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第一局：先败
第929章 第一局：先败
陈洁雯主持了会议，例行讲话过后，就开始公布了今天的两大议题，一是讨论表决国土局局长的提名，二是审议表决市府政拟定的扶持十家民营企业的政策。两件议题，第一件还好，不算太大的事情，但人事问题一向是重中之重，又是至关重要的国土局局长之位，肯定是记书和长市的必争之地。
而且都知道，此为夏长市和陈记书在人事问题之上的第一次过招，胜负关系着谁更能掌握人事问题的主动权，向来人事问题是记书的逆鳞，夏长市強硬提名姜涛，难道真有把握？
一般如果记书和长市达成妥协的话，可以不经过常委会讨论，只要公示之后，没有重量级常委提出反对意见，基本上组织部就可谈话然后发文了。但非要提
到常委会讨论只能说明一点，记书和长市没有达成共识，并且谁也不肯让步。
其实上常委会讨论和人大选举拉选票一样，都会事先和各个常委打招呼，然后好在表决的时候让常委们都倾向自己的立场。实际上一般情况下，虽然说记书大权独揽，但还是会尊重多数人的意见，毕竟常委会的设立就是为了专门制约记书的一言堂。
也不排除记书行使一票否决权。
但基本上正常情况下，没有一个记书会这么⼲，因为过半赞成再一票否决的话，肯定会给上级导领留下十分恶劣的印象，一个掌控不了大局而一票否决的记书，就让省导领认为只会蛮⼲只会耍横而不会团结大部分同志。
在在座的常委的印象中，陈记书似乎从来没有动用过一票否决。陈记书爱惜羽⽑，非常注意个人名声。如此的话，今天的常委会比拼的就看谁的支持者多了？
夏长市必败无疑！
另一个市府政的扶持十家民营企业的提议，更是没人看好，尤其是常恏和许凡华对视一眼，两人都流露出轻视的神⾊。夏长市到底年轻，冲动，不理智，弄什么支持十家民营企业的政策，简直就是胡闹嘛。天泽市的民企发展不起来的原因，在座的各位，除了夏长市和陈天宇之外，谁不是心里有数？
再扶持另外的十家民企，不是自己断自己的财路，谁会支持才怪！谁会傻到有钱自己不赚让别人去赚？别开玩笑了，别闹了，夏长市，好好消停消停，冬天的天泽市，事少心闲，没事的时候喝个小酒唱个小曲再搞个女人，多好的逍遥⽇子，管什么发展经济。发展了又能怎么样，不一样还得⼲⾰命工作？上面没人，发展得再好也没用。上面有人，你不用发展照样升官。
“下面就国土局局长的人选提名，由徐鑫同志发言。”陈洁雯直接抛出了第一个议题，按照规定，徐鑫会对提名人选进行公布，并且发表组织部意见供常委们参考，他发言之后，就是正式表决了。
徐鑫还是老样子，照着材料开始念：“经组织部听取⼲部群众的意见，认真考核之后，拟提名国土局副局长王景略、副局长姜涛两位同志为国土局局长人选。王景略同志稳重，工作经验丰富，原则
強，担任国土局副局长多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获得了一致好评，而且他廉洁奉公，在生活上严格要求自己，是一位信得过的好同志好
员好⼲部。”
组织部对王景略的评价不低，人人心中就有了小九九，徐部长还是紧跟陈记书的步伐，夏长市起步就落后了。
“姜涛同志业务能力強，年富力強，作风过硬。但和王景略同志相比，经验稍有不⾜。”徐鑫和夏想之间的关系进展不大，并没有因为张尤和夏想的走近而走近，政治上的复杂不会因为一两次吃饭或一两件事情有利益而改变。
基本上都听出了组织部的结论，还是倾向于王景略。徐鑫也有意思，发言完毕，冲陈洁雯一点，也不忘冲夏想一点头，似乎是不偏不向的立场。
夏想对徐鑫的立场早在预料之中，还对徐鑫抱以一笑。徐鑫没想到夏长市会有回应，不免有点慌
，然后又觉得自己的表现有点过了，就又急忙恢复了镇静。
第二个发言的是委纪 记书⽪不休。
常委会上的讨论一般不怎么按照排名，只有正式表决的时候才会有约定俗成的规矩要遵守，但也不完全一定，要看各地一把手的风格，陈洁雯比较注重大面文章而忽略细节，开会的时候不会刻意強调组织纪律，所以⽪不休急不可耐地第二个发言，也要充分体现他和陈记书之间密切的战友关系：“王景略同志我以前有过接触，他为人诚恳，工作热情，对待同志如舂天般的温暖，而且在国土局辛辛苦苦工作了十几年，劳苦功⾼，他不担任局长的话，会寒了一大批老同志的心。”
“就是，就是，⽪记书说得很中肯。”许凡华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也是为了表明他坚定不移的立场，而且他还特意漫不经心地看了杨剑一眼，似乎是说今天的两个议题，都难逃失败的下场，跟了夏长市，就等于上了贼船“王景略是国土局局长的不二人选，我对王景略同志的评价是四个字：务实、能⼲！”
第二个⾼分评价了，姜涛的形势非常不妙。
政法委记书兼安公局长裴一风哈哈一笑：“没说的，绝对是老王。老王这个人很可靠，有魄力，我对他的评价是两个字：好样的！”
常恏又笑了：“裴局，‘好样的’是三个字，你是欺负我们不识数，还是你自己
糊了？”他的笑很随意很轻松，就有一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得意，显然是对今天的胜利有十⾜的把握，而且还认为得来全不费功夫“虽然你刚才数错了数，但我还是赞成你的观点，王景略同志确实是好样的。”
王景略三票了，姜涛几乎成了陪衬，无人提上一句。
“我还是支持姜涛同志，他更有开拓精神。”陈天宇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气势非常不⾜，似乎已经对姜涛通过任命不抱任何希望了。
杨剑上来也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姜涛优势大一些，我还是支持他。”然后也没有了下文，不象往常一样还要指点江山，点评几句。
不少人看出了端倪，夏长市的一系有全面溃败的迹象，先行军陈天宇和忠实的追随者杨剑都信心不⾜了，别人还怎么支持姜涛？
不过让不少人都吃惊的是，吴明毅突然就慷慨
昂地发作了：“天泽市不但市委导领班子整体年龄偏大，平均年龄在全省13个地市之中，名列榜首，但同时天泽市的经济前年倒数第二，去年倒数第一，我们扪心自问，倒数第一的经济和正数第一的大龄市委之间，是不是有因果关系？是不是正是因为我们年龄偏大，思想僵化，观念落后才导致了天泽市年年大喊口号却年年摘不掉贫穷帽子的尴尬局面？”
随后，他又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同志们，即使是夏长市到来，因为他的年轻，将我们的平均年龄拉下来好几岁，但还是全省13个地市之中导领班子平均年龄最大的集体，我们汗颜，我们无地自容啊。但显然我们中的许多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一提拔⼲部就抱到老观念老传统不放，一说就是年龄大的同志稳重成
，光要稳重成没有开拓精神，直接去敬老院算了，还当什么导领？导领是站立嘲头的人物，不是老而不死阻挡社会发展的老贼！”
包括陈洁雯在內的不少年龄在50多岁以上的常委，都同时脸⾊大变，向吴明毅投去了愤怒的目光。吴明毅的话太伤人了，简直就是直接揭开伤疤再向里面撒盐，就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地对老同志当面打脸。
老而不死是为贼——骂人骂得太狠了！
统战部长雷一大年龄最大，但却一点也不脸红，反而大声叫好：“好，说得好！有些关键部门就必须重用年轻人，府政班子，各市直机关，各局，都用和我一样的糟老头子，怎么进步怎么发展？说实话，我有时都觉得自己年纪太大了，早该让位给年轻人了，占着茅坑不拉屎可不是美德，是便秘！不过我这个统战部就需要老同志才能搞好，但有些部门，就必须给年轻人了，比如国土局，我是赞成让姜涛同志上来，年轻才能有为，从来没有听说过年老有为一说。”
吴明毅的话犀利、辛辣，雷一大的话则是嘲弄、讽刺，关键雷一大还拿自己打比喻，就一下堵住了不少想反驳吴明毅的人的嘴。
陈洁雯的脸⾊就越来越
：“不要扯远了，不要胡对比，什么年轻年老，都不是问题。省导领都比我们年龄大，难道说他们就没有开拓精神，就不能导领我们大步前进了？”
夏想呵呵一笑：“宋长省比在座的大部分人年纪都小，就是范记书也不比雷部长大。”
陈洁雯好象喝⽔呛着了一样，一下涨红了脸：“不许再讨论无关的话题，现在正式表决，我投王景略一票。”
夏想也不示弱：“我投姜涛同志一票。”在记书明确表态支持王景略的情况下，长市还是提出了其他人选，就正式表明了长市和记书有了公开的分岐。
吴明毅也说：“我也投姜涛同志一票。”
委纪 记书⽪不休：“我投王景略同志一票。”
随后在座常委都按照排名纷纷投票，不出所料，虽然刚才争论烈，而且吴明毅和雷一大还闹了一出大戏，但投票结果还是不出意外王景略胜出，得票8票，支持者除了陈洁雯和⽪不休之外，其他常委是常委副长市许凡华，组织部长徐鑫，政法委记书兼安公局长裴一风、宣传部长常恏、军分区司令员冷
和东桥区委记书胡永超。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天泽市的市委，随着夏长市的态度明朗化，势力划分初见雏形，至少说明在人事问题上，以上几人还是站在陈洁雯的一面。
就连杨剑也不解并且暗暗担心，夏长市明知通不过常委会，为什么非要提到常委会讨论，不是自取其辱吗？看陈记书隐隐有开心的神⾊，还有许凡华嘴角讥讽的笑意，裴一风用力靠在座椅上的得意以及⽪不休一脸轻蔑的神情，都表明此次失败，对夏长市的威望打击很大！
别说下一步是否通知第二个议题了，就是第一次过招的失败，很长时间內都会对夏长市的权威带来影响。
别说杨剑不解，就连雷一大也很是疑惑地多看了夏想好几眼，见夏想还是一脸笃定，不明⽩都已经输了，还有什么可镇静的？
陈洁雯以为夏想有多強势的手腕，却原来不过如此，心中就对夏想又轻视了一分，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夏想在京城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冲动，就想夏想再假装镇定，再有后台，奈何自⾝毕竟年轻，年轻有优势，但也有很大的不⾜，就是容易打无把握之仗。
等第二个议题再被否决的话，夏长市不但在市委的威望大减，在府政班子之中，也会被人小看几分。别看下面的副长市表面上对长市恭敬得很，实际上他们最现实了，一见长市受制于记书，就会立刻向记书靠拢。
夏长市的下一步，危险了…陈洁雯又恢复了一些尽在掌握的自信，微微一笑：“下面就市府政的提议进行讨论。”
话一说完，她就摆出了一把手的威势：“我的意见是，夏长市的提议很好，出发点也很正确，立意很⾼，但就是太急功近利了，我倒不是反对，而是觉得需要做一些修改，比如说减少到五家民营企业，比如说在税收减免上面，步伐稍微放慢一点，等等，当然，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不太成，仅供同志们参考。”
说是个人意见并且強调仅供参考，其实还是在暗示，市委记书不赞成长市的提议。
许凡华脸上就更有了几分得意之⾊，仿佛在府政常务会议上所受的冷落全部讨还了公道一样。
夏想发言了：“陈记书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但显然陈记书还没有意识到天泽市现在面临的严重困境。我们整天在市委大院里面，看看文件和报纸，听听新闻，就自以为了解了民生民情，其实，我们和老百姓的距离远得很，
本不知道他们的所思所想，不知道他们真正需要什么。我们每天都在新闻上⾼谈阔论，说要改⾰开放，说要发展经济，说要提⾼国民生产总值，等等，但老百姓不想听这些大道理，在他们看来，你说一千道一万，还不如让他每月多收⼊100元来得实在，不如让他每顿饭多一个菜更让他感动。我们是站着说话不
疼，満嘴大道理，全是虚头八脑的废话，还说得津津有味，却不知道老百姓已经听得反胃了，当面陪着笑，背后要骂娘的。”
在夏长市没来之前的天泽市委，一直是一团和气，陈记书的批示精神就是最⾼批示，只要陈记书发言，下面绝对一片附和之声，赞叹、赞同和马庇声不绝于耳，而且还会将陈记书的讲话拔⾼到无与伦比的⾼度，当然，也是官场常态，在任何一个记书一家独大的地市，所有人都在表面上维护记书的权威——但夏长市到来之后，置疑记书的声音就多了起来，大家好象才一下惊醒一样，听夏长市一说才知道原来陈记书一点也不完美。
再一想就明⽩过来了，世界上哪里有完美的人，都是人为神化了而已，都是被造神运动蒙蔽了双眼。
夏长市在先输一局的情况下，上来就继续挑战陈记书的权威，他哪里来的底气？难道还嫌刚才输得不够惨？还想在第二局再继续一败涂地？
夏想不理会众人的猜疑，继续说道：“天泽市不能顶着一个平均年龄最大但经济最落后的帽子不摘掉，不摘掉，就是对天泽市平均年龄最大的讽刺，因为人们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天泽市有无数宝，怎么就不能集思广义，把经济搞上去？难道我们的一把年龄都⽩活了？”
“哧…”常恏又没忍住，笑出声来，他倒是有意思，思维活跃，爱笑爱闹，先不管站在谁的立场，只要谁的话好笑，他就发笑“我想岔了，夏长市请继续，不好意思，想到了另外一句话。”他可不好意思说出来心中想到的是什么，要是说出来，肯定会被众人群而攻之，因为他笑的是——一把年龄都活狗⾝上去了！
“新一届府政班子要打破僵局，要带领天泽市走出困境，决心很大，而且目标坚定，排除万难，不怕牺牲，去争取胜利。”夏长市最后一挥手“我建议大家都慎重考虑市府政的提议，不仅仅事关天泽市无数百姓的利益，还事关在座各位的政绩和名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陈洁雯微眯着眼睛，不得不承认夏想的话很有煽动力，她也清楚夏想的提议确实能为天泽市带来莫大的好处，但对她个人没有好处，她就必须阻止。
“下面开始正式表决。”陈洁雯第一个⾼⾼举起了右手“我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