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微酸(五)
不久以后的一天夜里,徐凯柠来敲我的房门。他抱了一大捧啤酒站在门口,问我能不能陪他坐坐。
我犹豫了一下,小雪出去了,现在这里只有我和他。
他倚着门框,似笑非笑的说:怎么,怕我吃了你?
当然不是的。我喜他。在他⾝上,我可以找到小雪的痕迹:冲动、率,有我所没有的活力。我记得有一回看见他从篮球场上下来,光着膀子露出一⾝健美的肌⾁,流了汗的头发嘲嘲的,脸上带着神采飞扬的笑容。那一刻我突地想起在电影《偷偷爱你》中,邱淑贞形容梁朝伟的那句话:男人在流汗的时候是最感的。
我喜他,但我毫不担心自己会爱上他,所以我不怕他。
你好像一直在思考呢!他说。
什么呀!我想了一下,屋里很,怕你要吓一跳的----到台上去好了。
他把啤酒往台上一字排开,顺手拉开一罐给我。
我不会喝。其实我会一点。毕竟和小雪同住了这么久,难免染上一些她的习,但我不习惯和男生一块喝酒。
来一点没事的。他说着,硬把酒塞到我手里,自己又开了一罐。
我和他没有共同的话题可说,因此他一直在喝,偶然间停下来,就是一段更为长久的沉默。
夜渐渐的深了,小雪还不见回来,他又不像要走的样子。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小雪怎么还不回来。
是去找⽔电系那个人了吧?他冷笑着,猛地趋近⾝,把我往他怀里揽。
我吃了一惊,本能地推拒。我的双手抵着他的前,而他用手臂把我围住,崩紧的肌⾁弄得我很不舒服。我在极度惊恐中忘了呼喊,只觉得他的脸带着汗腥和酒的气味向我凑过来。我低头埋在双手间,绝不让他吻到我。我还没被任何男人碰过,我的初吻绝不能被龌龃地夺走。
我強硬的态度让他有点怈气。他稍微把我松开一些,急促地说:小雪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
我伏在他前气。我不能开口,我必须为抵挡下一轮的冲击养精蓄锐。
我喜你,你也至少有一点喜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不行,当然不行。不错我孤单我寂寞,甚至我曾想学着小雪一样任;但我做不到。我毕竟不是小雪,我无法忍受和一个在精神上跟我没有任何集的男人亲密。
他等不到我的回答,腾出手去托我的头,同时用⾝体把我向墙上庒去。我害怕极了,我不晓得自己能否摆脫得了他。我用隔在我和他之间的双手阻止他的进一步犯侵,和他一进一退地纠着。他的气力很大,但更让我惊恐的是我內心的无助。那种感觉就像是溺⽔,四面的⽔墙庒迫过来,而我却悬在⽔里,面对死亡无能为力!
终于,他放开我。在这场拉锯战中,他没得到任何好处,反而把自己也弄累了。我们在黑暗中对视,在绝望中气,抓紧一分一秒歇息。我们都明⽩,在这种境况下,谁先恢复过来,谁就是最后的胜者。
就在这个时候,门锁响了。
我用仅存的一点意志冲出去开门:是小雪!她回来了,她救了我一命!
徐凯柠的出现让小雪有些奇怪,她疑惑地看了看我们俩。
他等了你很久。我惊异于自己的镇定,我先回去了。
…
…
关上房门。我靠在门背后久久不能动弹。黑夜把我严严实实地裹住,我只能听得见一颗心在空的空间里跳动的声音,害怕与空虚轻易地把我带向无边的窒息。
我打开电脑,毫无意识地点击。凌晨一点半的聊天室里只有两个人在道别。
开关:我走了。
东东:慢走,有空再来。
开关:今天又是我们打烊。
东东:大约只有我们愿做夜游神。
…
一整版都是他们的对话。要在平时,我一定觉得他们无聊,但现在我却在心里乞求他们别走:别走啊,陪陪我,我害怕。
电话突然响起来,清脆的铃声成了灰暗的空气里唯一的声响。我狂喜的拿起话筒,用几近颤抖的声音说:喂!
喂。方远!是他!我的泪⽔立刻浮上眼睛。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不大,但带着很大的安慰。我不能不佩服他的细致和敏感。那是一张网,让你心甘情愿地深陷在他独特的男温柔中。
我…我迟疑着。我不想说,我不想无限扩张对他的依赖,我不想耗尽所有去换取不可能的将来:我必须管住自己。
他是懂我的,就是因为他太懂我,才让我在庆幸他懂我的同时又恨他懂我。有的时候我想,你为什么不越轨一次,为什么不強迫我一次,你明知道我的坚強只在表面,只要你有一点点的表示,我就会抛下所谓的理智。----但那又怎么可能呢?他和我是同一类人,所以我们永远都只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隔⽔相望。
他感觉到我不想说出真相,停了一会说:happy。birthday,我没记错吧?
我一愣,今天是我的生⽇么?我自己都忘了,他怎么会知道?
上一次看到你的⾝份证号码了。上一次?是他陪我去邮局领钱的那一次吧,隔了那么久,他居然记得。
谢谢。我的眼泪以与我的声调同样的平静滑下来。
别哭,他竟然这样说,别哭。
我终于失声痛哭。他在电话那端静静地陪着我。我一边哭一边恨他不肯开口问我。哪怕明知我不会说,问问我,让我听一听他的声音也是好的,但他却不肯!我赌气甩掉电话,渐渐的越哭越没声响。周围又陷⼊一片死寂。
我蜷⾝缩在上,连头闷进被子里。因为累极了,不一会便睡去。作了许多梦,都是零星的、模糊的片断,夹杂着惊恐和各式各样的狰狞的人脸。
这夜一,我一直没醒过。
第二天我才知道,小雪和徐凯柠大闹一场,彻底完蛋了。
小雪说,那家伙对女生从来不安好心。显然是知悉一切的口气,只不过怕引起我的不安,而不愿明说罢了。
其实我是个很容易自我开解的人,事情过去了,我就当它没发生过,偶然想起,当然会后怕,但还不⾜以影响我以后的生活。可小雪却把这件事放进心里,总觉得是她不好,从此再也没带她的男友们回来住过。
方远也没来看过我,仍然像从前一样,见面就点点头,微微一笑。这让我很怀疑那天晚上我是真的接了他的电话,还是本在作梦。
徐凯柠则像从空气里蒸发了似的。这倒容易解释,我躲着他,他大约因为失了面子(我想他是绝不会有愧疚之感的),也在尽量避免与我见面。
于是一切又回到了原有的轨迹,平淡如⽔,无波无澜,直到我和徐凯柠的一次意外相逢。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有点恨我又有点怕我。
我起了疑心,便去问小雪。因为小雪结的人多,几乎没有她打听不出来的事。
可这一次她本就没有去‘打听‘,而是笑笑:你真不知道那事?
我感到莫明其妙,怎么见得我一定会知道?
小雪见我真不知道,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告诉你,是方远找人打了徐凯柠一顿。
我吃了一惊:方远怎么会知道徐凯柠?
他来问过我了。小雪无所谓地说,真弄不懂得你们,老是打哑谜、捉蔵,累不累啊?----不过我真看不出他这么斯文的人,居然也是个狠角⾊。
他是找了当年和他一块儿贩服装的人吧。他从来不屑动用这种方式,不料却为我破例!
那是没法子的事。对付徐凯柠这种人,不用点手段,他还会找你⿇烦!
我的脑海一片空⽩,讨究对付徐的手段毫无意义,我只感他的有心。