时间和秦宝宝的接触,铁鹰对秦宝宝充満了信心,在他看来,世上几乎没有秦宝宝做不到事情。
杜飞的情况还算比较稳定,方知病平时看起来一副百无用处的样子,可一旦治起病来。那种老练成的样子,让人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专家。
现在铁鹰才知道,杜飞心上人姓,叫做飞飞。
铁鹰感到这个名字很好听,他对秦宝宝笑着道:“杜飞也是飞,她也是飞,难怪两个人能飞到一起。”
秦宝宝道:“正因为她也叫飞,所以杜飞飞了半天才把她追到。”
铁鹰道:“这么说一个人的名字也可以决定一件事情?”
秦宝宝道:“当然有这种可能,比如说你叫铁鹰,你未来的那一位的名字要么叫兔子,或是一个属兔子的女子。”
铁鹰大笑道:“只有最笨的人才会相信这种事情。”
说说笑话有时候会起到意料不到的效果,铁鹰现在的心情感到好了许多。
漫长的黑夜总算过去,清晨在不知不觉中来临,这夜一铁鹰虽然并没有睡好,可是第二天醒来时精神依然很好。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地打扮了一下自己。这是秦宝宝计划中的一个重要的部分。
铁鹰其实长得并不算丑,如果让他好好地洗一个澡,把胡子刮⼲净,再换上一件体面的⾐服,他看上去还是像一个大人物。
他今天的⾝份也的确是一个大人物。
等他自己打扮完毕,走出房间,躺在上的杜飞和方知病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杜飞笑道:“这样子看上去,又和以前差不多了。”
铁鹰笑道:“这主要是因为我以前做老大做的时间太多,举手投⾜之间,当然有一定的派头。现在又穿上一件像样的⾐服,当然很像那么一回事。”
他转头四顾,道:“秦宝宝呢?秦宝宝到哪里去了。”
⾝后传来秦宝宝的叹息:“你还没有成为大人物呢,眼睛就长到额头上去了,如果你成为了大人物之后,眼睛岂非要长到后脑勺上去了?”
铁鹰转过头去,笑道:“正因为我还没有成为大人物,眼睛还没有长到后脑勺上去,所以我才看不到你。”
他觉得这句话说的很有⽔平,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现在是不是变得很有幽默感。”
秦宝宝道:“希望你这种良好的感觉到了顾家庄之后,还能保持。”
铁鹰道:“这一点尽管放心,到了顾家庄之后,我的幽默感一定会把他们吓死。”
飞飞正好走了过来,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道:“幽默感是用来吓人的吗?”
秦宝宝道:“让人开心的幽默感不是铁大侠的幽默感,我们铁大侠的幽默感是专门用来吓人的。”
铁鹰苦笑道:“为什么好好的一句话到了你们的口中,听起来就不像那么一回事?”
秦宝宝道:“时间不早了,我俩该起程了。”
铁鹰对大家一拱手,道:“诸位在此静候佳音。”
杜飞道:“如果实在很难办,就不要勉強,我要你保证,一定要活着回来。”
铁鹰和秦宝宝已经走出门去。
马车也早已打扮得千⼲净净,漂漂亮亮。
既然铁鹰现在已是大人物,赶车的任务当然只有秦宝宝来做。
铁鹰看着秦宝宝赶车,忍不住得意地道:“好好地赶,事成有赏。”
秦宝宝手中的马鞭“刷”地一下菗了过来,铁鹰猝不及防,差一点从车上掉了下来。
铁鹰叫道:“难道你忘了现在你是我的小厮。”
秦宝宝笑嘻嘻地道:“莫非你也忘了,现在还没有到顾家庄。”
铁鹰道:“是不是只有到了顾家庄你才会乖乖地听我话?”
秦宝宝道:“可现在还没有到。”
铁鹰恶狠狠地道:“顾家庄总是要到的,到那个时候,再让你好看。”
秦宝宝小嘴一撇,道:“就算你在顾家庄很威风,可是你别忘了,我们不会永远留在顾家庄的。一旦回去,我会十倍地报答你的。”
铁鹰毫不为秦宝宝的威胁所动,他笑道:“我这个人一向遵循的宗旨是,得快活时且快活,能不饶人就不饶人。”
秦宝宝轻轻一笑道:“那我们就走着瞧。”
铁鹰哈哈大笑道:“走着瞧就走着瞧。”
三十里路很快就到了,顾家庄就在眼前,铁鹰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他绝对不是胆小,就算让他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不会害怕,他今年三十有六,但最起码有二十多年是处在不停的厮杀搏斗上面。
那么他为什么会感到紧张呢?
使一个人紧张的原因有很多种,其中有一种就是对自己做的事情没有把握。
因为他觉得自己今天就像在演戏。
铁鹰也经常看戏,也很喜看戏,有很多精彩的戏文,他甚至都可以唱两段。
可是看戏和演戏截然不同,看戏是一件又舒服又开心的事,演戏可就不同了。演戏不但劳心劳神,最担心的还是怕穿帮。
在台上演戏,就算穿帮,大不了被人笑一顿而已,可铁鹰今天所要演的戏却绝不能穿帮。
只要自己露出一丝破绽,杜飞就完了。
马车已停在了顾家庄的门口,铁鹰问秦宝宝道:“是不是除了这个方法之外,其他再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秦宝宝抓到了反击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他笑道:“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铁鹰也有害怕的时候。”
铁鹰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不是害怕,只是有一点心虚。”
秦宝宝奇怪地道:“心虚和害怕有什么区别?”
铁鹰双手一拱,几乎是哀求道:“我知道错了,我以后改了还不行吗。在这种时候,你不帮我,谁还帮我?”
秦宝宝笑道:“帮你自然是要帮你,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铁鹰笑道:“除了我的头,其他的,只要我有,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秦宝宝歪着头想了一想,道:“我现在还没有想起来,等我想起来之后,再对你说。”
铁鹰道:“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没有关系,我铁鹰是绝对不会赖账的。”
秦宝宝道:“相信你也不敢。”
铁鹰道:“那么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秦宝宝道:“演戏说难也不难,关键看你是否进⼊了角⾊。”
铁鹰道:“我怎么样才能进⼊角⾊?”
秦宝宝道:“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一方之霸,⾼⾼在上的感觉,我相信你一定有体会。”
铁鹰道:“体会当然是有,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秦宝宝道:“当然有用,在进⼊顾家庄以后,你什么都不必去想。你只要把他们全当作你的手下就行了,你在他们面前,更要有一种⾼⾼在上的感觉。”
铁鹰道:“就这么简单?”
秦宝宝道:“你以为有多复杂?”
铁鹰道:“不过…”
秦宝宝道:“没有什么不过,首先你千万不要去想杜飞,从现在开始起,你要強迫自己进⼊一个全新的角⾊。”
铁鹰忽地笑道:“我懂了。”
秦宝宝道:“你懂了什么?”
铁鹰笑道:“关键是不要有庒力,也就是说要抛开一切包袱。”
秦宝宝笑道:“现在你的包袱放下来没有?”
铁鹰笑道:“正在慢慢地放,一旦面对那些⻳儿子,我想大概差不多,几乎就可以放下来了。”
秦宝宝道:“那我们现在已可以进去了。”
秦宝宝在门口的拴马桩上拴住了马,走上台阶,轻轻地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一个穿着崭新的蓝布袍的中年人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秦宝宝一眼,和和气气地道:“这位小哥,有什么事?”
秦宝宝大咧咧地道:“这里可是顾家庄?”
中年人道:“不错。”
秦宝宝道:“你们家的主人可是天山剑派的顾冲霄,顾大侠?”
中年人道:“不错?”
秦宝宝道:“这就对了。”
他转过⾝去,走到马车边,恭恭敬敬地弯下了,道:“主人请下马车,我们已到了。”
中年人看到了一个相貌威严的男人从马车上慢慢地走了下来,这个男人穿着一件剪裁极好,价值不菲的丝缎长袍,举手投⾜之间,自有一种威严态度。
中年人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人的⾝份不低,他也恭恭敬敬地弯下了,向门边一退,把手一摆,道:“请先生⼊內。”
铁鹰忍住笑,很威严地点了点头,道:“顾冲霄在不在?”
中年人道:“家主正在厅中待客,我这就去请他来见先生。”
铁鹰道:“最好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中年人道:“在下知道。”
中年人将铁鹰和秦宝宝领到偏厅,自去大厅中去请顾冲霄。
秦宝宝仔细地研究起这个偏厅来,虽然是个偏厅,布置得也很不错。
房间里的摆设,绝对谈不上奢华,也不能算是寒酸。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每样东西并不名贵却很精致。
如果想要了解一个人,可以通过许多方法,通过这间偏厅的布置,秦宝宝可以看出。顾冲霄并不是一个注重享受的人。
一个不注重享受的人,他的格往往开朗豪迈,崇尚简单。
对付这样一个人,就必须用比较复杂的方法。
秦宝宝把自己的一个想法告诉了铁鹰,铁鹰不由笑道:“难怪江湖上一致公认秦宝宝是有名的难,现在我总算明⽩了一点。”
秦宝宝道:“就算最⾼明的方法,也必须由人来实现。”
铁鹰道:“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现在已找到了感觉。”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顾冲霄已来了。
一个⾼大的⾝影出现在门口,这个人正笑道:“不知是哪一位贵客降临寒舍。”
顾冲霄今年四十九岁,⾝材⾼大,声若洪钟。
虽然已是年过半百,可是他的浑⾝上下居然没有一块多余的肥⾁。本该发福的腹小上,居然如少年人一样地平坦。
铁鹰站了起来,微微一拱手,道:“来的可是顾冲霄顾大侠。”
顾冲霄急忙还礼,道:“何敢当大侠二字,先生莫要折杀在下。”
铁鹰笑道:“顾大侠何必太谦,先生当世孟尝之名,响于江湖,天下虽大,可谁人不知顾大侠虚怀若⾕,礼贤下士。”
说出这种很有⽔平的话来,铁鹰忍不住感到得意。他相信,无论谁听到这种话,都一定会很开心的
顾冲霄的确面有笑意,他平生之志,也不过是做当世孟尝,如果自己死后,别人在提到自己时能赞一个“好”他已很満⾜。
江湖之人,从来就脫不开“名”“利”二字。顾冲霄也未能免俗。
顾冲霄拱了拱手,道:“请问先生是…”
铁鹰道:“在下风飞扬。”
顾冲霄耸然动容。他惊讶地道:“原来先生竟是‘一剑光寒十九洲’的风飞扬风大侠。”
顾冲霄不能不惊讶,因为风飞扬的名气在江湖之上绝不亚于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卫紫⾐。
和卫紫⾐不同的是,风飞扬并不是一个喜出风头的人,他的武功虽然很⾼,名气虽然很大,但江湖上真正见到他的人却很少。
秦宝宝之所以让铁鹰冒风飞扬的名头,也就是因为这一点。
秦宝宝早已想到,凭风飞扬的名头,绝对可以庒得住顾冲霄。
顾冲霄的神情果然变得更客气,更谦虚。
他向后吩咐道:“为什么还不备茶。”
铁鹰此刻的确需要一杯茶来润润喉咙,他可以想到,今天要说的话,也许比他以前一个月说的都要多。
一个相貌清俊的小厮托着一个银盘走进厅来,银盘中是一盏很清很香的茶。
这个小厮或许是刚刚来的,面对生人的时候,还有一点紧张,他在走到铁鹰面前的时候,手上略松了一松,银盘中的茶盏竟倒向铁鹰。
站在铁鹰⾝边的秦宝宝眼疾手快,左手飞快地伸出,在茶盏将倾的时候,将茶盏轻轻托住。
小厮看了看秦宝宝,目中有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一种连秦宝宝都猜不透的表情。
顾冲霄沉下脸来,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在客人面前训斥家人,毕竟是一件失礼的事情。
铁鹰心中暗笑道:“不过是想试一试我的⾝手而已,你以为我不知道。”
秦宝宝去接这杯茶当然最好不过,秦宝宝的轻功原本就比铁鹰好,现在别人一定会认为,连一个小童的⾝手都如此⾼明,那么这个风飞扬当然更不简单。
铁鹰从秦宝宝的手中接过茶盏,放到口边,呷了一口,脫口赞道:“好茶。”
顾冲霄笑道:“当然是好茶,这是我特地为风大侠准备的上好的茶,想必风大侠已品出其中的不凡之味。”
铁鹰的脸⾊渐渐地变了,茶⼊喉之时,已没有了清香之气,而是一种针刺般的疼痛。
茶中有毒!
铁鹰冷冷地道:“顾先生这是何意?”
顾冲霄同样冷冷地道:“据我所知,风大侠自从铁树坪一战之后,⾝负九处重伤,就算不死,也绝不可能再⼊江湖。可先生居然自称为风大侠。”
铁鹰感到秦宝宝迅速地塞给自己一包东西,并且在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道:“服下。”
铁鹰知道,秦宝宝塞给自己的必是一包解药。
铁鹰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把手中的茶又端起,笑道:“风飞扬如果那么容易就死了,他就不是风飞扬了。这茶真的不错,不喝实在有些可惜。”
他将茶一饮而尽,同时,手中的药也随着茶⽔服⼊口中。
现在他放心很多,可以有⾜够的心情和顾冲霄斗下去。
秦宝宝可以想到,顾冲霄毕竟是名満江湖的成名人物,所以他在茶中下的不可能是歹毒的东西,充其量只是一种蒙汗药之类。
风飞扬的故事一向充満传奇⾊彩,风飞扬本人也被视为江湖上最神秘的人物,所以如果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负九处重伤的风飞扬当然是有可能活过来的。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理由要由铁鹰编造,铁鹰有没有这个能力?
顾冲霄一直在看着铁鹰,当他看到铁鹰居然砉无其事,脸上表情不由充満了惊讶。
他用的的确是蒙汗药,一种很有效的蒙汗药,他一生中只用过三次这种东西,每一次都很有效。
所以当他看到铁鹰居然没有事的时候,心中已感到惊疑不定。
铁鹰叹道:“想不到连有孟尝之名的顾冲霄也是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早知如此,我又何必重出江湖。”
秦宝宝道:“这也难怪顾先生疑心,你当时⾝负九处重伤之时,连我也担心你是否能活下去。”
铁鹰笑道:“当时我自己也不认为自己可以活下去,若不是遇到傅先生,我恐怕早已死了。”
顾冲霄道:“傅先生?”
铁鹰笑道:“江湖上又有几个傅先生,我说的傅先生,当然就是当今世上最有名的名医傅青⾐,傅先生。”
铁鹰不是在毫无边际地海吹,就他自己而言,傅青⾐的确救过他的命。
没有人怀疑傅青⾐的医术,就像没有人怀疑卫紫⾐的武功。
如果说傅青⾐能够让人死而复生,也许有人怀疑,可是如果说傅青⾐可以让伤重的人恢复建康,没有任何人会有一丝怀疑。
顾冲霄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半信半疑了。
风飞扬一⾝不可测的武功,加上傅青⾐几为天人的医术,奇迹不是不可以发生的。
铁鹰叹道:“我今天感到很失望。”
秦宝宝道:“可是你千万不要怪责顾先生,换作是我,也许也会这样做的。”
顾冲霄急忙道:“风先生请原谅在下不识之罪,今⽇之江湖已非昔⽇之江湖,风先生也该知道,现在江湖上人心难测,在下不能不小心。”
他问道:“风先生服了我的蒙汗药,为什么却没有事情。”
铁鹰正好大吹一番,他笑道:“顾先生未免太瞧不起在下,若是连区区的蒙汗药都可以将我制住,风某早已不知死过多少遍了。”
顾冲霄叹道:“想不到风先生已练成金刚不坏之⾝。”
铁鹰笑道:“哪里是什么金刚不坏之⾝,只不过傅先生天天用药汁灌我,普通的毒药对我早已没有多大用处。”
顾冲霄噤不住赞叹道:“风先生真神人也。”
铁鹰道:“我这一次本是路过贵庄,听说顾庄主是当世英雄,所以特来探望。”
顾冲霄连连摆手,道:“不过是浪得虚名,哪里称得上是什么英雄。”
铁鹰道:“顾庄主昔年可是天山剑派?”
顾冲霄长叹道:“敝派人才凋零,难与天下英雄争锋,世上早已没有天山派这个名字了。”
铁鹰道:“振兴天山派的重任非顾先生莫属,顾先生好自为之。”
顾冲霄道:“承风先生吉言。”
铁鹰道:“顾先生平时都有一些什么爱好。”
顾冲霄道:“在下平时除了结天下豪杰之外,最喜的就是神兵利刃。”
铁鹰道:“我们江湖之人,除了宝马利刃,还能喜什么。”
顾冲霄道:“风先生之言极是。”
铁鹰心里很是着急,现在庄子已进来了,冒充风飞扬的名头,看来也成功了,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秦宝宝一直垂手立在铁鹰的⾝边,显得很守规矩,他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铁鹰是永远也猜不到的。
时间过得飞快,铁鹰和顾冲霄谈得似乎很投机,在别人看来,他们随时都会结成兄弟似的。
已到了吃中饭的时候,顾冲霄准备得很丰盛,并且还请来了三个陪客。
第一个人⼲枯矮小,面⻩肌瘦,看起来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在三个人中,他的个子也是最矮小的。
可是无论谁一眼看过去,都不会对他存半点轻视之心。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一双眸子十分锐利,也不是因为他的⾐衫华贵,更不是因为他手指上戴着一个名贵的斑⽟戒指。
到底为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只不过无论谁一眼看到他,心里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敬重之意。
连铁鹰也不例外,他只觉得一看到这个人,心中就“格登”一下,一接触到这个人的目光。似乎自己就变得透明了。
铁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相貌一点也不起眼的人,一定是个很有声望的名士。
第二个人一走进来的时候,秦宝宝一看到他的脸,就差一点要笑出声来。
这个人长着一张很滑稽的面孔,眼睛很小,小的就像能从筛子中掉下来的绿⾖,他的鼻子却很大,两个大硕的鼻孔,似乎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他还长着一个嘴很厚的嘴,要命的是,他的嘴偏偏红的像搽了通红的胭脂。
秦宝宝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脸上的笑容维持到一个正常的⽔平。
第三个人看上去比较正常,穿着一件很普通的青衫,头上戴着青布头巾。
只有有功名的人才有资格戴着这种青布头巾,看来这个人竟还很有学问。
可是这个人却让人很不舒服。
其实这个人的相貌并不算太丑,全⾝上下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可是他就让人看了不舒服,谁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你看了他第一眼,就绝不想再看第二眼,如果不小心看到他笑咪咪的样子,你会忍不住要吐出来。
秦宝宝也很想不通其中的原因,他感到这个人竟是平生所见的人中最讨厌的人。
顾冲霄为铁鹰和秦宝宝一一介绍,第一个人的名字姓李,叫做李临涯。
铁鹰笑道:“莫非阁下便是江东名士,‘算无遗策’李临涯?”
李临涯枯⻩⼲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淡淡地道:“不敢。”
铁鹰看他那种没有表情的脸,心中又不噤“格登”了一下。
第二个人竟是“奔雷手”凌。
秦宝宝听说过“奔雷手”这个名字,他听说凌手上的功夫特别可怕,据说有一次他惹上了江湖名寇秦昭云,竟生生地将以“少林金刚手”驰名江湖的秦昭云的双手折断。
也正因为这件事情,凌“奔雷手”的名头在江湖上很快地传了开来。
铁鹰这才清楚地知道秦宝宝的远见,顾家庄中,果然是蔵龙卧虎。仅仅是凌一个人,就让铁鹰吃不消了,如果再加上一个李临涯,铁鹰就是死定了。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对方看穿。
第三个人姓梅,他的人虽然看上去很讨厌,可是他的名字却很好听,他叫梅慕⽩。
秦宝宝在心里觉得这个名字起的有⽔平,既然是“煤”当然要慕⽩了。
铁鹰和三个人一一拱手,态度很倨傲,他知道,如果自己显得太客气,反而不合自己的⾝份。
因为自己是江湖上的大人物。
他必须让别人觉得,和他一起吃饭,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顾冲霄首先举起了酒杯,満面舂风地道:“今⽇之会,可谓一时之盛,能请到诸位光临寒舍,在下何等地荣兴。”
大家都举起了酒杯,李临涯忽然道:“但不知风先生⾼寿?”
铁鹰忽地觉得头痛了,他并不知道风飞扬的年纪,而李临涯既然问出,说明他也许知道。铁鹰知道,如果自己回答错了,下面就要他好看。
铁鹰当然不能胡诌一个数字,他笑了一笑,转过头去对秦宝宝笑道:“你说说看,我今年多大了?”
铁鹰为自己能忽然想到这一点而感到自豪,他就这样很随便地一推,就把这个难题推给了秦宝宝,他知道秦宝宝必然有很好的答复。
秦宝宝朗声道:“你难道忘了,上个月主人才过完四十七岁的寿诞。”
铁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已这么老了。”
顾冲霄笑道:“四十七岁,哪里就叫老了呢,在下今年已四十九了,却仍未嫌老。”
“奔雷手”凌举起了酒杯,道:“久闻风先生是有名的海量,今⽇有幸,不醉不归。”
铁鹰笑了一笑道:“我不和你喝。”
凌一怔,道:“为什么?”
铁鹰淡淡地道:“因为你不配。”
凌的鼻孔立刻变得像⽔桶的口,他本来很红润的嘴也立刻变得没有一丝的⾎⾊。
只要是正常的人,没有人能够承受这种侮辱。
铁鹰为什么要这么做?
铁鹰只是觉得,如果不显示一下成名人物的威风,大家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风飞扬了。
唯一的方法,就是找一个不太难对付的对手,他选中了凌。
因为李临涯一看上去就是一个可怕的人,梅慕⽩一副怪气,手上必有惊人的绝技,何况铁鹰看到他都想吐,怎么能和他动手?
凌“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厉声道:“风飞扬,你不要欺人太甚。”
铁鹰不紧不慢地道:“你看上去很想和我动手。”
凌冷冷地道:“不错。”
没有人想起来劝一劝,除了秦宝宝之外,恐怕所有的人都希望这一架能够打起来。
大家似乎都想看一看闻名天下的风飞扬的武功。
铁鹰笑道:“你找我喝酒,我自然不想,但你若找我打架,我可求之不得。”
凌渐渐地冷静下来,他看来很有经验,无论有多么生气,一旦真正动手,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
他把手一摆,道:“请。”
铁鹰一笑,道:“你跟我来。”
没有等凌说话,他就转⾝,走出了大厅。
大家似乎都显得很失望。
其实这也很正常,一个成名的⾼手,当然不想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武功。
以厅上人的⾝份,似乎也不能跟出去。所以大家虽然很想看这一场比武,却不得不坐在那里。
秦宝宝心中放了一半的心,看来铁鹰并不是一个没有谋略的人,他现在用的方法就很不错。
李临涯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乎就算天塌下来,也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梅慕⽩正伸长了脖子,去嗅手中的酒,好像恨不得连酒杯也一起呑下去,他那种样子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让人恨不得随便找一个东西砸过去才好。
顾冲霄在不停地手叹气,他是这里的主人,他当然不想庄子里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可是这种事情又不是他可以制止得了的。他除了手叹气,还能做什么?
秦宝宝其实也在担心,奔雷手凌的武功也很不错,铁鹰未必有十⾜的把握击败他。
就算万一铁鹰受了伤,也会让人怀疑。
武功极⾼的风飞扬怎么能会被一个小人物打伤?
可是秦宝宝又不能出去帮忙,一旦他出去了,谁可以保证屋子里的人不会出去偷看?
秦宝宝一时也是忐忑不安。
顾冲霄忽地笑道:“想不到风先生的火气会这样大。你总是和他在一起,是不是有时候觉得受不了他?”
秦宝宝一指自己可爱的鼻子,道:“顾先生是在和我说话吗?”
顾冲霄笑道:“不错。”
秦宝宝道:“你也算一个有⾝份的人,难道不知道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何况风先生还是我的主人。”
这句话立刻把顾冲霄说的怔住了。
秦宝宝把小嘴一撇,道:“你们都是成名的人物,并且明明知道凌本就不是我家主人的对手,为什么却不上前阻止?”
顾冲霄⼲笑两声,道:“凌是为自己的尊严而战,如果我们阻止他,那他以后在江湖上又如何做人。”
秦宝宝不屑地道:“难道除了让凌活活地折在我家主人手中,就没有第二种方法吗?”
顾冲霄笑道:“你说说看,还有什么方法?”
秦宝宝冷笑着道:“你们都是老江湖,并且都是经验丰富的长者,居然让我来想方法,可笑啊,可笑。”
顾冲霄已无应对之词。
李临涯哼了一声,道:“你一个小小的孩子,懂得些什么。”
秦宝宝笑道:“正因为我不懂,所以才向各位请教,李先生何以教我。”
李临涯道:“你既是一个下人,就应该好好地做自己的事情,大人的事你哪里有资格过问。”
秦宝宝道:“我什么时候过问过,我只是请你们过问一下而已。”
顾冲霄哈哈笑道:“这位小哥好一张利口。”
秦宝宝道:“一张利口,总比口藌腹剑的好。”
李临涯不悦道:“你说谁是口藌腹剑?”
秦宝宝笑道:“我记得我并没有说你是。”
李临涯也已说不出话来。
和秦宝宝斗口的人,这个世上有资格的人,恐怕还找不出几个来。
李临涯除了冷冷地看着秦宝宝之外,还能做什么?
秦宝宝虽然把他们说得一个个哑口无言,可是心中也在着急,铁鹰那里究竟怎么样了?
大厅中忽地起了一阵风,是轻风,⽪肤稍微不敏感的人恐怕本感觉不到。
秦宝宝感觉到了,他猛地抬起头来,发现大厅中忽地多了一个人,一个灰⾐人。
一种秦宝宝很悉的那种灰⾊。
一种很可怕的灰⾊。
秦宝宝的心不由地拎了起来。
还是那种不⾼不矮,不胖不瘦的⾝材,这是那种走起路来就像飘在空中一样,看到这个人,秦宝宝的头忍不住要头大起来。
灰⾐人似乎并没有看到秦宝宝,或许他没有想到,秦宝宝会在这里,何况一看到他进来,秦宝宝就把头低了下去。
一个下人,是不会引起灰⾐人这种⾼手注意的,这个大厅中值得注意的人还有很多。
顾冲霄站了起来,道:“阁下是…?”
灰⾐人冷冷地道:“你就是顾冲霄。”
他的口气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如果换了第二个人,恐怕一定会受不了的,可是顾冲霄可以受得了。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涵养功夫很好,而是他立刻就感觉了灰⾐人的可怕。
顾冲霄也算一个难得的⾼手,他的本门所学天山剑法本是剑法中的一绝,⾜以和武林任何一种剑法一较长短。可是一看到灰⾐人,多年来因武功而培养起来的信心,一下子消失无踪。
这的确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顾冲霄从来就没有这种感觉,甚至在面对一向认为是武功⾼深莫测的昔⽇的师傅,也不至于有这种空落落的感觉。
顾冲霄觉得奇怪极了。
梅慕⽩这时总算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有一种几乎是洋洋得意的声音道:“你是什么人?”
灰⾐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似乎认为自己是谁并没有多大关系,他是不愿和死人说话的。
在他看来,梅慕⽩已是一个死人。最起码是一个快要死的人。
厅上的每一个人,包括秦宝宝在內,当然一直都在注意他,可是没有人能看到他有什么动作,一道闪电般的寒光忽然飞向了梅慕⽩。
秦宝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梅慕⽩虽然看上去很讨厌,不过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实在是一件很窝囊事。
秦宝宝总算算错了一件事,看错了一个人,他没有想到这个相貌很不讨人喜的梅慕⽩居然轻轻松松地就将灰⾐人的暗器用两手指夹住了。
他用的是拇指和食指。
在人的五手指中,拇指最有力,食指最灵活。而梅慕⽩的拇指和食指比任何人的拇指和食指都灵活有力。
他居然很轻松地就将灰⾐人的暗器用两手指夹住,就好像夹住了一只飞来飞去很讨厌的苍蝇。
灰⾐人也不噤浑⾝一震,他没有想到,在这间屋子里居然有这样的⾼手。
梅慕⽩用他不太讨人喜的声音继续道:“你这个人莫非是一个哑巴,我的话你难道没有听到。”
灰⾐人冷冷地道:“你刚才用的是‘拈花一指’?”
梅慕⽩笑道:“可惜我刚才拈的不是花,而是杀人的暗器。”
秦宝宝曾经听唐老爷子说过,接暗器的手法虽然很多,虽然每种手法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得来的,但是最有效也最难练的手法却只有两种。一种是“袖里乾坤”另一种就是“拈花一指”
唐老爷子还说过,昔年为了学“拈花一指”他⾜⾜有三年没有出房门一步。
秦宝宝想不到的是,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梅慕⽩,竟然会用这种接暗器的绝学。
秦宝宝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希望能看到一场精彩的暗器抛接大战。
灰⾐人冷冷地道:“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对付我吗?”
梅慕⽩笑道:“我最起码可以试一试。”
灰⾐人冷冷地道:“我希望你除了‘拈花一指’之外,其他的武功也不会让我失望。”
他的⾝体忽然平空浮起,就像一阵风一样飘向了梅慕⽩,梅慕⽩笑道:“来的好。”
他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柄短剑,剑在手中,发着迫人的寒气。
灰⾐人的动作很快,他在一霎那间,一共击了九种招式。
他用的是掌法,秦宝宝忽然叫道:“小心他的指甲。”
梅慕⽩笑道:“多谢小兄弟提醒。”
两个人在一刹那间已换了十七八招之多,谁也没有占到对方的便宜。
李临涯一直端坐在酒桌前,⾝边的事情好像与他无关,可秦宝宝知道,场上的一切动静,绝不会错过他的一双利目。
梅慕⽩一边不停地变动着⾝法招式,一边口中笑道:“你的武功也不过如此而已。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惊人之处。”
他很懂得用心理战术,他的战术好像对灰⾐人很有用,灰⾐人似乎有一点急躁的样子。
梅慕⽩继续笑道:“凭你这种⾝手,怎么能出来耀武扬威,我相信你一定还带着帮手来的。现在你是不是应该让他们出来了。”
灰⾐人一掠两丈,像一片树叶一样落在地上,道:“你真的想看一看我的帮手?”
梅慕⽩笑道:“很想。”
灰⾐人轻轻一笑,伸出手来,轻轻地击了两掌,远处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不是一两个人的脚步声,而是很多很多的人。
秦宝宝细心地听了一听,心中默默地数着:“一个,两个,三个…”
到最后,他已来不及数了,人实在太多,只到人已来到大厅时,秦宝宝还没有数得清楚。
一群青⾐人排着整齐的队伍,从厅外鱼贯而⼊,现在秦宝宝可以一个个地数了。
不多不少,整整四十九个。每个人都穿着普普通通的青布⾐衫,穿着薄底快靴,间都佩着一柄长刀。每一个背上还有一个长大的,沉重的青布包袱。
他们看上去个个都极精神,极有活力,每个人的动作都极灵活。
这样的一群人构成了一种极可怕的力量,这种力量谁也不敢忽视。
梅慕⽩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这些青⾐人看上去都有两下子,如果他们冲过来,在刀之下,再好的武功都不会有太大的用处。
能够从刀下逃生,已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梅慕⽩是一个聪明的人,他苦笑道:“现在你有什么条件,可以尽管说了。”
灰⾐人用调侃的口吻道:“我真的可以说了吗?”
梅慕⽩道:“当然可以。”
灰⾐人道:“可是我还想证明一下。”
梅慕⽩道:“证明什么?”
灰⾐人道:“证明你是否真的有谈条件的资格。”
梅慕⽩道:“你准备怎么证明?”
灰⾐人又伸出手来拍了一拍,青⾐人立刻散开,分散到门口,窗口。
梅慕⽩道:“我们都是有⾝份的人,怎么会逃走?”
灰⾐人笑道:“这就很难说了,越是有⾝份的人做起事情来,越是寡廉鲜聇,越会做出不要脸的事情。”
梅慕⽩道:“你现在虽然占着优势,可是用这种口气说话,总是不太好。”
青⾐人这时已分别从背上的青布包袱中取出一铁条,用极练的手法将铁条钉在窗上,门上,窗子和门立刻就被封得死死。
虽然窗子和门都用铁条封得死死,但是这并困不住有武功的人,那么灰⾐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秦宝宝很快想到,灰⾐人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指望困不住厅上的人,但是如果有人想扯断铁条逃走,就要费上一段功夫,那么在这一段功夫里,灰⾐人完全有时间阻止。
费上这么一段功夫仅仅是因为这样一个目的,似乎有一点小题大作,那么灰⾐人的第二个目的就是向大家证明青⾐人的实力。
他要向大家证明,他的手下是一群配合默契,经过良好训练的人。
梅慕⽩道:“其实你本就不必这样做,我们就已知道你的手下很不好惹。”
灰⾐人道:“现在我才可以谈谈条件了。”
梅慕⽩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灰⾐人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只有四个字。”
梅慕⽩道:“哪四个字?”
灰⾐人道:“加⼊我们。”
梅慕⽩道:“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也正是秦宝宝所关心的问题。
灰⾐人道:“我们是一个无比強大的组织,今⽇之江湖,没有一种力量可以与之抗衡,绝没有。”
梅慕⽩轻轻一笑,道:“真的没有?”
灰⾐人用极坚决的口吻道:“绝对没有。”
梅慕⽩轻轻一笑,道:“你们也许可以強得过少林,武当,可是我绝不相信你们会比金龙社还要強大。”
灰⾐人冷冷一笑道:“金龙社只是一个很小的例外,不过金龙社嚣张已久,也该到了安静的时候了。”
任何一个想称霸江湖的组织,最大的对手当然只是金龙社。秦宝宝对此已没有趣兴。他唯一所关心的是,该如何逃出这个大厅呢?
门和窗都被封死,墙壁都是用最硬坚的青石砌成,要想打破青石砌成的墙壁,就算用大铁锤也要花上不少功夫。
灰⾐人忽地看了秦宝宝一眼,轻轻地笑了一道:“很好,你也在这里。”
秦宝宝笑道:“我在这里,你就不好了。”
灰⾐人道:“哦?”秦宝宝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一定会后悔,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灰⾐人忍不住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奇怪的人,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后悔。”
秦宝宝笑道:“我保证你一定可以看得到。”
秦宝宝口上是绝不松口。心里却一点把握也没有,还有那个铁鹰,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灰⾐人转向顾冲霄,道:“顾庄主,我知道你一直想重振天山派的雄风,只以你的力量,当然很不够。”
顾冲霄道:“这么说,你可以帮助我完成心愿?”
灰⾐人道:“不错。”
顾冲霄不由笑道:“帮助我完成心愿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以为我还是三岁的孩子?”
灰⾐人道:“这么说,你是拒绝了我的好意。我希望你不会后悔。”
顾冲霄冷冷地道:“我当然不会后悔,我顾冲霄并不是被人吓大的。”
灰⾐人笑笑,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又转向李临涯,道:“李先生是江东的名士,必是识时务的俊杰,我相信李先生的回答一定会让我満意的。”
李临涯枯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灰⾐人,淡淡地道:“想不到一向如野鹤闲云,让人好生敬慕的‘⽩云居士’上官思鹤竟也成了别人的走狗。”
灰⾐人沉沉的脸上很快就没有了表情,他淡淡地道:“原来李先生已认出了我。”
李临涯道:“所以今天除了杀我们灭口之外,好像再也没有别的方法。”
上官思鹤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并不喜杀人,所以你们最好不要我。”
李临涯道:“没有人在你,只是你自己在自己而已。”
梅慕⽩笑道:“说的好。”
上官思鹤道:“看来你们之中没有一个愿意加⼊我的组织,看来我只好做一次我并不喜做的事情了。”
梅慕⽩笑道:“你早就该明⽩了。不过你如果真的想杀了我们,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上官思鹤虽然有五十个人,秦宝宝这边只有四个,不过这四个人除了秦宝宝以外,其他三个人都是一流的⾼手。
上官思鹤为什么这么有把握肯定能胜?
秦宝宝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上官思鹤一定有秘密的武器。
他开始注意到青⾐人的包袱,虽然刚才铁条是从包袱中拿出来的,但是包袱依然很沉,包袱之中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这些东西使得上官思鹤充満信心。
李临涯和梅慕⽩也在注意着这些包袱,包袱里究竟有什么?
上官思鹤也在看着这些包袱,他的脸上挂満了的笑容。
现在他又伸出他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青⾐人的手中立刻就多了一样东西,一样很可怕的东西。
这种东西其实是一个钢筒,筒后有个木把手,筒中装的是什么?
上官思鹤看着这些钢筒,又回过头来看着厅上的人,他似乎看出了大家的疑问,所以他解释道:“你们一定认为这些钢筒有古怪,那么你们就算猜对了,这些钢筒的确有古怪,不是一般的古怪,确切地说,这里面是一种体。”
大家都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会表演的猴子。
上官思鹤当然不会这么认为,他现在很奋兴,他接着回答大家的疑问,他笑道:“如果你们认为这些钢筒中的体是一种毒药,那你们就猜错了。”
梅慕⽩道:“那么钢筒中究竟是什么?”
上官思鹤道:“我们平常都吃过醋,都知道醋是酸的,这个钢筒中也是一种醋,也是酸的。绝不是一般的酸。”
梅慕⽩道:“那么有多酸?”
上官思鹤笑道:“你是不是很想看看?”
梅慕⽩道:“你既然把它当作一件宝贝,当然要给大家看看。”
一个青⾐人越众而出,平端钢筒,对准了地上剩余的铁条,他推动钢筒后的把手“嗤”的一声,一股黑⽔从钢筒中噴出去。
大家都去看那铁条,在黑⽔的噴下,铁条居然开始融化,像受了热的蜡烛一样融化。
大家都不噤看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官思鹤得意极了,他笑了一笑,道:“我相信大家现在一定后悔刚才的决定。不过我一向是个好说话的人,如果大家现在改变主意,我也可以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梅慕⽩叹道:“我的确很想改变,可惜我刚才说过的话,我如果把它再咽回去,那我岂不成了食言而肥的人。”
顾冲霄道:“梅先生说的不错,什么人都可以做,言而无信的人绝对不能做,江湖人并不怕死,怕只怕被人聇笑。”
秦宝宝忽然道:“我可什么都没有说过,你们都是大英雄,大豪杰,而我只是一个孩子。”
上官思鹤笑道:“想不到你们这些老江湖居然还没有一个孩子明晓道理。”
梅慕⽩看了看秦宝宝,目中已有鄙夷之⾊。
李临涯也看了看秦宝宝,叹道:“你的主人是一个英雄,你跟着他却什么也没有学到。”
秦宝宝笑道:“他是他,我是我,你怎么可以把他和我相提并论。”
他口中正在和李临涯说着话,⾝体忽然向旁边一滑,滑到了一个青⾐人的⾝边,没有等到这个青⾐人做出反应,秦宝宝已将他手中的钢筒夺了过来。
秦宝宝这几个动作⼲净利落,几乎让人目不暇接。
有几个青⾐人这时做出反应,他们把手中的钢筒一起对准了秦宝宝。
秦宝宝⾝子不停,反向前冲,一下子冲进了人群之中。
青⾐人的手上虽然有极厉害的武器,却不敢向秦宝宝噴,生怕会殃及池鱼。
秦宝宝这样做的目的当然不是想将青⾐人的手上的钢筒全部夺下,他的目的是在给厅上的只顾慷慨陈词的人一个提示。
想从这里逃出去,光靠不怕死显然是不行的,还必须动起来,秦宝宝知道大家一定可以明⽩自己的意思。
果然有人明⽩过来,第一个明⽩过来的人是李临涯,他也立刻冲向了青⾐人。他得武功当然比秦宝宝好得多,所以他一⼊人群,就夺下了四五个钢筒。
顾冲霄也冲了过来,可是刚才最聪明的梅慕⽩却很奇怪地一动不动。
这才显示出他的聪明,因为他在盯着上官思鹤,上官思鹤不动,他也不动。
青⾐人已被冲了个七零八落,地上落満了钢筒。
上官思鹤震惊极了,他恐怕想不到,被他视为最可怕的武器居然就这样起不到一点作用。
他现在忽地想到了秦宝宝刚才说的话。秦宝宝刚才说的是:你一定会后悔的。
上官思鹤这时真的有些后悔了,为什么有秦宝宝这种人在场的时候自己还那样得意忘形?
他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真的错了。”
梅慕⽩道:“你错了?”
上官思鹤道:“我应该知道有秦宝宝在场的时候,做事就应该加倍小心才对。”
梅慕⽩道:“谁是秦宝宝?”
上官思鹤道:“你连秦宝宝都不知道?”
梅慕⽩道:“我当然知道秦宝宝。不过我却没有见过他。”
上官思鹤一指秦宝宝,道:“他就是秦宝宝。”
就在梅慕⽩转过头去看的时候,上官思鹤一拳击向梅慕⽩的后脑。
梅慕⽩的笑声传来,他笑道:“你真的以为我会上这种最下乘的伎俩?”
梅慕⽩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聪明人,这种当是当然不会上的。
可是他在和上官思鹤动手的时候,却要为如何避开上官思鹤的手而大伤脑筋。
上官思鹤的指甲上有毒,不是一般的毒。而是一种很可怕的毒。
所以梅慕⽩很快就落了下风。
现在秦宝宝在千什么呢?秦宝宝永远在做最重要的事,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事当然是打开一条逃走的路。
秦宝宝的武器是金匕首,这是一件宝贝,它的锋利绝不亚于任何神兵利刃。
金匕首就像切树枝一样切开了窗上的铁条,如果秦宝宝想逃走,已变成一件很简单的事。
他站在窗口,为自己今天的杰作感到很得意,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铁鹰。
铁鹰正穿着他很漂亮的丝袍,迈着严正的方步,一步三摇地向这边走过来,秦宝宝一看到他心中就有气,他叫道:“你怎么还没有死?”
铁鹰很奇怪地道:“凌并不是我的对手,我当然不会死。”
秦宝宝从窗口一跃而出,落到铁鹰的面前,铁鹰笑嘻嘻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凌反脸?”
秦宝宝道:“莫非你想借此机会去偷天山雪莲?”
铁鹰笑道:“你猜对了。”
秦宝宝也很⾼兴,他问道:“你偷到了没有?”
铁鹰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了,他苦着脸道:“没有。”
他又赶紧为自己寻找借口,他道:“像天山雪莲这种珍贵的东西,当然蔵在最隐密的地方,怎么能让人轻易找到。”
秦宝宝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他,过了良久,才叹道:“既然没有找到,你刚才为什么是一副像捡了金元宝的样子。”
铁鹰嘿嘿地笑道:“因为我不想你一见面就怪责我。”
如果你遇到这种人,你对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秦宝宝道:“不过情况出现了变化,天山雪莲不必去偷,顾冲霄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如果我们好好地和他说,也许他会给我们一点天山雪莲。”
铁鹰道:“你怎么对他这么了解?”
秦宝宝道:“因为我刚刚和他共患难过。”
铁鹰道:“共患难过?”
秦宝宝笑道:“你只要看看窗户里面发生的事就可以知道了。”
铁鹰伸头向窗户里一看,忽地大叫一声,从窗户里跳了进去。
秦宝宝伸手去拉,居然没有拉住。
铁鹰一跳进窗户,立刻冲向了上官思鹤,秦宝宝应该理解铁鹰的冲动,因为上官思鹤就是毒伤杜飞的人。
上官思鹤正和梅慕⽩斗,按照江湖规矩,不应该再向他进攻。
铁鹰顾不上这许多,他只知道上官思鹤是自己的仇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种时候,谁还想到什么江湖规矩?
可是铁鹰忘了一件事,他的武功和上官思鹤相比,要差上一大截,自己上去,不但帮不上梅慕⽩什么忙,反而给上官思鹤逃生的机会。
上官思鹤一声长啸,跳出了圈子,在这种时候,他当然顾不上他的手下,能够逃出去,已算是很万幸的了。
上官思鹤的出路只有被秦宝宝打开的窗户,上官思鹤向窗户冲过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秦宝宝。
他用一种很美妙的⾝法向窗户冲去,他是一个老江湖,他已做好了对付一切意外的准备。
也就是说,他的全⾝正处在完全戒备的状态下。
可他忘了一件事,埋伏有很多种,光靠武功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他更加忘了,他的对手是秦宝宝,就是那个没有一刻不是満肚子谋诡计的秦宝宝。
所以上官思鹤落到了一张网中。一张很柔软,却很坚韧的网中。
这张网就是秦宝宝随⾝携带的三大法宝之一,天蚕蛛丝网。
如果一个人不幸落⼊了秦宝宝的天蚕蛛丝网,那么他如果想出网的唯一方法就是等到秦宝宝心情好的时候,去开解网扣。
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回答是肯定的,没有,绝对没有。
上官思鹤这时像一只受惊的刺猬一样,团在网中。他的表情很愤怒,也很无奈。
事情其实并没有结束,五十个青⾐人还在抵抗,他们似乎并不在乎上官思鹤是否被擒。
秦宝宝忽地叫道:“顾庄主。”
顾冲霄回头看着秦宝宝。道:“什么事?”
秦宝宝道:“你这个庄子是不是还有很多门客?”
顾冲霄道:“当然有,有很多,最起码有三十多个。”
秦宝宝笑道:“现在正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把他们叫过来?”
顾冲霄一拍额头,笑道:“不错,我居然把他们忘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烟花,抛给了秦宝宝,秦宝宝道:“是不是将这个烟花放出,他们就可以到了。”
顾冲霄道:“不错。”
秦宝宝笑道:“这个方法倒是不错。”
顾冲霄得意地道:“本来就很不错。”
秦宝宝取出⾝上的火折,晃亮,点燃了烟花。烟花冲天而起,不但声音响亮,⾊彩也很強烈。
顾冲霄笑道:“就算一里外的人,恐怕也可以看到。”
秦宝宝道:“希望如此。”
他和顾冲霄等了一会,该来的人并没有来。
秦宝宝道:“你的门客是不是都是胆小鬼,一旦遇到用到他们的时候,一个个都变成了缩头乌⻳?”
顾冲霄不悦地道:“他们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汉,如果说他们都是胆小鬼,天下就不可能有不怕死的人了。”
秦宝宝道:“你对他们这样有信心?”
顾冲霄道:“他们其实都是我的朋友,我对他们当然有信心。”
秦宝宝看了看寂静的大院,摇了头摇,道:“我敢打赌,他们不会来了。”
顾冲霄也渐渐皱起眉头,喃喃地道:“他们一定出了事。”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来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秦宝宝数了一数,不多不少,整整二十七个人。
顾冲霄脸上有了笑意,他笑道:“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来的。”
来了,的确来了,一群服装各异,胖瘦不一的人急步向这边赶了过来,他们看上去,个个都是⾝体健壮,动作灵活,每一个看上去都很有两下子。
在这么多人中,秦宝宝把目光注意到一个⾝穿青布长衫人,这个人慢慢地走在人群中。似乎和其他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他那种悠然的姿态却是别人所不具备的。
不管你在何种角度去看这群人,你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这个青布长衫人。
秦宝宝问顾冲霄道:“这个青布长衫人也是你的门客?”
顾冲霄也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摇了头摇道:“他不是。”
秦宝宝道:“那么他是谁?”
顾冲霄道:“他或许是我的门客中的一个人的朋友。”
秦宝宝道:“我看未必。”
顾冲霄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秦宝宝道:“依我看,你的这些个门客中,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做他的朋友。”
顾冲霄其实也已经看出,不过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所以他笑道:“就算他只是来看热闹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秦宝宝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青布长衫人,目中露出了一丝忧虑。
他总觉得不对,但究竟有什么不对,他也说不出来。
这一群人来的很快,第一个冲过来的人一般来说轻功最好,武功当然也很不错,这个人穿着一件有很多扣子的那种练功服,紧紧地绷在他的⾝上,把他⾝上的一块块肌⾁包得几乎要爆出来。
顾冲霄向秦宝宝介绍道:“这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汉,人称‘冲天刀’柴雄。”
秦宝宝道:“久仰,久仰。”
他的四个字刚刚说完,柴雄就向顾冲霄砍了三刀。第一招是“雪花盖顶”第二招是“⽟带”第三招是“老树盘”
这三招都是刀法中最普通的招式,只要第一天学刀的人,都学过这三刀招式。
可是柴雄的这三招却和普通的三招有一点点不同,不管是角度,速度,以及刀法的变化。
如果你用对付普通三刀的方法来对付这三刀,就很可能造成⿇烦。
顾冲霄绝想不到一向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冲天刀”柴雄居然会向自己动手,他更想不到,柴雄的刀法居然和普通的刀法有所不同。
所以顾冲霄立刻就受了伤。
柴雄的刀在顾冲霄的上划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鲜⾎“刷”地就流下来了。
这时,那另外的二十六个人也冲了过来,有六个人过来对待顾冲霄,有两个人去对待秦宝宝。其他的人都跃进了窗户。
只有一个人没有动手,他就是那个青布长衫人。
他远远地站着,站在一棵大树下,眼睛并没有向这边看一眼,这边的事情似乎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可秦宝宝知道,顾冲霄的门客之所以会反戈一击,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青布长衫的人。
秦宝宝现在要对付的这两个人是一对兄弟,兄弟俩用的都是刀,一种很薄很狭的刀。
秦宝宝的武功并不⾼明,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事,何况这两个兄弟的武功都奇特。
他们之中如果有一个人进攻,另一个必然会去防守。
两个人的配合非常默契,秦宝宝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看来他除了逃离这个地方,没有第二种方法可想。
如果秦宝宝想逃,一般的人是很难阻止他的。虽然他的手上还有个大活人。
秦宝宝一飞冲天,落地时,已在三丈开外。
令秦宝宝开心的是,好像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自己。
他正在暗自庆幸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双锐利的眼睛。
站在树下的青布长衫人忽地抬起了头,向秦宝宝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青布长衫人并没有做其他的动作,可是秦宝宝忽然感到,一股无比的寒气从脚趾头一直凉到脖子。
青布长衫人又把目光收回。目光望向远处,他好像并不在乎秦宝宝是不是想逃走。
可是秦宝宝却不逃了,他已从青布长衫人的目光中看出了他的意思:你不要走。
秦宝宝知道,如果这个青布长衫人不想放自己走,自己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没有用。
所以秦宝宝不走了,他不但不走,而且还向青布长衫人走了过去。
一直等到秦宝宝走到青布长衫人的面前,青布长衫人的目光中才转向了秦宝宝。
他看上去已并不年轻,洁⽩的⽪肤上已有细细的皱纹,眼角的鱼尾纹就像刀刻一样。
秦宝宝冲他笑了一笑,道:“你好。”
青布长衫人看着秦宝宝,似乎要把秦宝宝看个透明,过了很久,他的脸上才出现了笑容,他也道:“你好。”
秦宝宝道:“你的本事可真不小,能让这么多的人同时出卖他们的朋友。”
青布长衫人道:“这很简单。”
秦宝宝道:“这种事情居然很简单?”
青布长衫人道:“不错,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每一个人都有弱点,你只要抓住了他们的弱点,就可以随便地控制他们。”
秦宝宝道:“那么这些人的弱点是什么呢?”
青布长衫人道:“对金钱和权力的求渴是这个世上大多数人的弱点,这世上真正有原则的人并不多。”
秦宝宝道:“他们跟着你固然有可能得到金钱,可是他们又怎么能得到权力。”
青布长衫人忽然反问道:“你知道什么叫做权力吗?”
秦宝宝又把这个问题推了过去,他笑道:“在你看来呢?”
青布长衫人笑了一笑,道:“权力的解释有多种,不过最重要的一种就是对别人生命的控制。”
秦宝宝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跟了你以后,就可以依着你的势力,控制别人的生命。”
青布长衫人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秦宝宝笑道:“更确切说,他们就可以狗仗人势。”
青布长衫人不噤笑出声来,他笑道:“这种说法虽然很确切,不过却并不好听。”
秦宝宝道:“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回答我。”
青布长衫人道:“你可以问。”
秦宝宝道:“所谓的权力究竟有多大的魔力,连像你这样的聪明人都无法抗拒?”
青布长衫人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我也不明⽩我为何会如此地热衷于追逐权力,但是我知道,我无法忍受那种平淡的⽇子,如果我不幸沦为庸人,我宁愿死去。”
秦宝宝道:“可据我所知,所有的像你这样的人,下场大都很惨。”
青布长衫人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也许我比你还要了解,我研究过所有和我一样的人。他们之中,都是一些惊才绝的人物,如果他们走上另外一条路,就会成为李寻,楚留香。”
秦宝宝道:“可是他们都选择了和你一样的路。”
青布长衫人道:“是的。”
秦宝宝道:“你难道没有从他们失败的教训中昅取一点什么?”
青布长衫人叹了一口气,道:“他们之中,有些人的条件甚至比我还好,所以我的结局也有可能是失败。”
秦宝宝道:“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
青布长衫人笑道:“如果我放弃现在的路,那么我会成为什么人?”
秦宝宝道:“你就算成为不了李寻,楚留香,可是你最起码可以成为一个受后人敬仰的大侠。”
青布长衫人笑道:“我们这个世上,大侠是不是太多?”
秦宝宝已明⽩了青布长衫人的意思,他并不想成为许许多多大侠中的一个,他要成为唯一。
青布长衫人道:“我想你应该明⽩了我的意思。”
秦宝宝道:“我也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一旦决定了一件事情,任何人都没有能力将之改变。”
青布长衫人道:“这就像卫紫⾐绝成不了我这样的人一样,我也绝成不了卫紫⾐那样的人。”
秦宝宝道:“看来,你和我大哥之间迟早总有一战了。”
青布长衫人点了点头,道:“他和我就像⽔火不相容一样,这一战,谁也无法阻止。连我自己都无法阻止。”
秦宝宝点了点头道:“我明⽩。”
青布长衫人笑了笑,道:“很好,其实我也一直很欣赏你,我知道再过十年,这个江湖就是你的。”
秦宝宝道:“这句话我已听很多人说过了。”
青布长衫人道:“他们并没有骗你,你的确是一个天才,如果我晚出十年,我的对手就一定是你。”
秦宝宝已听出青布长衫人的意思:你现在还小,还不⾜以做我的对手。
秦宝宝对之感到庆幸,这也就是,这个枭雄一样的人物,到现在为止,还不认为秦宝宝有多少重要,还没有意识到,忽略秦宝宝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秦宝宝忽然有一个念头,一个很荒唐的念头,这个念头虽然很荒唐,但是有必要试一试。
所以秦宝宝笑道:“我想请你帮一个忙,你一定可以帮的忙。”
青布长衫人微笑道:“你说说看。”
秦宝宝道:“我有一个朋友,被你的一个手下毒伤了,你能不能劝劝你的手下,把解药给我。”
秦宝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一点把握,如果有一个人在旁边听到了秦宝宝的请求,定会觉得秦宝宝一定是有⽑病。
可是秦宝宝知道。这个青布长衫人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不普通的人往往就有不普通的想法和做法。
青布长衫人听了秦宝宝的请求之后,似乎怔了一怔,他看着秦宝宝,脸上有一种奇怪的笑意。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看了一看被困在网中,一直被放在秦宝宝脚下的上官思鹤。
秦宝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他用很练的手法将网扣开解。把上官思鹤放了出来。
上官思鹤低着头站在青布长衫人的⾝后,満脸惭愧之⾊。还有少许的惊讶。
他没有想到秦宝宝居然和青布长衫人谈得很投机,更想不到秦宝宝会向青布长衫的人索要解药。
他觉得好笑。
青布长衫人抬起头来,看了上官思鹤一眼,慢慢地道:“你的解药还有吗?”
上官思鹤道:“还有一些,先生莫非真的要给他。”
青布长衫人笑了一笑,道:“为什么不可以给?”
上官思鹤一下被问怔住了,为什么不可以给?上官思鹤觉得这个问题本就不用回答。
上官思鹤很想提醒青布长衫人,不要忘记农夫和蛇的故事。可是他没有这种胆量。青布长衫人的命令永远只能服从。
上官思鹤从⾝上掏出一个青⽟瓶,从瓶中取出一粒红⾊的药丸,递给了秦宝宝。
秦宝宝眉开眼笑,道:“多谢,这个药丸怎么用?”
上官思鹤道:“研碎,用温⽔服下。”
秦宝宝将药丸小心翼翼地放进怀中。又道:“我还有一个请求。”
青布长衫人不噤笑了,他道:“你的要求一向都是这么多吗?”
秦宝宝道:“也不是,只是今天的请求稍微多一点。”
青布长衫人笑道:“好,你说。”
秦宝宝道:“我有一个朋友,叫做铁鹰,没有多大的本事,只不过有一些江湖人的臭脾气而已,像他这种人,对你当然一点用都没有。”
铁鹰如果听到这句话,不气得吐⾎才怪。
青布长衫人笑道:“你是想让我放了他?”
秦宝宝笑道:“留这种人在⾝边,成事不⾜,败事有余,不如让他去祸害其他的人。”
青布长衫人笑道:“这是不是你的最后的一个请求?”
秦宝宝笑道:“应该是的。”
青布长衫人笑了一笑,没有说话,已把目光转向别处。
秦宝宝知道这是同意的意思。
他向青布长衫人拱了拱手,道:“再一次谢谢。后会有期。”
他倒退着离去,退出三丈远后,才转⾝掠向那间开着的窗子,他站在窗子边上,大声道:“铁鹰!”
铁鹰正被几个人赶得到处跑,听到秦宝宝的声音,叫道:“有什么事?”
秦宝宝道:“解药到手,还不快走?”
铁鹰连滚带爬,滚到了窗口。満脸欣喜之⾊,道:“解药真的到手了?”
秦宝宝道:“但是你如果还在这里打架的话,解药也许就要没有用了。”
铁鹰立刻跳出窗口,笑道:“你以为我真的喜和他们打架吗?”
秦宝宝道:“那你喜和什么人打架?”
铁鹰笑道:“我喜和不是我对手的人打架?”
秦宝宝笑道:“原来你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
铁鹰居然反问道:“难道你不是?”
秦宝宝笑道:“我比你还要差一点。”
铁鹰睁大眼睛,道:“比我还要差?”
秦宝宝一本正经地道:“我喜和本动不了手的人打架。”
铁鹰不由大笑。
这时两人已远远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门口的马车还在,秦宝宝首先上了马车,并且马上把车帘放下。
铁鹰笑道:“你本不用提醒我,我也知道这一次赶马车的人一定是我。”
现在已是下午了,午后的光懒洋洋地照在路上,路上并没有行人。
这种时候,人们大多呆在家中觉睡,所以铁鹰可以无所顾忌地赶马车。他把马车赶得像飞起来一样。
他很希望秦宝宝能提出议抗,这样他就可以趁机罢工,可是看起来,他这种如意算盘很难实现。
秦宝宝居然很安静。
马车颠得很厉害,连铁鹰自己都有一点吃不消了,他不相信秦宝宝的⾝体会比自己好,到最后,他忍不住把车帘掀开,他忽地惊叫了起来。
铁鹰并不是那种大惊小怪的人,他也不可能是“婆”所以能够让他吃惊的事情当然不会小的。
铁鹰没有看到秦宝宝,本应该在车上安坐的秦宝宝忽然不见了。
铁鹰正在奇怪的时候,忽听到头上有人笑:“你为什么不往头上看一看呢?”
铁鹰一抬头,这才看到了秦宝宝。秦宝宝居然抓住车顶的横木,正在那里秋千,一副很自在的样子。
铁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我不想被一个赶车技术一流的人被颠得想吐。”
铁鹰笑道:“你是想让我把马车赶得好一点?”
铁鹰笑得有一点不怀好意,只要秦宝宝开口说一声“是的”铁鹰马上就会道:我的技术就是这样,你要是不想受罪,那么你来。
铁鹰把秦宝宝想得太简单了,秦宝宝笑咪咪地道:“不管你的技术怎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因为我这样子一点也不觉得有多颠,相反,那个不得不坐着赶车的人只好自我享受自己的技术了。”
铁鹰灰溜溜地去赶他的马车去了,因为无论他赶得怎么样,受罪的并不是秦宝宝一个人,并且自己受的罪更要大一点。
一旦想通这个道理,他觉得自己实在是笨极了。
从顾家庄到杜飞他们所在的小红楼只有三十里,三十里并不远。
铁鹰的赶车技术其实并不错,他年轻的时候吃过很多苦,所以也学到很多东西,赶车就是其中的一种。
所以说,人们年轻的时候吃一点苦并不是没有好处。
小红楼已遥遥在望,铁鹰甚至还能看到小红楼上有一个穿红⾐的人。
男人是不会穿红⾐的,那么这个人当然是杜飞的心上人飞飞。
铁鹰把头伸到车中,对秦宝宝笑道:“你看杜飞和那个姑娘有没有可能?”
秦宝宝道:“有没有可能是什么意思?”
铁鹰笑道:“就是他们能不能成为一对的意思。”
秦宝宝反问道:“你看呢?”
铁鹰笑道:“当然有可能,因为她很关心杜飞。”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她很关心杜飞?”
铁鹰用手一指,笑道:“你看,她现在正在小红楼上,焦急地盼望着我们的到来。”
秦宝宝伸头看去,摇摇了头道:“看来杜飞的伤已经好了。”
铁鹰奇怪地道:“你怎么知道。”
秦宝宝道:“正如你所说,飞飞很关心杜飞,如果杜飞的伤势很重,她会怎么样?”
铁鹰道:“她当然会很着急。”
秦宝宝道:“一个很着急的心情会不会好?”
铁鹰道:“当然不会好。”
秦宝宝道:“一个心情不好的人,尤其是一个心情不好的女人怎么可能穿着红⾊的⾐服?”
铁鹰道:“难道穿什么⾐服居然和心情有关?”
秦宝宝道:“大有关系,女人都是很细心的,每天穿什么⾐服都是要想上半天的,所以她们穿的⾐服都是她们认为今天最合适的。”
铁鹰更加奇怪,他道:“我对女人也有一点了解,那是因为我已是一个大人了,可是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为什么对女人会这么了解?”
秦宝宝哼了一声,道:“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人,你到现在,居然连我是一个女孩子都看不出。”
铁鹰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好不容易才“啊”了一声。
他一直觉得秦宝宝生得太漂亮了,几乎是他看到过的人中最漂亮的一个,可是他从没有想到过秦宝宝是一个女人,因为秦宝宝太聪明,太能⼲,铁鹰也从没有看到过像秦宝宝这样聪明能⼲的人。
在他的印象中,女人除了会打扮,会死男人之外,大多又蠢又笨。
所以他当然想不到一个又聪明,又能⼲的人会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