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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初试玉琵琶 猝见归元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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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大工夫,店小二満面含笑地进来,说道:“相公赶得真巧,刚好有一条船,要放嘉定,人家坐有女眷,由汶川来到嘉定探亲,本来是不搭客人,好在那船上两位船家,都是常走泯江的⽔道朋友,和小的有些情,经我再三说项,才答应下来。现在人家就要起碇开船,相公如要乘坐,就得早些登舟了。”

  马君武连声称谢,会了酒账,和那店小二一起向江畔走去。

  果见一条双桅大船,已经收锚待发,店小二把马君武送上船,一个⽔手模样的先把马君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阵,把他带⼊后舱,嘱道:“没有听到我招呼,千万不要出来跑,到嘉定我自会通知你登岸。”

  马君武心中惦念师⽗,恨不得一步赶到,上船时匆匆忙忙,待船开之后,才想起自己坐骑还留在那‮店酒‬中。

  泯江⽔流异常湍急,顺⽔放船,舟快如箭。

  马君武知船中坐有女眷,果然不敢跑,一个人坐在后舱中,甚是无聊,不觉有了睡意。

  仿佛间,似闻得一声女人娇笑,睁眼见⾝侧站了一个年轻美丽的奇装少女。

  一⾝⽩⾐,发挽宮髻,不过那⽩⾐长仅及膝,⾚⾜欺霜,黛眉如画,星目流转,呆望着他掩口轻笑。

  马君武心头一震,忖道:这是什么装束?年轻轻的大姑娘,怎么能⾚裸着一双小腿,而且连鞋子也不穿…

  他心中疑窦重重,忘记了是搭乘人家的便船,一皱眉头,站起⾝子,正想喝问,突闻娇笑连声,眼前人影晃动,眨眼间,舱门外又多出三个⽩⾐少女。

  这三个少女装束,和那先来的⾐着、发型完全一样,⽩⾊罗⾐,⾚⾜光腿,面貌娟秀,光照人,年龄也大小相若。

  马君武心中一震,暗道:哪来这么多奇装怪服的少女,看她们矫健⾝手,似非常人,装束诡异,非苗非汉,实使人难以猜出来路。

  他心中正在转着念头,突闻先来那⽩⾐少女娇声喝道:“你这人是⼲什么的?怎么会跑到了我们的船上?”说的全是汉语,而且声若莺啼,娇脆悦耳。

  这一喝,马君武才觉得自己理屈,讪讪一笑,道:“我…

  我因急于赶赴嘉定,所以才商请船家借搭了几位姑娘的便船,尚请海涵。”说罢,深深一个长揖。

  哪知四个⽩⾐少女听完话后,脸⾊突然一变,本来每人都带着盈盈笑意,刹那间,笑容敛收,面如寒霜,柳眉微扬,怒形于⾊。

  刚才发话那个少女冷笑一声,道:“这船家胆子不小,他敢擅自作主,搭载客人。”说到这里,两道眼神转投到马君武脸上,问道:“你知道这船上坐的是什么人?”

  马君武答道:“这个,我不知道。”

  四个少女咭咭呱呱商量一阵,最先来的那个少女走近马君武,说道:“我们‮姐小‬还在⼊定未醒,等一下她醒了一定会知道船上搭了别的客人,我们‮姐小‬脾气很坏,说不定会要我们把你抛到江里,我们就是想救你,只怕也救不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趁我们‮姐小‬⼊定未醒之前,你先离开船上。”

  马君武道:“现在船正顺流疾驶,我…”

  一语未完,突闻几声清越弦声,飘传⼊耳,四个⽩⾐少女问得那弦响之声,陡然转⾝急步而去,但见⽩⾐飘动,眨眼间四女全杳。

  马君武看四女走的⾝法,快捷无伦,心中十分惊异,暗暗忖道:这四个看上去娇稚无琊的女孩子,分明都具有一⾝的武功,但又不像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物,实使人难测⾼深。

  他心中开始对眼前若梦若幻的际遇感到不安,四个⽩⾐少女已给他无限惊异的感觉,不知那被称为‮姐小‬的又是一个什么样人物?

  在沉思的当儿,瞥眼见一个⽩⾐少女去而复返,手中托着一个⽩⽟制成的精巧茶盘,茶盘中放着一个翠⽟茶杯。

  马君武霍然起⾝,连声说道:“不敢劳姑娘大驾,我一点不渴。”

  那⽩⾐少女脸⾊十分冷漠,刚才娇稚笑容已不复见,把茶盘送到马君武在前,冷冷说道:“我们‮姐小‬说,要你吃了这杯茶,静静躺着,等药发作,这杯茶中‮物药‬虽然毒很烈,但药发作后却毫无一点痛苦。”

  马君武只听得由心底冒上来一股寒意,摇‮头摇‬道:“我如有冒犯你们之处,饮药自绝,那是罪有应得,但我自信未对你们出过一句唐突之言,这赐药让我自绝一事,我实不能领谢。”

  那⽩⾐少女小嘴一撇,答道:“‮姐小‬本来要让我们把你丢在江中,还是我们四个姊妹一同求情,说你是个好人,她才要我送这杯药茶来给你吃…”

  马君武再也按捺不住心头一股怒火,剑眉掀动,俊目放光,放声一阵大笑,打断了那⽩⾐少女的话。

  ⽩⾐少女一颦柳眉,道:“你笑什么?这杯药茶究竟吃不吃?”

  马君武淡淡一笑,道:“烦请姑娘转告你们‮姐小‬,就说我拒饮这杯药茶。”

  ⽩⾐少女听得怔了怔,道:“怎么?你敢不听我们‮姐小‬的吩咐么?她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马君武一扬剑眉,笑道:“我也是言出必行,这杯药茶,我是一定不吃的。”

  ⽩⾐少女道:“那你是想跳到江里淹死了?”

  马君武道:“要我自己跳嘛,我还没有这分豪气,说不得只好请你们‮姐小‬亲自动手把我抛到江里去啦。”

  ⽩⾐少女冷笑一声,道:“我知道啦,原来你也不是个好人了!”

  马君武闻言笑道:“我怎么又不是好人?”

  ⽩⾐少女道:“你听我讲,我们‮姐小‬长得好,所以你要她动手把你抛到江里,那你就可以看到她了。”

  马君武仔细打量了面前少女几眼,只见她脸如桃花,发覆如云,星目柳眉,瑶鼻樱,怎么看也该是个十分聪明的姑娘,怎么说的话却是不通人情世故,心中觉得十分奇怪。

  那⽩⾐少女此时见马君武只管看她,不觉嫣然一笑,道:“你看我,觉得我好看?”

  马君武听了一怔,道:“好看是好看,不过没履⾚⾜,有点不大雅观。”

  ⽩⾐少女道:“有什么不雅观?我们在家时穿的⾐服更少了。”

  她天真无琊的言谈,弓起了马君武的好奇之心,忍不住又问道:“你们的家住在什么地方?”

  ⽩⾐少女正要答复,突闻铮铮几声弦音传来,音韵清柔,不知是什么乐器,⽩⾐少女闻得那几声弦音,脸⾊突然大变,伸手把⽟盘送到马君武面前,眼光中満是乞怜,道:“你快些把这杯药菜吃下去,要不然我得受‮姐小‬责骂。”

  马君武听得呆了一呆,暗自忖道:这孩子当真是稚气未脫,全然不通人情世故,要人吃药茶自绝,岂能是乞求得的?

  看她泪眼莹莹,神态十分可怜,这就使马君武感到十分为难,既不忍一口拒绝,让她受责,又不愿就这样糊糊涂涂把一杯药茶吃下肚。他沉思良久,仍是委决不下。

  ⽩⾐少女看马君武沉昑不语,心头甚急,左手捧着⽟茶盘,右手突然伸出向马君武右腕扣去,出手捷如电奔,快速至极。

  马君武吃了一惊,闪⾝一让,他这一避之势,正是⽩云飞授他的五行踪步法,刚好把那⽩⾐女伸来之手避开。

  ⽩⾐少女看马君武轻轻一闪让开自己一招擒拿,脸上毫无惊异之⾊,第二招随着攻出。

  可是马君武心中已惊异万分,因⽩⾐少女出手之快速矫健,实为生平所见⾼手中有数人物之一,这样年轻娇稚的女孩子,竟有这等⾝手,叫他如何不惊异?

  ⽩⾐少女连出三招均被马君武用五行途踪步法闪过,心头一急,易擒为打,右掌伸缩间攻出五掌。

  她易擒为打之后,攻势愈发凌厉,一只又小又⽩的手掌,仿如蝴蝶穿花,着着击向马君武要害。

  马君武看她愈打愈快,而且招术诡异,来势难测,幸得那五行连踪步法是一种至⾼奇学,那⽩⾐女连攻四五十招,均被马君武轻飘飘地闪避开去。

  江流湍急,船逾奔马,两人一攻一避,⾜⾜相持一刻工夫,⽩⾐少女虽打得花样百出,但左手中捧的⽩⽟茶盘却是稳如磐石,盘上翠⽟杯中药茶,点滴未溢出来。

  蓦地里一声清越弦音响起,⽩⾐少女闻声收拳,马君武见她停手不攻,也停住⾝子,哪知他刚一站住。冷不防⽩⾐女一挫,一腿扫来,马君武骤不及防,几乎被她扫中。

  这一下惹起马君武心头怒火,右掌一扬斜劈而下。⽩⾐少女一腿未中,借势向后一跃,马君武这掌势劈出,她人已跃出舱门。

  马君武反手摸摸剑把,一纵⾝跟踪跃出,抬头看去,只见方才现⾝的四个⽩⾐少女已围守在舱门外面,刚才和他动手那个⽩⾐少女,手中仍捧着⽩⽟茶盘。

  马君武刚刚站好,突闻两声娇叱,左右两边的⽩⾐少女同时出手攻来,⽟掌翻处,指袭向马君武四处要⽳。

  两个少女认⽳手法奇准,出手又迅快绝伦,马君武来不及举手封架,只得向后一仰,一个倒翻,退回舱中。

  那四个⽩⾐少女也不往舱中追赶,只是堵在舱门口,不让马君武出舱。

  马君武強按着心头怒火,问道:“你们究意要⼲什么?”

  四女相对一望,并不回答马君武的问话。

  马君武再难忍耐,怒喝一声,一跃出舱,左手一招“罗汉舒臂”右手一招“飞钹撞钟”分向四女攻去,他在急怒间出手,运集了全⾝功力,掌风呼呼,威势极大。

  四女霍然一分,避开马君武掌势,粉拳⽟腿相攻出,又把马君武回舱去。

  马君武连受挫折,心中怒极,暗中提聚丹田真气,再次跃出舱门,右掌劈出一招“云龙噴雾”这一招本是三十六式天罡掌中三大绝招之一,威势非同小可,再加上马君武全力施为,四女果不敢硬挡锋锐,被他冲出一条路来。

  他脚落甲板,立时施展五行踪步法轻轻一闪,避开四女合击。这时四女抢攻得愈发快速,但见掌影飘飘,如千百只⽩蝶戏花,狂雨骤落,把马君武圈在一片掌影之中。

  那五行踪步法,果然是奇奥无比,任恁四女掌如缤纷落英,仍无法击中马君武一下。

  四女一阵狂攻,每人都出手了四五十招,看马君武只是一味闪躲,一招不还,那年纪最经的,首先向后跃退叫道:“三位姐姐,不要打啦。”

  三女依言停手,那年轻少女叹口气,接道:“我们打他,他连手都不还,要是一还手,我们一定得败。”

  三女都听得点点头,道:“妹妹说得不错,这人本领当真是大极啦!”

  那年轻的又道:“我们既是打不过他,还是早点去告诉‮姐小‬吧!”

  一语甫落,突闻一个清脆柔甜的声音接道:“人家用的是五行踪步法,你们当然打不着他。”

  马君武吃了一惊,这大半年来,他遭遇数番凶险,均仗五行踪步法击退強敌,始终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他用的是什么⾝法,现在骤然被人一语道破,不噤心生寒意。

  抬头望去,只见丈余外,站着一个‮媚娇‬无伦的少女,一袭裹⾝⽩⾐,外披蓝⾊轻纱,⾜着紫⾊小剑靴,轻纱飘风,⽟立亭亭,声音虽然柔甜动听,但神态却很冷漠镇静,一脸书卷气,微微现出几分娇慵。

  四个⾚⾜裸腿的⽩⾐少女纷纷退到那⾝披蓝纱少女的⾝侧。

  马君武心知这⾝披蓝纱、微带几分娇慵的少女,就是四个⽩⾐少女口中所说的‮姐小‬了,立时抢前两步,深深一揖,说道:“在下马君武,因急于赶赴嘉定府,搭了姑娘便船,尚望姑娘恕在下冒昧之罪。”

  那⾝披蓝纱少女嗯了一声,道:“你的五行踪步法,是什么人传给你的?”

  马君武被她问得一怔,道:“是一位朋友。”

  那少女一扬黛眉,道:“你既会五行踪步法,武功一定不错,他们当然不是你的敌手,看起来,你还算是个宅心忠厚的人,她们四个人拳脚齐施,攻了你一百多招,你始终不肯对他们施下辣手。”

  马君武听得暗道惭愧,心说:我那里是宅心忠厚,实是无法‮解破‬她们诡异的招数,如凭真本事过招动手,别说四个人一齐攻我,单是一人,我也没有把握胜她。

  只见那⾝披蓝纱少女微微一笑,接过:“你这样的好人,我实在不应该再留难你,不过,我听我娘对我说过,男人家没有一个好人,外表越是老实,心里越坏,所以你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马君武听她言辞天真,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少女轻颦两眉,嗔道:“你笑什么?我娘对我所说的话,还会有错不成?”

  马君武道:“令堂可在船上吗?我要见见她。”

  那少女眼圈一红,道:“我娘早就死了,就是她还活着,也不愿见你。”

  马君武道:“为什么?”

  那少女道:“我娘最恨男人,所以,她死前告诫我说,我长大后,心里喜哪个男人,就赶快把他杀掉。”

  她说得不徐不疾,神态轻松,毫不牵強,随口而出,但语气却又十分坚定。沉思一阵,抬起头接道:“我不杀你,因为我一点也不喜你。”

  马君武只听得心头火起,怒道:“那你要怎么样,大丈夫可杀不可辱,这生死之事,也不算得什么。”

  那少女长长叹息一声,道:“我本来是不想再对你无礼的,但我又不能不听我娘的话,你不知道,我娘在死的时候,是多么可怜、凄惨…”

  那少女说到这里,眉宇间骤现无限哀怨,双掌合十当,紧闭双目,但见泪⽔顺着她眼角流出,滴在她⾝披的蓝纱上面,樱启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大约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她才慢慢地睁开眼睛,随手抹去脸上泪痕,笑道:“我已经告诉我娘了,你只要能抵受得了我一曲琵琶,我就不再管了。”

  马君武看她娇怯模样,不像练过武功之人,那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中,除了有一种‮媚柔‬的光辉之外,也没有⽩云飞那等成凛湛湛、人生寒的神光,怎么看也不像个⾝负绝学之人,当下答道:“承姑娘看得起我,自当拜聆妙音,只是在下不解音律,怕有负姑娘雅意。”

  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不要害怕,我选那最平和的曲调弹给你听。”说罢,转⾝缓步而去,江风吹飘着她⾝披蓝纱,在四个⽩⾐少女簇拥之下,进了舱门。

  马君武长长吁了一口气,放眼滚滚江流,浪涌波翻,两个⽔手凝神把舵,看神⾊十分紧张,原来船已过了彭山,泯江的几支分流,由分复合,汇集一起,⽔势愈来愈大,流速也越来越快。

  他目睹那奔马湍流,心中突生感慨,暗自忖道:那⾝披蓝纱少女,看上去不像习过武功之人,但以她那四个婢女⾝手测度,当非平常之人,难道她当真是已习成玄门中最上乘的功夫,返本还我,不着形象?果真如此,那一曲琵琶,只怕不是好消受的曲子!

  心念及此,陡然忆起了⽟箫仙子那扣人心弦的靡靡箫音,不觉心生寒意…

  蓦地里,轻轻两声弦声,马君武只觉心头随着那两声弦音一震,巨舟也突然摇了两下,原来那两个把舵⽔手,也被那弦声感染,心头一震,几乎松了手中的舵把。

  马君武吃了一惊,一跃到了舱门,大声叫道:“姑娘快请停手,我有话说。”

  舱门软帘起处,两个⽩⾐少女一跃而出,一边一个,捧起垂帘。

  马君武心中很急,也顾不得相谢两女,一侧⾝进了舱门。

  只见那⾝披蓝纱少女,倚窗而坐,怀抱着一只⽟琵琶,另两个⽩⾐少女分左右站立两侧。

  马君武拱一拱手,对那⾝披蓝纱少女一礼,说道:“姑娘的琵琶不要弹了。”

  那少女笑道:“你怕听吗?”

  马君武道:“我虽然怕听,但还没有什么。只是几个船夫,恐伯难拒姑娘琵琶声感染,现下⽔急船速,一个把舵不住,只恐要船毁人亡。”

  那少女笑道:“原来你是恐怕船碰坏了,掉在江里淹死,对吗?”

  马君武笑道:“如果真的是碰坏了船,我固然难逃厄运,但姑娘等几人,只怕也没有法子能逃得了。”

  那少女淡淡一笑,道:“我就不怕淹死。”

  马君武听得一呆,默默无言。

  那少女侧脸对⾝边两个婢女低嘱两句,两人立时一起出了舱门。

  片刻工夫,那个年纪最轻的重回舱中,附在那⾝披蓝纱少女耳边说了几句,那少女点点头对马君武一笑,道:“我已让她们点了几个⽔手的⽳道,代为掌舵,你现在不要再怕掉到江里淹死啦。”

  马君武出⾝宦门世家,待他看清楚那少女怀中抱的琵琶之后,心中甚是吃惊,因为一般琵琶多用檀木、梧桐木等制成,就是武林中以琵琶作兵刃用的,至多用钢铁制成,但那少女手中琵琶却非钢非铁,而是用一块⾊如羊脂的⽩⽟制成,⽟制琵琶还雕刻着一条飞龙,盘舞在云雾中,相栩如生,巧夺天工,精致无比。

  只见她启动樱,口中婉转吐出一缕清音道:“你看什么?

  这⽟琵琶是我娘活着时候,常常弹用之物,有什么好看?”

  马君武心中一动,陡然想起鄱湖⽩云飞奏⽟琴的一段往事,正想问话,那少女已拨动⽟琵琶的金弦,但闻铮铮几声清音响处,立觉心神震起来,哪里还敢分神说话,赶忙闭上双目,盘膝坐下,运功调息,澄清杂念。

  一缕缕悠扬清脆的弦音,随着那少女移动的⽟指传播出来,声音清美悦耳,动听至极。

  但在那悠美声中,似含一种‮魂勾‬摄魄的力量。马君武被那扬起的婉转的弦音勾起万千幻念,只觉心神飘,驰飞在无际的天空,眼前涌现出诸般幻像,幻随念动,随生随灭。

  不过一盏热茶工夫,他头上汗⽔已若雨⽔般淌下来,只感五內如焚,再也‮坐静‬不住,大叫一声,霍然跃起,狂奔舱外。

  那少女刚才见马君武施用五行踪步法,闪避四婢合击,误认他有精深的內功,待她看出马君武支持不住时,急忙停手,但已迟了一步,马君武已狂奔出舱。

  这时,船行正速,马君武受那弦音感染,神志尚未清醒,他因勉強运用定力,和那弦音抗拒,以致真气受损很大,內腑也受伤不轻,但他毕竟是天赋极⾼之人,一点灵尚未全泯,在他自和那弦音抗拒后,突发自绝之心,趁心神尚未完全被那悠扬弦声感染控制,一跃而起,奔出舱门外,向船边跑去。

  那少女追出舱门,马君武已奔到甲板边缘,作势扑,少女心头大急,手指挥处,怀中⽟琵琶连响三声。

  这三声琵琶,有如慈⺟呼唤,声韵柔和至极,马君武只听得脑际轰然一响,寻死之念,倏然消失。转⾝望去,只见那⾝披蓝纱的少女,紧倚舱门而立,轻颦黛眉,娇靥上笼罩一层淡淡的忧郁,大眼睛中微现泪光,口不停起伏,隐闻息之声,看神情十分动。

  这当儿,马君武被那弦音感染神志,已完全恢复清醒。

  少女心知马君武內腑已经受伤,见他有气无力,歉告之感陡生,长长叹息一声,道:

  “你心里一定在恨我,对吗?我也不知道这曲调会有这么大威力,你现在受伤很重,请⼊舱中,让我慢慢告诉你疗治之法。”

  马君武摇‮头摇‬,苦笑道:“好意心领,我马君武还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这疗伤之举,大可不必,姑娘请⼊舱中休息,但望允许我搭乘便舟,到嘉定离岸,我心中已感不尽了。”

  那少女忽然放下手中琵琶,闭上了一双星目,两行莹晶的泪珠顺着她粉腮滚下,双手合十,仰脸祷道:“娘啊!小蝶不会背弃你告诫之言,今生今世,也决不喜任何一个男人,但我弹那《真离魂曲》,害人家受了內伤,必得给人家医好不可,因为我心里一点也不喜他,我要不替他医好內伤,那他一定是不能活,我已不喜他,自然是不能把他害死。”

  祷告完毕,睁眼对马君武招着手,叫道:“我已经对我娘祈祷过了,你可以放心让我给你医伤。”

  马君武暗中运气,哪知微一用力,立觉接处剧疼难耐,心知是真气凝结丹田,成了內伤,如不及早医治,只怕是永生不能再习武功了。

  马君武听完那少女的话后,暗自忖道:我如不肯接受她疗治之法,只怕到嘉定就不能动了,心念一转,缓步进⼊舱中。

  那少女先让马君武盘膝‮坐静‬,然后才授给他口诀。

  依照那少女传授之法,练习有顿饭工夫,立时觉得伤痛轻了不少。

  这时,那四个⽩⾐少女都已回到舱中,分站在披蓝纱少女⾝侧。

  马君武依照那少女传授心法,行功一周,慢慢地睁开眼睛,只见那自称小蝶的少女,正呆呆地坐在窗边,望着他发呆,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郁,一手支颚,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她见马君武睁开眼睛,嫣然一笑,问道:“你的伤好了没有?”

  马君武暗中试行运了两口气,虽仍觉处隐隐作疼,但气⾎已能畅通,点点头笑道:“已经好了不少。”

  那少女道:“我也不知道那一曲琵琶会使你受了很重的內伤,早知道,我就不弹给你听了。”

  马君武看她神情纯洁,分明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而且言语恳切,似非谎言,心中甚感不解,难道她当真不知那人心魂的曲调厉害吗?

  但看那少女又一声幽幽叹息后,吩咐⾝侧婢女,取出一个小巧的⽟盒,打开盒盖,取出两粒红⾊的丹丸,给马君武道:“这是我娘死前,采集深山大泽之中的奇药灵草而制成的丹药,听我娘说这丹丸能助长练武人的功力,我害你受了內伤,就赔给你两粒丹丸吧。”说完,站起⾝子,款步走到马君武面前,侧⾝伸出⽩⽟般手掌,放在马君武面前。

  马君武本不想受,但见她一脸诚恳之⾊,只得⾝而起,接过丹丸随手放⼊袋中,正想说两句感谢之言,蓦然目光触到那打开的⽟盘之中,不觉呆了一呆。

  只见那小巧⽟盒之中,除了三粒丹丸之外,还放着几本册子,上面四个正楷娟秀的字迹写着《归元秘笈》。

  这一部引得天下武林同道如疯如狂的奇书,骤然间在他眼下出现,如何不令他惊异万分!

  “我娘留下五粒丹丸,现在送给你两粒,我只余下三粒丹丸了。”

  马君武啊了一声,拱手一礼,退出舱门,其实他本就没听到那⾝披蓝纱的少女说的什么,他恼际中,直在盘旋着那⽟盒中放置的《归元秘笈》。

  这一部旷古绝今的三百年来害得千百名武林⾼人为它溅⾎送命的奇书,‮引勾‬起他心中极大的波动。

  他默默地走⼊后舱,盘膝坐下,想以运行內功来镇静下他心中的动,可是,无法按得住心猿意马,因那《归元秘笈》的惑力量太大了,他虽无霸占那奇书的意图,但却被一种好奇引起,震着心弦,他想看看那部书上究竟记载着些什么武功,为什么能引得那么多人如疯如狂?

  这念头一直盘旋在他的脑际,他几次站起来,想奔到那少女舱中,问她借来看看,但他终于克制下来。

  突然,⽩影一闪,那最小的一个⽩⾐少女含笑进了舱门。

  她笑得十分自然,毫无一点女孩子羞惭之态,走到马君武⾝边,伸出⽩⽟般的小手,拉着马君武的右腕,说道:“快走,我们‮姐小‬要你去前舱里谈谈。”

  马君武想不到她竟大方到这种程度,不噤呆了一呆,挣脫手,红着脸道:“她要我谈什么?”

  那⽩⾐少女见马君武摔脫了自己拉他的手,脸上微现愕然之⾊,答道:“我们‮姐小‬要我叫你,又没告诉我与你谈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呢?”

  马君武站起⾝子,道:“好吧,我去见她。”

  ⽩⾐少女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马君武摇‮头摇‬,道:“我不知道。”

  ⽩⾐少女笑道:“我们四个人和‮姐小‬,都穿的⽩⾊⾐服,你知道为什么吗?”

  马君武听她问得天真,不噤微微一笑,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少女娇笑一声,道:“你这人笨死了,什么事你都不知道。”

  马君武看她一派娇憨天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心中忽的一动,问道:“你们从哪里来?到嘉定去⼲什么?”

  那⽩⾐少女道:“我们从百花⾕来,到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你一定想知道,等一下问我们‮姐小‬好了。”

  马君武一皱眉头,问道:“百花⾕是什么地方?”

  那⽩⾐少女噗嗤的一笑,道:“那百花⾕你都不知道,那地方可好玩啦,有花有草,有小鹿,还有很多小⽩免和很多很多的大蝴蝶,我们都在⽔潭里‮澡洗‬,洗过澡就去捉蝴蝶玩。”

  两人谈话之间,已到了前舱,舱门垂帘早已⾼⾼卷起,那⾝披蓝纱少女,抱着琵琶,呆呆地坐在窗边一把木椅上,黛眉轻颦,秋⽔含愁,看样子似是有着很沉重的心事。

  ⽩⾐少女一脚跳进舱门,跑到那⾝披蓝纱少女⾝侧,笑道:“‮姐小‬,他来了。”

  那少女缓缓地转过头,望马君武淡淡一笑道:“我本来是不该再⿇烦你啦,可是,我想起一件事,想问你,不知道你肯不肯对我说?”

  马君武道:“什么事,但请说明,马君武知无不言。”

  那少女道:“你知道括苍山在什么地方?”

  马君武道:“括苍山距此遥遥数千里,远在浙东,你们可乘船出三峡,到镇江,弃舟登陆。”

  那⽩⾐少女叹口气,道:“你以前去过括苍山吗?”

  马君武点点头,道:“去过两次。”

  那少女脸上忽现喜悦之⾊,道:“那你一定知道⽩云峡?”

  马君武心头一震,暗自忖道:半年前我送⽩云飞回浙东疗伤之时,似是听她说过,她住的地方名叫⽩云峡,不知这少女到⽩云峡去有什么事,这非得打听清楚不可。

  他心里风车般打了几百个转,反问道:“看几位姑娘都不像常在外在走动的人,不知要到那括苍山⽩云峡有什么事?”

  那少女叹口气,幽幽答道:“你猜得不错,我从小就在百花⾕中长大,今年十七岁啦,从没有离开过百花⾕一次。我娘在临死之前,对我说,要我在她十周年忌⽇那天,到括苍山去找一个人,这就是我娘的遗命,我自不能不听她的话了。”

  马君武道:“你娘要你到括苍山⽩云峡去找什么人?”

  那披蓝纱少女凄凉一笑,道:“找一个姓蓝的,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娘告诉过我他的形貌,还画了一幅图给我,我一见他,就会认识了。”

  马君武愈觉奇怪,略一沉忖,又问道:“你找他⼲什么?”

  那少女眼睛涌现出两眶晶莹的泪⽔,幽幽说道:“我娘死时,告诉我要去括苍山⽩云峡找他,弹几曲琵琶给他听听。”

  马君武心头不噤一惊,暗道:“你那琵琶,弦音震腑,岂是能随便弹给人听的吗?”

  只听那少女用银铃般甜脆的声音接道:“我娘只是这样嘱咐我,究竟为什么,我就不知道啦,但刚才我看到你听了我弹奏琵琶时的痛苦神情,我的心中有点明⽩了。”

  马君武道:“你明⽩了什么?”

  那少女叹息一声道:“我娘一定是很恨那人,所以要我弹琵琶给他听,好使他痛苦。”

  马君武点点头,道:“不只要使他痛苦,而是要他受伤,或是死掉。”

  那少女嗯了一声,道:“所以我现在很为难了,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找他?我小的时候,我娘就教我弹奏琵琶。不过,那时我不知道这琵琶会使人听了痛苦,我就很用心去学,等我慢慢地长大,看了那部《归元秘笈》,才明⽩我学的那些曲调之中,有很多很多的用处,当时,我心中还不大相信,直到刚才看到你听了琵琶曲调的痛苦样子,我知道《归元秘笈》上说的都是真的了。”

  马君武只听得心中疑窦丛生,暗自忖道:看她一脸纯洁无琊,决不会谎言,但如果说她这些话都是真的,实使人难以置信。

  马君武越想越觉得不解,忍不住问道:“那你自己为什么不会受琵琶曲调感染呢?”

  那少女娇婉一笑道:“那《归元秘笈》里载着一种大般若玄功,要是练了大般若玄功,就不会受到那琵琶曲调的感染,当初我学习弹奏那琵琶时,我只知道照着我娘的指示去做,直到我看到《归元秘笈》后,才知道我娘教我学的是大般若玄功。”

  马君武听得呆了一呆,暗道:那大般若玄功定是一种极⾼的內功,但这少女看上去娇怯柔弱,又不像练过武功之人,虽说上乘內功,不着形象,但总不能说一点也看不出来。

  那少女看马君武一语不发,只管望着自己发呆,神情木然,忍不住嗤的一笑,道:“你看着我⼲什么?”

  马君武被她问得脸上一热,呐呐地答不上话。

  那少女突然一颦黛眉,又道:“我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马君武被问得一呆,道:“姑娘已得《归元秘笈》上绝学,当今之世,已很少有人能和你颉抗,不知道还有什么需在下之处?”

  那少女两道‮媚柔‬清澈的眼神盯在马君武脸上,笑道:“那《归元秘笈》上所记载的各种诀言,我虽都字字记⼊心中,但我除了练有大般若玄功之外,就只会弹奏几曲琵琶。”

  马君武自是不相信她的话,但却不好追问,淡淡一笑,岔开话题,问道:“几位到括苍山⽩云峡去,除了找那位姓蓝的以外,还要找别的人吗?”

  他担心⽩云飞也被牵涉其中,故而探问一句。

  那⾝披蓝纱的少女摇‮头摇‬,笑道:“我娘告诉我只找那姓蓝的一个。”

  马君武仍不放心,又追问一句,道:“有位姓⽩的姑娘,你认不认识?”

  那少女又摇着一头秀发,笑道:“我只认识五个人,我娘和这四个婢女,我娘死后,我只认识四个人了。”她想了一下,嫣然一笑,接道:“现在加上你,又是五个人了。”

  他还未开口答话,那少女抢先笑道:“你叫马君武,对吗?”

  马君武听了微微一怔,暗忖道:我自登舟之后,从未报过自己姓名,她怎么会知道呢?

  那⾝披蓝纱少女,看上去虽是一片天真娇稚,但却是聪明绝顶之人,见马君武皱眉思索,眨了眨大眼睛道:“你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怎么一会儿就忘了呢?”

  马君武仍是想不起何时自报过姓名,摇‮头摇‬,道:“我实在想不出,何时通报过自己姓名?”

  蓝纱少女答道:“我刚才弹那《真离魂曲》,你听得受了伤,是不是?”

  马君武道:“不错。”

  那少女笑道:“这就是啦,你受了伤后,我要告诉你疗治之法,但你却不肯接受,对吗?”

  马君武道:“这也不错。”

  ⾝披蓝纱少女道:“你受了伤,心里恨上了我,所以不肯接受我告诉你疗治之法,你当时摇着头对我说,我马君武还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这不是你自己报姓名吗?”

  马君武恍然大悟,暗道:此女心思缜密,颖慧绝伦,只因久居深山大泽之中,很少和生人接触,故而望去一片天真娇稚,如能在江湖上历练一段时⽇,必是一位机智百出的人物。

  常听恩师谈起,一个人初涉江湖之时,最是重要,如所遇非人,被⼊歧途,待陷⾝泥沼,再想自拔,极是不易。此女天虽然善良,只是对世事毫无所知,再加上她娘死前遗训偏,使她对天下的男人都充満敌意,万一再遇上坏人,她失⾜,后果不止可悲,而且可怕…

  想到此处,脑际间陡然浮现曹雄和龙⽟冰的影子,不噤凌凌打了一个冷颤。

  那少女看马君武沉思良久,仍然不发一言,忍不住又道:“我们一直就住在百花⾕中长大,从没有出过一次门,很多事都不知道,我想求你带我们到括苍山⽩云峡去一趟,不知道可不可以?”

  马君武唔了一声,抬头望去,正好那少女也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默默地看着他,匀红的嫰脸上,満是期待之情。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摇‮头摇‬,笑道:“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待办,只怕不能陪你们去了。”

  那少女淡淡地一笑,微微现出失望神⾊,道:“你有事要办,那自然不能陪我们去了…”她似乎言未尽意,但却倏然住口,缓缓转过头去,望着舱外滔滔的江流。

  这少女有一种异乎常人的气质,既不是⽩云飞的⾼贵威仪,亦不是李青鸾的楚楚可怜。

  ⽩云飞美冷漠,如一株盛放在冰雪中的梅花;李青鸾娇稚无琊,如一株摇颤在风雨中的海棠;而这少女却若一株盛开在辽阔湖波中的⽩莲,清雅中蕴含着一种‮媚柔‬,随波漾,若隐若现,是那样不可捉摸。

  她转头过去,⾜⾜有一刻工夫之久,就没有再回头望马君武一次,这就使马君武大感尴尬,他呆了一阵,悄然退出舱门。

  他回到后舱,闭上眼睛静‮坐静‬下,但他却无法使波动的心情平静下来,他担心那位初涉江湖的少女会被人⼊歧途,更担心那一部千古奇书《归元秘笈》落⼊了绿林人物的手中,若一旦被绿林盗匪得到手中,后果实在可怕,说不定会造成武林中一场悲惨的浩劫。

  他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后悔为什么不答应和她们一起到括苍山去!借机一尽人力,也许能使那少女不致被江湖宵小⼊歧途,最低限度,也可以劝她好好保管《归元秘笈》,不要落⼊绿林盗匪手中…但转念又想到师⽗安危,一时间难定主意,不噤心如⿇。

  顺⽔行舟,船快如箭,天到申末时光,已到了嘉定码头。

  马君武招呼船家停下,跳上一只舢舨,回头拱手称谢。但闻舟中挣挣两声弦响,双桅帆船立时又顺流奔去。

  他呆呆地站在舢舨,望着急驰而去的帆船,希望能再看那披蓝纱的少女一面,但他失望了,别说那位少女未再露面,就是四个⽩⾐少女,也没有一个出舱。

  舢舨靠岸,马君武弃舟登陆。回忆⽇中所遇,恍如经历了一场梦境,那少女似一颗璀璨在云雾中的星星,光辉耀目,却又是若有若无。

  他无法记得清楚那少女形貌,但却感到她无一处不是美好到极点,一个‮媚娇‬绝伦的倩影,不停地旋展脑际,但当他用心去思索捕捉时,又觉得模糊不清。

  他呆在江畔,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时间,心中泛起一种从所未有过的感觉,这感觉使他惶惑不安…

  突然间,一声佛号从他⾝后传来,惊醒了如醉如痴的马君武,抬头望去,只见渔火点点,夜幕已垂。

  他一清醒,立时又想起师⽗的安危,转⾝见数丈外夜⾊中站着个⾝躯修伟的和尚,⾝披袈裟,手托铜钵,缓步向他走来。

  那和尚落地脚步异常沉重,但举步却又轻逸飘忽,一望之下,即知有着精深的功力。和尚快步走近马君武⾝侧时,⾼大的⾝躯突然向前一倾,步履踉跄,直向马君武撞去。

  马君武急忙侧⾝向右避开,哪知和尚忽的一声大笑,手中铜钵一抡,呼的一声,向马君武投去。

  那铜钵⾜⾜有一个五升米斗的大小,卷着一阵劲风而来,声势甚是惊人。

  马君武心中已明⽩和尚是有意寻衅而来,人家既然找上了头,纵是想避,也逃避不了,惟有立刻功行右臂,力贯双掌,硬接飞来铜钵。

  和尚见马君武能把这百斤以上的铜钵接住,亦不噤微微一怔,正待欺⾝夺钵,忽听马君武大声喝道:“大师,接住你的钵子。”势随声发,双臂一振,铜钵反向那和尚飞去。

  这一掷,尽了他生平之力,铜钵出手,突觉接处一阵急痛,眼睛一花,张口噴出来一口鲜⾎。

  马君武在船上受的內伤尚未全好,这一用力过度,伤势加重。

  那和尚双手一伸,把铜钵接到手中,看马君武被震得噴出鲜⾎,知他已受內伤,哈哈一笑道:“小施主好大的火气,这百斤以上的铜钵,岂是好接的?”

  马君武人虽和蔼,但骨子里异常⾼做,听那和尚一,不噤心头人起,顾不得內伤严重,一提丹田真气,冷笑一声道:“在下和大师素不相识,自是毫无恩怨可言,出家人讲求与人方便,你却无事生非,仗着几斤蛮力欺人…”

  那和尚不待马君武说完,仰脸一阵大笑,道:“这不过略施薄惩,如果你不能途知返,只怕连命也难保得。”说着,跄踉而去。

  马君武被和尚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说得愕然一楞,细看那和尚走的⾝法,表面上似是吃醉酒一般,东倒西晃,站立不稳,实则出脚移步,都有一定部位,分明是一种极⾼功夫,只是自己认不出是什么⾝法罢了。

  待他想喝问时,和尚已隐没于夜⾊之中。

  这当儿,他忽觉接之处,一阵绞疼刺心,不噤伸手捧腹,蹲在地上。突然,他手指触到了怀中两粒丹丸,随手取出一粒服下。

  丹丸⼊口,顿觉一股清香直达丹田,伤疼立刻减去不少。

  片刻之后,伤疼全止,他想不到那⾝披蓝纱少女所给丹丸竟有如此神效,顺手又摸出另一粒丹丸,正想服下,心中忽的一动,暗道:这丹丸如此灵效,岂可随便服用,留在⾝上,⽇后也许还有大用呢。

  他找了一处僻静所在,盘膝坐下,依那舟上少女口授疗伤之法,调息了一阵,即趁夜⾊向峨嵋山赶去。他心中挂虑着师⽗的安危,施展出轻功向前狂奔,天⾊约莫初更时分,已到了⼊山的报国寺。

  他略一休息,又继续向前赶路。他曾为追救苏飞凤来过一次,而且还和峨嵋派门下很多人动过手,这次重来,省了不少工夫,不需要再分辨道路,全力施为急奔。

  到三更时分,他已赶奔百里以上的山路,抬头看去,夜⾊中隐隐屹立着一座⾼峰。

  他停下⾝子,辨认一下四周景物,知道当前这座⾼峰,就是万佛顶了,那峰后有一座规模宏大寺院,就是峨嵋派主院万佛寺。

  马君武数⽇前才从这里逃走,他知道万佛寺中的和尚个个武功都不弱。

  峨嵋派在武林中的声誉,是和昆仑派齐名的正大门户。

  他上次为救苏飞凤,仗剑闯山,轻过半夜的恶斗,用五行踪步法,闯过群僧拦截,终于把苏飞凤救了出来,但他自己却被万佛寺住持方丈超凡大师活活擒住,关⼊⽔牢。

  这次,他又重来,心知如再被擒,对方决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把他关⼊⽔牢了事,势必要下毒手,纵然不把他当场处死,亦必要把他弄成残废。

  但转念又想到师⽗,立时鼓起勇气,提气登峰。

  这一座崖壁,⾜有三百多尺⾼,他攀上峰顶后,不噤微作息。

  放眼望去,只见峰下万佛寺一片沉寂,重重殿院,星光下隐隐可见。

  他正要举步下峰,脑际突然闪起一个念头,忖道:师⽗是否到了这里,还难断言,我如暗⼊寺中窥探,又有违武林规矩,倒不如堂堂正正地拜山,当面询问师⽗下落,料想以峨嵋派在武林中的声誉地位,当不致隐瞒不言。

  打定主意,不再隐蔵⾝形,正想举步下峰,突闻不远处暗影中,冷笑一声,道:“好胆大的娃儿,你真的是不要命了!”

  人随声现,但闻一阵飒飒微风响起,面前陡然现出来一个⾝躯⾼大的僧人,⾝披袈裟,手托铜钵,正是在江岸畔遇上的那个大和尚。

  马君武此刻,已知这大和尚是峨嵋派中人物,适才路中寻衅,旨在示警,当下一躬⾝,长揖笑道:“晚辈是昆仑派门下。”

  那和尚哼了一声,道:“我早知道你是昆仑派门下了。”

  那和尚看马君武明知非自己敌手,但仍十分沉着,毫无一点警恐之⾊,心中暗暗佩服他的胆⾊,又道:“我劝你途知返,想不到你仍敢来。”

  马君武微微笑道:“大师既是峨嵋派中人,那是最好不过了,晚辈这次重拜万佛寺…”

  那和尚冷哼了一声道:“上次我掌门师弟看在武林同道份上,任你逃走未追,你认为我们不知道你逃走吗?这次你敢重来,可是自寻死路!”

  马君武听他口气,心道:此人原来是超凡大师的师兄,无怪功力惊人,当下微微一笑,道:“晚辈这次重来万佛寺,只是想打听一件事情。”

  和尚怒道:“是什么事情,竟找上了我们万佛寺?”

  马君武仍是心平气和地笑道:“昆仑派玄清道人老前辈,可曾驾临贵寺?”

  那和尚面⾊突然缓和下来,笑道:“你是玄清道人的什么人?”

  马君武道:“玄清道人是晚辈恩师。”

  和尚道:“老衲和你师⽗有过数面之缘,他还住在玄清观吗?”

  马君武道:“家师已转回昆仑山金顶峰三元宮了。”

  那和尚笑道:“你回去见着你师⽗时,就说昔年老友铜钵和尚问他好,快些下山去吧!”

  马君武道:“家师得晚辈遭擒消息,赶来万佛寺,因此晚辈才去而复返。”

  和尚笑道:“你来了有什么用?峨嵋派和你们昆仑派素无往,就是老衲也只和令师个人有点情,如果你不是玄清道人门下,今晚上你就得试我三招铜钵。”

  一语未完,骤闻一声娇笑传来,接道:“万佛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噤地,要进去就进去,说不好搅它个天翻地覆,用不着和他们客客气气。”

  声音脆甜,极是娇柔,马君武听得一怔,还未来得及答话,那⾝躯修伟的铜钵和尚已抢先喝道:“⽟箫仙子!你跑到这里来⼲什么?”

  ⽟箫仙子格格一阵娇笑,道:“大师,咱们四五年没见面啦!你⾝体好吧?小妹这次来你们万佛寺,只是想许个心愿。”

  说着话,人已到了马君武⾝侧,右手倒提⽟箫,左手理着头上秀发,浅笑盈盈,斜望着马君武。

  铜钵和尚陡然一扬长眉,怒声接道:“别人怕你⽟箫仙子,须知老衲不怕。”说着话欺⾝而进,抡动手中百斤铜钵,呼的一声劈出。

  ⽟箫仙子侧⾝一让,⽟箫伸缩间攻出三招,笑道:“怎么?

  你当真要和小妹比划?”

  马君武反手‮子套‬背上长剑,振腕两剑,架住⽟箫仙子。

  ⽟箫仙子柳眉一扬,喝问道:“你要⼲什么?你可发了疯啦。”

  马君武横剑答道:“我在和老禅师讲话,谁要你来管闲事?”

  铜钵和尚心头微微一震,暗道:这女魔头一向心狠手辣,若要出手还攻,随手就可伤他,不自觉叫道:“你打不过她,快些给我闪开。”这本是一转念间的变化,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有此举动?话出口,人已跃挡在马君武前面。

  哪知王箫仙子淡淡一笑,道:“你急什么?等你和他讲了话,咱们再打不迟。”

  铜钵和尚听得一怔,楞在当地,转头望着马君武。

  马君武还剑⼊鞘,对那手托铜钵和尚深深一揖,道:“请问老禅师,家师近⽇中可曾来过万佛寺吗?”

  铜钵和尚‮头摇‬,微微一笑道:“这个老衲倒未闻得。”

  马君武陡然想起,师⽗是和⽟箫仙子离开昆仑山的,要想知道师⽗下落,只需一问⽟箫仙子。

  他暗骂了自己两声糊涂,转⾝对⽟箫仙子道:“我师⽗到哪里去了?”

  ⽟箫仙子刚才被他攻了两剑,心中十分难过,仰天看着天上繁星,冷冷答道:“我不知道。”

  马君武听得一怔,想起适才对她莽撞无礼举动,心中甚觉歉然,皱皱眉头,又问道:

  “你不是和我师⽗一起离开昆仑山的吗?”

  ⽟箫仙子道:“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他到哪里去,我怎么知道。”

  马君武怒道:“你怎么出口伤人?”

  ⽟箫仙子冷笑一声:“我伤了他,你又怎么样?”

  马君武气得剑眉怒竖,但明知打不过她,心中又急于要知道师⽗下落,急气加,反而呆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箫仙子星目流转,看他那副又急又气的神情,忍不住噗嗤一笑,莲步缓移,走到他⾝侧,低声笑道:“看你那副模样,气坏了⾝子,怎么办呢?”

  马君武心中正气,随手一掌横击过去,怒道:“谁要你管!”

  ⽟箫仙子⽟婉翻处,轻轻把马君武右腕扣住,娇笑盈盈地说道:“你如果一掌把我打死了,今晚上你就没法子离开万佛顶。”

  马君武看她笑得非常柔美,右腕又被她的⽟掌握着,急气之外,又感到一阵羞怒,功行右臂一用力,挣脫⽟箫仙子的手,厉声喝道:“你怎么这等放肆?”

  一言甫毕,突闻两声长啸划空,紧接着人影闪动,瞬息间峰顶上涌出四个和尚。这四人一现⾝,立时分困在马君武和⽟箫仙子四周。

  ⽟箫仙子格格娇笑道:“小兄弟,怎么样,刚才你一掌要是真的把我打死了,现在只余下你一个人,孤⾝陷困,那可是危险极啦。”

  马君武碰上了这样一个放任不羁的⽟箫仙子,还真是没有办法,心想再她几句,但见四面強敌环伺,一个个面现怒⾊,暗道:当前形势,剑拔弩张,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这⽟箫仙子人虽任讨厌,但武功却是极⾼,有她相助,或可冲出围困。

  心念一转,把说到口边的话重又咽了回去,淡淡一笑,目注铜钵和尚说道:“老前辈既是家师旧友,但望老前辈能看在家师面上,提携晚辈去拜见贵派掌门人,以便叩询晚辈恩师下落。”

  铜钵和尚皱皱长眉,转脸望着⾝侧一个和尚道:“昆仑派玄清道人,近⽇中来过我们万佛寺没有?”

  那和尚本来双手横握着一条铁禅杖,听得铜钵和尚问话,杖右手,左掌当,躬⾝答道:“弟子未闻此事,但这黑⾐提剑少年,却是数⽇前由我们守中逃走的狂徒,二师兄为此事还受了师尊一顿责斥,想不到他竟敢重来,这次万万不能再放他走。”

  铜钵和尚脸⾊十分严肃地望了马君武一眼,说道:“看在你师⽗的面上,我作主再饶你一次,快些下山去吧!”

  马君武急道:“老前辈既念和家师相之情,还望能带晚辈一见贵掌门…”

  他话还未完,突闻一声后喝,接过:“就凭你那三拳两脚,也配晋谒我们掌门师尊?”

  马君武转脸向发话之人望去,正是适才回答铜钵和尚问话的僧人,不噤心头火起,正待发作,⽟箫仙子已抢先笑道:“好凶的和尚,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僧人是峨嵋派掌门人超凡门下第三个弟子,法名心雷,因受超凡宠爱,武功成就又凌驾同门之上,平时自视极⾼,上次马君武救苏飞凤,擅闯万佛寺,恰巧心雷有事外出,回来后听说二师兄和一个师弟一齐出手,也没把马君武拦住,心中非常气忿,只是铜钵和尚在侧,不便发作,只好強按捺住心头怒火,一听到马君武要铜钵和尚带他去见掌门人时,再也忍耐不住,厉喝一声,他是想怒马君武和他动手,哪知⽟箫仙子却抢先接了句。

  心雷不认识⽟箫仙子,听完话,心头大怒,一纵⾝直扑过来,铁禅杖抡起一招“金刚舒臂”猛扫过去,口里还大声喝道:“咱们试试看,是哪一个活得不耐烦了?”

  ⽟箫仙子娇笑一声,轻飘飘闪到马君武⾝侧,问道:“你说要不要他的命?”

  马君武知她一出手,使毒辣无比,来不及思索,答道:“不能伤他。”

  ⽟箫仙子霍然一个转⾝,欺到心雷⾝侧,边说道:“那就让他吃点小苦头,尝尝味道!”右手⽟箫指顾间攻出三箫,挡住两侧攻来两僧,左手“飞絮随风”一掌拍在心雷右后肩上。

  她不但动作快得出奇,而且掌势飘忽难测,明明是攻向心雷前,哪知他举杖一封时,⽟箫仙子掌势忽的一圈,拍向右后肩风府⽳处。

  这一招奇幻至极,心雷再想闪避,哪里还来得及?但觉右肩一⿇,铁禅杖当即落地。

  铜钵和尚吃了一惊,纵⾝一跃而上,抡动铜钵,一招“开山道流”头劈下。这铜钵重达百斤以上,劈下力道何止千斤,⽟箫仙子內功虽然精深,也不敢硬接他这一体猛劈,‮躯娇‬侧转,⽟箫斜出,避开铜钵,指攻和尚璇玑⽳。

  铜钵和尚知她箫招如电,哪敢怠慢,倏然收钵,退开三尺。

  ⽟箫仙子娇笑一声,道:“大师,不要走嘛,多陪小妹耍会儿。”嘴中言笑盈盈,手中却快如电奔,振腕追袭,连攻三箫。

  铜钵和尚大喝一声,铜钵抡起一片绕⾝光幕,但闻锵、锵、锵用三响,封开三箫快攻,紧接着抡钵反击,但见一片钵光箫影中,不时传来几阵锵锵之声,五六回合后,已是难分敌我。

  ⽟箫仙子和铜钵和尚展开了一场抢制先机的拼斗,固守在四周几个僧人,也同时挥动手中禅杖,攻向马君武。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马君武不得不拔剑敌。

  这四个和尚,都是峨嵋派掌门人超凡大师门下弟子,号称万佛寺四大护法,武功造诣甚深,幸好四人武功最好的心雷,被⽟箫仙子拍伤了右后肩的风府⽳,无法动手,马君武才算勉強挡住三个围攻。

  他右手施展分光剑法,左手却用悟空大师传授的十八罗汉掌法。分光剑以快速见称,迅若急雷骤雨,十八罗汉掌却是以雄浑沉实为主,每出一招,力道都异常強猛,他剑走巧快,掌劈內力,力拒三僧,二十回合不现败象。

  这当儿,⽟箫仙子和铜钵和尚已各出绝学求胜。那铜钵和尚是峨嵋派中四长老之一,武功造诣十分精深,但遇到⽟箫仙子这等劲敌,不要说求胜了,单是防守,也得全力施为。两人力斗到三十回合后,⽟箫仙子突然娇吼一声,施出摩云十八招绝学,凌空袭击,⽟箫忽前忽后,飘忽难测。

  铜钵和尚勉強接了她六七招袭击,已闹得手忙脚,忙施出醉八仙⾝法,步履歪歪斜斜,有如醉汉一般,在一丈方圆內转来转去。

  看上去那步法异常杂.毫无章法,但妙却妙在进退退忽快忽慢,手中铜钵和他东倒西歪的的⾝子配合得更是天⾐无

  ⽟箫仙子久走江湖,早闻峨嵋派有一种醉八仙的闪挪⾝法,一见铜钵和尚歪斜步履,已知他施出醉八仙闪挪武学,当下⽟箫仙子抢攻得愈发凌厉。

  但闻⽟箫铜钵相击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一时间半斤八两,谁也无法胜得。

  马君武剑掌合用,力拒三僧,互济相成,虽无法冲出三僧围困,但可暂保不败。

  双方又斗了十余回合,蓦闻一声佛号传来,声若洪钟。

  围攻马君武的三僧首先跃退,那铜体和尚挡了⽟箫仙子两招急攻后,也借机跃出圈子。

  马君武定神望去,贝见十余外站着一个⾚手空拳的和尚,⾝披大红袈裟,⾝材修长,正是峨嵋派掌门人超凡大师。

  他左侧站着一个⾝穿月⽩僧袍、长眉垂目、⾝材瘦小、双目微闭的老僧,右侧却站着一个花信年华、僧袍绶带、⽩袜布履的中年尼姑。

  这时,被⽟箫仙子点中⽳道的心雷,已经被来人‮开解‬⽳道,正在运气活⾎。

  马君武年来连遇江湖⾼手,阅历大增,看那老僧和中年尼姑姑,能和超凡大师并肩而立,定是峨嵋派中长老,立即还剑⼊鞘,躬⾝一个长揖笑道。“昆仑派后进晚辈马君武给大师见礼。”

  超凡大师淡淡一笑,望了马君武一眼,眼光又移到⽟箫仙子脸上,冷冷说道:“失,失,想不到名満江湖的⽟箫仙子,竟肯移⽟寒山。”

  ⽟箫仙子格格一阵娇笑,道:“大师太客气啦,小妹闲来耍耍。”

  超凡大师目光又转在马君武脸上,问道:“无怪你敢去而重来,原来有人替你撑。”

  马君武急道:“晚辈重来峨嵋山,只是为探听家师下落。”

  站在超凡大师⾝侧的那个微闭双目的老僧,蓦然睁开双目,炯炯两道眼神直视在马君武脸上,问道:“你师⽗可是玄清道人吗?”

  马君武忙道:“不错,老禅师可曾见到过家师吗?”

  那老僧低呼一声:“阿弥陀佛。”双目倏然而闭,不再理会马君武问话。

  马君武察颜观⾊,分明那老僧知道师⽗行踪,只是不愿说出来罢了,心头一急,大声叫道:“老禅师既知下落,何以不肯说出,难道你…”超凡陡然一声大喝,截断了马君武的话,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这等放肆,江湖上久传昆仑派门规森严,看来传闻未必可靠,老衲不知昆仑三子怎么会教出了你这样毫无规矩的弟子?”

  马君武被超凡大师老气横秋的一顿斥责,一时间倒想不出适当措辞回答,不觉呆住,说不出话来。

  只听⽟箫仙子格格两声娇笑,道:“昆仑三子哪里不好?依我看人家昆仑派比你们峨嵋派好多了,你不要摆出一派宗祖⾝份,老气横秋地教训别人,你也不想想,你除了能管住万佛寺几个和尚外,有什么资格去管别人?”

  那左面老僧忽的又睁开一双神光湛湛的眼睛,望了望⽟箫仙子,冷冷说道:“这位女施主,想必是名播遐迩的⽟箫仙子吧?”

  ⽟箫仙子冷笑道:“好说,好说,大师怎么称呼?恕小妹眼拙,不认得大师。”

  那老僧倏然闭上双目,⼲咳了两声,道:“阿弥陀佛,老和尚山野中人,这法名早已忘记,不说也罢。”

  右侧那中年女尼却已忍耐不住,冷笑一声,道:“江湖上久传⽟箫仙子大名,贫尼钦慕得很,今天正好借此机会使贫尼开开眼界,会会⾼人。”说完话,一错步,欺⾝直进。

  ⽟箫仙子心知当前几人个个都是劲敌,尤以那长眉垂目的老和尚,眼睛开阖之间,有如冷电暴,更是莫测⾼深,但她一向游戏惯了,虽然大敌当前,仍然言笑不改,手理秀发,娇声笑道:“想和小妹比划耍耍,也用不着装模作样…”声音未落,⽟箫已电奔出手,一招“三星逐月”弹指间点出三箫。

  这三箫虽然是先后出手,但快速得却如一齐袭到。

  那中年女尼来不及‮子套‬背上宝剑敌,纵⾝避让,退后五尺,双掌连环劈出內家真力,才把⽟箫仙子追袭之势挡住。

  超凡大师脸⾊一沉,怒声喝道:“⽟箫仙子,本派和你素无恩怨,你竟敢找上我们万佛寺来惹事生非,今天如要让你活着离山,我们峨嵋派威名何在?”

  ⽟箫仙子仍然是一派轻松神态,笑道:“小妹又不想削发出家,你留我在万佛寺⼲什么…”

  她话音未落,中年女尼已‮子套‬背上宝剑,振腕而上,一招“天女挥戈”剑势若劈若点,指奔⽟箫仙子右肩。

  ⽟箫仙子横箫封剑,还攻两招,两人立时斗在一起,霎时间,箫影纵横,剑气漫天。

  她一面挥箫和那中年女尼抢攻,一面偷眼打量四周形势,只见超凡大师和铜钵和尚,一左一右地分守两侧,只有那个长眉老僧仍然闭着眼睛,双掌合十,静静地站在原地,对⾝侧烈无比的打斗,浑如不觉。

  再看马君武时,也被超凡门下四个弟子包围在中间,双方都已蓄势待发。她担心马君武一人难拒四僧合击。

  ⽟箫仙子想和马君武联手拒敌,手中⽟箫一紧,连演三招绝学,把那中年女尼退了两步,趁势向马君武跃去。

  哪知她刚一跃起,蓦然一声大喝,超凡大师一晃⾝横拦在面前,双掌平推出,一招“排山倒海”头挥过去。

  超凡大师是峨嵋派一代掌门大师,功力深厚异常,这两掌又是蓄势而发,力道奇猛,非同小可,⽟箫仙子吃他双掌劈出內家真力,迫得退了回去。

  那中年女尼趁势一剑“穿云摘星”振腕刺去。

  ⽟箫仙子反手一箫,弹开长剑,双⾜一顿,‮躯娇‬凌空而起,⽟箫“云龙三现”倏忽间连点下三箫。

  那中年女尼被王箫仙子三箫急攻,迫退了数步,心中暗暗称奇,忖道:这女魔头果真名不虚传。

  正待运剑反击,忽见⽟箫仙子‮腿两‬一收,悬空一个筋斗,人已翻到数丈之外,脚一点地,二次纵⾝跃起,⽟箫左扫右打,开两个围堵马君武的和尚,冲到马君武⾝侧,低声说道:“咱们打不过他们,早点走吧。”

  马君武此刻不知是感她,还是恨她,摇‮头摇‬道:“你何苦陪我趟这浑⽔,快些走吧。”

  ⽟箫仙子格格一笑,道:“你要是不肯走,咱们两个今晚上…”

  她话未说完,那中年女尼已欺⾝直抢过来,剑光闪闪,刺奔⽟箫仙子前,同时,环守马君武⾝侧的四个和尚也挥动铁禅杖向马君武攻去。

  ⽟箫仙子横箫一挡,架开长剑,回头对马君武道:“你要是真不肯走,咱们索就好好打一场吧,兄弟,你看姊姊箫招如何?”说着笑着,⽟箫连环攻出,急如狂风骤雨,快比雷奔电闪,那中年女尼被她一抡猛打,竟迫得无力还手。

  马君武长啸一声,左掌“飞瀑流泉”右手长剑“杏花舂雨”掌是十八罗汉掌法一式招数,剑施追魂十二剑中一着奇学,一掌一剑,封开了四僧禅杖。

  那心雷和尚见马君武剑掌并出,竟把自己四人退,不噤怒火⾼烧,他平时自负艺冠同门,今夜当着师伯和三位师兄弟的面,被⽟箫仙子举手一招,就拍中⽳道,心中积存的无名怒火,一股脑儿全发在马君武⾝上,挥杖抢攻,全力施为,铁禅杖横扫直劈,攻势凌厉绝伦。

  马君武力拒四僧,甚感吃力,支持到十几个回合,已被人抢夺先机,他又不愿下手伤人,逐渐被迫落在下风。

  ⽟箫仙子一面和那中年女尼动手,一面留神马君武,看他只余下招架之力,心中十分着急,蓦然急攻三箫,退那中年女尼,纵⾝一跃,抢扑过来,举手一招“天外来鸿”开一僧,冲到马君武⾝侧,笑道:“兄弟,咱们联袂拒敌…”

  话刚出口,超凡大师呼的一股拳风,直劈过来,来势奇猛,力道人,⽟箫仙子吃了一惊,迅向旁边闪开五尺。

  定神看去,只见超凡大师已挡在那中年女尼前面,面⾊冷漠,隐现杀机。

  ⽟箫仙子冷笑一声,道:“趁人不备,突下毒手,不怕失了你一派掌门人的⾝份吗?”

  超凡冷冷答道:“你擅闯本派噤地,触犯武林大忌,对你还有什么武林规矩可讲!”说完,呼的一拳劈来。

  ⽟箫仙子挥箫横扫,超凡右拳倏收,左拳却接连劈出,功力之纯、收发之速,迫得王箫仙子无法再分心旁顾马君武,只得凝神敌。

  超凡大师虽空手抢攻,但拳招却是奇猛,每出一拳,必带着一股潜力风声,直似铁锤击岩,巨斧开山。

  ⽟箫仙子和他拼斗数十招,已知难凭功力胜人,娇叱一声,施展出摩云十八招,凌空飞击。

  超凡见她半空翻转⾝法之灵快,出手之毒辣,确为生平仅见,不噤暗暗佩服,倒也不敢轻敌,气聚丹田,功行双臂,⾜踏丁字步,施出峨嵋派镇山绝学金刚拳,⽟箫仙子每一次凌空袭来,立时一拳劈出,两人这别致的打法,一时间倒无法分出胜败。

  但马君武已被心雷等四僧得险象环生,形势迫得他不得不下毒手,突然一声断喝,长剑连演三剑绝学,退四僧,横剑说道:“你们苦苦相,可别怪我下手伤人了。”话出口,随即剑掌并出,剑演追魂十二剑中绝招“万蜂出巢”掌带一招“飞钹撞钟”

  四僧但觉眼前剑光流动,掌风呼呼,不噤一惊,各自后退三步。

  心雷略一怔神,亦施出绝学,铁禅杖“急弩月”大喝一声,连人带杖,一齐飞起撞来。

  马君武闪⾝一让,避开杖势,反手一剑,平削过去,他用的是五行踪步法,心雷如何能识得,只见对方人影一闪,已失去方向,不觉一呆。

  就在他微一惊震之际,突觉寒风掠颈而过,吓得他向前一跃丈余远近,但仍是迟了一步,后颈间被马君武剑锋扫伤了寸许长短一道⾎口。

  马君武借机转脸望去,只见王箫仙子和超凡正打到紧张关头,超凡拳势威力惊人,随手击出都挟着呼呼风声,⽟箫仙子仍以摩云十八招和超凡金刚拳对抗,只见她‮躯娇‬如掠波燕剪,穿空飞翔,⽟箫忽前忽后,令人防不胜防。

  一个灵动如电,一个静如山岳,看得人眼花缭

  心雷等四僧呆了一阵,分成四面又向马君武围攻。

  形势迫得他实在不得不以绝学求胜,剑法一变,追魂十二剑招连环出手。这十二剑招式,虽然招招奇绝,但超凡门下四弟子,个个都非弱手。

  马君武功力火候未⼊炉火纯青之境,难把追魂十二剑威力发挥到顶点,何况峨嵋风雷杖法,亦是武林中一绝,四杖合壁威势更大,马君武如和人单打独斗,或可取胜。但人家以四攻一,就有点相形见绌,追魂十二剑,只可把四僧攻势挡住。

  又战十几个回合,心雷首先大喝一声,铁禅杖骤然一变,攻势如浪翻波涌。

  紧接着三僧也施出风雷杖法,马君武被一片如山的杖影包围,形势危殆异常。

  这就得他不得不施展五行踪步,⾝法一变,陡然脫出四僧围困,大声对那手托铜钵和尚说道:“老前辈,我们两派素无嫌怨,贵派门中弟子却这等步步进,晚辈如果偶一失手…”

  他话还未完,突闻心雷大喝一声道:“好狂的口气。”呼的一杖,头劈下。

  马君武纵⾝一避,那知心雷早已料到这一着,铁禅杖劈到一半,陡然易劈为扫,随着马君武⾝子打去。

  这一招是峨嵋派风雷杖法一记绝着,招名“神龙掉头”妙在制敌机先,马君武脚刚站地,忽闻金刃劈风之声袭到⾝后,不噤吃了一惊,心知难再让避,慌急之下,一个急转⾝反向敌人⾝侧欺去,他应变虽快,但心雷杖势更快,他距心雷还有二尺左右,铁禅杖已挟风扫到。

  他只得运气侧转,用后背硬接扫来一枝,但觉心神一震,张嘴噴出一口鲜⾎,幸得他已欺近心雷⾝边,那铁禅杖又是长兵刃,欺近⾝后,威势减了很多,这一杖虽然不轻,但还未把马君武打晕过去。

  他一咬牙,猛提丹田真气,庒住中翻涌气⾎,举手一剑“穿去摘月”猛向心雷刺去。

  他在受伤之后,含忿反击,剑势快速至极,心雷略一怔神,长剑已穿而过。

  马君武拔剑一声长啸,⾎雨溅飞中,一脚把心雷尸体踢了七八尺远。

  可是,他自己也有些支持不住了,长啸未止,已连噴出数口鲜⾎,⾝子也摇摇倒。

  这不过刹那间的事情,另外三僧怔了一怔,心雷已溅⾎横尸。

  旁边三僧呆了一呆后,突然欺⾝而上,三杖并举,齐向马君武劈去。

  这时,马君武神志已陷⼊半昏状态,三僧举杖并进,他却浑如不觉。

  眼看马君武就要被三僧杖劈死,突然一阵⾐袂飘风之声破空而下,⽟箫仙子惊呼声中,落到马君武⾝侧,左手一伸,把马君武抱⼊怀中,右手⽟箫横抡,封开三僧禅杖,接着欺⾝直进,⽟箫“斜打金铃”劈碎了一个和尚脑袋。

  原来她正以摩云十人招和超凡大师动手,突闻马君武长啸之声,立时悬空一筋斗,飞落马君武⾝侧,正好赶上三僧举杖合击马君武。

  她随手又攻出两箫,把另两个和尚退,纵⾝一跃,已到了两丈开外。

  她低头看了怀抱中马君武一眼,只见他双目紧闭,似已晕过去,心中一阵怜惜,涌出两眶泪⽔。

  就这一瞬工夫,铜钵和尚及那中年女尼已横剑举钵,跃挡在左右两面,超凡大师运劲蓄势,拦住了去路,把她围在中间。

  ⽟箫仙子一咬牙,举手一招“笑指天南”向那中年女尼点去。

  她心知那中年女尼是三人中最弱的一环,全力抢攻,也许可以退出三人合围之势,⽟箫出手后,人也跟着欺⾝而进。

  那中年女尼冷笑一声,举剑架开⽟箫,左手一掌拍出,她不打⽟箫仙子,掌势却向她怀中的马君武劈去。

  这一下,大出⽟箫仙子意外,来不及向后退避,口中惊叫一声,疾转‮躯娇‬,右肩硬接了那中年女尼一掌。

  她怕伤了怀中马君武,只得硬受那中年女尼一击。

  这一掌,只打得⽟箫仙子‮躯娇‬晃,后退五步,右肩骨疼如裂,⽟箫也几乎脫手落地。

  超凡大师冷冷喝道:“⽟箫仙于,本派和你素无过节,今晚之事,都是你自己找的,还不束手就缚,难道你还想冲下山吗?”

  超凡说话之时,⽟箫仙子却借机运气调息,听完话,淡淡一笑,道:“你们峨嵋派号称武林中九大主派之一。可是所作所为,哪一件不是背弃江湖规矩?”

  超凡怒道:“你不要含⾎噴人,我们有什么地方背弃了武林规矩?”

  ⽟箫仙子道:“以多打少,以众凌寡,算不算背弃武林规矩?”

  超凡冷笑一声,道:“你私闯我们噤地,先犯了武林大忌,自然怪不得我们群出拦击!”

  ⽟箫仙子经过了调息,右肩已好转不少,超凡话刚落口,她突振腕攻去。

  超凡大喝一声,欺⾝直上,双拳连环抢攻,拳势如骤风急雨,招招迅猛无比。

  ⽟箫仙子心知今夜已难冲出重围,心一横,左臂用力,抱紧马君武,右手王箫冒险还攻。

  这一场搏斗惨烈至极,⽟箫仙子已有了宁为⽟碎之心,所以,她连怀中马君武也不肯放下。

  双方斗了三十余回合,仍未分出胜败,超凡大师功力深厚,拳风愈打愈猛,⽟箫仙子却以迅灵精奇的箫招,拒挡超凡雄浑的拳势。

  铜钵和尚及那中年女尼,目睹⽟箫仙子能接斗掌门人开碑碎石的金刚拳数十回合不败,都不噤暗暗佩服,忖道:这女魔头无怪能名震江湖,武功果然不错,今夜如让她逃下了万佛顶,峨嵋派不但树一強敌,而且后患无穷。

  两人一样心意,不约而同向前进一步,捧钵横剑,蓄势戒备,只要⽟箫仙子一脫超凡大师拳风,两人就立时出手拦截。

  ⽟箫仙子一生中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凶险搏斗,但却从未有比今夜之战更吃力,她一面挥箫苦斗超凡大师排山倒海的拳势,一面又得顾到怀中的马君武,怕他被拳风击伤。

  两人又斗了十余回合,⽟箫仙子看个空隙,摹然欺⾝直上急攻三箫,把超凡迫退数步,借机低头,看怀中马君武时,早已被拳风震晕过去。

  这一下,只急得她五內如焚,心头一酸,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急痛之下,突起拼命之心,倏然一声娇叱,挥箫急攻而上。

  超凡被⽟箫仙子急攻三箫退数步,已是怒不可遏,看她再次欺⾝抢攻,更是火上加油,右拳一招“金刚开山”面劈去。哪知⽟箫仙子已存两败俱伤之心,微一侧⾝,让开超凡大师拳势,右手⽟箫“孔雀开屏”横抡扫去。

  超凡微微一怔,左拳“金刚舒臂”紧随右拳打出,右脚斜出半步,⾝形疾转,让开扫来箫势。

  ⽟箫仙子惨然一笑道:“你还躲得了吗?”⽟箫倏然收回,随即点出。

  但闻怒吼娇呼同时响起,超凡肩头被⽟箫点中,踉跄退出六七步,⾝子晃了两晃,几乎栽倒地上。

  ⽟箫仙子却被超凡左拳击中侧背,直被打得飞起五六尺⾼,摔到一丈开外。

  她接连受那中年女⾜一掌和超凡大师一拳,即使她功力再深,也承受不了,何况超凡这一拳又是着着实实地击中她侧背,只打得功力全散,満口噴⾎,但她落地的瞬息,仍拼尽最后一口元气,把怀中马君武抱紧,一个翻转,仰面摔在地上。

  这不过是刹那间的工夫,铜钵和尚及那中年女尼看出不对,想出手时,已晚了一步。

  两人先奔到超凡⾝侧,齐声问道:“你伤得怎么样?”

  超凡摇‮头摇‬,缓缓闭上眼睛。

  两人见超凡大师不讲话,已知伤得不轻,那中年女尼一皱眉头,纵⾝一跃,来到了⽟箫仙子⾝旁。

  这时,⽟箫仙子已单手撑地,勉強坐了起来,若娇花的脸上,已变成铁青颜⾊,秀发散,嘴角间汩汩出⾎,她左手仍紧把马君武抱在怀中,但手中⽟箫,早已脫落地上。

  她低头望向怀中马君武,对那中年女尼仗剑走来,浑如不觉,连望也不望那中年女尼一眼。

  那中年女尼举起手中宝剑,寒锋抵在⽟箫仙子前,冷冷地问道:“⽟箫仙子,你想不到吧,今天会溅⾎在我们万佛顶上!”

  她对那冷森森的剑锋,似是毫不放在心上,回头望了那中年女尼一眼,淡淡一笑,又低头望着怀中的马君武,低声叫道:“弟弟,弟弟,你睁开眼睛看看好吗?我们就要死了…”一阵⾎气翻涌,大口鲜⾎从她樱口涌噴出来,打断了她的话。

  那中年女尼微微一怔,单掌立,低宣了一声佛号,道:“⽟箫仙子,我会成全你的!”她举起了手中宝剑…

  ⽟箫仙子⾝子往前一倾,腾出撑地的右手,把晕在怀中的马君武,抱得更紧了些,似乎这样,可以减少她对死亡的恐惧。

  突然,一阵⾐袂飘风之声,划破了万佛顶上的寂静,紧接着一个冷冷的声音喝道:“快些放下你手中宝剑,退后三步。”

  那中年女尼回头望去,只见丈余外站着一位老者,背负青钢⽇月轮,手控飞钹,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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