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河车初现
十年后。
中秋月明,一匹快马,仆仆风尘,回到⽇月乡。
马上一名⽩⾐青年,神⾊甚是急切。
⽩⾐青年飞骑一勒,只见月⾊下,隆中牌坊以杜甫名句为联,在清⽩的月芒中:古隆中,三个宏厚古拔的字。⽩⾐青年喃喃地道:“到了。”疲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一策马,⽩马长啸一声,直驰过牌坊之下,同首一望,只见牌坊背后,书有“三代第一人”五个大字。
“三代第一人”原是对诸葛亮的赞誉,意指夏、商、周三代之后,孔明为第一人杰也。⽩马长嘶,转眼过去。
一家古宅门前立了一个家仆打扮的老苍头,在大门前急得喃喃自语:“怎么公子还不回来?怎么公子还不回来?唉!唉!”他満脸皱纹,皱纹蔓延得连他眼睛与眼⽪几乎都已分不开来,一双手急得转进袖子里,又从袖子里掏了出来,这样一会出、一会进,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远处急速的马蹄声。
老苍头擦了擦眼,用手描了描,只见月光下一人一马,⽩得似雪一般,由急渐缓,也由远至近,老苍头了⼲涩的嘴,竭力想更看清楚一些,但觉一阵昏眩,⾝子摇摇坠,一手扶门,那黑柒的大门处贴两尊凶神恶煞的门神,然而老苍头的手却是无力的。
便在这时,老苍头觉得自己已被稳稳的扶住,知道是人的⾝躯,当下勉力抬头,蒙的眼中,看见一个眉飞⼊发,目秀鼻的少年,诚忍的扶自己,当苍头迟滞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嗫嚅道:“少爷,少爷…你可回来啦…你回来就好了。”
⽩⾐少年左掌一运力,一股真气缓缓住⼊老苍头体內,情切的道:“忠叔…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爹连遣三人召我回来,又不道明因何…”
方忠吃力地道:“祝…祝先生没跟少爷…一道…一道同来?”语气似是十分失望。
方歌昑一拗,眉一扬,笑道:“忠叔,我已不是当年的小娃娃,师⽗没来,我也可以独力办些事了…师⽗他老人家本想来的,但因旧伤复发,大病了一场…忠叔,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嘛?…爹爹呢?他在不在?朋伯、朗弟、赵哥符、方东、牛五他们呢?怎么都不在?…”
方忠闭了闭眼,显然要聚一口气说话。方歌昑知道方忠⼊方家已逾三十年,武功虽不怎么⾼,但內力一直都很深厚,甚至不在爹爹之下,现在虽近七十,然则內息不应如此微弱才是。方歌昑心里焦急,见方宅內黑突突的,不单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甚至连一丝声音也没有,当下掌力一送,一股真气便催⼊方忠体內。
要知道天羽派以剑法称绝天下,內力虽是较差,犹是如此,这內力在武林中已十分罕匹,方歌昑乃得祝幽真传,一股內力送出,方忠果然精神大振。
“少…爷,少爷,这事是这样的,一个月前,月圆之夜,我们犹在梦中,猛听一声巨响,似有马车…又不十分似马车,因声音之距,倒似有…似有七八十匹骏马,六七十枚巨轮转动一般…老⾝和牛五等忙赶出来,见老爷在大厅上,脸⾊惨⽩,向我们摇手道:
“没事,没事,你们别管。”我和赵老弟等都很讶异,既然没事,怎又叫我们别管?想是老爷不愿我们多事,于是便不能多问。但不料过了两天,过了两天…”
说到这里,方忠一阵咳嗽,好一会,才平息下气,深重的道:“过了第二天,小丫头便失踪了。再过了一天,连大丫头也失踪了。我们自是纳闷,问起老爷,老爷神⾊古怪,而气⾊一天比一天的坏…再过三天,朋老大也失踪了。少爷,你是知道的,朋老大⼊方家远比老⾝早,一双铁掌,也练得比老⾝好,可是他也…咳咳咳咳…再过得两天,方东、小朗一齐不见。这一下子平静了七八天,大家心里惴惴不安,只听老爷在房里有时长嗟、有时短叹、有时拍案而起,我们都加倍小心注意,有一晚听得老爷拍案道:“不行,一定要叫昑儿回来?还有昑儿的师⽗,或者能对这件事…”说到这里,便听不清楚了。第二天,老爷便差了隔壁老丁傍少爷送信。可是过了第二天,牛五的寝室都是⾎,他、他也不见了。…”
听到这里,月⾊被一朵乌云呑灭了,只见黑突突的一大片,厅內黑暗一片,彷佛有什么重大的秘密,而眼前还有方忠浪重的息声。方歌昑因担心⽗亲安危,也顾不得了害怕,迅即问道:“下来怎样了?”
方忠又是咳了一阵,才道:“老…老爷次⽇又叫村里的阿头送信给你,盼望你早⽇同来。可是…可是,待得第二天,赵老弟也…也…不见了,老爷夜一没睡,负手在厅上踱来踱去,到得天亮,忽然一跺⾜,说了一声“纵是⾎河车…那也…那也太过份了!…”说完便出门去,把守村的舂旺叫醒,再给少爷你送信,然后吩咐老⾝…吩咐老⾝要好好照顾少爷你…说完便房同拿出长剑,到石室去了…”
方歌昑一震、失声道:“石室!…”脑中当时浮现出儿时好奇,想闯进石室里面瞧瞧,每次都给⽗亲严厉的喝止。要知道方常天中年丧偶,只得方歌昑一子,对他自是疼爱,甚少责骂,但每次方歌昑潜进石室,方常天则必狠狠责骂。那石室就在方常天寝室铁左侧。直至近年,方歌昑每半年返乡一次,偶然对石室多望一眼,方常天都怫然不悦,方歌昑早已绝了进去一窥究竟之心。而今听得方忠说⽗亲提剑进⼊石室,好奇之心大炽。要知道“湘江大侠”方常天除“湘城掌法”饮誉湘西一带之外,更利害的是一套“潇湘剑法”但从方常天退隐⽇月乡以来,便绝少施用过,方歌昑听说⽗亲竟动起剑来,心里更知是遇到了非同寻常的事。
要知道方歌昑年纪虽轻,但已得“江山一剑”祝幽內功与剑法真传,他自小习“湘城掌法”与“漪湘剑法”年幼时尚以一柄短剑,伤过当时名震江湖的“三⾊神魔”中的“人魔”邓归,加上这十年来时勤修习,武功实已⾼出方常天许多,方歌昑虽随祝幽行走江湖,唯祝幽患病在⾝,情敦厚,为人好静,又喜诗书,方歌昑习书经修武道时多,真正快意恩仇、剑论英雄时少。年青人都年少好胜,立志要扬名立万,方歌昑自不例外,所以心底里是跃跃试的。这次祝幽没有随来,在方歌昑心中,也窈喜有这样一个初试⾝手的机会,只是心中仍无时挂不念看师⽗的病情。
方忠叹了一口气,又道:“老爷…一进⼊石室…就一直没出来过。”说看又叹了一口气:“老⾝苦等了三天,少爷又还没有回来,老⾝按捺不住,不听老爷吩咐,便闯石室。
唉…怎料,才一推开石室的门,但见红光満室,一时看不清楚,一道凌厉无比的掌风拂来,老⾝一格,便两⾝骨骼裂一般,眼前一黑,登时不醒人事。第二天醒来,便是这样子…咳咳咳咳…老⾝知道,石室內的人⾼自己不知多少倍,只好拼命留得残躯在,等少爷回来…”
方歌昑,眉一扬,道:“忠叔,你先倚歇息,我去看看!”
方忠一震,一把抓住方软昑的手,道:“少爷、你去不得,还是等祝先生…”
方歌昑道:“⽗亲有难!做儿子怎能⼲等…”方忠急道:“石室內敌人武功⾼強…”方歌昑疾道:“⾼強又如何?难道…”
方忠急道:“⾎河车!⾎河车!老爷讲的⾎河车啊!”方歌昑听得一愣,随后一震,一时呆住了,也没扯脫方忠的手。
罢才方忠倒述方常天的自语时,有提及⾎河车,但方歌昑因关心⽗亲安危,倒未留意,而今方忠再提,方歌昑猛地忆起:⾎河车乃这在近百年来武林中,最恐怖、最诡异、最诡秘、最飘忽,最令人惊心动魄、骇人听闻以及令人最心动、最窥视、最注意的事物:⾎河车!
三、四十年前“⾎河车”是惊天动地的一件大事!
“⾎河车”乃“⾎河派”镇山之宝。
“⾎河派”武林正道人士都称之为“魔教”或“琊派”
⾎河派当时声势之盛,当世无及,除少林、武当三大门派,百年基业外,当时武林中一十二名门正派,无一支敢惹⾎河派的锋攫。
⾎河派初起之际,不过一小小的局面,但从⾎河派第一代掌门“⾎洗天河”盛长风始,每一任掌门,莫不是天资过人,心狠手辣,每一代掌门接任,都扩大的⾎河派的势力,而且承前启后,使到⾎河派的武功,更加博大精深,去芜存菁。到了⾎河派第十代掌门人“⾎手屠龙”归无隐,威势渐嚣,天下正派,已难匹敌。到了第十一代掌门人“⾎影神掌”欧独,更是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之枭雄,⾎河派武艺到了他手上,更是发扬光大,內功修为,已臻颠峰,而⾎河派声势,直追少林、武当。
于是武林正、琊二道,开始了一场⾎腥风暴,互相殴闹、仇杀,手段无不用其极,积怨极深。
五十年前,当时武林十二大门派,各悉心训练出一武功最⾼的年青⾼手,体魄都超人一等,少林、武当,各遣四大弟子,一共二十人,在一个月夜风⾼的晚上,普陀山上,伏击欧独,结果欧独以一敌二十,⾝受重伤,把掌门之位传于卫悲同后,便撒手尘圜。
而普陀山一战,当世二十名青年⾼手,无一得返。
正道人士虽甚为惊震,但稍觉心宽的是,已除去当今一大患。
不料这⾎河派第十二代掌门人卫悲同,外号“⾎踪万里”却是⾎河派历代以来未出之英杰,武功超逾欧独,內功修为,更达前所未有之境界,行事心狠手辣,杀戮更重,卫悲同一就任,十二大派便给他残杀殆尽了三派:嵩山、衡山、括苍山。
“⾎踪万里”卫悲同更任命派內第一⾼手:“幽冥⾎奴”为总护法。这“幽冥⾎奴”无名无姓、似人似妖,行踪飘忽,杀人如⿇,正教所向披靡。连点苍山掌门“九子连环”雷风,也给“幽冥⾎奴”寅夜击杀,⾎⾁横飞!
这一来,正派之士大是惶恐。就在三十年前,发生了三次正琊大杀,三次惨杀下来,正琊族鼓相当,伤亡甚重,大耗元气,连卫悲同、幽冥⾎奴与少林掌门一动大师、武当元虚道长,皆受重伤。武林中因而有一小段时期的平静。
饼得五年,一动撒手瑾圜,元虚因伤逝世,⾎河派又⽇嚣张,这时武林中却出了七大⾼手,江湖人称“三正四奇”
三正者,是三位名门正教出的⾼手,武当大风道长、少林天象大师、恒山雪毕神尼。
四奇者,是四位奇门⾼手,武功自成一家,一是来自戈壁沙漠的“大漠仙掌”车占风、一是崛起中原的“长室神指”桑书云、一是来自东海的“劫余老怪”严苍茫,一是自创一家的“天羽奇剑”宋自雪。
这三正四奇,出道时已名満天下。可是在他们之先,却有两位武林奇人,更是大大有名。一是当世第一大侠,萧秋⽔。二是当世第一人杰,任狂。
萧秋⽔十三岁始闯江湖,他一生里有无数次结义,无数次出生⼊死的奇遇,要把他的故事一一道出,恐怕三年也讲不完。他的武功极⾼,当世已无对无敌。他年青时曾灭当时作恶多端的第一大帮“权力帮”年老之后,见黑⽩二道,争持不已,于心不忍,便单剑闹⾎河,以垂幕之年,力战“⾎河派”⾼手,最后力斗卫悲同与幽冥⾎奴,结果以“惊天一剑”
把卫悲同打⼊龙门急流之中,但自己⾝受重伤,內力也大为耗损。
不过纵是如此,萧秋⽔依然逃出⾎河派追杀,但因受极重的內伤,另一方面在此场杀中心灰意懒,便不出江湖。直至十年前,据说萧秋⽔觅传人,却遭人用毒暗算,受伤之余,遭幽冥⾎奴伏击,两败俱伤,再遇武林第一狂人任狂,展开一场闹,结果不知,萧秋⽔却从此未现江湖。
任狂,武林中一名儿孤,小时吃尽苦头,受尽欺凌,他的武功平平,始终不得⾼人相传。后来为⾎河派一名头目,掌管⾎河派宝物。卫悲同死后,据传说任狂便在⾎河派镇山之宝⾎河车上获得⾎河派武功,自此武功一⽇千里,萧秋⽔死后,世间便无人能敌!
⾎河车,原是⾎河派战车,⾎车过处,⾎流成河,这传说使黑、⽩二道,无人不心惊;但⾎河车上载有⾎河派武功,却使人不顾生死,強抢豪夺,为这⾎河车死的武林中人,已经成千上万了,而⾎河派武功,除任狂一人学得外,本无人见过。
且说卫悲同死后,⾎河派声势大减,三正四奇率领武林同道,大举进攻,四奇率众攻杀⾎河派,三正三人联手闹幽冥皿奴,笔架山一场大战,打了一天夜一,三正三人无不⾝受重伤,但幽冥⾎奴也在重伤之下,被击落万丈深崖。
⾎河派也在这一役中,消声匿迹,殆亡至尽。
⾎河派一役过后,四奇也在⻩山力战“武林孤子”任狂,打了⾜⾜三天三夜,任狂被迫落绝崖,四奇內伤不能起,⾎河车却长驱而去。这一来,武林中争夺之人更众,但死伤更为可怕。
三正四奇亦因这一役,各负重伤,隐居了一段时候,直至七年前,三正四奇华山论剑,争天下第一的名头,七人在华山拼了七天七夜,结果功力相当,各负奇伤,于是武林中这三正四奇,又退隐了一段时候。
在这一段时期,⾎河车不断重现江湖,几所至处,卷起⾎腥风暴、仇杀残戮,不知凡此。而⾎河派的绝世功夫,因据传言在⾎河车之上,至今武林中人,无不得之方才甘心。
所以⾎河车在的一天,武林中依然你争我夺、你虞我诈、⾎腥遍野、⾎流成河。
⾎河车!
⾎河车!
方歌昑想起了近年来江湖上、武林中,这最触目,最诡秘、最⾎腥的事,竟和自己⽗亲的失踪有关,心中不觉惴然。但一想到⽗亲安危,心焦如焚,豪情顿生:我生为人子,居然在⽗亲安危不知者踌躇,还算是人吗?当下用手向方忠轻轻拍了两下,道:“忠叔,你守住门口,有什么风吹草动,前面全仗你了,我且下去看看。“方忠愣然道:“那…少爷,这件事可能、可能与⾎河车有关啊!”方歌昑仗剑而立,道:“有关又怎样?”
方忠道:“那可…凶险得紧啊!”方歌昑大步踏人方宅,道:“忠叔,你留在外边…”穿过厅堂,到了⽗亲寝室,方歌昑心头一震,想起方忠所说,⽗亲来回行走,急待自己归来的情景,不噤心头一酸。找到了头左侧,便见那连墙石壁之门,是虚掩的,方歌昑当下大叫一声:“爹!孩儿回来了。”
一手推起了门。
方歌昑一推开了石门,那石门“呼”地往后撞去,方歌昑已全神戒备,拔剑在手,但门影过后,一无异动,只见偌大石室,只有在转角之处,隐然有暗红之⾊,方歌昑心里一凛,大步仗剑闯⼊。
偌大的石室內,成长方形,却是空无一物。
直至石室末端左方,却有一道甬巷,方歌昑走近,只见红光隐动,竟不知是什么事物⾝上发出来的,心里加倍小心,慢慢穿过通道,猛见又是一间长方形的石室,红光大炽。
这红光隐隐浮动看。似大焰吐⾆一般,不过绝不是火焰的光芒。
方歌昑注视了一阵,不觉被这种红光弄得目眩脑昏,心⾎贲动,而这石室之中,除红光之外,也空无物,而红光便是在这室內末端左方发出来的,该处红光大盛。
方歌昑一跃⾝,到了那处,只现又是一道通巷,方歌昑大步踏去,眼前红光大浓,简直是⾎光一般。
只见又是一座大石室,空气十分嘲,方歌昑心念一动,想是这石室一间又一间,愈渐往地底下深⼊,不知前人建此石室,有所用处?
这石室末端右方,又是一道甬巷。
方歌昑仗剑走到该处,忽然听到了一样意料不到的声音:马嘶。
这马啸犹如雷动一般,在石室轰然回应!
方歌昑一震,脚下一绊,差点摔了一跤。
地上原来有一具体。
一具⾎似被人昅⼲,已死去多时的首。
方歌昑大怒,只见厅內东一具、西一具,都是首,有男的、有女的、有方家的人,也有非方家的人,有⽇月乡乡民,也有非⽇月乡乡民。
方歌昑惶急的迅目游视了一遍,见⽗亲不在其中,心里一宽,这下走动,不觉已到石室末端,只见右侧又一道甬巷,巷末⾎光炽盛!
方歌昑猛一发力,飞过道甬,⾜尖甫一落地,便听得一声冷哼。
这一声冷哼森森、凄恻恻,令方歌昑心里一寒,方歌昑甫一落地,便看见了一黑一⽩两个人,地上倒一个人,正是方常天。
方常天双目紧闭,遍体通⽩,已是气绝多时。
方歌昑大叫了一声:“爹!”
这声叫得撕心裂肺,响得惊天动地,轰轰地传了开去,透过了第三间石室,传到第二间石室,再传⼊第一间石室,连透过石室,穿过寝室,传⼊了方忠的其中。
方忠一听,手⾜冰冷,心想老爷、少爷遇难,怎能坐视,于是脚步拦珊的赶到兵器房,取了柄钢刀,便往石室赶去。
这时方歌昑第二句话已如击钟般传到方忠耳际:“是谁、是谁杀我爹爹!”
“是谁、是谁杀我爹爹?”方歌昑握剑五指,青筋凸露,肌⾁全⽩,剑尖不住颤动,显然是极大的动中。
那一黑一⽩两人,显然也被这等声势蔗震了一下。那⽩黑⾐人霍然而起,神⾊冷,约莫二十上下。只见一起来,已到了方歌昑⾝前,一出手,抓住方歌昑⾐襟,用力一扯,张口便向方歌昑头部大动脉咬来。
这青年一张口,露出两只⽝齿,又尖又利,十⾜僵一般,十分可怖。
这人出手特异,方软昑在伤心绝中,一时便被抓住,眼见对方张口咬来,心中悲愤绝,也不知那来的力量,大吼一声,一头撞出,跟全⾝撞了过去。
这些打法,那有什么武功招式,全然蛮拼,但这一下事出猝然,天羽派的內功亦聚集于方歌昑⾝上,黑⾐青年给这一撞,撞得金星直冒,牙齿也脫了两枚,双手一松,方歌昑一抬膝,双拳一落,上下来攻这人的下巴与头颅。
这人虽然负伤,但武功不弱,且临危不,居然一缩,退了七八尺远,吐了一口牙⾎“铮铮”子套了两支判官笔,向方歌昑“啂肩⽳”、“腹中⽳”点来!
方歌昑心中又怒又哀,心想爹爹之死,与这两人八成脫不了关系,一扬剑,长剑一招天羽派的“双飞蝴蝶”“叮叮”架开双笔,一招“毒龙出洞”在两支判官笔间,反刺了过去。
这一招守得妙,反攻得也恰到好处,黑⾐青年一惊,却又一缩,这一缩又退了七八尺,便到了⽩⾐中年人⾝前。
方歌昑觉得对方一缩,甚是诡异,当下展开天羽剑法,化成一片剑光,追击黑⾐青年。
这黑⾐青年不但⾝法诡秘,连招法也十分怪异,而且损毒辣,招招置人于死地,两人战了四、五十招,一个剑法精妙,一个笔法诡奇,一时不分胜负。
方歌昑觉得每次自已就要得手,对方一缩,必能避过,也不知是什么步法。有次眼看刺中对方,对方一缩,双笔反撩,差点刺中方歌昑。方歌昑心里一凛,但內心悲愤若狂,抖撒神威,越战越勇,黑⾐青年却渐渐心怯,这一心慌,方歌昑便占了上风,剑法越使越神妙,黑⾐青年便有些左拙右支了。
就在这时,在端坐地上的⽩⾐中年人,忽然间道:“天羽剑法?宋先生是你的什么人?”
方歌昑大吼一声“我爹爹是谁杀的?”一连三剑,得那黑⾐青年手忙脚。
⽩⾐中年冷哼一声,忽然左手向地上一拍,长⾝而起,快如鬼魅,一伸手抓向方歌昑咽喉。
方歌昑几时见过那么快的出手,临急生智,反剑撩向⽩⾐人手腕。
⽩⾐人冷哼一声,刹那间变招,抓向方歌昑右肩。方歌昑应敌经验虽然不多,毕竟是天羽派门下,天羽派的剑法精妙犀利,剑招杀多变,当下反手一撩,正是天羽剑法中的“倒挂金”这一创使得毫无徵兆,⽩⾐人立时缩手,⾐袖也被割去一角。
⽩⾐人变招也是奇快,他以一拍之力,去势已缓,就在将往地下落去之时,突地又出一掌,这一掌夹看凄厉的风声,方歌昑还剑无及,強自一侧“碎”地一声,左肩中了一掌,倒飞出去,痛⼊骨髓!
黑⾐青年趁机双笔就刺,只听⽩⾐人一落地,坐倒即道:“别挑这梁子,这人可能是宋自雪的门人。”
黑⾐青年立时垂手道:“师⽗,留是后患。”
⽩⾐中年道:“他武功此他老子強多了,但远非我之敌,怕什么来?”
黑⾐青年道:“舂风吹又生…”
⽩⾐中年道:“不行。天羽派宋自雪是惹不得的。”
方歌昑被⽩⾐中年一掌震出七八步“蓬”地撞在墙上,強提真气,又剑刺出。
只见那⽩⾐中年坐在地上,显然腿双瘫痪,但武功之⾼,平生仅见,恐怕纵师⽗在场、也未必稳胜。方歌昑心下一动,隐约觉得此人好像见过,但在何处见得,已无瑕细思。方歌昑平素聪敏机智,今⽇却失常态,是因方常天之死,令他失去理智,只求⽗仇得报,便不顾一切,连人带剑刺出,施展拼命打法!
这一剑刺出,全⾝往后,剑尖直前。在天羽派大是有名,是为“长虹贯⽇”只见剑芒大现,直⽩⾐中年。
那⽩⾐中年动容道:“好剑法!”他腿双既废,无法闪躲,就在剑将及之际,突地双掌一拍,拿住了剑尖。方歌昑用力一菗,竟然扯不回来。
方歌昑扯不回来,便是手腕一旋,这一旋,若是⽩⾐人不放手,双手便得废了。中年人连忙撒手,目光出了凶芒,怒叱道:“你找死!”
方歌昑一菗出长剑,剑自上而下斜角横劈,这一招“天河倒泻”势度无匹,便在此时,方歌昑觉得长剑一紧,原来是被黑⾐青年双笔挟住。
方歌昑长剑被双笔挟住,运力一挣,他武功本与黑⾐青年相差不远,这一挣并未得脫,⽩⾐中年人一个翻滚,到了方歌昑面前,一掌推出。
那⽩⾐人腿双残废,不能站立,所以一掌击出,打中了方歌昑小肮,方歌昑哇地吐了一口鲜⾎,借力一拔,竟菗回了长剑,但退了七八步,方才立得住桩子,险险一跤摔倒。
这一掌使方歌昑受伤不轻,要不是⽩⾐人掌下蓄了五分力道,恐怕方歌昑就站不起来。
只听那⽩⾐人怒叱道:“还不知死,滚!”
方歌昑大吼一声,长剑左右划了两道剑花,又冲了过来,心里却又一动,这人说话的声音,的确好像从那里听过。“方歌昑不及细想,长剑一招“梅花五弄”祝幽教这一剑时,长剑能展施五瓣梅花,其中只有一朵是实招,这一招共分廿五式,每五式成一梅,廿五剑中只有五剑是真的。方歌昑功力未⾜,刺出来只有三朵梅花,且三剑一梅,只有三剑是真的。饶是这样,这十五剑已梗⽩⾐人目为之眩,大喝一声,闭起双眼,推出双掌。
两股狂风,合而为一,击散了剑花,撞退方歌昑。
方歌昑“砰”倒撞在墙上。
石墙“籁籁”一阵响,突转石墙之后,又是一阵惊心动魄的马斯!
这一下马嘶,铺天盖地,方歌昑⾎气浮腾,自是难熬,黑⾐青年、⽩⾐人亦为之一怔,共听“轰隆”一声,石墙破裂,八匹巨骏,通体⾎红,拖一架⾎⾊铁车,飞撞而出。
八马⼊立,又是一声长啸!
这是⾎气之盛,已无可匹比。⽩⾐人双掌往地上一拍,如大鸟掠起,直投⼊车內,边喝道:“不能让他跑了!”
黑⾐青年也尖啸一声,投向车中。
方歌昑见杀⽗仇人要走,那里得了,提剑便刺。
这次八马齐驰,所带过的劲风,不但撞开方歌昑剑尖,不是方歌昑及时一侧⾝,早已命丧马蹄之下。
这时门口突出现一人“砰”地被车撞个正中,飞了半空,嘶声叫道:“⾎河车!”
方歌昑大惊,叫道:“忠叔!”猛地脑中出现一个⽩⾐人狸、傲慢、冷毒的脸孔。失声叫出:“费杀!你是“忘忧四煞”中的费四杀!”这时车马破室而去,方歌昑追出大门,只见门外空的,风景依旧,圆月倒泻在门上、⾝上、肩上,远处彷佛还有孩子们唱十年前中秋节的歌,在腾嬉闹,方歌昑一时呆住了,觉得月光像温柔妇人慰抚的臂膀,方歌昑忍不住在这抚拂中流下了英雄的虎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