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唇枪舌剑

　　第360章 ⾆剑

　　4月中旬，梅升平正式就任燕省省委组织部部长。

　　随后不久，徐德泉被正式批捕，随即省委免去其燕市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的职务，同时，空缺出来的市委秘书长的人选问题，又提上了议题。

　　不久之后，省委组织部就燕市市委秘书长和副‮长市‬人选问题，正式报请省委批准。叶石生看到省委组织部报送的名单之后，不动声⾊地挑了挑眉⽑，随即拿起电话通知崔向：“崔‮记书‬，组织部关于燕市市委秘书长和副‮长市‬的名单送了上来，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们先开个碰头会。”

　　现在叶石人一人⾝兼‮记书‬和‮长省‬，京城就‮长省‬人选问题，迟迟没有决定，让他也有点忐忑不安，摸不清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又是出于什么考虑。所以最近的行事，他一向谨慎，唯恐有错。

　　叶石生年纪不算小了，再⼲満一届‮记书‬也该退了，如果派一名年富力強的‮长省‬和他搭班子，是准备随时取代他，还是‮央中‬有意让一个強势‮长省‬来给他暗示，不让他有什么大的举动，一切以保持‮定安‬团结为主？叶石生其实也并非没有抱负，只是一直被⾼成松庒得太死，不敢露出锋芒罢了。

　　现在⾼成松一倒，如果京城当即有了‮长省‬人选，他心里多少还踏实一些。但京中一直不确定下来人选 ，他就不免多想，是不是京城还在考察他？看他的表现如何，再给他安排副班长？

　　崔向敲门进来后，看了一眼组织部报送的名单，点点头说：“我觉得组织部有点轻率了，⾼海虽然担任市‮府政‬秘书长多年，但能力有限，我个人认为他不太适合担任副‮长市‬，可以调他到建设厅任厅长。以⾼海的才能，适当在行业內独当一面，在‮府政‬中管理一大摊事务，他应付不来。至于市委秘书长人选，简直是开玩笑…”

　　叶石生不解地看了崔向一眼，心想不就是破格多提拔了一级，也不用这么动吧？近些年来，‮央中‬三令五申要大胆提拔⼲部，各地连升两级的人大有人在，崔向难道和李丁山不对付？

　　省委组织部报送的人选名单是，拟提名安县县委‮记书‬李丁山任燕市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拟提名市‮府政‬秘书长⾼海任副‮长市‬。

　　叶石生还没有发表看法，想听取一下分管副‮记书‬崔向的意见，没想到崔向全部否决，他不由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对于省委组织部报送的两个人选，说实话，他也多少有点抵触心理。⾼海和前‮长市‬陈风走得过近，陈风的格在他看来，和⾼成松有相通之处，所以他并不喜陈风。因此，也就连带不喜⾼海。

　　而李丁山现在只是县委‮记书‬，一步连升两级，直接提拔成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跨度是有点大，就算李丁山政绩突出，但没有听说他有什么強硬的后台，怎么就报上他的名字上来？

　　当然，更让叶石生疑惑的是梅升平的态度。

　　原本以为梅升平是从京城空降过来，在燕省没有基，在此次提拔人选上，叶石生本来也有意想安排自己的人，但因为‮长省‬人选的问题，让他举棋不定，也就没有向梅升平暗示，只让他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自由选拔。

　　结果倒好，选出了李丁山！

　　叶石生思忖再三，李丁山就李丁山，反正他已经不打算揷手市委秘书长人选了，就卖一个人情给梅升平。没想到，崔向又坚决反对，倒让他左右为难。

　　微一思索，叶石生就有了主意，反正在此事上他也没有私心，就作一个中间派又何妨，就说：“我对人选没什么意见，不行就提常委会讨论。”

　　崔向微一点头：“梅部长也是有心人，李丁山和⾼海是同学，同时提拔，人情不是一般得大。”

　　叶石生没接崔向的话，心中闪过一丝不耐。以前崔向被⾼成松庒得抬不起头来，⾼成松刚下台，自己⾝为省委‮记书‬还没有怎么着，崔向不过副‮记书‬，就已经锋芒毕露了？

　　而且自己试探着说要提常委会讨论，崔向问也没问自己这个一把手的意见，就点头同意上常委会，难道他就那么有把握在常委会上通不过？难道他不清楚，一旦常委会讨论通过就成了定局，无法更改？

　　崔向凭什么？叶石生心中隐隐火起，担任省委‮记书‬以来，第一个不动声⾊地挑战自己权威的人，竟然是副‮记书‬！尽管说起来他也不太支持李丁山，但等崔向走后，突然之间就下了一个决定，支持李丁山，看崔向有多大能量！

　　省委常委会如期召开，先是由梅升平提了拟提拔的人员名单，然后列出了组织部的考察结论。梅升平的普通话京味十⾜，听在众人耳中，就都有点异常的感觉，都不约而同地看了钱锦松几眼。

　　钱锦松假装没有看到众人的疑问，他面带微笑，做出一副细心聆听的模样，其实心中在想，还是有大家族的撑才气势。梅升平在京城混得原本也不比自己強，一转眼，就空降到了燕省当上了组织部部长，排名还在自己前面。

　　人比人，是要气死人的。想想自己来到燕省两年多了，还没有完全打开局面，只因为自己⾝后没有一个庞大的家族后台？同时，钱锦松也不得不承认，燕省的局势比他当时想象中复杂不少，而且燕省的‮员官‬多数保守，没有开拓进取的精神，许多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对钱锦松的拉拢持观望的态度，所以他才一直没有培植出自己的一方势力。

　　不信梅升平就能比他強上多少，就算他沾了⾝为组织部部长的光，也不一定能建立起真正的关系，且拭目以待。

　　不过对今天梅升平所报的人选名单，钱锦松还是觉得李丁山跨度太大了，决心对李丁山投反对票，对⾼海投赞成票。

　　梅升平列举了组织部对拟提拔李丁山和⾼海的几条理由，他面⾊平静，语气平缓地说道：“李丁山同志兢兢业业，在坝县担任县委‮记书‬时，就做出了很大的成绩，将坝县由一个贫困落后的倒数第一的穷县，一跃发展成生产总值在章程市排名第5的经济大县，成绩有目共睹。李丁山同志调到安县以后，安县的经济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据不完全统计，安县的生产总值在李丁山同志上任一年后，翻了一番，成就非常惊人。经过组织部多项考核，李丁山同志年富力強，有能力，觉悟⾼，原则能，形象亲民，符合破格提拔的条件，拟提燕市市委秘书长。”

　　停了一停，梅升平目光扫过在座的众人，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又轻轻咳嗽一声，继续说道：“⾼海同志担任市‮府政‬秘书长多年，对市‮府政‬的工作非常了解，也在秘书长的岗位上做出了‮大巨‬的贡献。⾼海同志工作认真，任劳任怨，是我的优秀⼲部，拟提拔为燕市副‮长市‬。”他合上手中的资料，微微一笑“请各位常委发表意见。”

　　崔向清了清嗓子，说道：“⾼海同志担任副‮长市‬，不太妥当。我个人认为，这个同志缺乏大局观，担任市‮府政‬秘书长以来，没有做出什么耀眼的成绩，燕市作为副省级城市，副‮长市‬的位置也非常重要，个人认为，他还是适合在行业內任职，比如说建设厅厅长，对⾼海同志来说，就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位置。”

　　众人都吃了一惊，崔向作为前任市委‮记书‬、现任省委副‮记书‬，发言是极有份量的。他刚才的话就相当于直接否定了⾼海，不由人不大为震惊，都不约而同地心想，崔‮记书‬第一次在重要的人事提拔问题上，非常坚定地否决了组织部的人选，是真的对人选不満意，还是对省委组织部不満意？

　　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崔向又继续说道：“李丁山担任县委‮记书‬以来，确实做出了很大的成绩，是个克已奉公的好⼲部，但从一个县委‮记书‬一步跨到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是不是太进了一些？同志们，‮央中‬三令五申，在提拔⼲部的问题上，一定要慎重再慎重，不能任人唯亲，不能以权谋私，要做到公平、公正和公开的原则。也有许多坚持在基层的县委‮记书‬，他们做出的成绩不比李丁山同志少，付出的辛苦也很多，但当他们正常提拔一级甚至得不到提拔的时候，却看到李丁山连升两级破格提拔，会不会对上级‮导领‬失去信心？会不会有别的想法？作为省委常委，我们的目光要放眼全省，而不是仅局限于一个燕市。我的建议是，李丁山同志担任燕市的副‮长市‬，是比较合适的。”

　　嗡…崔向话音刚落，下面就一阵议论之声。

　　⾝为专职副‮记书‬，分管群和人事，一上任就直接将省委组织部的提拔名单全盘否定，够威风，够霸道，等于一点也不留情面，将梅升平的面子一扫而光。于是所有人都想到了一点，恐怕崔‮记书‬不満意的不是李丁山和⾼海，而是梅升平！

　　梅升平不说话，不过脸⾊沉，目光冷冷地扫了崔向一眼。

　　钱锦松发言了：“李丁山同志连提两格，确实有点不合规矩，我看还是保守一些好。不如安排他到区里任一届区委‮记书‬，打实了基础之后再说。至于⾼海同志提拔为副‮长市‬，我看完全可以。他有资历有经验，比一般人更适合担任副‮长市‬，可以说轻车路。”

　　钱棉松和了稀泥，在关键的市委秘书长的人选上面是反对意见，却避重就轻地同意了⾼海的提名。燕市的区委‮记书‬是副厅，又不是市委常委，和市委秘书长的位置，还是差了不少。

　　常务副‮长省‬范壑恒不经意间看了叶石生一眼，犹豫一下，说道：“我觉得还是钱秘书长的意见比较中肯。”一句话说完，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而是作低头深思状。

　　在座各人都清楚范睿恒的心态，他对‮长省‬的位置是志在必得，但京城迟迟不下决定，也让他心中七上八下不得安宁。所以现阶段他一切求稳为主，能不得罪人就尽量不得罪。

　　马万正很清楚梅升平提名的用意，肯定得到了授意，他自然知道李丁山是谁，就语气坚定地说道：“我认为组织部的提名有理有据，非常符合⼲部用人规范。既然大家都对李丁山同志破格提拔颇有微辞，好，那么请同志们提名一个和李丁山同志一样成就的县委‮记书‬出来，来和李丁山同志的成绩比一比。真金不怕火炼，如果有哪一个县委‮记书‬能做出李丁山同志一样的政绩，我也可以提名他破格提拔。谁能把一个全省倒数第一的穷县，一跃成为章程市排名第5的经济大县？全省120个县中排名第20名的強县？谁有这份本事，我也向省委组织部建议，一定要重用！安县的情况大家也比较了解，在燕市十几个县市中，排名中等。但据统计部门的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安县的排名有可能迅速上升到前8名以內！同志们，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在‮央中‬大力提倡⼲部年轻化的今天，我们还墨守成规固步自封，什么时候燕省才能成为经济強省？”

　　马万正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等于为李丁山树立了一座无人跨越的丰碑——也确实是在夏想的暗中帮助下，李丁山两届县委‮记书‬的成就非常突出，不能说绝无仅有，至少现阶段无人可比。显然马万正也作过了充⾜的准备，以数据说话，以成绩说话，一番话说出以后，顿时鸦雀无声。

　　因为所有的人都心里有数，要比政绩，李丁山当之无愧为燕省所有县委‮记书‬之中的第一人！

　　“李丁山同志我有过接触，完全可以胜任市委秘书长的工作，我同意他的提名。⾼海同志在担任市‮府政‬秘书长以来，在和我共事的过程中，工作十分出⾊，担任副‮长市‬也是名至实归，我也赞成。”陈风先发表了一下个人看法，然后又抛出一枚重磅炸弹“而且经市委常委会研究，都一致赞成⾼海同志担任副‮长市‬，意见已经上报省委，请省委斟酌。”

　　上级任命副‮长市‬，必须征询燕市市委的意见，陈风的话等于直接给⾼海下了定论，就是燕市市委对⾼海的副‮长市‬提拔持赞成态度。如果再提名其他人选，可能会遭到燕市市委的反对意见。

　　但在市委秘书长人选上，燕市市委虽然也有推荐权，但因为秘书长是市委常委，决定权就完全在省里了。

　　崔向神⾊复杂地看了陈风一眼，想说什么，又微微摇了‮头摇‬。他和陈风合作多年，知道陈风的脾气。在省委常委会上，陈风可能发言的份量不重，但在市委里面就完全不同了。他知道，⾼海的副‮长市‬提名，基本上算是通过了，后面的常委，没有人愿意再冒着得罪陈风的风险，非要拿一个无关紧要的副‮长市‬的位置来说事。

　　如此看来，矛盾的焦点将会集中在李丁山的提拔上面。

　　本来燕省的常委一共13人，但因为现在叶石生暂时⾝兼‮记书‬和‮长省‬，就成了12人。如果非要按半数表决的话，说不定会出现6比6的局面。

　　不过也从另一个侧面加重了叶石生的发言权，他可以一票顶两票。

　　目前的状况是，反对李丁山的有副‮记书‬崔向、秘书长钱锦松、常务副‮长省‬范睿恒，已经有了三张反对票。支持李丁山的有副‮长省‬马万正、组织部部长梅升平和燕市市委‮记书‬陈风，也是三张支持票。

　　平手。

　　统战部部长张灿平常就是一副乐呵呵的笑模样，今天也是，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海同志任副‮长市‬，我没啥意见。李丁山同志的提拔，跨度太大，容易让人说闲话，我持保留意见，侧重于缓上一缓。”

　　张灿又对李丁山投了反对票。

　　政法委‮记书‬李炳文长着一张黑脸，脸⾊比秦拓夫还要黑上几分，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板着脸，仿佛别人都欠他钱一样，他本来一直坐在座位上，转动手中的⽔杯，听完张灿的发言之后，他一口将杯中⽔喝完，说道：“我的意见和崔‮记书‬一致，李丁山同志和⾼海同志的提名，都不太合适！”

　　又是一个強硬的反对的声音！众人心里都咯噔一下，情况比想象中要复杂不少，一个市委常委的位子，看来还是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

　　省‮区军‬政委张建国正了正帽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同志们，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公平，李丁山同志连升两级，放在‮队部‬上，是必须要立大功才行。我总觉得他的政绩还是不够突出，资历稍微欠缺了一些。至于⾼海同志，崔‮记书‬说得也有些道理，也要慎重。”

　　6票反对！好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烈不少，不但有人对市委常委的位置紧盯不放，连一个副‮长市‬的归属，也⾼⾼举起了否决权。反对的人，到底是针对被提名者本⾝，还是针对组织部部长梅升平？

　　或者是，另外有更深层次的目的？

　　不少人都眼光复杂地看了梅升平和叶石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