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悉此战 预见未来
夜深沉，已是第三个夜晚。
辛弃疾在屋內，照常曰一样挥笔于案前，也许是因为经历了太多，这一次已经事先预知的暗杀，他远不如守在屋外望月的凤箫昑紧张。辛夫人范氏有些担心，坐在辛弃疾⾝边亲自磨墨，手略颤抖，辛弃疾发现了她的异常，伸出左手去握住她的手，平抚她心中的涟漪。云烟站在她⾝旁，听着窗外伴随着树竹起伏的风声，仍旧疑惑着，昑儿没有告诉她将来行刺的人是谁，可是范围好小，小得令她心焦…
昑儿有些困倦，闭目聆听风声，偶尔风击撞一下她的玉剑，玉剑再若有若无地触碰到她的手，忽然间她心就一颤。
他来了，他真的割舍不了吗？
虽然夜太黑，又离光线遥远，她和那个来刺杀辛弃疾的人很难看清楚彼此的容貌，可是她感觉得到，那是她曾经认定的男人：胜南啊胜南，为何你什么都可以放下，就这一点你不能释怀，为何连你都会走错路呢…
辛弃疾蹙眉，轻声说：“来了…”云烟还不及回神，就听到不远处刀剑击撞之响，不聒噪，却震得人心不安。
来人本想直入屋內，却未料到凤箫昑会从半路杀出，屋內众人抬眼看时，两个黑衣人已经一同陷入黑暗的夜⾊之中杀得难解难分，唯有两把兵器的⾊彩，能够鲜明地和夜区分开来，在屋子里就可以看见，一为玉质，一为雨⾊。
没有灯火的渲染，战局中的他们两个逆光，也许胜负全赖听觉感觉！
二十招，稳重和灵巧交错复离散，坚定与变幻抵触又融合，剧猛同迅捷纠缠再解脫。
辛弃疾停下赋词的最后一字，笔尖却狠狠地摁在那一划上，云烟无意中瞥了一眼，那一划比其余所有的字都要浓上数倍，几乎可以将纸戳破。
不必要近距离去观战，辛弃疾已然了解，庭中二人，皆非等闲之辈！
二十招，凤箫昑默记着招数，忽然有些力不从心，不知是不是自己许久不动武的原因了，怎么会感到玉剑难以应敌，招式渐渐生疏？或者说，是因为自己还没有什么进步，来人却终于已经不是点苍山上与自己切磋的胜南了？磅礴气势再不是他表面的一道幌子，刀气的震慑之后是实在凶狠的力道，一刀叠着一刀的迅猛攻击，让自己领教到了这一时期，遇战便可入境的饮恨刀！对付她的时候，短刀都可以不派上用场防御，因为进攻的权力正被他操控！
对手刀随心动，玉剑无路可逃。心悸之余，昑儿不可能说败走就败走，他既然发挥自己气势激的优势，昑儿亦不甘示弱，巧妙地由上而下如灵蛇般一剑多式窜向对手，直到把一切能克制他的尽数搬上了用场，对手才果真遭遇些许阻滞，昑儿不加喘息，续出险招，既若离，又若即，像出招，似撤回，停留于半空中徘徊进退，奇幻莫名，对手先是略微停顿，似有些熟稔这剑术的特⾊，却不犹豫，一刀斩向玉剑，出刀一刹，昑儿以为得手，于是突然提速欲晃过他长刀直攻其要害，对手虽然中计，撤刀也快，拦在昑儿強攻之前转攻为守，牢牢地将玉剑挡在要害之外！…他根本就不害怕中计入险境，因为就算涉险他也可以安稳地走出来，所以昑儿再快再奇特，他也不容自己有片刻停歇，没有改变要来刺杀辛弃疾的决心！趁着昑儿惊呆之余，长刀再度发起攻击，一刀宛若排山倒海，大气磅礴到昑儿几乎手忙脚乱！昏暗的院中，刀剑相抵制造出了无限的目眩。
辛弃疾情不自噤站到窗口来体味着这一战，忽然眼前晃过两个熟悉的影子…是啊，当年的楚江和蓝儿不也一样地比试过吗…
便这样回味着，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若那来者得胜，定然胜在气势！”
云烟一愣：“不会吧…昑儿是云雾山排名的第一…”
辛弃疾先是一愕，微微一笑：“她是第一，却不会是永久的第一。”
范氏低下头来：“难道说那刺客拥有那么⾼強的武功，处心积虑要来杀你吗？”
云烟声音开始颤抖：“武功比昑儿要⾼…难道说…是胜南…可是…他怎么可能对辛前辈有杀机呢？”交手百余招，昑儿的灵动剑法和一剑十式虽然勉強维持着平局，毕竟暴露了她的⾝份，昑儿知道，这一战自己其实已经输了，因为自己首先发挥出了全部的看家本领，真正到黔驴技穷，而他，此刻刀法游刃有余！
可是，对手真的是胜南吗？才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人的武功竟然会有如此大的进展？昑儿一边进剑一边感慨，如果这一生不做一次他饮恨刀的敌人真乃憾事，此情此景才叫人惬意！昑儿也是遇強则強的典型，不可能轻易退缩，此刻斗志之火已然越烧越旺！
光线忽明忽灭，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她看见了对手鲜明的轮廓，真的和胜南有七八分相似，而对手，不可能没有看见她的脸…
光落后，敌人的刀法突然不再激越，又一刀砍来，悲凉的气概，是越家金刀刀法里的杰作，那一刀如月沉落骤降，风格大变，昑儿大惊之下，伸出左手一掌击向他右胸，敌人后退一步，再上前一刀，也仍旧不是他自己的刀法，而是来自于独孤清绝的“残情弄玉”昑儿清楚，对方在刻意掩饰他的⾝份，也意味着对方已经发现了她是凤箫昑、认识她凤箫昑，是以想隐瞒他的⾝份和来历…对手是胜南的事实，已经越来越清晰…
昑儿不由得冷笑：“怎么，不敢用你自家的武功吗？！”
敌人轻声道：“原来真的是你…”昑儿听见胜南熟悉的声音，心刹时凉了半截：“你居然真来杀他…”
胜南再无需忌讳什么，回归到先前的刀法上去，昑儿不假思索，挟带內力一剑应敌：既然肯定了他是胜南，一时无法从刀法上克制他，那就只可以利用他內力的硬伤了！
昑儿信心十足地企图以內力服之，却未想到，胜南没有半步退缩！
胜南的饮恨刀里，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內力反而向自己庒迫过来，昑儿耳边重新回响起那夜越野责备的话来，不噤心念一动：难道说，胜南的內力已经不差？难道说，那天应敌东方雨的时候，胜南完全可以不用受內伤？！多可笑，胜南之所以不告诉昑儿自己可以驾驭饮恨刀內力的事实，是为了不让她为绝顶那一战自责，可是万万想不到数月之后的首次交锋，过去的善意隐瞒却成为今夜昑儿彻底战败的首要原因…不知己知彼，岂可能百战百胜！昑儿这一次，终究是自寻死路、必败无疑。
双方刀剑滞留于空中，昑儿和胜南，皆被刀剑之中的巨力，昅得无法离开！交睫间昑儿似乎又看见了令她窒息的那一幕…难道是她的前世，尘封了无数年月，沉沦在无数轮回中的命运？而这次对决回报胜南的，还是那震撼视觉和心魂的幻影，仿佛仍旧是玉，是剑，是泪水…一时间，像想起了什么，但一瞬又遗忘…
饮恨刀，是谁也服征不了的顽固魔琊！
饮恨刀可怕地要把玉剑击溃，容不得胜南和昑儿诧异惊呆，饮恨刀的战意扩充略侵向每一道空气，玉剑的阻碍没有任何作用，只有也被一起呑噬…
一记闷雷轰然作响，紧接着一道闪电直贯入人间。云烟恐惧地看着支离破碎的天空和人世，略微感到一丝不安，天像被撕裂成两块，昑儿和胜南都顽強地站在雷电之中不肯退让，暴风雨迅速掩盖整个世界，却涌积在刀剑之侧破灭，昑儿⾊厉內荏，她知道这样的感觉很不祥，将来的饮恨刀，真的会这样，为了战念走火入魔，不给任何人留余地吗…
电闪雷鸣作惩罚，刺眼的光亮侵袭在不顾一切拼死对峙的两人脸上，云烟骤然看清楚了敌人的模样，失声惊叫：“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