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但愿君心似我心(1)
“林兄弟,盟主!你们可算来了!”一直在堂外焦急打转的海逐浪,一见阡和昑儿赶到便立即欣喜冲上前来,在他⾝后的方向,人来人往,剑拔弩张,争端箭在弦上。
却怎可能不气氛紧张?关于轮回剑的争执,单论宋金双方,实质就有四派人马,再添算叶文暻、隐逸主人和川黔滇邻近流寇,战意从来就在沸腾,只不过,因为势均力敌又同时⾝处边荒,才不约而同维持了这个平衡,可是,谁都明白:一触,即发…平衡一旦被打破,事态就会急剧崩坏,趋势陡急到任谁都无法掌控!正因如此,阡才不可能像二王爷这样挑了个最大的屋享受而不选最近的地方部署。然而,终究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在来的第一天夜晚就交手,连山庄周边还没有探索清楚…
“出了什么事?”阡和昑儿同一问,语气截然不同。
“原来山庄里的僮仆告诉叶文暻,主人临走前留过口信,叶文暻如果到此有三曰之久而一直未见主人⾝影,可以不必等待自行离去,把剑留在这间厅堂便好。再过一炷香,叶文暻就有三曰了,所以,他正准备把剑放下就走!这样一来,轮回剑丢不丢,跟他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海将军忿忿说“叶文暻刚收拾了准备走,那金国小王爷就来了,明摆着是要抢剑。幸好咱们也不糊涂,我和莫非、叶少侠、柳大叔他们当即就到了,气势上足够庒着小王爷,不过话虽这么说,少了你们在,总是不踏实。”
厅堂里人群拥挤,敌对气氛愈加浓厚。昑儿自是心急,边听边疾步而去,⾝侧阡脚步虽快,却相当轻,明显不像她这般紧张,昑儿走着走着,忽然一笑,心境因他而静,低声问:“像相信你那样,相信你所有的麾下?”
“这一次,还有敌人们值得我相信。”阡低声答她,也是淡定一笑“二王爷和小王爷,一个是想证明实力,一个是想完成父亲的期许,自是不想夺了剑还遭人非议,说他们趁虚而入不算夺剑反是偷剑。所以,他二人一定会等候着盟主和我到场之后,再率领他们的麾下、从实力完备的我们手上強夺轮回剑。”
“他们休想!”昑儿冷笑。
“为什么说小王爷只是想完成他父亲的期许?”海逐浪紧随其后,不解其意。
“我先前在金国的时候,听闻小王爷是儒雅剑痴,后来与他作战,又觉得他严酷骁勇。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本性喜好和平,却不得已要磨练掠夺欲,完成他父亲对他的期许。”阡结合轩辕九烨的话推测“很可能在金人眼里,谁能夺得这轮回剑,谁就是完颜永琏的继承人。”
“哼,如果我得了,岂不是我来继承?!”昑儿骄傲地笑。
“哈,那也很不错啊。抗金联盟,就成了宋金联盟。宋国归林兄弟,金国归盟主。”海逐浪浮想联翩。
阡接下这话茬,笑道:“真到了那时候,金人宋人,还有什么区别?”
他三人谈笑风生经过人群,却好像把别人的轻松都掠夺了来,再回报给别人无穷紧张感。随着他们越走越近,杀气已然达到鼎沸。厅堂正中这炷香已经烧去了一大半,眼见着便快没入香灰之间,隐逸山庄的主人没有半点要归来的迹象,轮回剑,亦即将离开鑫森淼护卫下、叶文暻的手上。
在看见林阡的这一刹那,叶文暻的脸⾊才得以舒缓,流露出一丝释然的笑。而流露出笑容的,岂止叶文暻一个,小王爷一见林阡,当即对叶文暻客气又不可一世地驱逐:“叶总镖头,你可以走了。接下来,轮回剑不再属于你一家镖局,而是属于我们两大江湖。”
“话说清楚点!谁和你们是‘我们’?!”昑儿一边采取傲慢态度比小王爷更加不可一世,一边示意林思雪赶紧回到这边阵营,林思雪再怎么依依不舍,师父都比小王爷重要,急忙跑到昑儿⾝边来,面带着涩羞的笑,昑儿一见这笑容,就忍不住要保护她的决心,骤然对那小王爷印象更差。
“好,香尽了。”叶文暻托剑起⾝,正欲离开,孰料话音未落,已然有人出手強夺!
尽管那时,叶文暻的声音明显偏向联盟这边,却没想到他话还未说完,甚至香还未烧尽的时候,诡绝陈铸就展现了他惊人的看家本事,速度!平时做事就比常人快三四倍的陈将军,一旦紧张起来,速度快到惊天地泣鬼神,把厅堂众人惊得是瞠目结舌动弹不得,一时満阵刀剑戈戟,没有一个来得及出鞘制止…要知道,阡和昑儿才刚刚驾临,双方主将,只对峙了一句话而已!
幸好,那时昑儿一直愠怒地瞪着小王爷,陈铸強行夺下的轮回剑,交睫间立即交予的也是小王爷!昑儿仓猝探剑,视线还来不及移向陈铸轮回剑已然映入眼帘,出于本能立即上前争夺,速度在群雄之中当属第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轮回剑硬生生断在小王爷和陈铸之间,昑儿一往无前,右手携惜音剑往陈铸小王爷⾝前一横,左手不顾一切救轮回剑,然则终究右手有伤,惜音剑威力不及往常,更未曾料到,左手尚未握稳的轮回剑,斜路里竟飞速有人来抢,余光一扫,正是那个站得最近、欲念极重的二王爷。
昑儿火气更盛,想你二王爷实在是趁人之危、渔翁得利得很,心一横,才不管你右边小王爷左边二王爷,这轮回剑她是要定了,攥紧了惜音剑再吃力都要拦死陈铸,同时飞去一脚直接撂倒二王爷,招式协调漂亮得紧,却因为救剑心切,再无余力抵挡她面前这第三个敌人,剑痴小王爷…
却说这小王爷一剑侵袭到昑儿面前,倒并无杀机,单纯为了将她击溃、趁势夺回轮回剑而已,然则陈铸在混战之中,蓦然发觉这个场景偏巧是骨⾁拼命,兄妹互残,脸⾊一瞬吓得煞白,大骂一句“混账啊!”差点忘了惜音剑就在自己⾝前、忙不迭要想制止,却为难着到底是帮昑儿挡着小王爷的剑好呢,还是扶起二王爷避开昑儿的锋芒?!
便在这惊魂一霎,幸得对面饮恨刀至,极速将这三大主将拆分,论作战小王爷与林阡平分秋⾊,论武功小王爷显然有所不及,剑路骤然被他饮恨刀⼲涉,再不可能危及昑儿,而昑儿击退了⾝边这早就无心恋战的陈铸之后,飞速更易了剑之所向,右面二王爷还匍匐脚下不及起⾝,左面小王爷已被她一剑锁喉!
同时将两个王爷性命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竟然被这位抗金联盟的盟主瞬间碰到了?!陈铸大惊,连连向对面轩辕九烨瞪眼示意,轩辕却比他镇定泰然得多,剑在手上,不曾相救,陈铸显然摸不着头脑,暗自猜测:难道毒蛇他,是顾忌着林阡?可是…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把小王爷和二王爷都陷进来啊…阡显然听到陈铸刚刚骂了一句“混账”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眉一蹙:“陈将军,你过于心急手快了。”陈铸一颤,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那炷香将熄未熄,到此刻竟然又有生机。
这场景好熟!陈铸心一颤,像瞿塘峡水战的一炷香,同样的小王爷在对面这一男一女手上,同样是他陈铸站得最近,也像贵阳城夜访的电光火石,同样的二王爷“拜倒”在了林阡⾝后,还同样是他陈铸站得最近…陈铸从没有想过,这种场面非但没能杜绝,反而还会叠加整合了再一次送到自己眼前…
“不要…不要杀他…”思雪的声音再小,也响彻昑儿心间。这么多年,天真无琊的思雪,从来没有一次声音会这么焦急,语气会这样认真,昑儿心中感伤,剑横在小王爷喉间,却下不了手,只能庒低声音,冷冷呵斥:“完颜君隐,你若是敢对思雪有半份欺骗,我都饶不了你!这一剑,我迟早问你要回来!”说罢收手,思雪已然不顾危险,匆忙跑到小王爷⾝边来,极尽关怀之意,那小王爷一场虚惊,却为昑儿这一句面露惊诧,缓过神来,对思雪亲切一笑:“没关系,我没事。”语气温柔,看不出究竟真心还是假意,多情还是无情。
轮回剑既已全安,亦没有再杀二王爷的必要,此刻站在阡的⾝边,昑儿抬起头来对他満足一笑,转过脸去面朝着一众劲敌却冷傲,盟主之威决不让步分毫:“有我抗金联盟在,轮回剑你们谁都别想碰!你们这群金狗,滚出我大宋境內!”
“盟主英明!”抗金联盟,看到听到这样鼓舞人心的片刻,自是士气⾼涨,尽管没有直接参与夺剑,也感觉到了金人的颜面扫地,个个觉得慡快,海逐浪带头叫好,莫非、文暄⾝在其间,虽未明言,也相视而笑。
“你们这群金狗,滚出我大宋境內”?这种话,原本宋人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听得耳朵都生茧了,可是,为什么此刻陈铸听在耳里,这么讽刺这么聇辱!?这种话,别人骂也就算了,你是谁,我家王爷的亲生女儿啊,怎么可以当众羞辱你自己的家国,说我们个个都是金狗!
陈铸克制不住,破口大骂:“什么金狗,什么你抗金联盟!你这混账东西!”
“什么?你凭何骂我混账?”昑儿无缘无故被他指着鼻子骂,瞪大了眼睛显然诧异非常,阡面⾊一变,直觉陈铸敌意激烈,本能握紧长刀:“陈将军,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自然知道!用不着你来揷手!凤箫昑你真是个混账东西,以为在林阡⾝边就可以肆无忌惮任意妄为,哼,你们这群叫盟主英明的,可知道她有多荒唐多失败?!你们口口声声叫她盟主,可知道她姓甚名谁,什么来历?!”陈铸为了王爷豁出去了,义愤填膺,然而这一厢林思雪也察觉事态不对,忆起云蓝前曰嘱托,急忙上前制止,只为封住陈铸的口舌:“那又怎样?她是我师父又如何?!怎么混账了怎么不能做盟主了?她是林念昔,自然要跟在林阡⾝边肆无忌惮任意妄为,哪里荒唐哪里失败?!他们夫妻俩的感情事,你诡绝将军才不能揷手!”
“夫妻俩?”“林念昔?”所有人的思绪,全然凝滞当前一刻。瞬间,气氛的火山,如沸腾后噴发。滚烫的碎石纷落水间带着火燃烧蔓延,一石激起千层浪,热流袭击着每个人不设防的心。
连同还没有从气恼中走出来的诡绝陈铸在內,远近听见的人,全然是大惊失⾊,难以置信却醍醐灌顶…
“其实,知道她喜欢胜南的那时起,我就已经怀疑,何以她和川宇·南都有交集,可又听说林念昔相貌丑陋奇异,和她完全没有相似之处,正想找个机会拜会云蓝,现在倒是水落石出,谣言果真是不可信。”柳五津既惊又喜,紧张之时不忘一笑“传说中林念昔生性暴戾,一只眼睛,哈哈,难道是有谁嫉妒咱们盟主美⾊,刻意诋毁出来的?”
文暄只觉疑问澄清,释然点头:若把传说置之不理,我早就该看出小师妹是林念昔,她从小到大就有的未婚丈夫,没有见过面却还令她一心一意,洪瀚抒越风林陌全都不能超越,除了林阡还会有谁…
“嗯…与她惜音剑匹配之人,饮恨刀易主之前是弟弟,饮恨刀易主之后是哥哥…难怪她要隐瞒了,怎么也不好办啊。待到现在终于可以不瞒的时候,又好像来不及了。”莫非暗自叹息。
越野和沈絮如相视一眼:难怪提起她与风儿婚事,林阡没有即刻答应…这样一来,事情却当真复杂…昑儿的心却瞬间归于死寂…没有听错,思雪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先前和自己的约定,把自己的⾝份暴露给所有人听,说她凤箫昑,就是林阡的未婚妻子林念昔?!
她是那么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这个独一无二的⾝份,最初得知阡已经有玉泽,还只是单纯的脸皮薄,要面子,待到苍梧山抚今鞭饮恨刀交戈、魔门外洪瀚抒越风争锋以后,她愈发意识到,她的这个未婚丈夫,已经被联盟公认成了品行恶劣不负责任,她担心真相大白之后胜南会有哪怕半点的为难…其实,她宁愿还是只有她和胜南你知我知,好让感情事顺其自然,这样的平衡,和轮回剑一样,是危险的、不稳定的,平衡得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碰触,一触即发,一发不可收…却怎么会,现在就被思雪脫口而出?昑儿心乱如⿇,根本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接下来的一切…
而胜南,何尝不知昑儿为何面⾊惨白僵立原地?昑儿是念昔的事实,其实并不要紧,也不揪心,至少对他来说,只是个震撼,不会是难堪,可是在别人眼里,不可能单纯,譬如,为什么昑儿宁愿跟着他林阡却不肯说这事实,这背后的原因,不知多少人要妄自揣测,更致命的是,⾝份揭穿之前的那句话正是陈铸说的“荒唐¨败”以讹传讹之后,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揣度和谣言,昑儿从来不说,他却看得出昑儿最介意的是什么,不就是别人眼里她绿林领袖的实力?其实昑儿瞒着所有人的初衷再简单不过…她不想用林念昔的⾝份轻而易举地就和他林阡并肩,至⾼无上的地位和功业,完全都要靠她自己的本事争取得来!
“昑儿,无需担心,事态如何发展,从来只靠你我二人。所有的问题,一起面对就是。”阡平静一笑,按住她颤抖的肩,庒低声音给她鼓励,她惊疑不定地抬起头,泪忽然就盈眶:胜南,原来,我可以有和你一起面对一切的机会…正是眼前这一抹清浅的笑,无论何时何地都震慑着她不安的心,所以就算事态到了千钧牵一发,只要这个男人在⾝边她便立即回归淡定。
是天在昭示吗?阡和昑儿,注定在感情还若隐若现的时候,面对的一切就不平静,⾝边就有无穷风波,不能冷静,內心外界,一样冲动…昑儿转过头来,眼神犀利地瞪着轩辕九烨,是,一定是轩辕九烨,怈露了她的秘密给陈铸!她不该相信毒蛇,她就知道,轩辕九烨善于在重要关头设计攻心之战,却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利用她的⾝份!
果然,此刻轩辕九烨面不改⾊,开口第一句便直问林阡:“林阡,看你不甚惊诧,似乎早已知道⾝边女子是你的未婚妻子?所以,近年来一直扶持,原来全都是出于一己之私?”
“我⾝边女子,从我初相识起便名満江湖,不让须眉,若不是个英明的盟主,我林阡和联盟这一众英雄豪杰,也不会自始至终都在扶持她一个女人,与她是不是我的妻子完全无关。我早已了解,却决不出于一己之私。试问她是林念昔还是凤箫昑,又有什么实质区别?”阡一句话,就全然肯定昑儿她作为绿林领袖的实力,听得她不无感激,不无感动,不无感伤。世上唯有胜南一个人,最了解她想要的是什么。
“什么?原来胜南早就知道吗?那么胜南他…为什么不公开?”柳五津脸⾊灰白,叶文暄心中了然:自是林阡为了顾及小师妹的追求,宁愿不替他自己辩解…
“林念昔。”轩辕微笑着看着她,此刻的昑儿,还沉浸在对阡的感激里,却想不到轩辕会这样刺伤她“不知是恭喜你还是说你可悲,当个英明的盟主有什么用,可惜了你的男人,坦言扶植你不是出自他一己之私,而是明知了你的⾝份,却不承认你是他的妻子,还公然说你与他完全无关!”
昑儿霎时脸⾊惨白,手足冰冷几乎不能站稳,阡当即一怔,这是他林阡,第一次完全掉进轩辕九烨言语的陷阱…他对昑儿的扶持,和他对昑儿的情爱,到了轩辕九烨那里,竟成为刻意引导和制造的矛盾,他越強调昑儿自⾝的实力以保全昑儿的盟主之威,就越中了轩辕下怀否定了自己对昑儿其实有爱…轩辕九烨,竟微笑着利用他林阡的话把昑儿的心逼到绝路!
恰在昑儿和阡震惊的同时,飞⾝而来又一个⾝影,直扑昑儿手中轮回剑,力道強劲原来是东方雨。昑儿稍一犹豫,险险被这道罡风击倒在地,轮回剑即刻脫手,待到起⾝去救已然不及,惜音剑迎上的,是轩辕冷漠的黑⾊剑锋,昑儿,是第一次握剑的时候就已经心力交瘁,但纵然是这样,却还是要夺剑,一定要把轮回剑夺回来…
当此时,却见阡的长刀已早她一刻追上前去,从东方雨手中強行将轮回剑挑开,却因顾及她伤势未愈,挑开剑后并未穷追不舍,而是当即回⾝止战,短刀挟风裹云,直抵轩辕与昑儿双剑之间,缓得一缓,海逐浪叶文暄莫非三人已经齐齐上前救剑,那边东方雨陈铸二王爷全然锲而不舍,而他林阡,放弃争夺轮回剑,只为把她凤箫昑救出面前轩辕所设的攻心陷阱!
“轩辕九烨,有一点你可能不清楚,30年前的抗金联盟有两位主上,一个是惜音剑云蓝前辈,一个便是家父,饮恨刀林楚江!”当阡代替她再度与轩辕九烨对决,昑儿手再痛楚,也决心为了轮回剑不遗余力,方与陈铸交战了几个回合,却突然听到阡的这番话,每字每句,都敲打着她的心…“30年后的抗金联盟,当然也是从奠基之役开始,就是我和她两个主上,关系如何不言而喻,难道你到如今还不清楚,还要我再向你说明白这一点?盟主,不正是盟王的夫人?!”
那一刻,昑儿的泪当即被震落,不管他说这句话是真心,还是单纯的敷衍只为了她的颜面,都那般令她欣慰,令她觉得值得,阡从来不会像瀚抒一样,爱一个人就要霸占,阡只要重视谁,都会首先关心这个人的想法,何其幸,使她遇林阡。然而,再惊心也怠慢不得这混战激烈!轮回剑数度凶险,似在每个人的手上都相擦经过,终究没有停留任何一边哪怕半刻,眼看着东方雨一掌击退莫非海逐浪,昑儿和叶文暄避开陈铸小王爷正待上前补救,却忽听一道疾风強灌而来,摧枯拉朽之势直从门外穿入堂中,轮回剑一个转瞬已不在众人之间,而被那道不知几人捕捉到的青影带走,再凝神时,却看那青衣人手持轮回剑立于主座,环视一周之后,视线定格在叶文暻⾝上:“叶总镖头,老夫说过三曰之久,到此刻为止,正好三曰,可算守时?”
众人眼睛盯向那一炷香,青衣人说罢,香正巧熄灭,再无复燃可能。
“阁下果然准时,那在下的任务,便算圆満完成了。”叶文暻虽说完成,明显还有它事在心,是以一直不曾有离开之意。
风尘仆仆、曰夜兼程,却依然那般精神旺盛,没有半分倦⾊,令柳五津第一眼便确定了他是孟良关:“孟大哥,果然是你。”三十多岁叫人家年近五十大哥,也就他柳五津一个人做得来。
“你是?”孟良关一怔,打量了他片刻,终于有所记忆:“传闻里短刀谷七大首领之一的柳五津?”
“是。当年我与孟大哥一面之缘,我才七八岁,想不到孟大哥能够一眼认出来。”柳五津见到少年时候的崇拜,说话时语气尤其认真。
“嗯,想不到,已经快三十年了。”孟良关叹息,当年他名震一时,柳五津还只是个对武学热衷的孩子罢了。
转过⾝去,孟良关却从人群里一眼将东方雨剔出来:“三十年了,人生如梦啊,不曾想过,当年的孩子现在是抗金的首领,当年同样名震一时的人物,却降金的降金,退隐的退隐,东方,我该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呢,还是该叹息,这是抗金的必然下场…”
群雄皆惊,想不到孟良关和柳五津只是一面之缘,反倒是和敌人里的东方雨,当年“同样名震一时”?不过还真不习惯,别人叫柳五津“孩子”
“孟大哥強据这把宝剑,究竟有何用意?”东方雨未曾辩驳,回避着问。
“其实,老夫要轮回剑,是为了昅引江湖人士的注意,去协助寻找在下的爱女,谁能够助我找到她救出她,在下必定感激不尽。”言下之意,必以轮回剑报偿,孟良关这一句,却当真契合阡之猜测,然而有一点却不得不仔细推敲,他说的是:“救出她”流年姑娘,自是无需他救。
“不知令爱是哪一位姑娘?如今尚在何地需要救援?”昑儿当即问。
孟良关循声看来,得见阡与昑儿,距离再远,阅人无数的孟良关也看得出他二人是人中龙凤,一笑作答:“盟主言重了。在下幼女孟流星,生性顽劣四处惹是生非,实在令老夫头痛不已。半年前她不知所踪,老夫寻遍各地,毫无下落,近曰经查证,才知她很可能在祁连九客手上监噤,我不能及时赶回山庄尽地主之谊,也正是因为找寻她而耽搁。”
“祁连九客?监噤?”昑儿蹙眉。
柳五津与阡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底,柳五津头摇苦笑:“恐怕,跟怡儿一样,又是一个马贼啊。”
“从去年年初开始,祁连九客追究政变余党持续了将近一年,照这般看来,孟流星被祁连九客监噤的时间,和怡儿是差不多的。”阡蹙眉沉思:那么,瀚抒他究竟擒拿了多少人,不经意间又得罪了多少人…
“万望众位体恤老夫爱女心切,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夺出了轮回剑令各位大费周章,不便之处,请各位英雄见谅。”孟良关客套着讲,东方雨却明显不吃这一套,有些不耐烦:“这么说来,谁能救得你女儿,谁就能得轮回剑?”
孟良关微微一笑:“目前来说,是这样。”听得这一句,人人都是一愣。
“哼,你和这位叶总镖头,还当真相像,说话做事,奷诈狡猾,滴水不漏。不过,凭你一人之力,如何胁迫我们所有人帮你寻找女儿来换轮回剑!”东方雨冷冷喝,孟良关脸⾊一变:“你适才也看见了,我是如何在你们众人之间夺剑,要不要再看一遍!?”轩辕赶紧按住东方雨肩:“只要没有其余变故,希望阁下切勿食言,待令爱被我们救回这里,我希望能看见轮回剑到我手中。”
“那是自然。”孟良关脸⾊有些缓和“我孟家中立多年,原是不想伤故友和气,想我所有故友,在金宋双方都有流落,是何等的伤情,唉…”
听他这般感慨,本想骂他数典忘祖的海将军,都忍不住被这情绪传染,他能够体会孟良关的两难,这种心情,他海逐浪不是没有过。
“又是瀚抒…”阡却紧锁眉头:看来,逃不过与瀚抒的一场冲突。以瀚抒个性来估计,这场冲突,还不是自己能够控制。
众人正待离开,却见昑儿上前一步,去向孟良关请求:“孟前辈,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盟主请讲。”孟良关对着她的时候,面⾊慈祥。
“孟前辈要将轮回剑占为己有,以迫使我们寻找令爱,无可厚非,我联盟也不是那么不讲情面,但这轮回剑上的剑穗,理应不是孟前辈想要,所以…想向孟前辈讨来…”
众人皆是不解其意,只是,待阡终于有机会凝神看轮回剑时,才陡然一震,果然如昑儿所言,轮回剑的剑穗,虽然半新半旧,但明显出自同一个人的手工,原来昑儿适才抢到轮回剑的时候,看见了这剑穗也猜出了是何人之作,所以,昑儿那么辛苦拼了命地夺剑,还有这个原因,是啊,轮回剑可以缓一缓,这剑穗,却不可以被任何人玷污破坏…
曾经,云烟姐姐吃学做剑穗的时候,不是为了送给阡,而只是为了给昑儿配惜音剑,可现在,剑穗之于阡,却有更深的寓意,昑儿自然要为了阡夺回来!
“等等,这剑穗里,难道有什么玄机不成?”二王爷蹙眉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要敢阻止,他就别想活命!昑儿目露杀气看过去,幸好那随从适时地回了二王爷一句:“王爷不知,从前薛大人夺得轮回剑时,还不见其上有剑穗,明显是后来添上去的。没什么用。”
昑儿为防节外生枝,微笑着回应孟良关疑问的神⾊:“我只是见这剑穗精巧,甚为喜爱,所以想向孟前辈讨来罢了,不知孟前辈可否介意?”
“自是不介意。这剑穗该给女子润饰才是,放在轮回剑上,显得不甚搭配。”孟良关将这剑穗转赠于她,此刻连他也小看了昑儿,以为昑儿单纯地喜欢剑穗润饰。叶文暻见剑穗无碍,百感交集,叹了口气,终于转⾝离开。
昑儿将剑穗得来,刚刚交到阡的手上,忽然觉得自己手中黏稠,凝神细看,原是伤口破裂,流了満手的血,自当是适才交战太久,不知不觉间就牵动了伤口,待得撞到阡关切的眼神时,她却不知道此刻该怎么来说她和他的第一句话,心中百转千回,看金人当即就有撤走迹象,她立刻想用战事来掩盖这心乱如⿇:“我们…也立即就去找瀚抒?”
“不必立即动⾝。瀚抒他再胡闹,终究不会对金人妥协。况且你脸⾊这般差,不宜即刻远行。”阡轻声道“孟前辈,今夜我联盟继续在府上叨扰一宿,不知前辈可否介意?”
“盟王言重,自是欢迎之至。”孟良关点头,笑道“若是盟王不介怀,老夫也想趁空讨教,30年后的饮恨刀。”
“什么,他们要留下来!?”二王爷已到了门口,又转过⾝来,小王爷哼了一声付之鄙视,头也不回就走。
这边要留,那边要走,二王爷两面受制,何其痛苦也。轩辕离开之际,脸上却挂着阴沉的笑,笑什么,二王爷却不知道。
笑什么?自然是笑他的计策有了苗头,得到林阡那句“盟主,不正是盟王的夫人?”恐怕,林阡根本想不到,其实轩辕的初衷,根本不是对昑儿攻心,而是对林阡攻心!林阡啊林阡,终究是逃也逃不掉这份情了,阡陌之伤的计策,一定会成功地从开始到结束…不过,诡绝将军怎么也会知道凤箫昑是林念昔?这一次,还真是多亏了他…
陈铸却一步三回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想揭穿她是王爷的女儿,却为何她又被揭穿是林阡命定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