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她的名字叫销魂
知道了对方的来意后，三人化敌为友。
歪嘴汉子原来是个世家弟子，早年官至校尉，但看不惯朝廷“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之恶习，弃官不当，任侠江湖。
变⾊怪人本是畸形儿。其⺟怀着他的时候，受阉官抢去为妾，她抵死不从，给下在牢里，受尽诸般刑求，幸得不死，生出来成了个怪胎，却是习武的好材料。
梁伤忠最厉害的绝技是轻功。
他以轻功为最主要的“武器”和“攻击”
别人是以剑快、刀快、出手快。
他是以⾝法快见长。
所以，别人可能是极快的攻上一刀、一
、一剑，但梁伤忠却可用这一招的时间攻上了他整个⾝子；也就是说，他的⾝子只要可以忽尔转到了敌人的⾝后、头上、脚下，他要发动攻袭都一样令人防不胜防。
这远比快招、快式、快出手更可怕。
何况，⾝法快不一定用在出手上，就算闪躲、退走，也有利多了。
变⾊怪人的绝招是，他一旦打不下来，就会发火。
一光火他的脸就会变⾊。
一变⾊他就俯在地上。
大口吃沙。
或吃泥。
然后，他就像重新注満了劲和力，比原先更有精气神十倍乃至百倍的发动攻击，而且打着打着，还会猛地张口噴出一蓬狂沙。
（梁伤忠听说过，他有个外号，就叫：“吃沙大王”）
至于歪嘴汉一旦拼得狠起来，他的嘴就更歪了，样子也更恐怖了。
他以罗索狂舞，打得兴起时遍⾝冒火炎光，把敌人尽摄集索网里，动弹不得，也可以索上棱刺，把敌人割成碎片。一旦遇上敌人的袭击，也可以罗索自网其中，任何攻势，都破不了他自设的天罗地网。
歪嘴的样子是忿懑的，与人
手，似是光凭怒忿就⾜以把人呑噬。他额有⽔波深褶皱纹，紧闭歪嘴，左眼紧合；右目突睁，跟他手的人，胆小的
本已给吓死了半条人命。
（梁伤忠也知道他也有个绰号，就叫“歪嘴少校。”）
他们三人联手把六十三名来敌打退，这才知道两件事：
一、他们都是来保护魂销姑娘到岭南去的。
二、趁他们互斗时意图杀害魂销姑娘的那一伙人，是“破坏帮”的徒众。
什么是“破坏帮”？
“养神堂”、“捉鬼屋”、“劫杀派”、“破坏帮”都是近二十年来崛起武林的帮派。
这四个帮派也都是阉
广布在武林中的爪牙，只不过，四个组织都为不同的目的而效命于阉。
“养神堂”为的是权。他们的总堂主也在朝里当官，要不为有权得势的太监效忠听命，那就既不能在朝里当官，也不能在江湖中保命。
“捉鬼屋”的主持人本就是提刑按察使查某派去的人。
“劫杀派”完全是为钱办事。阉里有东、西、內厂，无一不付得起银子，反正也不必他们自己掏
包：那都是搜刮剥削得来的民脂民膏。
“破坏帮”的目的则是求名。他们原本声势比“养神堂”、“劫杀派”、“捉鬼屋”都弱，而且也崛起较迟，如果要
头赶上，大张旗鼓，招兵买马，那就一定要得到阉的默许和认可。
所以他们愿做一切事，以博取阉和番子们的
心。
他们的确也获取了阉头头们的信任。
所以他们崛起得很快。
像一头死象惹来蚂蝗一样蔓延迅速。
“破坏帮”中有“四大天王”：陈舂、李夏、张秋、王冬。
这四人绝对就是“破坏⾼手。”
但在这一役中，这四人一个都未出现。
率领这一次行动的人，好像皆在“试探”：探一探护送魂销姑娘的人，有多少斤两；试一试护送魂销⾝边的人，有多少分量！
他们三人因为彼此经过
战，所以都很欣赏对方的武功，同时他们也因为跟来袭的人历过战，更赏对方的胆识。
魂销姑娘目睹这一场大战，仍眯着眼笑着，抚挲着她怀里的猫，很开心也很安详的样子，用秀颌擦着猫的背⽑，笑说：“大王、少校、梁大侠，你们打了这一场，这会可是不打不相识了。”
三人你望我、我望你了一眼。
梁伤忠长昅了一口气：“你可认得我们三人？”
魂销点点头，眨着美丽得接近媚丽的双眸：“嗯。”梁伤忠认真的问：“那刚才你为何不及时阻止我们的战？”
魂销天真得十分认真的说：“要是我说了，这一场这么精彩的打斗，岂不就错过了？”
之后她偏着头，像她怀里的猫，灵灵
的反诘：“你们刚才不是在互试对手的武功吧？多了解对手的武功，不是件好事吗？”
这回是“歪嘴少校”忍不住歪了歪嘴，问：“万一我们三人手闹出了人命，你也任由我们自相残杀么？”
“当然不。”魂销又漂漂亮亮的笑了起来“现在不是什么人命都没闹吗？”
“吃沙大王”摸了摸秃顶（他没有头发的部位汗也特别多），问：“刚才，那些人向你们突袭，你不害怕吗？”
“不怕。”魂销慡快地答：“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解决得了。”
三人又相互望望。
“如果我们都没有来呢？”
“我就靠姐小姐，”她依偎向那大脚板子丫头道：“但我知道，你们会来的。我爹生前帮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好事，结了那么多江湖道上的好友，没理由上天绝人之路，没有人来帮我的。”
三人又面面相觑，摸着下巴，摸着头⽪，苦笑着。
“你们问了那么多，”魂销姑娘嫣然道：“现在，轮到我问问你们了。”
三人又你看我，我看你。
“吃沙大王”平时不吃沙的时候，却是最易恐慌；一恐慌就口吃“你…问…问我…问我们…”
“对，”魂销抿着薄
，以一种小姑娘的浅笑笑出了成
女子的风情来“我问你们，你们到底为了什么要来帮我？”
然后她眼珠溜了溜。
像只小小的猫。
猫眼。
之后她顽⽪的用指尖一指歪嘴少校，道：“你先说。”
歪嘴少校吃力的歪着嘴、扭着脖子、冷着声调道：“为什么是我？”
魂销姑娘哧哧的笑了起来：“因为我要你先说。”
歪嘴少校看看左。
左边是梁伤忠。
梁伤忠看着他，有些妒嫉的样子。
歪嘴少校又望向右。
右边是吃沙大王。
吃沙大王也睨看着他，很羡慕的样子。
歪嘴少校歪了歪嘴，也弛了弛肩，装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我向来跟阉作对。他们要害的人，我偏要救。我曾给魏阉害得家破人亡。”
说到这里，他就不说了。
魂销姑娘很有感情的望着他，隔了一会，才转向梁伤忠，幽幽地道：“你呢？”
“我？”染伤忠道：“令尊不该受害，你也不该死，所以我来了。”
魂销又用一双美目，凝睇向吃沙大王。
吃沙大王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才说出了：“我曾受过⾼大人的眷顾和恩典。他有难，我来不及出手…只好…只有…只得…”
魂销笑了。
笑得很魂销。
“帮得很勉強吧？是不是？”她取笑他，善意的“报答不了家⽗，就只好让我承受了。”
然后她又向梁伤忠⾝边的人问：“你们呢？”
“毒牙”梁⽔大诧：“我？不必说了吧？”
“宝耳”梁荼讶然：“我们是下人，也要说？”
“哪有分什么上人下人的！”魂销没好气的⽩了他们一眼：“不当自己是人吗？”
梁伤忠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回答。
梁⽔脖子很长，伸了一伸，又缩了一缩，才说：“他是我的老大，我是他兄弟，他做啥，我就做啥。”
梁茶则一摸痘子，他一边挤着成的痘脓，一边心不在焉的道：“我是‘太平门’里的弟子，他是‘太平门’里‘不空成就组’的老大，他做什么，咱们都得帮他。”
“真好玩，”魂销又露着贝齿，笑说“你们！”
又笑得小现了梨涡：“改天我加⼊你们的‘太平门’一定很好玩的了。”
她这也不算是要问梁氏三雄的同意，才一瞬间，她又低首去哄她的猫咪了。
梁伤忠展⾝道：“我倒有一事相询。”
魂销微微抬起了头，剪⽔似的双瞳眨了一眨，微鼓着腮，央道：“不说客气话的，好么？”
梁伤忠双目既是审视也是观察：“令尊大人的不幸，姑娘却似并不如何…这个…”
魂销笑着将粉腮磨着猫⽑“悲伤？是不是？”
梁伤忠又昅了一口气，放软了声调生怕自己用语太重：“仿佛…那位大姐…比你还伤感些…”
“当然了。”魂销仰首望了望那个丫头，并把那丫头的大手牵过来放在自己脸上抚挲“姐小姐对我家里有情有义嘛。”
梁伤忠道：“噢，不…”
还未把话答全，魂销却又追问道：“还有，为什么你这么大个儿，说话的声音却像女人一样，又娇又柔唔？”
梁伤忠这会儿又涨红了脸，而他的两名结拜兄弟心腹手下都一个捏住了鼻子、一个掩住了嘴巴，窃笑。
梁伤忠脸红的机会和时⽇还多着哪。
魂销常对他调侃。
没有恶意的那种。
也因此使大少爷脾气的梁伤忠发作不得。
譬如：他们正要启程，前路风险多，梁伤忠见魂销姑娘的手上还抱着猫，觉得不适合，便说：“把猫放回店子里吧，我们要走了。”
“什么？”姑娘睁大了眼睛，像梁伤忠正
她吃人⾁。“你要我把小丁丁放在这儿？！”
梁伤忠愣在那儿，他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话说错了，有什么事是做得丧心病狂的。难道还抱着只猫跋山涉⽔的去逃亡不成！
“我这一路跟踪她来，暗中保护她；”吃沙大王忙替梁伤忠开解：“这只猫不是从野店里捡的，而是从她家里带出来的，一路上已经历了许多风和霜，看来，大姐小是绝无意思把它放在路旁。”
“没办法。”歪嘴少校也提省了一句：“这是那姑娘的猫。”
梁伤忠只好长叹一口气。
他认识这姑娘了。
他见识过这位姑娘了。
她的名字叫魂销。
她的确也令梁伤忠很魂销。
有时也使他很没面子。
虽然没面子，但仍然昅引着梁伤忠和大伙儿颠倒的神魂。
遇上这姑娘他没办法。
他独上“封神山”大闹“养神堂”把“太平门”里两个出名难惹恶搞的梁⽔梁茶昆仲收得服服帖帖，还大败“劫杀派”威震阉，神医余是无主动与他八拜结义，大侠宋幻智把他佩服个五体投地，可是，遇上魂销，他没办法收拾。
他们也没办法。
歪嘴少校是恶人。他是好人中的恶人，只对恶人恶，对好人好。他年纪轻轻就打杀了不少恶人，绝对要比衙门里惩办的恶人还多──何况，县衙里处以刑罚的，也不见得尽是恶人。
吃沙大王则更是“罪恶克星”江湖上甚至认为：他吃下去的沙子，还不如折在他手上的坏人来得多。
对付十恶不赦的恶人歹徒，他们都很有办法。
可是遇上她却都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